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痛!
颜月兮感觉自己的胸口要炸裂开了,整颗心脏都被巨大的痛意撕扯着。
“轰隆——”
哗啦哗啦的雨声伴着震耳欲聋的雷鸣。
她睁开了沉重不堪的眼皮。
入眼是灰沉沉的天空,劈里啪啦的雨混着泥土砸向她。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我不是执行任务时被俘,然后引爆了炸药库吗?
不可能在五吨炸药下存活下来的!
额间流淌下黏糊糊的液体,滴进了眼里,她伸手去摸。
血!
但颜月兮的关注点很快转移到了手上。
她的手本该莹润有光泽的,而不是这样一双枯瘦苍白带了老茧的手。
这根本不是她的手!
“这…….”大脑一阵抽痛,紧接着涌入一大段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
颜月兮,相国嫡女?
十岁死了亲娘,姨娘扶正,将她赶去偏僻的别院自生自灭。
亲爹对她的态度十分的迷,从来不拿正眼瞧她一眼,谈不上半点维护,
更可怜的是,几个小时前,同父异母的妹妹颜霜云,为了得到嫡女身份,竟然将她活活给打死了?!
颜月兮感受到了这副身体的主人死前强烈的求生欲。
恐惧、悲恸、绝望…..
记忆如潮褪去。
颜月兮不由自主的被这副身体的感情支配着,猩红的眼里淌下滚烫的眼泪。
所以,她这是……
重生了?
居然还能是同名同姓!
看来是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颜月兮低声冷笑:“呵呵。”
她从此以后会替这个世界的颜月兮活下去。
她所失去的东西,她会一样一样的为她拿回来,她无法企及的事情,她也会为她一一达成。
她坐起身来,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触目皆是黄土。
靠,这么深一个大坑!
上方发出铁锹铲土的声音。
一捧湿哒哒的土从天空上方飞了下来,“啪”的一下就给她来了个重生洗礼。
上头两人,一瘦一胖,懒散地挥着铁锹,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完全没有意识到坑里的动静。
“要不是中途下起雨,咱们一把火烧了她多干净!”
“就是,害得老子这个大活人跟着来受罪!”
“哎……要不,趁着她身体还热乎儿,咱们下去同她快活快活?”
“噗!”
颜月兮吐了吐嘴里的泥,指头关节嘎嘣一声脆响,自唇角勾起了一抹邪气的弧度。
胖男人被同伴撺掇着,早就开始心猿意马,再想到颜月兮那张好看的脸,全身的血液都躁动了起来。
他浑浊的眼里此刻布满了兴奋,“那我先下去,好了再叫你下去?”
胖男人不等同伴回答,便心急的扔下铁锹跳了下去。
“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巨响。
“啊…..”同时坑底传来胖男人的惨叫声,守在上边的男人赶紧上前去看情况。
刚趴在坑的边沿探头去看,便被下边突然伸出的一双血手给死死抓住了。
男人头皮猛然一紧,面色铁青,大喊:“鬼呀!”
晦暗的雨天,少女衣衫浴血,几缕乱发遮挡住了大半的眉眼,只露出一只盛满锋冷邪气的眼睛!
她一把揪住男人的头发,将自己甩了上去,在男人身后稳稳落地。
男人险些被这力道甩下坑,稳住身形后魂飞魄散的回头。
“轰隆!”天空炸裂一道惊雷,掩盖了雨的声音以及其他…..
男人蜷缩在地,五官扭曲痛不欲生的捂住肚子。
“你瞧,我这身体不单热乎,腿脚也十分麻利呢!”颜月兮声音慵懒道。
她纤长的五指从下至上撩开额间乱发。
形容纵使狼狈也依旧似画。
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怎么可能,明明已经确定是咽了气儿的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
眼前的颜月兮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和之前的颜月兮在气质上完全有着天壤之别,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森冷肃杀之气。
看着男人惊恐的目光,颜月兮的嘴角缓缓绽开了一抹阴测测的笑。
太可怕了!
“大……大小姐….饶命啊..都是二小姐让我们这么干的….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男人颤巍巍道。
“你们当真以为我没听到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吗?”少女目光犀利,语调低沉道。
闻言,男人的身子抖如筛糠,慌乱的伸手摸进自己领口,拿出了他打算私吞的珠子,递到了颜月兮面前:“大小姐,这…这珠子给你,我只是办事的,你要找就去找二小姐啊,你就饶了小的行不行?”
这是颜月兮亲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红晶晶的就跟玻璃珠似的,根本看不出贵重。
他们居然连这个都不放过!
颜月兮拿过珠子串上了手,瞪着他道:“给我?”尾音拖得长长。
男人求生欲满满,纠正自己的话,继续求饶:“哦不,是…是还给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宽恕小的吧!”
“宽恕?”颜月兮挑眉,冷然道:“你不配!”
真正的颜月兮已经死了,你应该去地狱里受剥皮抽筋之刑再祈求她宽恕!
“咔擦!”
脖骨断裂,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只叫出来一半,便生生夭折在半空中。
雨势渐小,颜月兮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将男人踢进了他们原本为她准备的坑,狠狠的朝里面吐了几口唾沫!
“呕——”颜月兮猝不及防的呕出一口血来,连带着身体也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儿。
得尽快找个地方给自己疗伤止血,不然等血流干了也还是一死。
她左手腕上半干的伤痕又渗出大片大片的血来,染红了她刚刚戴上手的珠子,鲜红黏稠的血沾在珠子上,很快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只见一道红光闪现,颜月兮来不及反应便被一股力量强行吸走了。
“啊——”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入水中,溅起巨大水花。
“呼!”颜月兮从容的破水而出。
她可是从几万里人脱颖而出的全能特工,水性自然不差,所以很快扑腾而起游上了岸。
身上的血遇水后都晕染开了,原本素缟的白衣都被染得通红。
颜月兮张目四望,这儿又是什么鬼地方?
岸上鲜绿草地,被一片绵茂葱茏的苍天古树划开界限。
这样一片森林,静得不像话,颜月兮没有感受到一丝活物的气息。
突然,她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循声望去,远处一棵高大的树上窜动着一抹红,速度太快,她竟完全看不清。
下一瞬,那抹红便到了颜月兮跟前。
霎时间,平地一阵风卷起,草叶碎石翻飞,一阵压迫感袭来,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十分稀薄。
颜月兮全身紧绷起来,摆出防御的姿势。
“主人!”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眼前赫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唇红齿白的红衣少年,正萌萌地望着她。
小正太!
颜月兮双眼微眯,仔细搜刮脑海中的记忆…….确实没这号人物。
“喂,你是谁家跑出来的,不要随便乱认什么主人哦。”
“陵光没有乱认主人,你就是陵光的主人呀。”少年清亮如水的眸子认真的注视着颜月兮。
瞧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她都要信以为真了。
颜月兮蹲下身,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你是叫陵光对吗,你可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陵光点了点头, “嗯,这里是炎帝珠内的空间。”
颜月兮疑惑:“额,炎帝珠……是什么?”
“喏,就是这个。”陵光指了指她手上戴着的珠子。
颜月兮低头瞥去,左手臂上那串珠子现在犹如明珠去尘般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
那么,她现在在这颗珠子里面?
这难道是另外一个独立于苍月大陆的空间?
不可思议啊!
颜月兮费解地摸了摸下巴,刚想站起身说点什么,却在站起后猝不及防的眼前抹黑闪起了雪花。
糟糕,光和他说话,都忘了自己是个快死掉的家伙。
她想去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形,但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主人!”
睁眼,颜月兮发现自己和衣泡在水里,四面雾气氤氲,湿湿热热的。
她低头打量着自己,一身衣服血色尽褪,已经泡得不能再白了。
神奇的是,整个身子都不感觉到疼痛了,手上的伤痕已经全然不见了踪迹,连道疤痕都没有留。
“主人你醒了,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谁在说话?
周身白茫茫一片的水雾猝然消去。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也和着衣泡在水里,眼睛闪着星星的看着她:“主人你刚刚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了呢。”
颜月兮懵然望着他。
确定她是晕过去了?
而不是死过去了?
颜月兮立刻上手掐了掐自己的脸。
呼!
痛啊!
“我发现主人的身体有一种毒,这种毒十分阴险,会散掉你的修为。不过不用担心,这是可以疗伤解毒的灵泉,主人现在已经安然无恙了。”小正太继续道。
什么灵泉,居然这么逆天改命!
更让她震惊的是,她身体里居然有毒!
颜月兮眉毛轻拧。
原主这副身体自十岁后便再也无法凝聚灵力修炼。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重大的变故,她十岁前的记忆都没了,脑子里也就模模糊糊的幸存着几个画面。
飘荡的白绸和一口沉重老旧的棺材,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男人。
当时还只是姨娘的刘氏,手里抬着一碗腥浓冲鼻令人作呕的汤,让人强迫地给她灌了下去。
头晕了起来,记忆也随之破破碎碎起来。
最后一个闪过的画面是她躺在床上,咬紧的牙关,猝然呕出的一口血,染红了里衣和被褥。
惊惧、无助的情绪袭上脑海,颜月兮攥紧了拳头。
她的记忆显然被药物摧毁过,人的记忆也是会有过滤的,这几个画面能清晰地保留下来,想必给了原主极大的创伤,才顽强的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不仅仅没了修为,还永远都无法修炼,原来是背后有小人在作怪呢!
“主人你怎么了,表情好恐怖啊!”
颜月兮松开了攥紧的拳头,眉眼里也很快扫去阴霾,回道“没什么,我在思考呢?”
思考怎么弄死刘氏和颜霜云这两朵绝世白莲花呢。
等等——这小正太,一口一个主人都还给他叫上瘾了是不!
颜月兮板起脸来:“你再叫我主人,我可就生气了。”
“那主人不让我叫,那我就不叫了。”
颜月兮投去赞赏的目光:“嗯。”
“那主人这是不生陵光的气了么,我会乖乖听主人的话的。”
颜月兮听了这话差点一头扑栽进水里。
她串下珠子拿在手里悠闲的掂了掂,问道:“你不会是一直待在这珠子里面的吧?”
陵光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珠子里都待了多少年了?”
“被封印了?”
陵光默了半响,然后摇了摇头:“已经记不清了,这里没有晨昏变换,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了,大概已经很久很久很久了。”
他压低声音小声嘀咕道: “我应该算是被封印了吧。”
颜月兮眼睛突然亮了:“那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或者神力。”
比如可以让人满足三个愿望
什么的。
陵光不假思索,回道:“我会玩火。”
“…噗哈哈哈…玩火。”颜月兮笑喷。
这少年居然拥有言情女主的通用技能。
主人好像在质疑他。
陵光面色薄红起来,道:“陵光真的会玩火。”
颜月兮憋笑,“唔,是变魔术,耍杂技那种吗?”
“主人你看。”只见陵光的手掌平摊,掌心处赫然间就燃起了一簇白色火苗。
确实是跟变魔术似的,颜月兮目瞪口呆:“还…..还真可以。”
“不是障眼法吗!”她还是很质疑,擦了擦眼,又捞过陵光的手来手心手背不断翻看检查。
陵光掌心那白色火苗既扑不灭,也能被他掌控大小。
以这副身体的认知来看,这个世界强者为尊,是人人皆可修炼的,却是以灵力为基础,哪儿有他这样直接掌控白色火焰的……..
白色火焰,可不是寻常火种。
“主人也可以的。”
“我也可以?”颜月兮吃惊。
陵光点了点头,道,“跟着我做动作,伸出你的手,掌心向上,意念汇聚,想象此刻有一簇火在燃烧。”
颜月兮疑虑了一会儿才照做,摒除杂念,全身的注意力都汇聚到了手掌间。
只见掌间,凭空出现一缕青烟,却是忽起忽灭,忽大忽小。
“呲——”颜月兮掌心的青烟猛然转变为一颗鸡蛋大的白色火苗,但飘忽不定,随时都可以熄灭一样。
陵光明亮的眼眸动了动,“主人好厉害啊!”
可能是禁不起夸赞,下一秒那豆大的火苗便熄灭了。
“喔?”熄灭了!
这太不真实了,她决定再来一次试试!
颜月兮深呼吸一口气,再次集中念力,再次成功燃起一簇白色火苗
“这也太爽了…….”
以后炼炼丹药或者野外生存烧烤鸡鸭鱼兔什么的,都方便得不要不要的。
陵光满意得盯着跃动的火苗,道:“这是先天八卦离位之火,是我的伴生火焰南明离火,主人能成功唤出它已经很不错了,因为火苗的大小强度都与操控者的强弱有关,但主人刚刚解毒,所以还没有足够的灵力可以支撑它。”
南明离火,这不是远古洪荒神兽朱雀才有的火么,原来这火苍月大陆也有,但这火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完全灭了迹的。
有多少炼丹家族、职业炼药师为其扼腕哀叹,现在居然误打误撞让她得到了。
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你和神兽朱雀是什么关系?”
“我的本体就是朱雀,化为人形后取了人名—陵光。”
颜月兮险些崩不住表情,原来她的小跟班来头这么大,居然是远古洪荒的神兽朱雀。
她脑子忽然有点旷了起来,不可置信!
她又上手揪了揪自己的脸,很快吃痛的揉脸,“嘶!”
“你说这是你的伴生火焰,那我为什么也能拥有它,难不成我也是朱雀?”
可是她这副明明就是普通人啊。
“炎帝珠刚才无意沾了主人的血,为我破除了封印,为了感恩主人,我吸收了血,主动和主人缔结了契约,也把自己最珍贵的能力赋予给了主人。”
“缔结契约有什么作用?”
她实在是担心得到这样的能力,她也会相对应的付出代价。
这天底下会有白吃的午餐?
她可支付不起一只神兽的午餐费,万一她就是那顿午餐呢!
“缔结契约后,我就会服从主人的命令,保护主人,我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是依附在炎帝珠内的虚弱的灵体,但只要主人给我时间成长,我会很快重新炼出实体的。”
少年话里透着兴奋。
话里信息量也实在是太大了,颜月兮一时之间不好消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小心地觑了他一眼, 问:“那个……..你不会反噬我什么的吧?”
“不会的主人,陵光会一直守护在主人身边,永远都不会做出伤害主人的事情。”
颜月兮暂时松了口气儿,两眼眯成一条缝,道:“你除了会玩火以外,还会什么?”
“主人,我还会喷火!”少年满是自豪地道。
“额…….还有呢?”
颜月兮顿了顿,比了比手势,继续道:“比如那种点石成金什么的……”
“主人是想要金子吗,等陵光凝炼出实体,就出去给主人找金子。”
“不,算了…….”
天色欲晚,雨已经停了,颜月兮从炎帝珠内出来,她循着脑袋里的记忆,摸回了相国府她住的院子。
院子破败的大门紧紧闭着,里面传来打骂声。
“小贱人,和你那懦弱主子一模一样的,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都有些下不去手了。”
“嬷嬷,跟她废什么话呀,直接几棍子敲个头破血流麻袋一捆就从后门丢出去。”
“嗯,也好,我就不方便看了,怕晚上做梦梦到这死丫头,你们动作麻溜点,别磨磨唧唧,我不想等会儿还听到她在喘气。”
“嬷嬷您就放心吧,上午刚刚解决掉一个,我们可都算是老手了哈哈哈!”
有人在哭着讨饶。
“呜嬷嬷,你饶了我吧,我从小都很听你的话,我也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坏事,你不要杀我!”
那讨饶的声音,她一下子就辨认了出来。
是雀雀。
雀雀是从小就陪在她身边同她一起长大的小丫头。
“雀儿啊,你是没做过什么坏事,我也是真心的打从心底里都可怜你,可是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是贱命一条,错就错在你跟错了主子,而且,这也是二小姐的意思,她不想明天再看到一丁点关于大小姐的痕迹。”
“啊小姐,你们把小姐怎么了!”
“别担心啊,她在下边好着呢,现在就差你过去接着服侍她了!”
“哐当!”从里面反锁上的院子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道冷秫的声音响起, “谁给你们的胆子在我这里放肆的!”
那道声音,在场的人,都再熟悉不过了。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不成是她的鬼魂回来索命了!
所有人都吓住了,唯独趴在地上的雀雀抬起了脏污的小脸,眼里闪烁着星光一般,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小姐。”
大开的门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初秋的冷风在飘荡着,吹得老旧的木门吱嘎吱嘎的响。
诡异至极!
管事嬷嬷递给了旁边一个下人一道眼色,那个人一脸惊恐,还是硬着头皮的走到了门外。
越靠近门边,他就越是胆寒,腿止不住的胡乱打颤。
他回头望了望,管事嬷嬷不耐烦的拧眉竖目,催促他继续望外面走。
所有人的心的提到了嗓子眼。
他战战兢兢的迈开了步子,走了出去。
“啊!”
“咔嘣!”门外,一声果断清脆的声音响起。
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让人不寒而栗,那声音就像是脖颈被人生生拧断了似的。
院子里的人更慌了,有人心跳了嗓子眼,有人起了鸡皮疙瘩,有人腿在打颤……..
下一秒,便见一个白衣带血的女子一脸杀气地揪着一个人进了院子里。
随后“嘭”的一声,抛弧线一般地砸在了管事大娘的脚边。
颜月兮冷冷道:“谁带过来的狗,别脏了我这干净院子!”
雀雀终于看清了来人,确定是自家小姐了,眼里涌出欣喜的泪珠子:“小姐!”
管事嬷嬷望着地上脖子被扭得翻转的男人,脸瞬间煞白,颤巍巍地指着颜月兮道,“你…你是人是鬼!”
明明拖出去的时候她探了鼻息的,怎么现在还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你过来摸摸看不就知道了?”颜月兮歪头,笑眯眯的说道。
一阵冷风吹过,管事嬷嬷还在惊吓之中,但她看到地上,颜月兮分明是有影子的。
又顿时不再害怕,原来她是在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这小丫头真是不知死活,看样子是还没被欺负够呢!
管事嬷嬷顿时气焰又嚣张了起来,踢开脚边那个男人的尸体,走近了颜月兮,眼底翻涌起一丝狠厉,“你居然还敢回来,今天晚上,你别想再….”
趁着还在说话的功夫,和往常一样,她扬起手便要往颜月兮的脸上招呼去!
巴掌眼看就要落到颜月兮的脸蛋上去了。
手却被人稳稳截住了。
颜月兮反手三个巴掌又快又狠的抽打了过去,“啪啪啪!”
动作流利迅速。
众人呼吸一窒。
她怎么敢?
管事嬷嬷的脸被颜月兮抽歪了,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当脸上开始吃痛的时候,被抽打的半脸很快就高高的红肿了起来,又麻又痛!
“你居然敢打我!”管事嬷嬷的眼睛睁得浑圆。
颜月兮嘴角挂着冷笑:“我就是打了你,怎么了,先撩者自贱,今天晚上,你们谁都别想走出这个院子!”
自从六年前颜月兮的娘亲去世后,这群家奴仗着刘氏的威,一个个的不拿她当小姐,还各种想着法子的压榨欺负,不仅各自脏活累活都使唤她们,还要各种找茬辱骂殴打她和雀雀。
今天就是他们血债血偿的时候!
“你不过是一个不受宠也不能修炼的废物,你吃了什么疯药耍什么横,这个家,从来就没你说话的地儿!”
“砰!”
管事嬷嬷话音未落,腹上猛然踹来一脚,整个人轻飘飘地就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来不及呼痛,背上就被人给一脚踩住了。
“麻烦你这个狗东西也给我清醒一点,这个家,姓颜,从来都不是那个外姓人和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狗奴才撒野的地儿!”
“啊——”管事嬷嬷痛呼,背上踩踏的力道惊人,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砌进地里。
怎么可能!
平日里怎么欺负她,她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这个颜月兮,还是之前那个懦弱又无能的小姐吗?
其他下人都颤颤巍巍看着看着颜月兮踩着管事嬷嬷。
“都别愣着,给我上,打死这个贱丫头!”管事大娘忍者疼痛恶狠狠命令道。
原本手足无措的四人得了命令,手里握紧粗实的长木棒,立即纷纷朝颜月兮包围了过去。
颜月兮淡淡的瞥了向他靠近的几个人,今天早上,就是这几个人和颜霜云一起打死了原主。
雀雀冲了过来挡在了颜月兮面前,回头对她喊道,“小姐快跑!”
颜月兮将雀雀揽到了身后,“别怕,咱们不用再躲了。”
雀雀心上一紧,小姐现在在胡说说些什么,这么多人啊!
她使劲儿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拖: “快跑啊小姐,我拖住他们!”
颜月兮纹丝不动,目光冷冽。
那四个下人不断缩小包围圈,互相递着眼色。
他们打算直接先乱棍敲死她,再去解决那个咋呼吵人的小丫头。
他们高高挥起了手里的木棒,齐齐向一主一仆砸来。
“啊——”雀雀闭眼,不可抑制的发出了尖叫。
但下一秒她们身上应该感到疼痛,也该是头破血流的景象,却瞬间被一人翻覆。
雀雀被颜月兮往后轻轻推了推,颜月兮独自一人对上四个男人的乱棍。
乱棍之下,并无惨叫,也没有半个人影。
原来他们下手打去,连颜月兮什么时候不见了都没发现。
眼前都只有一闪而过的残影。
下一刻,没有设防的背后,接连地疼痛起来,猛然背上再一吃痛,身子也同时不受控制地飞出去了。
几个连踢下来,有人半空中惊呼,望见那个一脚就将他踹飞出去的少女唇边绽出了一抹邪气无比的笑。
雀雀望着刚刚要置她于死地的四个年轻男人和一个老嬷嬷现在都躺倒在地,哀嚎叫不止了。
这都是小姐做的!
小姐现在变得好厉害了!
颜月兮拾起地上一根木棒,向雀雀走了过去,将手里的木棒递给了她。
“拿着,他们刚刚怎么对你的,你现在就怎么还回去。”
“小姐,我,我……”雀雀哆嗦着身子不敢接过木棒。
“别害怕,万事有我担着,我可不是以前那个任由他们欺凌的颜月兮了,你也不是那个被他们随意宰杀的丫头,这么多年以来受的委屈,你都可以还回去!”
雀雀像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接过木棒,含泪冲了上去,打地鼠一样,随机的一个轮一个打。
这些人总是欺负小姐和她,刚刚要不是小姐及时出现,她今天晚上肯定就要被他们给打死了。
“让你们总是欺负小姐还有我,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砰砰砰砰——一阵乱棍狠狠敲打,整个院子里哀嚎连连!
“嗷嗷嗷,大小姐,我错了!”
“啊……我也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都是….我都是被人逼着这么干的……”
老嬷嬷一股豁出去了的模样,道:“对啊,大小姐,这些都是二小姐逼着我们干的,你要算账,找她去呀,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干嘛?”
被逼的?
如果她没有重生在颜月兮身上,她今天就真的死在了外边,雀雀也被他们打死了,她和雀雀两个人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彻底的消失在相府里了。
颜月兮此时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张凳子坐着,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挑眉道:“噢,现在都知道向本小姐求饶了?没门,我刚刚已经说了,今天谁都别想走出这个院子哦,你抬出天王老子我都照打不误。”
许久过后。
“打开心了吗?”颜月兮笑眯眯的雀雀。
“嗯嗯嗯!”雀雀小脸微微泛红快速地点了点头。
颜月兮捂着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那好,时候不早了,咱们收工!”
“嗯好。”雀雀扔下木棒向颜月兮走去。
“小姐,你真的太厉害了!”
颜月兮勾唇: “这才是开始呢,好戏还在后头。”
雀雀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笑容渐失,道,“可是…….他们会不会去给夫人那里告状啊…..夫人一向都对你……”
雀雀在担心刘氏找她麻烦。
这些奴才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府里欺负她们,背后为他们助长气焰撑腰的,无非就是刘氏和颜霜云。
“不要怕。”颜月兮嘴角一抹邪笑,“以后,有本小姐在,这府里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咱们了。”
“嗯,我相信小姐。”
虽然她不知道小姐失踪的这些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小姐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就已经足够了。
颜月兮摸了摸雀雀的头:“好了,收收眼泪,日子还长着呢,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先去屋里休息一会儿。”
雀雀点点头,往屋里走去,眼里流着泪,嘴上却在笑。
要是白秋夫人现在还在世,看到已经强大起来了的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老嬷嬷躺在地上气若游丝道,“小姐……..你就饶了我这个老婆子吧!”
颜月兮蹲了下去,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道:“嗯…..你叫我饶了你?我不回来,你可会饶了雀雀?”
“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很对啊,不过现在很适合套用在你们自己身上,你们不仅做错了事,还跟错了主子,所以,你现在就是咎由自取也是死得其所,怨不得我了。”
颜月兮处理完几个下人的尸体,回到了自己屋内。
她终于可以好好瞧瞧自己那张脸了。
少女端坐铜镜前轻拂面颊,不仅同名同姓,还是容貌都一样的呢。
她恍惚着,有些梦幻感,也有些开心,她要替这个异世的少女“颜月兮”继续活下去,还要活得风生水起!
颜月兮再次进入了炎帝珠内,按陵光传授给她的一套上古修炼心法,双手结印,全身心投入地炼了起来。
“阴中起阳,于阳中生阳,于阳中起阴,于阴中进阴……”
瞬间,光华万千,整个炎帝珠内的灵气都朝着颜月兮的身体疯狂的涌来。
炎帝珠内并无晨昏,永远都是明晃晃的白昼。
但外界此时已是晨阳初升了。
颜月兮缓慢绵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眸,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苍月大陆的修炼等阶分为: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分神-合体-渡劫-大乘
每一个等阶都有十层的修炼空间。
她只用短短一个晚上,便从零到达了筑基三层,这可是普通人至少得修炼上十年才可达到的阶段。
陵光开心道:“主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颜月兮也毫不谦虚的摸了摸鼻子:“那是自然。”
这个世界,常人都是十岁开始从基础的炼气开始修炼,至少还得再花上十年才可能企及筑基。
她十六岁,一夜就成为筑基期三层,在同龄人中来看,她绝对是会被当成修炼天才一般的人物。
“娘,怎么办,她居然活着回来了,我派去那几个下人也失踪了,绝对是被她给打死了! ”
“丢了几个卑贱的低灵下人而已,云儿不用担心,她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还想翻天了不成?”
刘氏的眼眸深了深,轻蔑的笑出了声:“况且,她那懦弱脾气你还不了解吗,随便就能拿捏住,老爷也从来都不关注她,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嫡女这个位置,娘会想办法让你名正言顺的坐上去的。”
“这里是夫人的雅居,你来这里打转干什么,滚远些!”刘氏的贴身婢女欢儿不耐烦的赶着颜月兮。
颜月兮受到不礼貌的驱赶,也不怒,平静道:“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颜月兮来了。”
欢儿横眉倒竖,“你是没长耳朵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快给我滚,别惊扰了夫人和小姐。”
“我让你给我通报一声!”
“嘭——”颜月兮一脚踹飞了欢儿。
欢儿直接被踹进了刘氏的房间里,重重落地。
母女俩正聊得起劲儿,被这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噤了声。
“发生什么事儿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往外面走去。
此刻,颜月兮已经悠闲的坐在凳子上。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放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指腹敲着桌面,脚底下还踩着一个人。
刘氏挑开珠玉串成的帘幕走了出来,颜霜云紧随其后,母女二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俱是心头一震。
那个终日素衫如同哭丧的少女,如今居然穿了一袭绯红的红衣,眉目间也一改往日的憔悴忧伤,变得神采奕奕,更加灵动秀丽了。
刘氏发现,她脚下现在踩着的人,是她的贴身婢女欢儿!
婢女知道刘氏来了,抬起头来,鼻血如注,对刘氏喊道,“夫人……夫人救我!”
这个颜月兮精神失常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刘氏面上完全装作无事人一样,走到了颜月兮面前,道:“兮儿,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我当然得来了,免得你们在背后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我为什么活着回来了。”
颜霜云不自觉惊恐地后退了两步,她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就是被自己打死的人,怎么又能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刘氏皮笑肉不笑,道,“兮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说的话娘都听不懂了。”
“哦,原来你听不懂人说话啊。”
“你…….”刘氏的面色难看起来。
这个颜月兮现在果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翅膀硬了!
不过,她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就跑过来挑衅。
忘了自己是一个下人打她一巴掌她都不敢还手的弱狗了吗!
旁边的颜霜云更是气急败坏一语不发地就要扬起手来教训颜月兮。
手挥到半空,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摄住,连同另外一只手也再也不能动弹一下。
看到女儿姿势僵硬的定在了那里,刘氏诘问,“你对我的云儿做了什么!”
颜月兮摊开两手,作无辜状“没有做什么啊,你忘了我是个没有灵力的废物了吗?”
“娘,我手不能动了!”颜霜云喊道。
爱女心切的刘氏不能忍了,抬手就要往颜月兮脸上抽去。:“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个废物呢,你现在究竟在搞什么邪门歪道,快放开云儿!”
她纤细滑嫩的手被颜月兮一把死死地攥住。
“这巴掌,应该给你自己。”
“啪!”的一声。
清脆利落。
刘氏的脸,被颜月兮反手煽得歪向了一边,被打的地方立刻见了红。
嘶,该死的丫头,力气怎么会这么大啊!
刘氏抓起了桌案上沏了没多久的茶壶,她揭开盖子:“小贱人,居然敢打我,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今天老爷不在家,我就来替他来好好的管教管教你。”
说着就要把手里滚烫的茶水泼到她身上去。
颜月兮早在她磨磨唧唧说话的时候就清楚了她的意图。
闪身一避,刘氏手里滚烫的茶水
就尽数扑空泼到了地上去。
颜月兮哈哈大笑: “大妈眼神不好了吧,刚才还亲昵热络的一口一个“兮儿”叫我呢,你不是很能装慈母吗?怎么不接着装呢?”
这刘氏表里不一,两副面孔示人,在颜风云面前是操持家务的贤妻,在她面前又是一副极尽压榨的恶母。
现在这个面貌因为怒气而狰狞的才是真正的刘氏呢。
泼茶无果,刘氏哽咽: “我装什么了,是我这个当娘的对你还不够好吗,辛辛苦苦操持着这个家,养你到这么大,你看看你现在是怎么对我这个母亲的?”
刘氏捂脸,拔高声量怒道:“你刚才煽了我一巴掌!”
“你也是装得糊涂,装孙子,本大小姐今天来就是想好好的同你们母女翻翻账本算算账的,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还跟我玩什么聊斋呢?”
颜霜云“呸”了一声: “真是不要脸,你是什么大小姐,等我爹回来了,我要你跪在本大小姐面前痛哭流涕地磕头认错!”
话音刚落,颜月兮目色骤然一变,凌厉冷怵地望着母女二人。
说不出来的诡异,看得刘氏和颜霜云心惊肉跳起来。
颜月兮慢慢逼近颜霜云:“你爹?那我又是什么人呢!”
“一个被你们费尽心思欺负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吗?”
“一个被你们随随便便就可以主宰生杀,活活给打死的人吗?”
颜霜云嘲讽的笑道: “你不过是个早就被我爹遗弃的废物,我才是颜家大小姐,在颜府,你就是一个低贱不堪的下人。”
“呵,是吗?”颜月兮冷笑两声,抬脚,毫不留情踹向了颜霜云的膝盖骨。
“扑通”一声,颜霜云便重重地跪在了颜月兮面前。
手不能动,膝盖骨也又痛又麻,无论她怎么使劲儿往上发力都无法站起来。
“你……..”颜霜云气得颤抖,怎么会这样,这个废物不仅没死,还变得这么嚣张霸道了!
“贱人,你怎么敢让我的云儿给你下跪,想趁老爷不在家造反吗!”刘氏喝道。
“别,我可担不起“造反”二字,你们这些年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现在只不过是轻轻地踹了她一脚而已,”说完,颜月兮毫不留情又重重地再扇了刘氏一巴掌,“还有你哦!”
不论打多少巴掌,踹多少脚。
她都觉得太便宜她们了!
刘氏两边脸都红肿了,双眼写满惊恐,颤声道:“你……”
颜月兮这个一向懦弱的废物,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还有胆子啊,敢在她面前来撒野耍横了!
“来人,快来人,这丫头果真是要造反了!”刘氏声嘶力竭的喊道。
很快,从外面涌进来了一堆家丁、丫鬟以及护卫。
看到屋内的景象,众人都惊住了。
二小姐认错似的跪在大小姐面前,而夫人更是红肿着脸哭得雨带梨花不胜凄怜。
老管家问:“夫人,你们这是怎么了…….”
从刘氏当上颜家主母到现在,这个老管家一直都不肯归顺于她,还私底下还经常在暗中帮助颜月兮。
“啪——”刘氏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老管家身上,重重地煽了他一巴掌,“蠢奴才,我话说得不够清楚吗,愣着干什么,让人把颜月兮这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贱丫头给我抓起来。”
刘氏怒极,抖着嗓子不顾形象大叫,连同发间精致的金步摇都随之剧烈的晃荡着。
老管家卑弓着腰,道,“请夫人冷静啊,如果是大小姐不懂事冒犯了你,还是等老爷回来了再定夺吧。”
“我一家之母难道还没有权力处置这个野蛮的丫头吗?”刘氏气不过,抬手又要一巴掌煽过去,老管家拧紧眉头作好了再捱一巴掌的准备。
但刘氏的手突然被人攥住。
“啪!”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巴掌声响起。
刘氏直接被煽到了地上去,哐当一声,她发间那金晃晃的步摇也震掉到地上去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大小姐居……居然真的敢打夫人啊!
她还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吗?
或者是,她不要命了吗?
只见,颜月兮云淡风轻地启唇,扫视着屋子里的所有人道,“大家都看见了吧,我现在打了这个女人,等颜风云回来,你们也如实禀报就是。”
“小姐…….”老管家焦虑不安道。
颜月兮对老管家微笑示意,她自有她的考虑和打算。
“你们这群狗奴才,快把她绑去跪祠堂,等爹爹回来了亲自教训她!”颜霜云大叫起来,完全没了平时人前温柔的模样。
老管家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让人把刘氏和地上的婢女扶了起来。
刘氏和她的贴身婢女是扶起来了,但颜霜云却怎么都扶不起来。
几个高大的婢女使上了吃奶的劲儿都无法撼动半分颜霜云的身形。
“颜月兮你究竟对我的云儿做了什么!”刘氏道。
颜霜云扁了扁嘴,眼里噙着泪花道,“娘,快让云儿起来啊!”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一声雄浑低沉的嗓音传来。
下人们纷纷为说话的人开路,齐声道,“老爷。”
颜月兮勾唇,他终于回来了。
刘氏也如同等来了救星似的,眼泪开始酝酿了起来。
颜风云从人堆里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场面震怒不已。
自己宠溺万千的云儿竟然跪在了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面前。
“老爷,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看颜月兮给我打的。”刘氏起身来,哭得泪眼满瞳,指着自己红肿的脸委屈道。
刘氏脸上又红又肿,那深深的红红的手指印已经向他说明了一切,颜风云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这个颜月兮居然仗着刘氏的温柔宠溺对她这样。
简直是目无尊长大逆不道!
“孽女,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颜风云横眉竖目地瞪望着颜月兮,语气怒不可遏。
话音落地,满堂寂静,从没有看见过老爷如此大的怒气。
刘氏泪痕交错的脸,眼里悄然出现了得意。
这个家一直是那么平和的,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有老爷居然发了这么大的火,实在是太吓人了,下人们都纷纷低头,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颜月兮毫不示弱地对上了他的目光:“我无话可说,但今天做的事,我没有错。“少女的眉眼深邃、冷峻、不羁。
她解释个屁。
这颜风云要么是一叶障目,要么本质上和刘氏一样,否则,也不可能冷落她那么多年不闻不问。
她颜月兮,今天就是来算账的!
犯错不认还嘴硬,颜风云又惊又怒。
她平时不是一直都温温诺诺的模样吗,现在居然连他这个亲爹都敢不敬畏了,果真是翅膀硬了。
“爹,我的腿好麻好疼,云儿做错了什么,姐姐不让云儿起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云儿啊?”
这撒娇的口吻,颜月兮真听不下去,心里觉得腻得发慌。
早在颜风云到来之前,颜月兮就松开了对颜霜云的禁制。
颜相国赶紧过去又气又心疼的亲自扶起了自己的女儿,“都怪爹爹回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云儿好疼,爹爹一定要狠狠的惩罚姐姐。”
“好,爹爹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好一副父女温情的画面,颜月兮的心底却禁不住泛起一阵恶心来。
“孽女,你给我跪下!”颜相国怒目圆睁,语气里蕴含了滔天的怒火。
旁的下人都只见吸气儿的,不见呼气儿的。
颜月兮唇角扬起讥讽的笑:“就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跪下?”
“好一个目无尊长的白眼狼,你就不配当老爷的女儿!”刘氏厉语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不配?”颜月兮眸光顷刻一转,眉目神情锋利如刀刃:“那您这样用毒废掉子女修为的就配为人母了?”
众人哗然,在苍月大陆,毁人修为者,可是无异于断人手脚的最恶毒的行径。
“我何时对你下过毒,你这贱….”
“娘!”
颜霜云截断了刘氏的话,递了递眼色示意:“我想姐姐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吧!”
刘氏意识到自己险些当着颜风云骂颜月兮,快速瞟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刘氏赶紧收了话儿,改了口道:“兮儿,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这个母亲,可是你就算再不待见我,也不应该把你自己的不争气怪在我的头上吧。”
“对啊,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娘怎么会害你呢。”颜霜云道。
“我有说你给我下毒?”颜月兮挑眉,“你们就这么心急的对号入座了!”
“你………”刘氏哽住。
颜霜云脸色顿时苍白,攥紧了手。
居然不知不觉中了这个贱人的文字圈套。
不过爹和娘那么恩爱,就凭她这一面之词,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颜风云目色微动:“究竟怎么回事?”
“你大可去问问你的枕边人,看她是老实交代,还是含糊其辞呢。”颜月兮回道。
六年前,颜月兮生母月白秋离世,也是这个当口,先帝驾崩,朝政易君之时,颜相国一心拥垒的墨诀宸却主动弃掉皇位,还出现在金都有名的风月场所。
两重打击下的颜风云,在床上躺了七天七夜,这七天里一直都是刘氏在尽心尽力照顾他,他病好后就把刘氏扶了正。
就这之后没多久,颜月兮又出了事,被确诊无法聚灵丧失修炼能力。
不能修炼的就等同于废物。
颜风云投入新政,每天都早出晚归,云儿又在修为上成长迅速,让他又重新有了盼望,他更加没有去顾及颜月兮了。
不能修炼,在他眼里,也是废物。
但若她真是被人下毒而失去了修炼能力,他当年要是知道是这样,肯定会及时地尽力去想办法救治她。
颜风云此时心里顿时泛起一阵愧疚来。
“老爷,您这么多年还不了解我的为人么,我对兮儿和云儿一直都是一视同仁的,怎么可能苛刻她呢。”刘氏眼圈微红。
颜风云发现,刘氏居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含糊其辞。
但是她说得也有道理啊,她这么多年来做的所有事,他都看在眼里的。
颜风云宽慰的拥了拥刘氏的薄肩,道,“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一视同仁?” 颜月兮皱眉:“我住在年久失修的偏院想吃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而你们锦衣华服吃着金莼玉粒,这就是你说的一视同仁?”
话音落地,众人窃窃私语。
“是啊,大小姐这么多年住在最偏的别院里,吃的饭好像是连咱们饭食都不如。”
“我还看见过她自己洗衣服呢。”
“看来,夫人真的对大小姐区别对待啊。”
“偏院是她自己要求去的,我总不能拦着她,不让她去住吧。饭菜………”
刘氏说得有些圆不了场了,慌张地对颜霜云递去眼色求救。
颜霜云快语道: “姐姐怎么可以拿这种事情来爹爹面前卖惨呢,你觉得饭菜不好,可以跟我们说啊,可是……..”
她加重了声音,用怜悯的口吻道:“你自己从来都不跟我们说,是不好意思开口吗,我们是一家人啊姐姐,云儿知道你简朴,但麻烦姐姐以后千万不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得那么清苦。”
颜霜云把眼睛挪向颜风云,声音逐渐细微:“不然爹爹会误会我们苛待你呢。”
好一对盛世白莲,一唱一和,配合得严丝合缝。
这出神入化的演技不去登台唱戏都可惜了。
颜月兮忍不住对她们鼓起了掌,“说得挺好,有理有据,跟真的一样。”
闻言,刘氏和颜霜云的脸却是红了一阵又青一阵,双眼却如同黑夜里的恶狼一般,随时都可能扑上来撕咬她。
从前这小贱人可是任由她们揉圆搓扁,现在居然这么不好对付,行为怪异得紧,处处与她们难堪。
把整个过程都听下来的颜风云,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他叹了一息,面色已经和缓了下来,对颜月兮道:“为父这么多年来,确实忽视了你许多,往后,你在这个府里不会再受到任何人的区别对待了。”
颜月兮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颜月兮呵呵一笑:“可以,但没这个必要了!”
要不是你这个父亲都对她冷落和明显的偏宠刘氏和颜霜云,他们和其他人,会有机会爬到她头上作恶吗?
一条活生生的命,说打死就打死!
这笔账,永远记上,不死不休。
谁都别想再欺负这个少女。
刘氏错愕,没想到颜风云现在居然消了怒火,转头去向那丫头说话。
“老爷,你看她,都不领你的情呢,说不定将来因为自己的废物无能还会反过来咬你一口呢。”
“行了,你身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应该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子女的过错,你也有不可逃避的责任。”
本以为可以再次燃起颜风云怒火的刘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现在成了他怒火的靶心。
打算添柴加火的颜霜云也颤了颤肩,生生把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颜月兮前脚刚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管家后脚就带着人跟了上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颜月兮问。
管家和蔼道:”老爷吩咐了,小姐作为相府嫡女,不应该屈居住这破败寒酸的院子,派我们来给你搬家。”
他知道这院子破败寒酸了啊,她被刘氏赶到这里住了整整六年他有来看过一眼吗?
不过这院子还挺清静的,和雀雀两个人住这里,主要是院子后面还有一整块菜地,那可是雀雀和颜月兮在刘氏的眼皮子底下悄悄种出来的可以供四季的新鲜瓜果蔬菜啊,雀雀肯定舍不得,她也舍不得了。
”你回去转告他,我住这里已经习惯了,不过这里确实有些破落,他倒不如让人给我这里翻新一下,我那大门该换块儿新的了,还有给我那后院的菜地扩一扩,那棵老树别动哦。”
老管家了然,按原话一字不落的转告给了颜相国。
“老爷,你看行吗?”
“随她。”
“好。”老管家转身便要召集人手去干了。
“等等——”颜风云及时叫住了他,继续道:“以后她的吃穿用度按云儿的标准来,无论她需要什么,你都照做,”说完,颜相国疲累的对他摆了摆手。
“哎,好。”看来老爷终于对大小姐上起了心。
老管家恭敬地退了下去。
“你们这是想干嘛,想拆了这院子吗,我告诉你们,我可不像之前那么好欺负了,想进院子,除非我趴下了!”雀雀战战兢兢的拿着扫把管家一伙人拦在了院子门外。
任凭众人解释得口干舌燥力证清白,雀雀还是不让进。
颜月兮刚从炎帝珠里出来就目睹了这副令人哭笑不得的场景,赶紧把雀雀领到了一边,雀雀这才相信他们真的是来开垦后院的,而不是来拆家的。
入夜,月色溶溶,庭院深深。
下午在炎帝珠里炼了几个时辰,炎帝珠内无晨昏变换,永远都只有白昼,恰恰缺了这月之灵气。
难得一见的满月之夜,是这月之灵气值最旺盛最纯净的时候。
颜月兮在院子里一棵高大的古树下盘腿而坐。
这树少说也有一百来年了,这一百年来年与日月同在,吸收日月华光,自然是眼下灵气最充沛灵净的地方。
树木独有的清新气息萦绕鼻端,花香淡淡,耳边寂静得只剩下徐徐的晚风。
面色如兰的少女,闭眸全身心的修炼。
树的灵力如同蚕丝织就的绸缎般将她整个人都围了起来,散发着莹白的光辉。
这般风华绝代华,暗香浮动间,突然,头顶传来微动的声响。
颜月兮警觉的睁眼,身上的灵力也如受惊的萤火虫般,从她身上快速散去。
抬眼,枝叶繁盛间,她看到了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由于不在灯光能直接照射的地方而看不真切。
她能看见他,他也一定在注视着她!
若不是树干发出声响,她就根本不可能觉察。
刚才她聚灵的时候,要是上面那人想取她性命,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啊!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很有可能只是误入的人。
颜月兮站了起来,对上面的黑影问道,“阁下有事么,若非想对我不利,还望尽快离去。”
回答颜月兮的,是枝干断裂的声音:“咔嘣——”
高大的花树上,那人朝颜月兮重重的砸了下来。
“砰——”尘土扬起。
随即是一声低沉的闷哼。
月色剥离云层,露出圆圆的轮廓,明亮又朦胧的月光下两具修长的躯体重合在一起。
颜月兮又晕又痛,尤其是大门牙,痛得都快要直接掉落了。
因为她磕到了这个人的下巴。
那人墨发如丝绸般顺滑的散落在颜月兮的脖颈间,冰冰凉凉的触感。
同时一股浓浓的微甜的血腥味直冲她鼻腔。
他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姿势,以掌抚地,极其勉力地坐起身来。
月色和灯火溶溶荡荡,相互辉映,如梦如幻。
身上坐着的人,一袭蓝白长衫,纹理精致,包裹着修长挺拔的身躯。
墨发如绸披散,肤色若雪,面容轮廓似刀削斧凿般精致立体。
鼻梁高挺,蝶翼般的长睫下掩映着一双微启的双眸。
薄唇带了一抹血,色彩妖冶,但眼神却犹如千年霜雪让人觉得寒冷彻骨。
这冷寒之中,又透着一股威严是怎么回事?
男人?
好看的男人!
颜月兮是什么人,身经百战九死一生的顶级女特工,虽然她死了一次,但是,她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
不过,就是没见过这么好看还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男人啊。
面对这样一张绝世离尘的容颜,颜月兮狂跳的心顿时漏了半拍,禁不住喉结滚动,小小咽了咽口水。
男子蓦然睁眼,似乎才清醒过来一般。
冰蓝色的眸子在微亮的黑夜中并不明显。
他眸间摄出森寒幽冷的目光,骨节分明的双手掐上了颜月兮的脖颈:“别出声,否则——”
低沉的嗓音里却透着危险的气息,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强大嗜血的冷浚。
那双眼眸实在是太好看了 ,盛满了星河一般,光华万千,美不胜收。
干净、禁欲、蛊惑。
颜月兮很快自我唾弃起来,她真没出息,怎么可以轻易为美色动容呢,她可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