流烟锅散文

村里有几个人,圪蹴在暖和旮旯晒太阳,海奎走了过来。海奎手里捏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他走到正在掂着长烟袋,吧嗒抽旱烟的黑蛋跟前,从黑蛋的烟包里捏了撮烟沫,搁进手里握着的东西的嘴儿里。 原来海奎手里捏着一个玻璃烟袋。他从黑蛋烟锅里对着,嘻咪嘻咪

  村里有几个人,圪蹴在暖和旮旯晒太阳,海奎走了过来。海奎手里捏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他走到正在掂着长烟袋,吧嗒抽旱烟的黑蛋跟前,从黑蛋的烟包里捏了撮烟沫,搁进手里握着的东西的嘴儿里。

  原来海奎手里捏着一个玻璃烟袋。他从黑蛋烟锅里对着,嘻咪嘻咪吧嗒着。随着他吸气,白烟顺着玻璃管流进他嘴里,接着他鼻孔冒出两股烟来,叫人很眼气(邢台西部山区方言,羡慕的意思)。

  有人问海奎,是谁给你玻璃烟袋的,挺好看。海奎笑着说,没人给,是我自己用青霉素玻璃药瓶,在煤火里烧的。在场的人都夸他手巧。海奎倒是挺谦虚。我见别人在煤火里烧成了烟袋,这不是我发明的。

  海奎用青霉素药瓶流烟锅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特别是在孩儿们嘴里传得更快。

  这件事是小锁告诉我的。一开始,小锁给我要青霉素药瓶,我问他干啥用,他说你给我一个我才跟你说。我从我家抽屉里翻出俩小玻璃药瓶,给了他一个。

  那时,我家的坯炕前,盘着一座煤泥火。白天做饭用,夜晚坐完一壶开水,煤火闲置下来,娘才允许我使。

  我把早已用细铁丝拴住的青霉素药瓶,系到煤火里。我捏着铁丝,让玻璃瓶既不挨着煤,又在旺火中。铁丝很快热起来,我用事先备好的两块小木板夹住铁丝,以免烫手。眼看着玻璃瓶被煤火烧红,下边温度高的玻璃变形朝下流,玻璃瓶越拉越细越拉越长。我把它拿到煤火外边,铁丝朝一边一斜,玻璃瓶溜成了一个对勾形。

  呆了很长时间,流烟锅才凉得不烧手。解掉铁丝,捏着流烟锅左看看右瞄瞄(邢台西边山区方言,看看的意思),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放到嘴里,拿出吸烟的样子吧嗒几下,流烟锅却不通气。

  第二天一起来,我就拿着不通气的流烟锅到院里,把堵住的那头,杵进墙缝,朝下一掰,啪一声,烟锅杆斜着裂开,露出比刀还要锋利的玻璃茬。

  我感到很可惜。

  上学的路上,我问小锁。小锁说他的流烟锅也不透气。他从兜里掏出来。他的流烟锅是直筒的,还没我流得好看。

  我去找海奎。海奎问我有蔑(邢台西部山区方言,没有的意思)药瓶,我从包包(方言,指衣兜)里掏出一个青霉素空瓶。他接到手里,从门后摘下一古鲁(方言,一段的意思)细铁丝。

  海奎家没烧煤火。我俩来到金贵家。

  金贵已钻进了被窝,他家的煤火正欢。海奎把拴着药瓶的细铁丝的另一头,缠在一节干树枝上。他捏着干树枝,把药瓶杵进煤火里。

  眼看煤火里的玻璃瓶被烧得红杠杠的,接着它变了形,在拉长。海奎拉上来,让烧红的玻璃流成一个弯。之后又搁进去继续烧,拉出来再流弯。

  海奎让我舀了半碗凉水,搁在煤火台上。

  当玻璃瓶流成一个阿拉伯数字3时,海奎把玻璃头沾在水里,啪一声,玻璃头掉了进去。海奎笑着说,成了。

  流烟锅晾凉后,海奎用它抽了一袋旱烟。

  我把海奎流成的烟锅,留给了金贵。回到家,我学着海奎的套路,流了一个烟锅,样子像一个问号。这个流烟锅表面虽然粗细不均,吸管过粗,但它毕竟是我的创造,我还是对它爱不释手。

  上学放学的路上,我经常把它从包包里掏出来,噙住烟嘴,把玩一番。路过村东的小河时,往流烟锅里灌些水,把它当成水烟袋来抽。不过老牛还真用它抽过烟。

  那天,老牛在坡上拾了两片干树叶,揉碎,掩进我的流烟锅里过了回瘾。我把那个流烟锅爽性给了他。为这,老牛娘还热闹了我一回,嫌我没事找事,引老牛光去偷揉干菜叶当烟抽。

  有天课间,我发现三里五乡的几个同学,都掏出了流烟锅,模样各异。他们并没有把它当成烟袋去使用,而是把它看成玩具来招摇。

  我又得到了一个青霉素药瓶。在用它流烟锅时,我把烟锅管用钳子捏扁,弄得它像一个十足的烟斗。同学们聚在一块儿比,我的流烟锅是大家公认的最漂亮的。

  为此,我沾沾自喜。

  从好奇到模仿,从模仿到创造一个新模式。在年幼时的流烟锅中,我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