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西燕太尉之女,因为一场选秀将她卷入了权谋之中。

她是西燕太尉之女,原本应该过着平凡的生活,可是因为一场选秀将她卷入了权谋之中。,复国仇恨中,同时邂逅了自负却深情的太子,和一直身带着秘密让人无法看透的温润男子。,她爱他,他伤她,不惜一切代价将她作为棋子送给了另一个男人。,她伤心欲绝,在绝境之中爱上了那个原本应该被她欺骗的男人。,可是阴差阳错,老天连这样的爱情都不愿意施舍她,她付出的真心再一次被打落,一次,一次……,然而当她放弃所有,所有伤害她的人都开始忏悔,她?又该做出什么样得抉择?
她是西燕太尉之女,因为一场选秀将她卷入了权谋之中。
楔子 邂逅

寿光二年,苻坚起兵造反,国中氐人纷起响应,占洛阳为城,后改国号为永兴,庙号:世祖,谥号:昭宣皇帝,即兴修国中水利,前秦日益强盛。

建元二十年,西燕君主慕容泓以兴复燕国为号召,建元兴燕集关内外诸马牧鲜卑,屯兵华阴。举十万大军起兵反秦进犯边关,六合内人心惶恐百姓流离失所,秦军大将姚苌带领精锐远赴边境,届时,马啸金光现,百万雄师浴血奋战战鼓四起、狼烟奔腾起、铁马血河、倒戈卸甲。

燕兴一年,前燕贵族,前任君主慕容泓之弟慕容冲掌权,兵临长安城于阿房继承皇位,改元更始,拟庙号:高宗,谥号:威帝。

太元十一年,西燕皇室内乱思及西燕万军陷长安,纵兵暴掠,意东归威帝薨,数位前燕贵族和将领被拥立为君主,据记,西燕皇族楼随月于中兴一年称帝,谥号:武恒帝。武恒帝掌权后一统南抵轵关,北至新兴,东依太行,西临黄河。

……

雨后的春苑中有一片特别好看的荷花池,不仅仅香气怡人,还带着勾人心魄的清新气息,但西凝雪左摇头晃脑的转着身子专注的看,就是没觉得这片荷花池和她在后院圈下的一块养水草的地方有什么区别。

不过今日带着任务来,见着这满池子的荷花自然心悦。

“还差一味初生的荷瓣,嘻……小荷才露尖尖角,正待出头栽我手。”西凝雪一边嘀咕一边埋下身子,伸着手去勾靠近岸边的荷花。

“哎哟喂,我的小主子啊,可别掉进湖里了!”

“那成,摘荷瓣就交给你了,我去掏鸟蛋……”

“这,小主子您就别难为我了,要为太后煮粥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了,您万一伤着哪里了,太后才怕会担心坏了身子。”

西凝雪恍若未闻的将方子塞进了宫女的手中,潇洒的留下了背影。“本姑娘现在去掏鸟蛋了,等你收集完荷瓣以后,送我房里放着就行了。”

这群侍女也真是的,要不是这个不能动要不就是那个不能碰的,难道整日坐在闺阁里乖乖学女红画那惨不忍睹的水墨画才算好吗?我堂堂西凝雪女侠怎么会听你们的号令去做这些黄毛丫头才做的低俗事情。

一边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一边放开心神兴奋的向着远处最大的柏树奔去。

“今天辛苦你了,我就掏四个鸟蛋,以后本姑娘还你一窝鸟。”兴致勃勃的拍了拍雄壮的柏树,笑的欢快。

抹了抹手,猛地发现手掌上染上了血斑,西凝雪一怔,朝着树身望去,只见树身上染得血迹比掌心的还要多,而且朴树的周围还有一大滩的血。血迹是来自前方的,沿向着不远处的护城河。

西凝雪刚想看看前方发生了什么事,一队官兵急匆匆的像是见到一堆黄金似的狂奔过来。

“西小主,您可看见方才有一红衣男童从此处路过,此人是大理寺关押的要犯。”

“嗯……不知道啊,我只是来掏鸟蛋的……”

西凝雪如实说完,然后不动声色的将手上的血迹下意识的藏起来,官兵粗略的扫过一两眼,西凝雪心虚便局促不安的低下头,官兵确认没有人之后又迅速朝着其他方向奔去。

西凝雪放松的吐了口气,准备去河边洗净脏手。

河边早已被染成了血红色,似乎有人刻意在逗弄她,她本就怒火中烧的心情又添上了一笔,西凝雪懊恼的跺脚。“今儿是怎么了,碰上的全是血腥。”

“啊……”

“?!”有声音!西凝雪朝两旁望去发现没有人,又绕过了那颗大树查探一下声音的来源,眼前的一幕如扎了根的藤蔓一样紧紧的缠住了她的双足,不能走动半分。

只见一红衣男童满身是血的靠着大树,西凝雪望见他的时候,他正小心翼翼的用清水清洗着手臂上的伤口,衣袍褪了大半,黑发挡住了他满是伤痕的背脊,浓重的血腥气味刺激着西凝雪敏感的鼻子。

嚯……原来要抓的就是这个人……

西凝雪脚步放轻悄悄得走到了他的身后,抓抓喉咙,准备一举揭发这个死囚犯的呐喊道,“来人啊,囚犯在这里啊!!!快来人啊!”

“!!!”他吃惊的转过身,那刹那间的惊慌似是一头被惊动的野鹿,竟给人一种惊艳至极、一幕难忘的感觉。然而他却趁着西凝雪发愣,动作敏捷的将西凝雪扑倒在草地上,无比嘶哑的声音和肮脏的小脸中一双墨色重瞳,“不要喊。”

说完他就喘了几口气,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唔唔唔……”西凝雪被他的捂的难过,便动了手肘子朝后顶去,他依旧要躲开,松开她嘴的瞬间,西凝雪张口咬在了他的虎口上。他痛的低声抽气,眉头紧皱在一块,没有任何防备得倒在了地面。

“还想把我捂死灭口是吧,我西凝雪也不是好……”停顿了一下,西凝雪见他身子没动,迟疑的推了推他,真的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死尸一般,唯有那如玉似的苍白脸色入目。

她一吓,心中思绪万千。

不会这人就被她咬上一口就死了吧?怎么办怎么办……她平日里再怎么插科打诨,也还没干过杀人这种事呢,胆都快被吓破了朝他鼻前一探,那虚浮的鼻息让她松了口气……没死,谢天谢地!老天保佑啊!

“这个人现在只吊着一口气,若是真的将他交给官兵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真的被那群凶恶的官兵给打死。”西凝雪犹豫不决,她也见过那些因为犯了罪入牢的犯人们,到了最后非死即伤,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恰巧她今日正好碰上了,她再怎么硬的性子见着那浑身是伤的同辈孩子,也不由得升起了怜悯之心。

她不想这个人死。决定好自己的心思后,西凝雪就开始背他的身体,他看起来虽然瘦小,但是身上穿的可是沾着血水的湿衣,她背的吃劲,挪了几步就手酸脚酸了。

西凝雪卯足了劲将他拖了几步,然后双腿一软,面向了大地。

“哎哟,小主子!小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宫女小梅紧张的过来扶她,目光无意的打量到了西凝雪身边的那个男童,不由得惊讶的说,“呀,这又是哪家的小主,怎么身上这么多的伤口。”

西凝雪面无表情的吐掉了嘴里边的泥巴,不耐烦的招招小手,“多嘴什么,赶紧帮我把他抬回我房间里放着!”

“小主子……您该不会是想把这孩子也一并煮了吧?这可万万使不得,要是让老爷夫人知晓了小主子你要用人作……”

“我什么时候说要煮了他的?我这是要救他!”被误解的西凝雪还颇为委屈的哼了哼,说话声也加大了,“你按着我的话去做就是了,我去掏鸟蛋了!”

“小主子哎……”

一炷香后,鸟蛋成功的端了一窝下来,西凝雪站在树杈上哈哈大笑。

笑了半天又小心翼翼的从树上趴下来,然后浑身污泥的回到了府中,没想到娘亲已经站在大厅等候许久了,一见西凝雪从门口走进来,娘亲殷勤的走了过来,“雪儿,你怎么才回来啊,这都多晚了。”

“嘻嘻,爹爹不知道就没事。”西凝雪抹抹脸上的泥巴。

“那我若是知道了呢?!”神色威严的老爹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戒尺,怒目圆睁的骂道,“你说说你,整日朝三暮四的,玩的疯了时间都忘了,今日不给点教训,我看你是不知道悔改了!”

“别啊爹!”西凝雪动作极快的躲闪,老爹拿着戒尺追着她乱跑。

西凝雪毕竟是个小孩,体力战也持续不了多久,连忙停下脚步端起了孱弱的模样靠在一边,摇摇晃晃的打着飘,“爹爹你先别急着罚女儿,女儿今日在宫里遇上了一个刺客,那刺客险些发现女儿的行踪,女儿可是死里逃生才回来的,爹爹不信的话尽可查看!”

西凝雪把自己的衣袖都摊了出来,未干的血迹还没来得及处理,自然都落入了众人的眼中,老爹立马丢了戒尺,神情流露出万分的慌张,“还愣着干嘛,快给小姐找大夫去!”

西凝雪本想将计就计得继续装病,却想起房里还有个来路不明的要犯,她要救他的话自然不能暴露了他的行踪。

也不能给爹爹发现她窝藏死囚犯,不然可就不是挨板子这种小小惩戒了,说不定老爹一气之下大义灭亲的把她和死囚犯一齐举报出去……

狡黠的黑目一转,西凝雪按住了脑侧,弱柳迎风的继续踩着踉跄的步子,“爹爹,女儿身上的伤倒是没什么,我就是想休息休息,也许过一阵就好了。”

“好好好,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娘派小梅把饭菜都送到你房间里去。”说话的是母亲。

“恩恩,那女儿休息了,爹爹和娘亲也不许进来……”

嘱咐完话,西凝雪小步小步虚弱的走回了房间,然后背身关门。

“呼……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坐在桌前倒了杯茶给自己压压惊,回头又望见自己床上没人,心想这死囚犯上何处去了,若是自己好不容易将他救回,他再来一个到处闲逛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一样白费她的苦心。

她正胡思乱想着,这时屏风后却走出一人。

宛如戏子般的白面孔,容颜秀丽,却是遮不住的傲气,一双墨色的重瞳内深映着浑浊的戾气,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他挽着有些破旧的衣袖,径直朝着她走来,她以为他是准备杀人灭口的,没想到他摊着手,掌心中是一个小药瓶。

“衣服和药……谢谢你。”不是初次时的嘶哑沉音,却是好听的鲜卑语,好似一块温玉般,每一个字都暖入心扉。

西凝雪愣了一下,然后伸出小手接过他手中的半瓶药,她估摸着多半是小梅留下的,这死囚犯误以为是她好心帮忙的。

不过他人都醒了,要不要举报他也是个问题……本来她可是打定了主意,但看他这么有礼貌的份上,她又把人抓去见官似乎不太好吧。

更何况他虽然遍体鳞伤,但块头还是比她大,万一他要是狗急了跳墙要宰了她那就更不妙了,思来想去还是……

“你就藏在这里吧,等你伤好了再走也不迟。”西凝雪没有等他的回答,就自顾自的从柜子里拿出了另一床备用的被子铺在床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就睡在我的床上,我睡床头你睡床尾。”

他点点头没有任何反驳,半晌却又忍不住的问,“我在这里不会牵连到你吗?”

她把他留在这里也是临时的决定,虽然他和她并没有半点关系,她也犯不着为了保他一人牵连自己,但她对他很有好感,不,应该说对长得漂亮的可人都很有好感。

“当然不会,那些没脑子的士兵怎么可能会搜到这里,本姑……”西凝雪欲言又止的盯了他一眼,这人现在尚未知晓她的身份,若是他恩将仇报反过来要陷害她怎么办,西凝雪机灵的转了个弯子,“我可是这府上大小姐的丫鬟小雪,你呢,你叫什么?”

“慕容瑶。”

“慕容……啊?!”慕容这个姓氏在西燕用的人并不多,因为在史官地记载里,慕容这个姓氏好像还和什么有着很大的联系。西凝雪并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虑,反而眉尖一挑兴奋道,“你比我大,我就叫你小瑶好了。”

“……”

“小主子,夫人叫我送晚膳来了。”小梅的声音突兀的在门外响起。

慕容瑶神色一凝,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做出反应躲在了床后,好像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躲避,但是他却没留意小梅喊的是什么。

西凝雪怕自己的身份暴露,连忙将小梅拉到了跟前,并小声叮嘱。

“从现在开始叫我小雪。”

“这,这怎么能行!”小梅把饭菜往桌上一搁,面上带着无奈的神色道,“小主子您就别害我了,我方才还因为小姐受伤的事情被老爷责骂了一番,呜呜呜……”

“又没叫你当着我爹娘面前喊,你私底下这么叫就行,听见没!”

“这……”小梅没想到西凝雪会这么强制的要求她喊这个名字,正在踌躇不决的做着决策时,又听她说。

“这什么这,答不答应!”西凝雪不耐烦道。

“那,好吧,小……雪。”

“小梅,顺便帮我把木桶的水换成干净的,麻烦你了。”西凝雪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这就叫家丁来抬水。”

当暖暖的水滑过皮肤,西凝雪早就把关于什么慕容瑶、掏鸟蛋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享受沐浴的快感才是她的首要任务。

泡了半个时辰,发觉忘记把衣服搭在架子上了,这时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

“小梅,帮我把床头的衣物统统拿过来。”

“哪里?”慕容瑶神色间飞快的晃过一丝迟疑,但还是开口应声。

“床头!”

“哦。”

慕容瑶把衣物扔了过去,一件掉在地上,一件搭在头上,还有一件挂在镜子上,西凝雪震怒的将自己的肚兜从脑袋上取下,“你什么意思,敢造反了是不是?!”

“怎么了?”慕容瑶疑惑的问道。

“算了……没事。”

她刚才忽然记起来,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忐忑,高兴的是幸好自己没有多嘴,说漏了什么。忐忑的是,自己可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怎可麻烦一个异性替自己取衣,这一来面子也挂不住了,二来她心里头也不好受了。

但往常这个时候小梅都在屋里熏香,她自然以为,在屋子里的还是正熏着香的小梅。

无奈之下拍拍额头,唾气的说道,“瞧我这记性,小梅不是早就被吩咐去休息了嘛。”


楔子 悸动

半夜她忽然想起还有点事情要交代,于是用脚蹬了蹬他的被子,闷着声问道,“小瑶,你睡没。”

“没。”他轻声应着,但只言片语已透着深深的疲倦。

西凝雪从被中探出头来,大口呼吸了一阵。

“明日晌午会有一位先生要在院子里教我弹琴,你可千万藏好了,万一被发现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西凝雪想说的是,你给本姑娘藏的利索点,如果被发现了,我们整个府没准就会因为你而被安上藏匿死囚犯的大罪而诛九族!但转念一想,他已经这么可怜了,自己再这样对他,实在不太好。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可……为何你一个丫鬟却要学琴?”慕容瑶沉吟片刻说道。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这府上的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会的我也要学会,这样可以随时随地帮上小姐的忙。”这个死囚犯,这么喜欢鸡蛋里挑骨头是吧,还好她大脑发达,找理由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吗。”慕容瑶并没有起疑,不过对她却是又好奇了几分,“那依大家小姐的身艺,你要学得恐怕琴棋书画是一样不落。”

“这当然啦!还不就是……府上的老爷多事,我对这些大家闺秀的东西可不感兴趣,不过如果我逃走不学的话,会被老爷抓回来狠狠责骂,你可不知道,那戒尺打肉心的滋味!”西凝雪已经没了耐心,语速飞快得答道。

“戒尺?”慕容瑶难得的弯起了好看的眸子,不过这一幕西凝雪却没幸观赏到,“戒尺的痛哪能比得上在佛堂跪上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的痛苦。”

西凝雪自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即使听懂了,她也会忽略掉的。

西凝雪发起小性子的撅起嘴,“老爷才不舍得这样待我呢,我和小姐亲如姐妹,他责罚了我,小姐也会伤心的。”

慕容瑶一言不发,脑中的记忆一点一滴的涌出,如同散发着盈盈光芒的月光。那一幕幕,仍是暖心的让人难以忘怀,可再美不过是昙花一现,过去了便过去了。

“月色真美。”慕容瑶突兀的转了话题。

“月色?”西凝雪不由自主的朝着窗外看去,一轮皎洁的白月。和她前日吃的一个说不出名字的圆圆的糕点一样,又好吃又好看。

她不懂什么文雅风趣,只好笑着接话,“嗯,真美。”

肚子有些饿了。

方才的饭菜只有一人吃的份,施舍给他吃一半,所以自己又没吃饱……西凝雪闭上眼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心想着明天要吩咐王大妈多塞点馒头过来。

……

先生来时已是午后了,西凝雪的箱子里就摆着各式各样的琴具,都是老爹从长子城里最好的店铺里重金收罗回来的,依照老爹的话就是要用就用最好的,西凝雪本人倒没什么感觉。有时候核桃敲不动了,就随手从里面拿出瑟来砸几下,不愧是珍品,砸了这么久除了有点划痕之外还是原模原样的。

先生说今日学萧,也是她比较喜欢却学不来的一门艺技。

“先生,今日我们学什么曲儿啊?”

“不急,先生今日教你听音识曲。”

“听音识曲?”

“对,我想过了,往日你一直学不来许是因为集中不了精神,这样,你站在屋内,你聚精会神的先听先生吹一段,然后试着单独吹出来。”

“嘿,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先生坐在屋外,她坐在屋内,听一段先生吹的曲以后顿时恼了起来,别说识曲了,她前面开头的音都忘了是什么。

“开始吧。”

“哦,等我酝酿酝酿!”

西凝雪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萧口含住了半边,然后……嘟……

汗,真的一个都吹不起来啊!“我这是在试音,马上就开始!”

提起腹中积累已久的精气,继续……嘟……

继续汗,为什么她就吹不出先生那样妙的曲儿呢?!

正气恼时,手中的萧被夺走了。

西凝雪回过头见是慕容瑶,更是好奇他拿自己的萧要做些什么。

她伸出手要去夺,他凭着身高的优势硬是没让她得逞,她一时心急便脱口喊道,“喂,你……”

“嘘,小声点。”

他倚在柜子的侧边,将萧口用袖子擦了擦,西凝雪对他这一举动是深痛恶绝,但还是强忍住怒气看他打算干些什么。

比起先生还要修长优美的手指搭在箫洞上,他灵活的十指就像小蛇一样伴随着幽咽的乐音舞动,前阵子还声声喜,后阵子却急速的有如千万个人在撕扯身体般的冷涩。

似乎每一个音,都可以让人随之身临其境,变得沉重压抑起来。

慕容瑶仿佛是音中的一部分,温润如玉的面孔上盖着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委婉动听的箫声传出了整个府院,似天上来的仙曲,只听的到乐音的声,却见不到其人。

西凝雪坐在椅子上都快投入的睡着了,可是结尾那陡然急促的音打乱了所有的调子,她张开眼,慕容瑶面色苍白的蹲下了身,似乎整个人都要摔落到地面。

她心惊胆跳的走过去扶着他,“怎么了?”

“伤口裂了。”

“……你这个傻瓜,谁叫你提那么大的劲的。”

慕容瑶面不改色的望着她,眸中竟有了几分孩子气的委屈。

西凝雪前脚刚将他扶到床上,先生后脚就走了进来。

西凝雪赶紧把被子一掀,将慕容瑶整个身体都盖住,然后才忙着应付前来的人,“先生……”

“小主,恕我无能,实没想到小主的琴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了。小主进步如此之大,怕不是遇上世外高人,就是自学成才,我觉得也没什么能教小主了,我这就去向老爷辞行。”

“啊?出神入化,有这么夸张吗?!”西凝雪眼看着先生夺门而出,然后憋在被子里的慕容瑶探出头,重重的喘息。

她这才反应过来慕容瑶还带着重伤,着急的向着屋外喊,“小梅!!!”

“哎,来了来了,小……雪妹子有什么事啊?”小梅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打水,还有把药箱端过来。”西凝雪扯了扯被子,见他还不肯松手,着急的解释道,“不用躲了,小梅是我的好姐妹,她是不会出卖我们的。”

慕容瑶听她如此一说,松了力气就任着她扶着。

“一会儿小梅来给你上药,我去望风。”

“小雪,小雪……”

西凝雪听到声音就立刻将慕容瑶扶到一边的墙上倚着,然后下了床把门打开。小梅悄悄的走了进来,怀里搁着几个药瓶,手上端着冒热气的热水。

“小主子,水打来了。”小梅压低了声音,疑神疑鬼的望了一眼床榻,“小主子,您真要将他留在房间里吗,他这身份不清不楚的,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了,不仅您清白不保,老爷夫人也会……”

“我是蠢到自毁清白的人吗?”西凝雪不耐烦的加大了声音,然后把巾帕往她手里一塞,“这事不可向任何一个人泄露出去,包括我爹娘,还有……你来帮他上药。”

平日里她总会在宫里磕着绊着,伤着了也不敢告诉爹娘。还是小梅手巧,药到病除,没两三天只要不是太严重的伤疤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小梅走到床前,有些迟疑的打量着。她对慕容瑶的伤也是第一次见,再加上能用的药也只有两三种,自然不知该如何处理。可当她解开慕容瑶的衣裳,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怎么了啊。”原本没什么兴趣观看小梅涂药粉,但被她这么一叫,西凝雪也好奇从桌边来到了小梅的身旁,吃惊的跟着一起惊呼,那是怎样的一副场景,她简直无法想象慕容瑶是身负着重伤怎么逃过这么多官兵的追索,凡是她目光所能够触及之处,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无损的,严重的是背脊上好几道的鞭伤,稍微还能看得过眼的地方也有深浅不一的红印子。

最后西凝雪却被他右肩上的刺字吸引住了,巴掌大小的燕字。

西凝雪不由自主的抚上他右肩后的烙印,的确是燕字,虽不比诛九族这么严重的刑罚,但这证明了一点,慕容瑶是个重犯,已经不简简单单是个被关押的囚犯。

然而他的身世,他的秘密她都一无所知,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将他救下了。

慕容瑶蹙了蹙眉,咬着牙吃力的将她的手挥开,“别碰。”

对于慕容瑶来说,一定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同自己一般大,又怎会触犯到皇上呢。来不及仔细思想的西凝雪捣了捣身边的人,“还愣着干嘛,没看见伤口都裂了,还不干净清洗。”

小梅连连点头,浸湿了巾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凝聚鲜血的伤口处,一条条一道道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西凝雪开了药瓶在瓶口旁边闻了闻,平日里没少闻到疗伤药的味道,一来二去对金疮药、精油之类的都敏感异常。小梅要用药的时候,她就帮着递上。

“你再忍忍,伤药一会儿就撒好了。”小梅将药散均匀的撒在每一道伤口上,时不时还会亲自动手抹开多余的药散。

西凝雪坐在床榻上,侧望着他强忍痛苦的表情,下意识的用袖子替他擦掉额上的汗,却又想起方才他冷淡的撇开她的手,即便谈不上怀了戒心,但肯定对她印象是不太好了。

“你别担心,你的事情我统统都会保密的,你不想跟我说的我也不会问的。”西凝雪只好又多此一举的开口解释。

慕容瑶攸的睁开了眼,用着复杂的神色凝视着西凝雪含着温情的大眼睛,忽然咬紧牙用劲的抓住床头的幕帐。

西凝雪心领神会的招手,“小梅,手放轻一点!”

小梅擦了擦面上的汗,委屈的答道,“我已经很轻了……”

西凝雪刚想骂她手脚重,门外就响起了声音,“雪儿,你在屋里吗?”

小梅刹时吓得抖了手,抹药散的手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气,慕容瑶闷哼一声,又极快的捂住了口。

“雪儿,雪儿?”娘亲着急的问道。

“怎么办,这……”小梅慌了神的看着西凝雪,西凝雪示意她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

“在在在,我在呢,娘什么事?”西凝雪其实也吓得不轻,但还是眼疾手快的直接掀起被把慕容瑶堵在了床内侧。

“方才我怎么听到有陌生的声音。”说话时娘亲已经走了进来,许是屋内还有腥味,娘亲多疑的捂住了口鼻。

“哪有什么声音,我就是练习唱曲儿呢。”

“你有上进心便好,不过娘听先生说你弹琴得艺技大有长进,这不,锦纤殿下正在厢房候着,欲和你比试一场呢。”

“什么,锦纤哥哥来了?!”西凝雪兴奋的站起身,见娘亲点头示意之下又迅速的沉下了脸,别说现在要顾着慕容瑶,要是让锦纤哥哥发现吹箫之人并不是她,丢脸不说肯定会牵连出慕容瑶,到时候一样后果不堪设想。

“可……娘亲。”西凝雪一脸喟然的坐回床榻,佯装着孱弱的模样捂着心口,“女儿受到的惊吓太大了,到现在这心里头也不太舒服,还是等下次好些了再出门吧,娘,你同锦纤哥哥说过些日子我会去找他的,还是……让他快些离开罢。”

“娘会跟锦纤殿下说的,你也要好生休息,千万别落了病根。”娘亲看了一眼小梅,“小梅。”

“奴婢在。”小梅畏畏缩缩的从西凝雪旁边走去。

“待会你同王大妈一齐去宫中采点香木回来。”

“是,奴婢这就去。”

娘亲和小梅都走了,西凝雪把被子一挪,慕容瑶捂着口憋得全身都红了,也真难为他憋了那么久。不过这缠纱布的活可就落到了她的手上,西凝雪捣腾了许久才找到纱布头在哪里,然后匆匆的将纱布给他缠上。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西凝雪是因为终于解决了,慕容瑶是因为终于不用再被勒到伤口了,两个人并肩坐在了床榻上。

他想说些什么,只见西凝雪无精打采的一手托着腮,垂下了头。

气氛沉溺了一段时间。

“你娘也在宫中办事?”慕容瑶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嗯。”她支吾一声,并不想过多的解释。

“这是怎么了,都不像小老虎了。”慕容瑶苍白的面上浮出了一丝笑意。


楔子 约定

他伸手摸了摸她披散着的柔发,如他所想,一样的柔顺带着非同一般好闻的清香。

这时西凝雪也生不出想要反驳的话了,依旧无精打采的叹气,“还不是因为要照顾你嘛,锦纤哥哥没见着我出去,怕是同我一样失落了。”

“哦?锦纤哥哥?”慕容瑶若有所思的念了一遍,暮时僵住了表情,“皇子……”

西凝雪不知道他为何一下就猜出来了,为了圆谎她不得不又解释道,“他是宫中的太监,平时很照顾我们母女俩,所以我把他当作哥哥,不过他却真是在皇子手底下办事。”

“是吗……”慕容瑶牵强一笑,“是我多心了。”

西凝雪只是望了一眼他,却见他在笑,虽然笑的无奈但仍旧带着常人没有的好看,西凝雪不由自主被他的笑容吸引住,然后笑口一开,“哎,别摆着脸了,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好看?”他神情迷惘的喃喃重复,似乎在她的面前他总是变得呆愣了几分。

“嗯,除了我的锦纤哥哥,你的笑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西凝雪露出手,抚上了他的眼角,“这里笑的时候会上翘,很美。”

没意料到她会说的如此直白,也没意料到她的小手会如此温暖,淡淡的余温在眉眼处散开,慕容瑶静静的凝视她,胸口突然窜出一股闷热,他把这股闷热压了下去,然后一面扭过头,一面用一种平静的口气说道,“我娘亲说,我的貌从我爹,最像的地方就是眼睛。”

“你娘亲?你娘亲一定特别美吧。”不是她瞎说,慕容瑶现在还未长开,不过以后绝对是一个一等一的翩翩公子,她有这个感觉。所以生下慕容瑶的人一定也是貌美如花。

“嗯,整个皇宫无人能够和我娘媲美,我爹生来也比女子要阴柔几分,爹和娘亲是我见过最美艳绝伦的人了,不过他们都不在了……”

“去哪了?”西凝雪天生就爱美丽的东西,当然不乏好看的人,不过除了锦纤哥哥还没有人能够入的了她的眼,她好奇的想着,能比女子还要美的男人能长成什么样。

慕容瑶如墨画的明眸敛去了所有的风华,唇角却绽开了冷涩的弧度,“死了,我娘、我爹都死在了这个皇宫里,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我的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这……你别伤心了,爹爹娘亲不在了,你还有我呢,如果以后你混不下去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关照你的!”西凝雪拍拍胸脯,心中却打起了美妙的算盘,日后他回来的时候如果成了大人物,她当然也跟着享受着一点,但他若还是如此落魄,她也不介意收了他做自己贴身的小厮,哈哈哈。

但西凝雪却没想到的是,慕容瑶的心为她这番话触动了。

“嗯,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慕容瑶垂首,将自己腰间的蝴蝶玉佩解了下来,“这是我娘和我爹的定情信物,娘说要我将它给我喜欢的女子……我只剩下这唯一能送的东西了,你……若不嫌弃……”

“哇,这玉蝴蝶好精致啊。”西凝雪抓在手里,又举过头顶,通过日光来观望整个玉佩,无论是哪一条的纹路或是边角都打磨的极好,她估摸着这玉佩一定比老爹珍藏的瓶瓶罐罐要值钱的多,也好,白养你这么久总归是捞回点好处了。

西凝雪把玉蝴蝶朝腰间一系,望向慕容瑶的时候,不由得开怀大笑,“我当然不嫌弃啦,谢谢你我很喜欢。”

慕容瑶默,话不出口面色红润的扭过了脸。

西凝雪突然一拍脑门,“糟了,明日就是皇奶奶大寿,小瑶,我有事先出去了,一会儿小梅送来饭菜你自个儿吃就行。”

“你去哪?”慕容瑶问了一句,但没有得到回应。

西凝雪换了床头的红靴,头也不回的把门往回压,然后急匆匆的赶向了灶房,王大妈正在灶头拉栓,西凝雪屏着气向里大喊道,“王大妈,前些天我送到灶房来的东西还在吗?”

“什么东西?”

“那些鸟蛋和荷瓣啊!”

“就在柜子里,小主自个儿去拿吧!”

原来在柜子里,西凝雪从柜子里拿出了材料,然后掏出食材方子开始观赏,一边嘟囔着要放黄油一边摸向了瓶瓶罐罐,方子上说这粥要熬上十二个时辰味道才会好呢。

到时候给皇奶奶献上去一定刚刚好,可是拉栓这事还需小梅来帮把手才是,用大勺子搅动锅里的米粥,又要顾着另一个灶里头的药茶。

直到大半夜还要守着,西凝雪哈欠连天,实在受不住了就往柴堆上一躺,反正一会儿小梅会照料一切的。可没想到一睡就睡到了天明,醒来时小梅替她拉栓,已经拉成了面色僵硬得行尸走肉了。

西凝雪推了推她,小梅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西凝雪只好自己上阵,拉栓添火加柴,烟熏的漫天都是,她呛得眼泪直流,繁忙之际也没忘了房里还有个人呢,她做的药粥皇奶奶一个人是吃不完的,正巧也可以送给他一碗……

笑眯眯的乘好了粥,让小梅送回了房间,自己将厨房收拾了一番,然后把剩下的药粥和药茶装进了大碗里,扣好了盘子又细心的盖上了红布,这时娘已经匆忙赶来了。

“雪儿,我听下人说你一夜在灶房里呆着,身子不是还没好吗。”

“没事没事,我早就好很多了,娘我就先和爹去见皇奶奶啦。”

“你这孩子,慢些跑,别跌着自己!”

“不会不会的。”

西凝雪从小就喜欢往宫里乱转,偶然遇上了太后,太后对她也是心生欢喜,带她进自己的殿里谈心,这一来二去西凝雪就老往慈宁宫中跑,太后见着她这丫头之后,长久以来心头压抑的气不知怎的消了许多。

朝堂之上早已莺歌燕舞、美酒四溢,西凝雪却直接偷溜进慈宁宫,截了太后的去路,“皇奶奶今个儿大寿,雪儿也有东西要送您。”

“哈,还藏着掖着不让皇奶奶看啊。”虽说是五十高龄,但太后的容貌却依旧保留着雍容端庄的姿容,一张红润的白玉肌肤,是众多嫔妃羡慕都求不来的美艳。

“嘻,雪儿想让皇奶奶猜猜雪儿要送皇奶奶何物。”

“这……皇奶奶哪能猜得出啊。”太后眉目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如这样,皇奶奶送你一串玉珠,你告诉皇奶奶这是何物。”

“玉珠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要呢。”说着西凝雪将大碗往桌上一放,“皇奶奶快尝尝雪儿给您熬得药粥吧,可新鲜呢。”

“太后娘娘,一会儿寿典就要开始了。”一旁的嬷嬷却有些急了。

“不急,雪儿辛苦做的怎么能不尝尝呢。”太后拿起了小勺,西凝雪勤快的将红布和盖子都揭开,热气还在冒着,太后闻了闻香,又见西凝雪一副期待的模样,便挖了几勺喂入口中。

“怎么样啊?”

“雪儿这一双巧手还真是妙啊。”

太后又多尝了一口,摆手,“嬷嬷,难为雪儿这么用心为本宫作羹汤,你去将那颗西凉国献上的夜明珠拿来赏予她。”

“夜明珠是什么啊?”爹娘叮嘱过不准再拿皇奶奶的东西了,可是她还从未听闻过叫夜明珠的奇珍异宝,心里还是很期待皇奶奶宫里头那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

太后抿唇不语,嬷嬷将红方盒子递到了西凝雪手中,西凝雪如获至宝的捧在了双手间,光是盒子就很漂亮让她爱不释手。

“雪儿,要随皇奶奶一同去吗?”

“这个……”

怎么可能不想呢,但小瑶一个人在屋里一定很无聊,而且若是哪个不长眼的闯进了屋里,把他带走怎么办。

西凝雪赶紧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不了,明儿先生要来,先生交给雪儿的珍珑雪儿还未解开呢,皇奶奶洪福齐天寿比南山,雪儿先走啦!”

飞快的沿着回府的路线奔去,一没注意就撞上了人,两声哀嚎在园子里响起,西凝雪揉揉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睁眼对面又是一位姑娘,个子比自己尚小,穿着一身粉衫,细眉大眼睛,头上还戴着两颗穿着丝带的粉色宝珠。

“啊呀,你没事吧。”西凝雪想牵起她,这位姑娘打开了她的手,冷哼道,“你是何人,竟敢在皇宫里肆意奔走,万一撞到别的主子,小心你脑袋不保!”

西凝雪无话可说的盯着这位小美人儿,我好心牵你起来,你叽里呱啦一大堆这是为何。

姑娘恨眼一瞥,“还好你撞上的是本姑娘,本姑娘赶着有急事,就不与你计较了。”

姑娘转身就走,不想惹事的西凝雪对着姑娘的背影吐舌,“黄毛丫头,姑娘我大人有大量才不和你计较。”

捡起红方盒子拍了拍上面的细灰,也不舍得打开来看。半会儿又开始奔走于皇宫小道内,还好那些达官贵人个个走的是正门,小道虽然近但鲜少有人走。

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府中,慕容瑶早就已站在门边等候了,西凝雪窜进屋里,他顺手关上了门,两人同时转了身子,身体挨在了一块,慕容瑶痴然的望着,面凝腮红、嘴边带笑的西凝雪。

西凝雪没注意他的眸光,欣喜的伸手将红方盒子摇了摇,“你瞧,这是皇奶奶赏我的。”

慕容瑶回神,侧过身子避开她,“你做什么去了。”口气不温不火,但仍能听出话语中带着的隐含怨气,他是在怪她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可是她已经尽快赶回来了,还想和他分享皇奶奶给的宝贝呢,他倒用起了这种口气盘问。不由自主的把盒子一收,冷冰冰的朝桌上一坐,“你问我就要回答你啊?我才不告诉你呢。”

笑话,她西凝雪何时出行要向他人报备。

慕容瑶面色一凝,半天才端着阴沉沉的脸说出一句话,“无妨,我也没有必须的理由要听。”

他一只脚踏在床边,一只脚踏在床榻,整个人慵懒的倚着柱子,隔着白色的纱帘,隐约可见他脸庞上笼着淡淡的冷傲之意。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不容亵渎的傲骨,却带着非同一般的舒雅与清淡,给人似乎可以接近的错觉。

西凝雪也没想到慕容瑶突然就这般抵触的答话,但看着他对自己一副冷淡的样子,心中的冷弦也防不住的崩开了。

“小瑶小瑶,你别生气,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率先举白旗服软得西凝雪小心翼翼的贴近床边,然后掀开纱帘……

“噗哈哈哈……”慕容瑶捂着唇角,笑声清脆的如湍流直下的清泉,就连眉眼中也漾着别有风情的光彩。

西凝雪急了,抄起自己的软枕头羞愤的朝他的脑袋蒙去,慕容瑶一边笑一边向床内躲去。


楔子 离别

“这夜明珠价值连城,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若不是从宫中偷顺出来的,便是胆大包天的要经专人之手转卖出宫。”绿莹莹的宝珠在慕容瑶手中辗转着,幽幽的绿光映射在眸中,如同一块极有光泽的绿石。

西凝雪给他看的时候却没有考虑那么多,但是她还是需要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于是便顺着他的意说道,“我的确是准备倒卖出宫的,这宝珠少说也值百两银子,要是值钱的话换它个千两银子,我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你在这宫中来去自如,又凭着什么。”

“……”西凝雪一下语塞住,半晌都说不出个字。她只是没想到,刚才圆了谎,第二个疑问又接踵而来,饶是再会找理由胡诌的西凝雪也有些棘手得没了主意。

西凝雪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理由,慕容瑶却将夜明珠放回了锦盒当中,“骗我也没关系,你不想说的、想要掩盖的,我不会过问,我只要知道,你是小雪就好。”

西凝雪的心被感动了,但只是转瞬即逝又变为了沉溺。要知道这谎要不是从您老住进我房里开始编的,我哪用得着费尽心思的去圆谎。归根结底这谎……必须撒下去!

“我自幼在宫中长大,大事小事都有娘亲和爹爹护着我,可是我们一家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我偷那颗宝珠,也是为了能让我爹娘过上好日子,他们年纪都大了,也许再过几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在我还能看得见他们的时候,好好照顾他们。”

笑意定格在恰到好处的微妙弧度中,慕容瑶满含秋波的黑眸漾着好看的氤氲水雾,“人命不过如此,纵然再想挽留,又怎可能敌得过天意。”

诧异于他的奇怪,西凝雪变得沉默无比,但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思考明日该怎么将先生布置下的棋局解开。她为了给皇奶奶的大寿筹备,所以就荒废了这段时间的学业,再加上又要顾着时刻地照料慕容瑶,她更是将此事都抛之九重天后了。

但转念一想既然身边的人都是出神入化的高手了,棋艺方面自然也是……

慕容瑶原本是拒绝再出手帮助她解决棋局,可西凝雪可怜巴巴的抱着他小臂,软磨硬泡的说了许多得好话,又连哭带嚷得上演要撞墙的戏码,实在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念想。她才不介意装装小姑娘撒撒娇,只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西凝雪一边给他倒茶一边给他捶肩,讨好得放柔了口气道,“小瑶,你要是能在日落之前解了这棋局,晚饭我就让王大妈多给你一个馒头,不,两个。”

刚有点投入的慕容瑶闻言,强忍住笑意翩然挑眉,“别在我耳边叨扰了,给我留点思考的地方。”

“您忙、您忙……”

一身轻松地西凝雪摊在了床上,忽然又翻身坐起,出神的望着手执黑子的慕容瑶,不慌不忙的落下一颗颗清脆的棋子,暖日将慕容瑶染成了明黄,所有的动作都在霞光中泛着柔光。

要是能和小瑶一直这么呆下去就好了,被自己突兀的想法惊到,西凝雪拍拍红润的小脸,立即翻身闭上了眼。

晚膳是小梅送来的,小梅的声音近在咫尺,“小主子,该用晚膳了。”

“嗯……”一脸惺忪的西凝雪从床上坐起,刚要把盘子接过又想起慕容瑶,隔过小梅的身子看向趴在棋盘侧边的慕容瑶。见西凝雪望着自己,慕容瑶只好强打起精神坐起身子,刚用手撑了会儿的右脸颊落下了一片绯红,其本人仍未察觉的揉了揉眉心,那一幅油然而生的舒雅之态,让西凝雪刹那间几乎被勾了魂。

片刻后,她便收敛起表情,听着小梅要吩咐的话。

“小……雪,老爷夫人吩咐说明日起就让你去内堂用饭,老爷还说,你不用整日呆在房里,出去爬爬树捉捉虫子也是可以的……”

西凝雪闻言沉下了脸,内心闪过千万片得悲苦,那二老从前不是担心我疯的太厉害,整日都想让我呆在屋里吗,怎么这会儿我如你们所愿到开始担心起我了?西凝雪在心底默默的流着泪水。

“小瑶,你不要误会,我其实是一个很文静的姑娘……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额,调皮?活泼?已经无法往下想的西凝雪打住了话语。她遇见慕容瑶之前,的确是一个三天不出门就难受的皮姑娘,但现在能和同龄的人天天呆在一起,觉得在屋子里谈谈话聊聊天也没什么不好的,尤其是和慕容瑶说话的时候,她觉得很开心。

小梅鸡皮疙瘩抖了一身的将门关上了,然后迅速逃走。

慕容瑶静静地望着她,长久的沉默。西凝雪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话给自己辩解,只好也跟着沉默得闭上了口。

气氛沉寂了许久,慕容瑶打打呵欠,倦怠的歪过了头,夹在指腹间的黑子终是随着垂落的青丝掉落,“这棋局着实复杂,你这位先生为了这盘棋,看来也动了不少的心思。”

“啊?”西凝雪对棋局从未动过半分想学的心思,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却察觉到了他话中的不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几步绕到了他的身后。

眼见着满满一棋盘的围棋,西凝雪暗地里咂了咂舌,不愧是高手……

“这个人从一开头就堵死了所有的路,他是否对你说,让你参透这一局棋以后便教你新的?”

“咦……你怎么知道呢?!”

“你不懂棋所以才会被欺骗,如果你肯认真一点,也就不会被蒙骗。”

“嚯,这死教棋的竟然欺负我不懂下棋,就这样糊弄老爷和夫人,着实可恶!”

“他也不过是贪图安逸,况且你对这棋局又不感兴趣,何不就着这位先生的意,大家相安无事。”

“嗯……你说的有理。”西凝雪闻言赞同的点下了头,随后又听他在一边道,“小雪。”

西凝雪迟了会儿,才发现他是在叫自己,大梦初醒般的回过神。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叫她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原来这么好听,尤其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更加清润柔和得让人难以抵挡得欢喜,在心中默默的压抑着,然后面不改色得反问道,“嗯,什么事?”

“乱了。”

西凝雪迷茫的盯了他几瞬,没读出什么意思,半晌又从端着的清茶中发现了自己的模样,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西凝雪羞红了脸,回过神用手将翘起的鬓发压下,可不一会儿那头发又恢复原状,让人心恼。

更加恼火的是旁边还坐着看戏的人,她一时心急背过身更加着急的捂住头发。

慕容瑶望了她片刻,端着一杯刚斟上的清茶走来,只见他用沾了茶的手顺过她乱糟糟的翘头发,没到半晌,她的心头大患就解决了。

西凝雪尴尬得看着他,然后装作喜逐颜开的傻笑道,“你懂得真多呀。”

“自然,从前我若是失了一分仪态,便会被娘亲责骂许久,可现下无拘无束,我却想念起娘亲的那份严厉……”

西凝雪自动的把他的话总结了一下,他应该是想亲人了。她心中忽然为他感到悲哀,一个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也不过是在家与同龄人玩耍,与爹娘拌嘴得年纪,怎么会一人流落在深宫中,还受着重伤。

许久,她才想起来要安慰他,便轻声道,“……想娘亲啦?”

西凝雪见他即刻背过身去,她又紧追不放的笑道,“虽然你现在双亲已不在人世,但若是他们在,也一定盼着你过得从容自如,不让二老担心。”

慕容瑶似笑非笑的饮下了一杯清茶,清润的黑眸中流露出决绝而又美丽的颜色,“从容自如?我还能……”

话语戛然而止,他放下杯子身影,飞快的朝床侧里躲去,随即是老爹推门而进,西凝雪惊魂未定得望了望后方,然后连忙上前迎接,“爹,你怎来了。”

老爹并未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反而打量起屋里的其他地方,“方才我可是听见这屋里有别声,你屋里头是不是藏人了!”

“没有啊,我方才那是自己对自己说话呢,不信您听。”西凝雪清咳一声,开始装起了慕容瑶的声,“人之初性本善……”

老爹冷哼一声,“你真当你老爹是聋子,辨不出自己女儿和别人的声音?!来人,给我搜查屋子!”

“爹!”西凝雪心如雷鼓,忐忑不安的握紧了衣袖。她不想让慕容瑶暴露出来,如果真的如此,他也许就会被爹送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房里,她怎么能允许呢。

老爹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子,西凝雪咬了咬唇,自知劝不动眼前人,背身又去拦那两个家丁,“大胆,别随随便便碰我的东西!快放下放下!”

话音刚落,两个家丁站到了前方,“回禀老爷,没有找到其它的人。”

西凝雪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了,却也总算如释负重得松了口气,“爹,您为何不相信女儿呢,女儿真的是想发奋图强好好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得!”

暗地里捏了一手的冷汗,她正疑惑呢,为什么才这么会儿,冷汗就冒了出来。

“……这。”老爹只能作罢的说道,“爹听闻这些日子你总向王婶讨要食物,是不是平日里小梅那丫头没照料好你?”

“没有……只是女儿最近总觉得饿,所以向王大妈讨要多余的饭菜,女儿觉得这种小事不用告诉爹爹,所以才一直没说。”

“唉……你现在正是长身体,要多吃些也是应该的,这样,让王婶每日多加些菜……”

“嗯,爹爹真好!”

将老爹打发走,西凝雪可谓是经历了一次生死大劫,连气都似掠夺般的大口喘着,忽又拍拍床梁打探情况,“小瑶,你在哪里?”

“嗯。”慕容瑶挥着衣袖捂住口鼻,还是防不住吸了几口灰尘咳嗽了几声,艰难的从床底爬了出来,那蒙了灰的脸让西凝雪不禁忘乎所以的莞尔一笑,“原来你从床侧下去了,不过那缝这么小,你伤口没被挤到吧?”

慕容瑶擦了擦面上的细灰,“没事。”

“没事就好,方才我爹……”西凝雪顿了顿,有些不安的蹙眉,“你都听见了吧?”

“嗯……”

更加无措的挠了挠脑袋,然后一动不动的朝着他眼睛望着,试图能从他那双黑眸中窥到一点怒气,可惜没有,慕容瑶并不在意她的欺骗。

其实他早就识破她的身份了吧……不过现在还是应该把这个谎言继续埋下去,说白了也就是她单纯的死鸭子嘴硬,“其实我是被老爷夫人捡回来的,他们好心收留我为义女……”

“嗯。”

“小姐是我干姐姐……”

“嗯。”

慕容瑶真的丝毫不在意,搞得她这一味的解释显得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别扭的抓抓小脸,掌心发烫。除了面对自己锦纤哥哥会紧张以外,慕容瑶在她的心里好像也逐渐占一块又一块得地盘。她对锦纤哥哥也只是兄妹之情,然而面对慕容瑶却是完全不同,比前者更加想要依赖他,和他在一起。

而这种奇怪的想法,一旦触及到慕容瑶以后可能会离开之后,心口就有点止不住的难过。她仔细想过了,若不是他在她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大可不必那么紧张的求爹爹,正是这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改变,让西凝雪明白,慕容瑶的重要。

“小瑶……”她轻声唤道,有些压抑不住的颤音。

“嗯?”他轻声答道,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不减丝毫的风雅。更让人想起那日身负重伤,连眼神都透露着深深的戾气的慕容瑶,但他对西凝雪也从一开始的戒备与警惕,逐渐化为了信任与温暖。

“你以后……真的会离开吗?”她的内心在忐忑,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结果,可纵使知道结果,西凝雪也要问。她不怕面对最坏的结局,只是怕会来不及面对。

“会。”

西凝雪咬紧牙关,坚持的问道,“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容瑶将巾帕搭在了架子上,整整齐齐的,回过头,干净的面容上笼着柔柔的笑容,“我会回来的。”

西凝雪觉得那笑很美,像是被沐浴着阳光的白雪,永远都保持着最纯净最唯美的姿态。她也很开心,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与她的料想偏差了一点,只是她有点贪婪,想要贪婪的知道更多。

“那你……就不能一直和我在一起吗?”明明有这么多问题可以问,连西凝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这条,就好像很多事情莫名其妙的就由自己的身体做了出来,不受控制。

“一直……?”慕容瑶的神色有些恍惚,些许眸中闪过了一丝忧愁,可他看向她的目光中仍是柔情似水,“等我回到皇宫,我会回来找你的,你……愿不愿意等着我。”

“我不愿意……”西凝雪心乱的哼了一声,慕容瑶表情有些失望的垂下了头,西凝雪赶紧补上了下句,“等你回来找我的时候我都嫁人了,到时候……我就不要你了。”

“那这样……”慕容瑶径直走来,西凝雪红着脸羞怯的抬眸睨了一眼他,他将她的身子板着面向他,“我发誓,此生此世我慕容瑶绝不会对除了小雪以外的人动心,若有二心,必当天地诛之、无处留身。”

西凝雪心中万分的动容,恨不得也来个海誓山盟,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子家,要矜持一点。

“……那,那我也答应你,等你回来的时候我才嫁人……不过你要早点回来哦……”

“嗯,会的。”

梦醒,又是一场过眼云烟,一次次的相思,一次次的疼痛。


第5章 长子吟风楼

“近日这吟风楼里出了个大才子,连王秀才都只能甘拜下风。我可是听说啊连吟风楼中的幕后老板伏婳姑娘都为之倾倒,且今儿吟风楼又逢上了伏婳姑娘生辰,伏婳姑娘可是说了,若谁有幸得了吟风楼的魁首,可与伏婳姑娘共度一夜良宵。”

“啧啧啧,不知这暖玉香肌的恣意,落到哪个有福分的人身上。”

“不如我们也去对对,没准走狗屎运得到伏婳姑娘的芳心呢。”

三三两两的人闻言都从客栈出去了,就连客栈的老板也是迫不及待收了碗,大声得嚷着,“不好意思各位客人,今儿小店有事要打烊,酒水和菜钱都算在我的头上,各位客人明儿再来吧。”

现场只剩下还没吃尽兴的一些客人,低低的咒骂了几句,还是甩了筷子离开了客栈。

西凝雪朝面前的人使了几分眼色,“咱们也走吧。”

云沁会心一笑得点点头,放下了酒杯。

两人并肩出了客栈。

自儿时相遇起,西凝雪就和那位身穿粉衫头戴宝珠的姑娘,频繁得在宫里的小道处遇上,云沁正巧是那一年被接到宫中的,性子也与她相同,这一来二去误打误撞成了亲密无间的姐妹,每次西凝雪女扮男装出宫,总不忘会邀请她一道来。

西凝雪心情大好的摇摇手中折扇,平淡得看着街上的男人像是一窝蜂般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忍不住感叹道,“好久都没去吟风楼里见伏婳姐姐了,方才听那几人说伏婳姐姐有了心仪的对象,我倒要瞧瞧究竟何人能够降的住姐姐。”

“可不是嘛,我也好奇着呢,一同去看看?”

“正有此意。”

这吟风楼当真是长子城的风景一绝,宝顶镶着的是琉璃顶子,随随便便的一处都是上好的杉木,常人却难以购到这么大批得好木,吟风楼的构造虽奢侈,但内里却是布置的清新素雅,来此的都是娴雅之士,不若,大凡有闹事者,则会被这吟风楼的老板,大名鼎鼎得伏婳姑娘轰出去。

吟风楼内处处都是吟诗作对的才子,外貌是一副衣冠楚楚,但心里头想的面上几乎写得明了。

西凝雪和云沁不动声色的坐在了角落里,这时旁座却多了个蓝袍的公子,西凝雪倒没在意,大家都是东凑一桌、西拼一桌的,何况这吟风楼的位置可枪手的很,碰上人多时还只能打道回府。

倒是这位蓝袍公子先打起了招呼,“兄台也是来见伏婳姑娘的吗?”

西凝雪没吭声,只是稍稍打量了此人,模样到挺俊的,是那种风流翩翩得富家公子类型。这人倒也不在意她的目光,用着狭长漂亮的眸子扫了楼台一眼,抿抿唇道,“也是,长子城内第一美人的风采,谁人不想凑上一眼,大饱眼福。”

西凝雪心道原来也是个俗人,便随意打发似得眉梢轻挑,拂了拂鬓边的发,“非也,我和云兄却不是冲着这楼里的美人来的。”

男子意味深长的吟哦一声,灿若繁星的眸中微微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难不成两位兄台是来凑热闹的。”

“这话也不尽然,我与宁公子此行凑得热闹,是那二楼阁台中的美人。”云沁闲得无聊,替西凝雪回了话。

蓝袍公子更加有趣致的打量两人。

“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又不在意伏婳姑娘,却又想见到伏婳姑娘,两位兄台说得话真让在下费解。”

“那你就慢慢解去吧。”不想再听见他得声音,没了兴致对话的西凝雪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楼台上,这时楼台上出来一艳颜的美人儿,美人柳眉微敛,一双低垂的杏眸含着明媚的秋波。

美人莲步微移,妩媚多姿的坐上了小厮搬来的交椅。

西凝雪一边听着伏婳那细嗓诱人的声音,一边朝桌上的玉盘子伸去,花生没碰到,碰到一只手,还未等她转头,蓝袍公子又出声了,“兄台,你的手怎似女子一样娇小。”

生怕会被识破身份的云沁先发制人的帮着她抽回手,“这位公子,我劝你少胡乱猜测,有些事不是你该管得。”

西凝雪也觉得他烦人,悄悄的在云沁耳边嘀咕了一声。

“我看就是个没脑子的富家公子,我们不用与他计较。”

干脆当作没发生一样的西凝雪使了使眼色,云沁会意得点了点头闭口不语。

“今儿哪位公子能对的上吟风楼出得联子,便是我伏婳今日二楼招待的贵客,伏婳定不会亏待……”

台下懂得规矩的人已经开始吵闹,嘈杂声此起彼伏,没多久吟风楼就热闹起来了,西凝雪也是迫不及待,当然她只是想见识见识那位大才子而已。

而边的蓝袍公子也是胸有成足的端了酒杯,沉吟得浅抿了几口。

吟风楼内热景一片,穿着锦袍的贵公子、白衫的穷书生、剔着牙一直盯着台上的大老板,纷纷涌起了一股炽意。

小厮这时从手中散下两道红联,只见那帘上的诗句,道是:银字寒调正长,水纹鋽冷画屏凉。

台底噤声,但总还有几个真材实料的秀才勉强对上了。

“莺锦蝉露馥麝脐,轻裾花草晓烟迷。”

不懂的人在拍手叫好,懂的人却暗自叹息,果然这吟风楼的红联不是这么好接的,伏婳凝了凝面色,似乎对秀才对上的不满意,气氛这叫一个冷场。

旁的男子却掩唇一笑,笑声让全场的人都盯了过来,西凝雪一看,此人正是喝着小酒的蓝袍公子。

对联子的秀才许是以为蓝袍公子在笑他,吃不住这份怒,当即冷哼一声,“笑什么,你对的出来吗?!”

“这有何难。”蓝袍公子当众饮酒,浓厚的酒气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但却并不让人反感。他笑吟吟得看向西凝雪有些蔑视得目光,嘴角轻勾道,“几度试香纤手暖,一回尝酒绛唇光。”

“好!!!”

这下懂诗的和不懂诗的人都拍手叫好,伏婳也投来几分赞赏得目光,不过当她瞧见那一桌的另外两人时,顿时有些掩不住的羞意,但还是极力的压制了下来。

小厮又接二连三的搬了几道红联,蓝袍公子都一一答上了,全场得人更是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一人抢了个光。西凝雪也不得不对此人多了几分关注,但仅限于这人是个爱说废话的读书人,而且还是个家境富裕的读书人。

一场蓝袍公子自导自演的红联比赛就此落了幕,小厮将当场所有人都请退了,除了这一桌上的人。

小厮恭敬的走来,“楼公子、宁公子、云公子,伏婳姑娘二楼有请三位。”

“麻烦小兄弟了。”蓝袍公子带着舒朗的笑意向两人看去,“两位兄台果然身份过人,竟能与在下同被邀请上,看来这热闹凑的的确正巧,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知两位兄台的姓名?”

既然是自己的假名,也不怕告诉他。

“我叫宁小肆,他叫云小衫。”

正在她这么想着时,蓝袍公子轻声嗤笑,“真是巧了,在下其名单楼,名小二。”

“二、衫、肆?挺好的……”西凝雪心知他也对她们心存着陌生的戒备,所以不会告知真名,她也没有多加计较得笑道,“那我和云兄台就叫你二哥。”

“嗯,我就认你为肆弟,认云兄台为杉弟可好?”

西凝雪抽了抽嘴角,这人怎么自动就攀上了亲,她们和他熟吗?不过萍水相逢,也罢,西凝雪痛快的点头。

三人笑声不断的走到了伏婳地房间门口,楼小二挑了挑眉,似乎不愿伸出手去打开房门,但还是在小厮说了声请之后,不得不推开了房门,扑面而来的宁神香气。

三人接连踏进房间内,小厮适时的关上了门。伏婳坐在桌前,细心的摆弄着桌上的小菜,刚一凑近就闻到了小菜齐齐飘出的诱惑香气,西凝雪不客气的坐在了伏婳身边,笑眯眯的摸起了她的嫩手。

“娘子,我好久没来看你了,你过得还好吗?”摸爪。

“相公,久些日子没来婳儿可想念的紧啊,怎么,今夜要和小衫公子一同留宿此处吗?”那小眼勾魂的,不愧是伏婳姐姐。

“当然,今夜我留在这肯定会好好疼爱你的。”与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调戏伏婳姐姐,不过云沁的咳嗽声让西凝雪想起旁听的还有个真正的男人:楼小二。

只见楼小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搭在酒杯上绕啊绕,正巧和西凝雪对上视线时,眸中便含着明亮的笑意。

“肆弟怀抱美人归,真当让人羡慕至极。”

“二哥羡慕也只能这样看着了,毕竟婳儿的心可是锁在我身上的。”西凝雪一边摸摸伏婳的爪子,也不忘奚落一下他,楼小二本是今夜该和伏婳共度一夜良宵的人,只是因为她和云沁的插足,他恐怕是不能如愿了。

伏婳知她的心思,想到楼小二毕竟是她亲自请来的客人,懈怠了他可不好。

“小肆快别开玩笑了。”伏婳媚笑的抽回了自己的手,“饭菜都快凉了,各位公子可别白白浪费这一桌饭菜啊。”

“嗯,婳儿姐姐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云沁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品尝,西凝雪却不依不饶的丢了筷子,“不成,我要你喂给我吃,不然我就不吃。”

“你呀你……还真是得寸进尺。”伏婳望了望依旧浅浅品酒的楼小二,随即带着无奈的将饭菜喂到了西凝雪的口中,西凝雪心满意足,像个孩童一样笑眯眯对着楼小二,“看见没,我的婳儿不仅倾国倾城,还温婉贤淑,二哥现在可在后悔没有早日来这吟风楼?”

楼小二自是不在意这等事,可当看见西凝雪笑的眉眼舒朗,也不免动容的答道,“伏婳这等美人儿,我自然无福消受,不过让肆弟抢先了去,真是可惜啊。”

云沁笑了,伏婳也笑了。

“楼公子一表人才,举止风流,倒是伏婳高攀不起。”

“谁说的,婳儿你身家遍布整个长子,谁要是讨了你,那可真是这辈子的福气!”西凝雪举杯喝了口清茶,又向着楼小二说道,“二哥,你明个儿还有空吗?”

楼小二迟疑了几瞬,眉宇流露出一丝趣味,“自然。”

“那明个儿我和小衫……”

“等等。”云沁神色为难,“我在宫外流连多日,爹娘都要骂我了,明日怕是腾不出这个空来陪你们。”


第6章 今儿艳阳天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们自己潇洒去吧,姑娘我又要去享受监牢一般的日子了。西凝雪心领神会,便改了话。

“那明个还在此处,二哥只需通报小厮,便可进来找我和伏婳姑娘。”说罢,西凝雪怕他会赖账,又把板凳拉向楼小二,伸出了小手,“光说话可不算数,拍手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楼小二颇为无奈。

饭桌上的菜被下人撤走了,西凝雪送走楼小二和云沁以后就大肆的趴上了床榻,“伏婳姐姐,你觉得今日那楼公子怎么样啊。”

“他啊……”伏婳正在摘下玉簪子的动作一缓,旋即露出了少有的娇羞神态,“倒真是位贵公子,举止优雅、谈吐得礼,而且相貌也是仪表堂堂……”

“哦……”像是发现什么的西凝雪吟哦一声,“既是姐姐中意的,那明日我就好好替姐姐探探他的心意。”

伏婳笑意更加动人的笑道,“这位公子好是好,但我只是残花败柳之身,而人家一身清白,配不得……”

“哼,这说得什么话,姐姐这么个美人下嫁给他才委屈呢。”西凝雪知道伏婳想起了过往的屈辱,也不由自主跟着回想起,当初的伏婳走投无路流落到长子城,被西凝雪发现时,虽是被掩上了一身污秽,那美貌却仍然惊艳。

她向来喜欢漂亮的美人儿,不忍心让她继续在长子城内受欺负,所以将伏婳姐姐接到府中,好生的照料着,因此也结识了命苦的伏婳,原来伏婳是温州知府的小姐。温州的治安实在不好,寻常的有钱人户都能随随便便欺压官员,更别提温州那个地方集结了众多的恶霸。

岂不料伏婳一次出行被一个恶霸盯上了,那个恶霸威胁温州知府将伏婳下嫁与她,伏婳不从被地方的恶霸强要了去,好不容易趁着机会死里逃生来了长子城,除了见她美貌起了歹心的贼人,无人肯救济她。

伏婳不愿寄人篱下白吃饭食,所以想开一家小客栈自食其力。西凝雪得知以后全力支持得变卖了自己手头得宝贝,然后将所有得钱财都交给了伏婳。然后伏婳以一己之力在长子城建了多家产业,一时之间伏婳之名传满整个长子城,但伏婳却没有落井下石,每次西凝雪带着朋友来游玩,伏婳都很开心,对待她的朋友也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好。

但对自己的婚事,每每谈起,那一副喟然的泫然欲泣,总是让西凝雪也为此烦恼,伏婳姐姐这么个可人儿怎么会没人要。

伏婳叹了口气,柳眉紧蹙,“雪儿,这就是你的不懂了,这姻缘之事不可强求,我虽对那楼公子有情,但他对我无意也是枉然,雪儿你莫要再徒增一段孽缘了。”

西凝雪闻言不悦的皱起眉,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这事伏婳姐姐不用管,所有的事都由我来做主。”

伏婳不再多说,默默的看了一眼西凝雪,朝她笑了笑。

西凝雪却暗自想着,伏婳姐姐不说话便是同意了。

一夜美梦,虽是快活无比,但想到就这几日,娘亲要和老爹从巡游得地方回来了,要是让爹娘知道她整日都留恋着宫外且夜不归宿,回来可是要把她骂的狗血淋头了。

还是早些解决了伏婳姐姐的事情再说吧。

脑疼的揉了揉穴,从床上半坐起,伏婳姐姐早已不在身边了。西凝雪下了床径直向桌边走去,也不管是热是冷,端了茶就含进嘴里灌了好大一口,脑子总算清醒了点。

原想这今日楼小二会什么时辰来,却不料说着曹操曹操就到,房门兀自被打开,西凝雪自然而然的就丢了茶壶,眉开眼笑的向楼小二走去。

“二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

她还没来得及准备呢,说起来也是难以启齿,明明是自己要邀请别人一早过来,别人守时来了,她却未能如约。

“……”楼小二沉默的望着面前的小人,雪白的肌肤,如白玉般泛着隐隐的光泽,还有锁骨处那映着的粉红的痕迹,又见西凝雪端着小脸,似有似无的媚意……

楼小二强制压下了莫名升起的情愫,口气带着半分轻佻,“不早了,都晌午了,还有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就到处乱跑。”

“啊呀……”西凝雪刚才满脑子想得都是昨日约定得事,这时发现自己只穿着亵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惊慌的背过身,然后向被窝里一钻,死活都不肯出来透一口气。楼小二也不禁莞尔一笑,这肆弟,怎么跟女人家似的害羞躲起来,但刚才那幅香艳的场景又在脑中一闪而过,让他不由自主的又魔怔了稍许。

“那,我先出去了,肆弟你要是穿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见楼小二退出房间,已经红成猴子屁股脸的西凝雪手忙脚乱的套衣服,心急之下拴腰带的手也不由得开始抖,西凝雪纳了口气,又在心里头骂自己不镇定,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宁小肆,堂堂一介男儿怎么会如此娇怯。

对,她是个男子,她不怕,男子汉要顶天立地!

拍拍僵硬的小脸,拉门,见着楼小二倚在门边,怡然微笑的潇洒模样,便想起他是不是在笑话自己刚才那番躲避。西凝雪强拉起脸上的肌肉,违背心意得叫道,“二,二哥。”

“怎么?”他挑挑眉,很受用。

“我们去找伏婳姐姐吧。”

“不必,我刚向小厮打听过了,伏婳姑娘清晨就去了邻镇收货,所以今日只有你我二人。”

西凝雪听闻整张脸都沉了下来,伏婳姐姐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说走就走,也不提前跟她打声招呼,这让她怎么安排两人促进感情呢。

悄悄的瞥了一眼意气风发的楼小二,更加唾气的鄙视自己,然后摆笑脸,“二哥,今日天气不好,我觉得还是明日再聚吧!”

西凝雪正要关门,楼小二用扇子抵住了门缝,透过了狭小的缝隙就见他一脸笑靥如花,“肆弟,今儿可是艳阳天啊。”

她抬头一望,果真是晴空万里云朵飘飘。西凝雪吐了口气,知道自己也避不过去了,如赴死一般阔气问道,“好吧,二哥,你说我们该做什么。”

楼小二促狭的上上下下打量她半晌,那眉头蹙的跟谁欠了她银子一样,但这样幼稚的表情出现在西凝雪的脸上,一点也不让他意外。

“肆弟,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啊。”楼小二微微一笑,笑容有一点点宠溺。

“是啊……啊,不是!”西凝雪点头又摇头,昨日的约定是她自己定的,还壮言说一言为定不准反悔,现下吃了苦头却也说不出口。再加上他兴致勃勃的来此却又扫兴的回归,难免她下次再想请他来,会不如愿。

就当她免费陪他游玩一趟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日。

“二哥,我带你去长子城四处逛逛吧。”

下定决心的西凝雪朝吟风楼得门口挪去,楼小二却莫不在乎,直勾勾的望着她,那眼神似火热,又有点淡漠。她回头一望见他这么复杂得神色,以为他不愿意随着自己去闲逛,只好忐忑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是富家公子见多识广,她自然也要拿出点不同凡响得花样来吸引他。

“二哥,你该听说过说书人吧?”

楼小二只任她牵着,嘴角淡淡笑意,并柔声回答,“嗯。”

“长子城中有名的可不只伏婳姑娘,还有很多你都没见识过呢,我呢就好心带你长子免费一日游。”西凝雪交了二两银子入场,心里却肉疼半天,她可是个标准的守财奴,特别是当爹娘发现她总是用银子买寂秋然的独本小人书以后,由原来的一个星期拨一次零钱,变成了一个月拨一次了,这怎么能不让她愤恨!

依旧的,只坐在偏僻的地方,又奢侈的点了一盘花生米。心中流血半天,楼小二啊楼小二,你看我对你多好,为你花了那么多银两还不要求返还,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样慷慨、善良的人。

“不给双筷子吗?”楼小二见着桌上摆着的一盘花生米,疑惑的问道。

“客官,这花生米吃起来用不着筷子的。”小二热情的解说。

西凝雪也忍不住笑了,这楼小二虽一身华贵,但对这些小规小矩像个乡巴佬一样什么都不懂,她抓了一把花生米握在手里,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二哥,张口。”

他有些迟疑的张开了口,西凝雪像丢石头一样把花生米丢进了他的口中,他一下没反应过来按着胸口咳了一阵才咽下。

看他涨的脸红脖子粗,西凝雪没了形象的笑着。

“二哥,您悠着点啊,怎么吃个花生米都能噎着。”

楼小二轻喘了几口气,声音说不出得低沉,“看来你挺喜欢这么吃花生的方式,不如让二哥也这么喂你……”

深怕他动真的西凝雪连忙向后一挪,紧张道,“二哥,咱们俩都是文雅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楼小二扬了扬眉毛,面上浮起了有趣的笑容。

“那我还是当小人来的快活。”

楼小二的手正要袭来,说书人的惊堂木响彻全场,一瞬之间众人噤声,连头发丝落地都能被听见。

“今儿我就来讲讲宫墙里那密不可传的二三事,请问各位可有见过西燕太子?”

“没有!”

“今儿这故事,就从西燕太子说起。”

楼小二饶有兴趣的眯起了眸,别有深意的望着说书人。

“我这可是听我在宫里边当差的兄弟所说,那西燕太子姓楼名锦川,生的一副獐头鼠目、脑满肠肥,行为放荡不羁,整日都在那东宫中流连美人乡。

此事被皇上知晓,当即龙颜大怒,亲自大驾那太子所在的宫殿,见他竟与后宫嫔妃缠绵在一起,那淫靡之声可当真是销魂无比……”

楼小二忽的转头,笑眯眯的问道,“你见过太子吗?”

西凝雪想了想自己这些在宫中得记忆,却发现竟从未见过那神秘的太子,不过锦纤哥哥生的一表人才,那太子也应该非说书人描述的那般如此不堪。

“我没见过,但堂堂一国太子怎么会像说书人讲的那样,整日销魂快活。我觉得啊,说书人的话,只有一成才是真。”西凝雪说了真实想法,但还是好奇的问道,“怎么,二哥见过?”

“当然,不仅见过还是熟人。”楼小二爽朗一笑。

西凝雪对付着问了两句就继续吃花生米了,倒不是她对太子没兴趣,但毕竟和楼小二不太熟,这样过问他人的事肯定不太好。

“又道那与太子私通的宫女,被太子狠心拒绝之下,伤心欲绝的投了河,每每半夜三更河水竟变成白色,传那宫女投河自尽之时,就穿着雪白的里衫,此事虽传满宫廷,但始终还是在宫里压了下来。

没成想那太子不因此忌惮,反而变本加厉的欺弄着女子的心,那些女子不是疯的疯就是死的死,没一个能逃出太子的手掌心,这一来二去,宫内女子对太子的恶行却是敢怒不敢言。

恰巧这时……你们猜,怎么着?”

“快说啊!”众人哗然。

西凝雪意识到说书人接下来的话也许更加的不堪,但这种市井小民得传言全都是胡诌得,更何况楼小二与太子既然是熟识,待他哪日见到太子之后,说漏了嘴,那还得了。

“二哥,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怎么,不是你说要来听段子的吗?”楼小二的嘴角多了一丝戏谑的表情。

“都是胡乱捏造得,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西凝雪讪笑。


第7章 我等你回来

“你是怕我对太子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吧。”一语道破西凝雪内心底的想法,楼小二语调仍旧轻松。

西凝雪无言以对,只叹这楼小二足智多谋,交了这个兄弟真是罪过罪过,两人在街头并肩而走,时不时会有女子羞怯的望来,不过大多数的目光还是投在楼小二那俊俏的面上。

她当然知道,在西燕得审美标准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标准得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农田的结实小农伙。楼小二无论是体型还是举止都让偷望的众女无比得痴迷,只是西凝雪不好这口,当然对楼小二也没有任何感觉。

西凝雪装作没看见的撑起了折扇,“二哥,逛了一天了也该累了,不如我请你去吃好东西。”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饿了。”楼小二也开了折扇。

“那正好,前面就是馄饨摊,里面的馄饨可鲜了,保准你吃了第一碗还想吃第二碗。”西凝雪挑了块干净的蒲团盘膝而坐,然后从竹筒里抽了双筷子出来,“小二,来两碗馄饨!”

“好嘞,客官稍等。”

“多加点汤,不要放大葱啊!”

小二端了两碗馄饨慢悠悠的走来,“两位客官吃好。”

西凝雪已经开始了大口吞咽碗里的馄饨,除了有点烫之外丝毫影响不了她一口一个的速度。楼小二看了西凝雪一眼,面上掠过了翩然得微笑,轮到自己吃得时候,楼小二却有些迟疑。

“这摊上的馄饨怎这般小。”楼小二拿筷子挑挑碗里的馄饨,笑道,“莫不是店老板偷工减料。”

“二哥见识少了吧,这馄饨虽小,但味够鲜润,比一般馄饨不知好吃多少倍了,二哥你快尝尝。”

“好,那就尝尝。”

又是一会儿,长子城内已点上了万展灯火,这该看的、该听的、该吃的西凝雪是一个个介绍了个遍,楼小二只是适时的插上几句,即便是说到一些让他动容之处,他也只是挑挑剑眉微笑。

到最后累的走不动,西凝雪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袍,他一怔,回过头来轻笑,“怎么,累了?”

“嗯,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去休息会。”

迈着小步往前走,这时一小童忽的从身边撞过,西凝雪还想破口大骂,但又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腰间的钱袋,怒骂转成了呐喊,“糟了,小偷,还我银子!!!”

西凝雪作势就要撩袖子,跟那小童一齐飞奔而去。楼小二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先去亭子处休息片刻,钱袋我替你追来。”

“这……好吧。”思及楼小二是个男子,体力肯定比她好,这等体力活他愿意揽自己当然是十二分的欢喜。他要是没追回,她也可以顺理成章敲他一笔。

西凝雪坐到了亭子处,再转头时刚才那处已没了人,正巧秋风惬意,西凝雪横躺在长椅上开始休息了,四下无人时又难免回顾一些触景伤情的场景。

也是在宫中的红亭里,锦纤哥哥说要皇上派他去轵关守驻,这一去没个十年八年是回不来了,他说自己怕是与她见不上面了,临行前也只是坐在亭里相伴赏月,如此美好得夜景却成了最伤怀的离别。

她也明白,皇上此举就是要让锦纤哥哥彻底与皇位无缘,但锦纤哥哥是个喜欢读书得老实人,又怎么可能觊觎皇位呢。

他说宁可和雪儿找一处深山老林过上一辈子,也不愿身上被缚着这么多的重任,啊……锦纤哥哥……

夜里的风好冷,西凝雪抱紧了自己的身子,不知不觉的沉睡在了无人的梦境中,然而梦中之人却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锦纤哥哥,而是……

儿时曾遇上的那个男童。

不知他现在还活着吗,临走前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且一声不说就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他的讯息,更仿佛从未出现过。

慕容瑶消失不见的那一刻,是她此生第一次感觉到的彷徨,从未有一个人如此走进她的生命里,那人不是锦纤哥哥,是你啊……慕容瑶,你真的……会回来找我吗?

不过她现在依旧活得快活,对喜欢得就更加喜欢,对不喜欢得就更加的不喜欢。这几年来,她未曾改变过自己的初衷,也从未打破过自己的原则,生活骄纵恣意,无忧无虑。

只是周边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个记忆年少得人,喜欢自圆其说得自己。

“肆弟?”楼小二俯下身轻触她的脸庞,指腹处一片温热,濡湿的泪水,在他眼中的西凝雪,已然脆弱的如同风中的落叶,他忽然就想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但西凝雪似乎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抱着身子打了几个冲,她揉着眼睛苏醒,迷茫之间,才发现自己的眼眶已经盈满了泪水,暗骂自己丢人的西凝雪转涕为笑。

“二哥,我得钱袋追回来没?”

“没……让那小贼钻狗洞逃了。”

“还以为二哥真有飞檐走壁的大本事呢,区区孩童都追不上,二哥,这事可有你一半责任了,你说你该怎么赔我。”西凝雪用纤细的手拂去面上的泪水,但笑容依旧动人。

“以身相许?”楼小二调笑道,西凝雪将小脸仰起,些许不屑,“我喜欢的可是美人儿,要那种小腰盈盈一握、纤纤玉手、身带着清香的美人儿,再说二哥你块头这般大我也抱不住啊。”

楼小二貌似神伤的用折扇敲了敲额头,“这也不好说啊,肆弟你看起来就如女子一样羸弱,再怎么说也不应当由我做怀中的那个人。”

西凝雪忡怔片刻,她为什么非要跟楼小二谈论到底要谁抱谁的问题,虽说让楼小二这等俊俏公子抱抱也不吃亏,但她西凝雪可是个黄花大闺女,闺阁待嫁,怎么说都要含蓄点是吧。

于是便装作忽然厌烦了的皱了皱眉,转了话意,“银子我也不要了,不过待会到了吟风楼,二哥必须赔上几杯酒才行。”

“哦,喝酒?”他思忖半晌,展颜一笑道,“美酒虽好,但无人相伴也是可惜,不如今夜我与肆弟一醉方休?”

西凝雪在心中喷了一口血,我一个弱女子待字闺中尚未出阁,好好地就与你一醉方休?天知道这一醉方休之后会不会就发生什么俗段子的戏码,她虽然不屑,也是不能疏于防备。

“二哥,恕小弟酒量浅酌,实在沾不得。”笑,西凝雪笑的违和。

“原来是不胜酒力,那么只是谈几句肆弟也要拒绝吗?”

西凝雪知道他是存心想跟自己杠上了,自己再怎么拒也是无济于事。

何况陪着聊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今夜一过,管你什么大哥二哥,统统跟我西凝雪没有一点关系!

“……说来有趣,我觉得肆弟身上总带着一股非比寻常的韵味,但要实说,却说不出来是什么。”

楼小二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西凝雪更是烦躁得连敷衍都不想了。西凝雪在暗地里翻白眼,非比寻常的韵味是吧?让本姑娘告诉你,那是女人味!

但面上还是春风依旧的笑,坚持陪着他唠嗑,绝不懈怠他半分,“二哥,我哪里有什么非比寻常,估计是我平日里爱读书,书碰的多了,自然比起一般人多了一股书味儿。”

用书来说事她自然也是不怕得,想她西凝雪这些年头也是翻阅了不少得小人书和什么葵花医典、武功秘籍,还有奇奇怪怪的古相书之类得一大堆,阅历不比一般游历过大江南北得游吟诗人少。

只是直想着今晚一切能够尽快结束的西凝雪加快了步子,却没注意着楼小二眸中带着的那份压抑。他不是傻子更不是呆子,早就感觉得出在搭话中西凝雪对他的抵触之情。

往日受身边人奉承惯了,却没习惯这口是心非,但一张脸上是从来都不变的笑容,这可真有趣啊……

他本想与这人深交,但他既是进一步,她便退一步,这样周而复始倒让他有些恼火,要是这宁小肆是个女子,肯定早就被他一身贵气吸引住了吧,但让人头疼的是,宁小肆,是个男的。

西凝雪边走边摇着白扇,乌黑的发丝贴着白袍在风中轻轻扬起,衬得她晶莹如白玉的皮肤,尤其是那贴在脖颈上轻拂的小手,仿佛在刻意引诱人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

西凝雪转身,只见楼小二整个身影都隐匿在黑暗中,染上几分异色的黑瞳,竟犹如争妍开放的黑色鸢尾一般绽放着些许寒意。

“二哥?”她略一沉吟,说道。

“嗯?”他轻声道,刚才的眼神一闪而过。

他依旧是那个楼小二,一身蓝袍,潇潇洒洒的楼小二。

“到了,你还站在那里干吗。”

“这就进来。”

向小厮打探了伏婳姐姐的消息,却得知她尚未回来,西凝雪不禁有些惊慌,伏婳姐姐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小厮也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张望。

西凝雪站在门口候着,可那入夜的街道中,并没有任何马车的赶路声,这时楼小二走来,“肆弟,外面凉你这羸弱的身子骨怎受得起,还是快些进来吧。”

“用不着你管。”连西凝雪也没有意料到自己会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她平日里面对着不讨喜的人,就是不善的口气。所以当话不经脑子,几乎是下意识回出来的时候,她自然意识到自己抵触得态度。再看楼小二时,他虽并无怒气但唇角勾起那勉强的笑意仍让她找回了一丝理智。

“二哥……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不。”楼小二轻吐了一个字,歪着身子靠在了她旁边,“还是先等伏婳姑娘回来再说吧。”

于是楼小二陪着她在门口站了一宿,这份情她到欣赏,不过夜里大风刮过,那吹在皮肤上的刺骨凉意却也不是闹着玩的。

西凝雪咳嗽了无数次,眼中的血丝都增了好几条,再加上冷风吹到衣里的凉意,就更加的打着飘站不住脚,但这份罪她已经尝过了,慕容瑶走的那晚,她站在门口等了一夜,最后病倒了,如今连伏婳也是如此,为什么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都要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呢。

忍着难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瞪着街道,伏婳姐姐……你在哪里,雪儿不想你有事,不想连你也丢下我不管。

心中和身上的痛苦同时加剧着那股压抑的黑暗,西凝雪有些撑不住的扶住了门框,身后的人轻柔的揽住了她的肩,“肆弟?”

“我……我没事……的……”吃力的说完这句废话,眼前突然一黑,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全身的劲,无力的沉重感。

楼小二动作极快的将她抱了起来向二楼走去,还有意识的西凝雪咬紧牙有抵抗意义的挣扎了半会儿,楼小二蹙紧眉头,加大几分劲抱住她原本就瘦弱的身躯。

这触手的体感让他不得不心惊,世上怎么会有男子的身体这般轻盈的如似未存在,但西凝雪重重的咳嗽声却打断了他所有的思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子。


第8章 我跟你不熟

西凝雪苏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头还沉着,身子还酸痛着,勉强睁开眼便看见了一脸焦急的伏婳,她想坐起来打招呼,但身子乏力得紧,努力了半天只能乖乖躺着。

“雪儿!雪儿你总算是醒了……”伏婳惊喜的敛了愁容,蝉露秋枝的可怜表情让西凝雪无端端升起一股暖意,真好,自己还有人疼、有人爱,多久了啊……自从锦纤哥哥去驻守,慕容瑶渺无音信的消失。

“姐姐你去哪了,等一晚都没见到你人。”原本想多说几句,但喉咙处如火烧一样干哑难受。

“本来昨日我是要早些回来的,但货物丢在了邻镇,我不得不折回去,却没想到让你担心了这么久,还好楼公子寻来大夫给你看病,这会儿啊……还在隔间忙着给你熬药呢。”说这话时,伏婳的面庞露出了少有的羞赧。

西凝雪看的明白,楼小二虽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楼小二为她又熬药又不眠不休的陪了她一夜的体贴,肯定是把姐姐吸引住了,也好,如果是楼小二的话,她还能勉勉强强接受,把伏婳交到他的手中。

西凝雪想了一会儿,苍白虚弱的面上挤出一丝笑,“那姐姐替我谢谢他吧。”

二哥啊二哥,现在你可是把我伏婳姐姐的心都勾走了,你又要拿什么来赔呢。

伏婳轻轻开口道,“这是自然,你也要早些养好你的病,不然啊,姐姐新学的菜式你可就尝不到了。”

西凝雪乖巧的点头,放心得的闭上了眼休养生息。伏婳把她的手脚也一并掖进了被中,然后打算出门让西凝雪休息,正巧楼小二刚熬好药,两人相视一笑,仅在门口擦肩而过。

楼小二走到床榻前,便紧锁住眉头。

“肆弟?”他用手抚过她的额前,一片滚烫。西凝雪直想着休息,便由着他碰了几下,楼小二却苦于该怎么喂药。

早上好不容易才喂了点,西凝雪觉得口中苦涩便吐了出来,反反复复多次才喂进一点,若这回也是如此,她的病可好不了。

正在迟疑楼小二在做什么,西凝雪还是从万难中睁开了眼,楼小二含着药靠近的动作停下了,一张俊美的脸庞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映入了西凝雪的眼帘。

两人同时一怔,先是西凝雪回过神苦笑。

“二哥……你做什么。”

“醒了?”楼小二笑道。

她原想是休息得,可现下已经睁眼,也不好不承认了,“早就醒了,不过脑子还发热就又休息了会。”

“先把药喝了吧。”楼小二神色自然的将黑黄的汤药匙凑到了她没有半点血色的嘴边,西凝雪任性的扭头,“我打小就不喝苦药,你也不用喂了,这点小病小痛对我没有影响得。”

“那也不行。”楼小二紧蹙的剑眉映着几分责备的意味,“这有病不吃药怎行,早吃早点好。”

西凝雪皱紧眉头,心里头诅咒他祖上十八代。

这就是她讨厌楼小二的地方,她都说了不想喝,楼小二却执着的要命。好似在看待一个可以任他摆布的人偶一样,她对这种人向来都是厌烦的,尤其是楼小二这种猜不透心思,反而有时候还会被他无意的目光盯的浑身都不自在,都是她悚然的。

不过本姑娘现如今没力气跟你争辩,喝就喝吧……

楼小二见她不再还嘴,乖巧的一口一口喝着他喂的汤药,不禁有了几分欣喜,像是对待珍宝一般动作轻柔的拂去西凝雪嘴角湛下的一滴药汁。

“我睡了。”西凝雪翻过身,面向墙盖好了被子。

楼小二将瓷碗向台上一搁,本还想查探一下她的情况,西凝雪用被子把自己捂得紧紧的,他则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榻上,嘴唇轻抿着。

想不到他竟为一个男子如此耗费心神,更甚,这男子偏偏还不知道好歹的推三阻四,这叫人怎不恼心。

但想想普天之下又有谁敢如此对他,他现在觉得期待的是,如果宁小肆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又会有何不同,是一如往常的怀着三分戒备与他相处,还是如那样阿谀奉承老一套的宫人一样。

……

又在吟风楼里躺了两三日,西凝雪的温病这才好得差不多,穿上了外衣,执起了白扇,又变回了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宁公子。

楼小二也似个闲人一般陪着她一起干耗着,她躺着他就坐着,她坐着他就站着,偶尔起床气犯了就朝他怒骂一句,那张比城墙还厚、比花朵还美丽的俊脸依旧带着笑。

艳阳天、艳阳天,今个儿又是艳阳天啊……一边在心底嘀咕着,一边走出了吟风楼,躺的快要发霉的身体总算接触到暖暖的日光,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从阴郁转成了舒畅,这是多久没有接触到阳光了啊,感觉一日不出门头上就要长草,两日不出门身子变成了大树,三日就直接变成了腐朽的树干,幸好没有第四日,不然她就算冒着病犯也要出门晒太阳一趟。

“想什么呢。”楼小二从后方踱来,在她身侧停住。

“我在想今日要回府的事,今日一别,日后恐怕不能再与二哥闲逛了。”西凝雪已经打定主意要回去了,也就意味着要和楼小二分别,也许以后都不会再相见了,在她看来,的确如此。

她可没什么想跟人称兄道弟的情谊,于自己的非美勿扰的原则是肯定看不上他这样虽然俊朗但是海拔很高的男子,于姐妹的情分楼小二还是伏婳姐姐预备着的优良夫婿,她就更加不能招惹了。总的来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楼小二,我跟你不熟,还有,男女有别。

出乎意料的是楼小二并没有因此而有什么惋惜的表情,只是弯眸,眸中透着捉摸不透的深意,“也好,我正巧也要回去一趟。”

“那肆弟就在此别过了。”西凝雪以手作揖就转身回房了,临走之前向伏婳姐姐辞行还是必要的,伏婳一见到她来就露出担忧的神情,“雪儿,你身子好些了么,怎么这就起来了啊。”

“我都在吟风楼休息几天了,再没好就该变成瘟病了……而且我修养得这些日子,爹娘都该在府中等急了。”

“也是,你该早点回去别让府中的人担心才是。”

西凝雪赞同得点了点头,然后转到了伏婳的身边,“姐姐,我替你打探了一番,这人的确挺好,既不爱酒也不爱赌,像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姐姐早些收了才是正道。”

“开什么玩笑呢。”伏婳羞涩垂首,依旧不温不火的,“我与楼公子之事又不是你情我愿,就算如当我对他有了意思,可……”

“没关系,来日方长……他日后做客吟风楼还愁没机会勾搭吗。”调笑的向伏婳眨眨眼。

伏婳又是好笑又是怨道,“少多嘴,回你的府去。”

西凝雪洒脱一笑,行了个作揖的礼就出了房间,她知道伏婳姐姐会在窗口站着目送她出吟风楼,但她也不能生出半点留恋,不然一心软又和伏婳姐姐呆上一天,回去可就不好交代了。

至于楼小二,刚才那番离别辞后就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家中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既然是楼小二的事,她西凝雪自然也不会庸人自扰的把问题撇在自己身上思考,当下的问题应该是回府之后该用什么样的理由交代,记得上次好像用的是风筝掉到了宫外,追风筝追了几天几夜……

这次……烦躁的搓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

任你水淹开封,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随机应变一点总会想出办法的,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用皇奶奶给的令牌,畅通无阻的回到了府内,不出她意料的是,二老也是一贯的等在大堂,西凝雪凝神屏气,然后挤出一张笑脸,“爹、娘你们回来了?!”

更加让她惊奇的是二老只是默默的叹气,那两双无神的眸中映着深深的悲痛,西凝雪又开口叫了声,却没人应声。

隐隐约约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且一定涉及到她的大事。可是她最近的确什么坏事也没干啊,除了前些日子又去药园子里踩了几脚和不小心用石头砸到一窝鸟,可这些小事她是万万不会说的,爹娘又怎么会知道呢?

万般无奈之下又违心的上前,傻笑着摇了摇老爹的袖子,“爹爹?”

老爹如同看到自己的银票被人丢进河里,然后又被人打了十巴掌一样的痛苦,却又立即转开了身子,沉闷的叹气,“唉……”

“娘?”西凝雪拉了拉娘亲的袖子,结果娘亲什么话都没说,就着椅子往后一倒,掩嘴呜咽。

这到底是怎么了,谁死了啊,个个都一副丧气样。照理说她们西家亲戚那么少,把七大姑八大姨算齐了也不过就是十几个人罢了,可她的七大姑八大姨远在民间,和她们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爹娘应该不会准备突然告诉她,她其实还有个哥哥弟弟什么的,然后那位哥哥弟弟如今回来了,然后要继承西家?

思量无果之下问爹娘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灰心丧气的往屋里一坐,把小梅叫进了屋里,唾气问道,“府里出什么事情了。”

小梅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终是在她眼神威慑下招了,“今日老爷夫人刚从外边回来,就领到了圣旨,圣旨上说……皇宫选秀,凡是朝中十五以上且没有婚嫁的女子都要进宫。”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也要去参加那个什么什么选秀?!”

“嗯。”

怪不得爹娘这副悲痛的表情,感情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崽就要送进老皇帝的口中,能不悲痛能不像被银票扔进河里然后又被抽了十巴掌的痛苦吗,既然如此她可要想想法子逃脱掉秀女的份。

坐在梳妆台前,思考许久的摸了摸下巴,终于想出了可行得办法,你欣喜得又将小梅叫了过来。

“小梅,把院子里的玫瑰和紫罗兰取几朵,还有给我找一只毛笔来,切记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是。”小梅肩负重任的出门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候,小梅焦急的把东西都堆在了桌上,好奇的问,“小姐,要这些做什么?”

“别多嘴。”西凝雪捻起了几片花瓣放进了茶杯里捣碎,然后用毛笔蘸取玫瑰的汁液,似繁星一样将其点在了洁白的脸上,然后又蘸了点紫罗兰的汁液,再点上了一层。

眼见大功告成,西凝雪满意的将其擦掉了。

“很好,到时候我就不信这宫里头的人还敢要我,哈哈哈……”西凝雪内心怅然的放声大笑,小梅以为她突然患上了失心疯,吓得直哭的拉了拉她,“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我高兴不成啊!”

“呜呜呜,我怕啊……”

西凝雪调整到正常得表情,白了小梅一眼,“我没事,你先出去,让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她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光是这一个办法,万一在还没有进宫的时候就被拆穿了,难免前功尽弃。所以她要想想该怎么面对自己计策失败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