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冽绕偏光,荒芜丛生万点霜。一道圣旨,她做了他的后。

冰寒冷冽绕偏光,荒芜丛生万点霜。,一道圣旨,一颗私心,鬼使神差的,她做了他的后,端坐在高贵的金边宝座,俯瞰人生。第一次知晓权力的味道,第一次尝到情爱的苦果。宫中女子如狼似虎,稍微出偏差,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一不小心,步步为营的脚步也被心底绽开的柔情阻碍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帝王心始终难猜测,一次次的背叛,一次次的冷漠,一次次的心伤,心归何处?情撒何方?倒不如化作春水向东流淌。
寒冷冽绕偏光,荒芜丛生万点霜。一道圣旨,她做了他的后。
楔子

冷清、寂寥、空灵,数般滋味拢杂在一起,交织在不远处一个凄冷大院的周边。此刻的天色已经是慢慢渐暗,模糊的月色悬在天际,散射着淡淡的光波。夜凉如水,若是再加上这寒冷空寂的冬夜,怕是难熬的了。

“小姐,很冷了,还是进来休息一会儿吧。”担忧的话语从这大院的一边传了出来,带着丝丝的心疼之味。只看到一个穿着淡蓝色夹袄的小女孩蹲在地上搓洗着什么,细细看去却是一件上好的丝织品锦缎衣,袖口边上是淡淡的金花纹,华丽且复杂。小女孩恍若未闻一般的,继续机械一样重复着手里的动作。身边的丫鬟状的人倒是着急了,蹲下一把抢过小女孩手里的衣服,期期艾艾的开口道,“小姐,何必要这般委屈自己!这种粗活就让奴婢们做就好了!”

小女孩没说话,只是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丫鬟,像是叹了一口气,几乎不可闻的声音从女孩的口中传出来,“回去吧,被其他人看到不好,会为难你的。”说完这句话,小女孩就毫不费力的抽走丫鬟手里的衣服,抱着盆转身就走近面前的房间,很快的,房门就“咔”的一声关上了。留下丫鬟一个人傻呆呆的蹲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庭院里,又恢复了往日一样的安静。

天边的月光更加模糊,刺透寒冷的光映照下来,不是的带着温暖,相反的,是彻骨的寒意。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房间里,不一会儿传出了近乎于颓唐的低喃,随后便又是一阵洗洗涮涮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

“你还真是粗手粗脚的,连洗衣服这样的事都不能好好做到呢?”一道颇为稚嫩的话语从粉衣少女嘴里溢出,随即便是一件衣服狠狠的甩在面前近乎于要瘫倒的人面上,本就俏丽的脸蛋上闪着无限的趾高气昂,带着睥睨神色,“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段家呆着,明明就是人人喊打的丑八怪!”

面前被斥责的女孩子面色毫无波澜,伸手拽下还带着皂角香气的锦缎衣服,眸子缓缓的垂下,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勉强的站稳了脚跟,身子却是依旧摇摇晃晃。

“好了好了,锦秋,别这么大火气了,让奶娘看到又该训斥了!”倒是女孩子身边的一个少年有些看不下去,出言制止道,“和这么一个人还不值得生这么大的气,不是么?”

听到身边少年的话,叫锦秋的女孩子才算是消了火气,带着点撒娇的味道,“还不是这丫头大清早的惹我,明明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呢!”她说完这话,美眸喷火的瞪了一眼依旧文丝未动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恶狠狠的推了一把,嘴里依旧是刻薄的话语,“看什么看!表少爷都替你说话了,还不快滚回去!碍人眼的东西!”

女孩子兴许是丝毫没有防备,被冷不防的一推,脚踝一扭直接就跌到在地上,身边的棍子也直接斜斜倒下。一身破旧蓝裙的她狼狈不堪倒在地上,耳边是一缕碎发轻舞飞扬,盖住了幽深靓丽的瞳孔。

“真是丑死了!还不快起来,在这里脏了我的地方!”锦秋依旧是恶言相向,随即看到了一边的木棍,恶趣味的眨眨眼,轻蔑的话语肆虐的冲出来,“啊呀呀,你看我这个记性,还真就是忘记了,你是个瘸子啊!瘸子当然是和正常人一样走不好路了!还真是对不住你!”锦秋一边说一边看地上匍匐着的女孩子的反应,一股惬意从心底缓慢的升起。

“锦秋,你就别再说了。”一边的表少爷担忧的看了一眼地上趴着的女孩子,转头朝身边的人说道,“姨母不是约了我们去看戏吗?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拉起身边女孩子的手就朝门外走,一边碎碎念一边默不作声的回头看看依旧是趴在地上的女孩子,“还不快走,耽误我时间可不饶你!”

“哎呀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大力气做什么!”锦秋抱怨的开口,也随着那个少年一步一步的走出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地上趴着的女孩子见到周围没了声音,才双手撑起自己身子,勉强的站了起来,转头看到一边和自己一样狼狈的棍子,咬咬牙的弯下身子朝着木棍抓过去。还没等碰到木棍,一双白皙的手先她一步抓起了木棍,女孩子一愣,抬头便是撞入了一双温婉柔美的眸子里,像是四月的阳光,和煦而温暖。

“暖阳姐姐。”女孩子第一次不再那般冷漠,而是带着几分欣喜。

?

“怎么样,伤口还疼吗?”地点一转,带着柔美笑意的女子牵着女孩的手走到她居住的地方。依旧是如往常一样的清冷,带着点点肃杀的味道。她不悦的皱起眉,随后就转头看着勉强拄着棍子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女孩问道,“他们趁我不在,竟然是这般欺辱你的?”

女孩没说话,毫不在意的倾身坐在台阶上,也不管什么寒冷不寒冷,这样的冬天早就习惯了不是吗?她也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说白了,和丫鬟没什么区别。不,甚至还不如丫鬟。

段暖阳颦蹙着眉头,原本就生的倾国倾城的她这一个细微的表情倒是显得越发我见犹怜,她见到那个蜷缩起来的小身影,也不顾及自己身子骨畏寒,顺势就坐在女孩子的身边,带着淡淡的柔声,“寒芜,你这么柔弱的性子,到底还是吃了不少亏吧。”

寒芜。寒冷荒芜。有多久没被人这般叫过名字了,段家的上下,不论下人还是少爷小姐们,不都是直接称呼自己为“丑八怪”的么?哪有人会切切实实的唤了自己的名字呢?这一声,还当真是有够陌生的。

不错的,她是段寒芜,当今骠骑大将军家的最小女儿,在扶风国,没有不晓得段将军的,赫赫功名无疑是将整个段家推上了国家的顶峰,边疆自打段将军接手之后便从未发生过侵扰百姓的事情,他是百姓称赞的好将军。但,也只是对百姓而言,而对她段寒芜,他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什么是父亲,她不知道,也不屑去知道。段家的少爷小姐们都受到了最高的崇敬,外表光鲜亮丽可内心呢?也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若是说最善良的存在,大抵便是段寒芜面前的美人,段暖阳了。刚刚十五年华,便已经是风靡天下,没有不为段暖阳的一颦一笑倾倒的人,就连段寒芜看到如此美人,也会有失神的时候。段暖阳大概是段寒芜唯一的亲人了吧,如果说她还有亲人的话,那便是死去很久的娘亲。

段寒芜,也是姓段的,不是么?

段家的子嗣何其多,旁系连枝就是数不清,正统的嫡系也有四五个,段将军怎么会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一直默不作声为空气的女儿呢?更何况,还是个先天不足腿脚残疾的女儿,段寒芜自打出生起便脚不太灵便,先天性的跛脚更是让她离不开拐棍,再加上面貌丑陋,无疑是雪上加霜。她左半边脸无疑是羊脂玉一样的美好,纤细的连绒毛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眼睛上扑闪的睫毛纤细绵长,像是一把小扇子。光是看着左脸的确是赏心悦目,若是加上右脸便不是那么回事了。段寒芜右脸眼睑下开始,一直延伸到脸颊末尾处有一块很大的红色胎记,没有什么奇特的图案,只是红红圆圆的一块大胎记,看起来格外的狰狞可怖。她从小就一直生活在被人欺辱的环境里,虽然有娘亲一直在护着也于事无补。因为娘亲当初就是一个小丫鬟误入了将军的眼而被临时宠幸的女子,哪有其他夫人光华鲜丽的背景?

五年前的一个夜晚,段寒芜的娘亲因为和外人私通而被乱棍打死,因着将军当时不在府,将军夫人便随随便便的处置了段寒芜的娘亲,尸骨被抛弃到了荒山野岭。段寒芜也因为这件事被冷落到了极点,本就不受人待见的她从此以后完完全全坠入了深渊,无数个人变相的欺辱她,脏乱差的活统统塞给这个年仅七岁的小孩子,长辈和哥哥姐姐们更是充耳不闻,合起火来欺辱段寒芜。甚至冒出了段寒芜不是段家骨血的传闻,将军也丝毫不当回事,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了一般。

“段寒芜,麻烦精,没爹死娘扫把星!段寒芜,丑八怪,活该这辈子没人爱!”

“哈哈哈~跛脚鬼!丑八怪!”

无数个日夜,都被这些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欺辱,各种各样的顺口溜像是大网一样的将段寒芜盖住,隐蔽了那颗脆弱不堪的心。

直到,那个像是阳光一般温暖的女子冲着腌臜不堪的段寒芜伸出手的一刹那。天,都亮了。

“寒芜,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段暖阳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段寒芜的脸蛋。

段寒芜则是低下头,往日的瞬间像是翻花一般的闪现出来,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盖住了那般丑恶的胎记。

段暖阳似乎是发现了段寒芜的举动,无奈的笑了笑,随即伸手将她好不容易遮盖住的头发拨弄到一边去,眸子闪着璀璨的温柔,像是呢喃一般的,“我们的寒芜多漂亮,干嘛要遮挡起来?”

“暖阳姐姐。。。”段寒芜眸子闪烁,半晌只说了这么几句。

“呐,姐姐觉得,有这般幽深明亮眼睛的人,绝对是个大美人的哦!”段暖阳笑着开口,便转头看着天边模糊的月光,脸颊显得分外的柔和。

段寒芜眨眨眼,冰山一般的脸上终于是裂开了丝丝的痕迹。

果然,段暖阳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第2章

不知已经过了多少个春天,院子里的梨花杏花都纷纷的崭露头角,吐露着芬芳。

微芳华绿,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不远处,一个穿着水蓝色薄纱裙的女子朝着树这边走过来,只不过她手里的一根拐杖却是分外显眼,女子小步小步的靠近树边,静默的抬眼看着,随后借着拐杖的力道踮起脚靠近距离自己是最近的一朵海棠花,用力的呼吸片刻,白皙的小脸上才带着淡雅的笑意。

蓝天,草木,女子。

一切交织在了一起,竟然是分外的瑰丽。

距离女子的不远处,一个华光锦缎的男子目光倏地就落在了那抹蓝色上,再也离不开。

微风轻轻扬起,女子左半边脸颊的发丝被风温柔的吹起,带着飘渺清新。倾国倾城也不为过,距离很远还是能依稀看到那幽深的眸子下散发的温柔,仅仅是个侧脸便足以媲美天下的美人。

段寒芜察觉到有一束目光一直紧盯着自己,她闭上眼,微微的叹了口气,才转身朝着那抹视线看过去。一转身,瞬间右边脸颊的胎记暴露无遗,男子忍不住的一个踉跄,这才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念礼表哥,为何一直在那里看着,是姐姐们又找我了吗?”段寒芜打量了下风念礼半晌,才缓慢的开口道。声音凄冷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恍若是人偶一般。

听到这个声音,风念礼才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好似还沉浸在刚才惊鸿一瞥的震撼里。再抬头看着面容狰狞的段寒芜,心神才平定下来。他在心底嘲笑自己的头晕眼花,竟然把这样子的段寒芜看成是举世无双的美人,还好,还好。

“不是的,是我来看看你可是有什么需要的了。”风念礼温和的开口。

风念礼是将军夫人那边的亲戚,将军夫人娘家姓风。算起来,段寒芜和这个风念礼是一点亲戚血缘关系都没有,倒是和段暖阳有些血缘。段暖阳是将军夫人的二女儿,大女儿已经早早的出嫁。

段寒芜闻言,直接转过身去,带起一阵子海棠花的味道,语气不温不火,“寒芜这里什么都不缺,一切安好。念礼表哥还是不要有事没事的就过来了。”

风念礼被她身边的海棠花味道给迷惑了心神,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心口万般柔软。当初见到这个段寒芜的时候便是她被姊妹们欺辱着的时候,那刚毅女子的面孔至今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闭上眼,便是这个女子眸光如水,深邃似海的模样。

“寒芜,你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风念礼说不上那里来的怒火,原本温润的面孔也冷淡下来,他不是发怒,是心疼。这样的女子为何就得不到世人的怜爱,为何就要受苦受累,明明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不是吗?

段寒芜身子一僵,她已经习惯于冷言冷语的对待其他人,当然,除了姐姐段暖阳之外。此刻,她偏过头来,右脸的胎记显得格外突兀,眸子却在丑陋胎记下越发的明亮,她就那样看了看风念礼,嘴角突然弯了弯,促狭一般的开口,“若不是知道我这副丑模样,我都要怀疑念礼表哥是不是喜欢上寒芜了。”丢下这么一句话,段寒芜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背影潇洒利落,映着满是花朵的芬芳,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消失不见。

而一边的风念礼则是瞠目结舌的看着远去的蓝色身影,震惊于她的话,久久的不能回神。喜欢。。。段寒芜?

段寒芜捧着自己刚刚摘得海棠花一瘸一拐的走回房间,刚刚推开门,就看到段暖阳坐在桌子前对自己微笑。她也跟着莞尔,走过去将新鲜的花放进花瓶里,才说道,“姐姐今日怎的得了空,还来寒芜这里坐。”

“怎么,姐姐就不可以进来了?”段暖阳娇气的撅撅嘴,要知道,平日里的大家闺秀是说什么都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一向是端庄淑女的段暖阳也同样。她抬眼看了看摆在面前的海棠花,忍不住的嗤嗤笑道,“我以为寒芜是从来不会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没想到你竟然是钟爱海棠的啊!”

段寒芜没说话,只是颇为埋怨的瞪了段暖阳一眼,才掀起自己的裙角款款的坐下。刚坐下,就感觉到段暖阳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一个劲的看,她有些不太适应,转过身去淡淡的开口道,“这般看我,是做什么?”

段暖阳依旧是笑眯眯的盯着面前的人不放,先是瞅瞅开放艳丽的海棠花,随后才开口道,“寒芜啊,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引诱的人想要摘下呢!”

段寒芜身子一僵,微微瞥过眼神瞧着对面笑嘻嘻的姐姐,忍不住的说道,“姐姐就别再和我卖关子了,一天到晚一个劲的说着什么鸟语花香的话,寒芜都是听不懂的,不是么?”说着,段寒芜一双透彻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段暖阳,带着幽深的吸引力。

“寒芜,姐姐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告诉你,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段暖阳柔声的开口说完这么一句,才淡淡的启口,“念礼他,对你可是极好极好的吧?”

若是说,刚才段暖阳说的酸溜溜的诗句自己不理解的话,这后面的这句,段寒芜却是实实在在的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姐姐你在乱说些什么。”段寒芜眸子一横,不悦的撇撇嘴。

“姐姐说什么你不是很明白的吗?还装什么傻。”段暖阳依旧是眉眼弯弯,“我只是想着,什么时候有人来保护爱护我的海棠花,不愿你再受苦受难。”段暖阳突然一改温柔笑意,只是满目带忧,“说不准什么时候,轮得到姐姐出阁了,谁还能在将军府护着你。”

段寒芜闻言,笑着伸手拨弄了几下海棠花的花瓣,花瓣许是脆的很,手指轻轻触碰便应声而落,落到桌子上,一抹粉嫩的红瓣。段寒芜始终是简单的梳着半个发髻,右边脸遮盖住了丑陋胎记,但是遮盖住的脸颊还是普普通通,看不出丝毫的美艳。只见到她依旧是垂着脑袋,看着桌子上的海棠花,突然声音宛若是冷泉般的,“姐姐可是有了心上人?”

“恩?什么?”段暖阳一愣。

段寒芜反笑,眉眼弯弯,“姐姐慌张什么,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完她手指继续拨弄着海棠花瓣,“如果不是这样,姐姐为何开始为我的以后打算?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姐姐似乎都回来的很晚,平日里也是动不动就出门去,不是么?”

“寒芜、、、”段暖阳失笑的摇摇头,“你何时观察的这般仔细了?”

“只是因为是姐姐,我才观察的。”段寒芜若无其事的开口,“说吧,哪家的公子让我美丽绝伦的姐姐动了芳心。”

段暖阳微微一笑,听着自家妹妹的话语,心口一软,眸子也跟着水波荡漾,半晌才慢慢的启口道,“仅仅是个文弱书生,我是在听戏的时候遇到的那位公子,当真是仪表堂堂才绝无双。我觉得,大概世上没有比他再俊美斯文的人儿了。寒芜,那位公子当真是文质彬彬,和我说了几句话脸也会红,就是到了现在我们互诉衷情时候也会忍不住的脸红,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呢!我觉得寒芜也一定会喜欢他!”说完,段暖阳就满脸欣喜的看着段寒芜。

“我可不会喜欢他。若是喜欢了,姐姐怎么办?”段寒芜逗趣的说道,随即就看到段暖阳嗔怪的一个眼神。段寒芜哈哈哈的一笑,相比在这样空冷寂寥的将军府,她倒是更喜欢和姐姐谈天说地,诗词歌赋的确是不在行,读书识字也是姐姐教的,这样的姐姐,应该会很幸福的。“可是姐姐,大夫人会同意姐姐嫁给名不见传的书生么?”

段暖阳闻言,果真是皱起眉头来,她咬咬唇,再抬头宛然是坚定,“寒芜,人这辈子多多少少要为自己而活,我段暖阳一直都是大家闺秀的在夹缝里生存,不过这次的姻缘,我想自己做主。仅此而已。”

“呵、、、”段寒芜沉沉的喘了口气,“既然这样的话,寒芜定然会全力帮助姐姐的。”

“寒芜。”段暖阳温婉一笑。

天朗气清,说不出的美好。兴许是昨夜下了一夜雨的缘故,今早上的空气中还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大抵便是这样的情景。不过这里的新绿要比诗句中的多出数倍来。

段寒芜照旧是拄着拐杖走到院子里摘花,海棠,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现在因为段暖阳的关系,她的身份也提高了不少,至少下人不会串通起来欺负段寒芜了。衣衫也从原来的粗布衣裳转变为真正大小姐的绫罗绸缎。大概是自己一个人习惯了,段寒芜的庭院里一向都是不喜欢有人在,丫鬟小厮什么都没有,只是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欣赏呼吸着满目的芳香甜美。

“段寒芜!”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从段寒芜身后传了过来。

段寒芜眉心微微皱,欣赏海棠的心情全无。

怎么每天都有找麻烦的人来,白白浪费了这美好的景色。扫兴。

第3章

不回头,段寒芜也知道来人是谁,从小到大都在不断欺辱自己的堂姐,段锦秋。也不知是不是八字不合,有了段暖阳的庇护,这个段锦秋还是三番五次的来找段寒芜的麻烦。

“锦秋姐,又有什么事么?”段寒芜不是从前的自己了,最起码畏首畏尾是做不到的,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上那个气急败坏的女子。不得不说,段家的女子儿子都承袭了绝美无双的基因,光是这个旁支的段锦秋便是生的如此貌美,何况是心地善良的段暖阳呢?不过她段寒芜除外,或许,自己真的不是骠骑大将军的女儿吧,不然为何生的这般丑。

“呸!别用你那个恶心的嘴脸对着我!我想吐!”段锦秋一向是出了名的泼辣,眼看着到了二十岁,也是迟迟未嫁,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整日和其他闺中小姐吟诗作对赏风景,过的十分快活。

段寒芜没说话,只是冰冷的看着面前的段锦秋,半晌才幽幽的吐了一口气,“那么,小姐,这次来找我,有何指教?”

“指教?你还好意思和我说指教?”段锦秋一直看不惯段寒芜。这么丑的东西也配在段府呆着,简直就是段府的耻辱。她眉头一挑,“段寒芜,念礼哥哥和你很好?前几日都一直给你送东西。他为何一直都围着你转圈圈,是不是你这个妖女对我念礼哥哥使了什么法术不成!”

段寒芜闻言,颇为头疼的扶额,再看这个段锦秋,带着点点可怜的深意。

“我和念礼表哥什么也没有,也没使什么妖法。你想多了,无非就是他看我可怜罢了。”段寒芜轻轻的开口道,便转身,“如果你就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话,大可不必,倒不如去问问念礼表哥为何要对一个丑女献殷勤比较好。”

段锦秋一愣,随即就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我念礼哥哥凭什么要对你献殷勤!丑八怪,还当自己是什么美人不成?你就是随了你娘亲那个狐媚子劲儿!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恶心!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什么模样!”段锦秋撒起泼来什么都管不得,美眸喷火,恨不得要把眼前的女子烧的连灰都剩不下。

本来要走的段寒芜听到段锦秋这一席话瞬间变了脸色,她顿住脚步,背对着段锦秋的脸都布满了阴霾。突然的,段寒芜回过头,狠厉的目光直直的逼向了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女子,原本带着胎记的脸就可怖,再加上凶狠的眼神,像是地狱里来的使者一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一击致命。段锦秋看到她脸色的变化,也住了嘴,呆愣愣的看着突然安静的可怕的段寒芜。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说错了!”段锦秋暗想着怎么会被这么一个丑女给吓到,她壮了壮胆子,气势汹汹的看着段寒芜。

段寒芜没说话,拄着拐杖慢悠悠的一步步走过来,等到了段锦秋身边的时候。眸子已经如刀般锋利,她就这么盯着段锦秋,而段锦秋则是战战兢兢的看着面前阴冷的女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段寒芜才低低的开口,“你算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娘亲?”

段锦秋愣住了,明显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段锦秋,论身份论地位,似乎是嫡系的我更加尊贵吧?”段寒芜依旧是寒光迸射,眸子像是一汪深潭,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哪怕我丑的无以复加,丑的惨绝人寰。至少,也比你来的尊贵。要回去照照镜子的是你段锦秋,一个外人到嫡系子女身边指手画脚,算什么东西?”说完这几句话,段寒芜则像是无事一样的转身,拄着拐杖就走了。

“你你你你、、、段寒芜!你这个混账!”段锦秋等到身边寒气消失了,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这个丑女给震慑住了,她气的直跳脚,“段寒芜!你给我等着,我定和你没完!”

段寒芜的身影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句话,“你大可以试试,如果不怕爹爹惩罚的话。”

闺房。

“呜呜呜!呜呜呜、、念礼哥哥,你倒是评评理啊,她凭什么这么说我!”房间内,段锦秋哭的不能自已,身边的几个姐妹都帮着诱哄段锦秋。段锦秋则是一直眼睛盯着对面沉默不语的风念礼,心想着看这样子段寒芜还如何在自家面前嚣张。

可是段锦秋等了许久都不见风念礼过来哄自己,相反的倒是坐在那里思考着什么。

“念礼哥哥,念礼哥哥!”段锦秋见状,不满的等着对面发呆的男子,气呼呼的开口道。

“恩?怎么了?”风念礼这才回过神,依旧是那般温润的模样,“怎么了?锦秋?”

段锦秋气结,“念礼哥哥,刚才我说的什么你完全都没听进去是吗?”

风念礼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罢了罢了,你只要告诉我,你很讨厌段寒芜就可以!”段锦秋随意的摆摆手,依旧是不依不饶的拉住风念礼的手说道,“你不要总是靠近那个丑八怪了,我知道的,都是那个丑八怪擅自靠近念礼哥哥你的,对吧?”

风念礼一愣,随即笑着摇头,“锦秋,你在说什么呢?”他伸手拿过茶杯倒了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我就是不希望念礼哥哥和她接触,那个脏丫头会掉了念礼哥哥的价的!”段锦秋还是不依不饶的说着,还顺势抓住风念礼的袖子摇了摇。

“锦秋。”风念礼不着痕迹的甩开了段锦秋的手,温柔的说道,“寒芜再怎么说也是妹妹,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可以这般排斥寒芜呢?再者,我觉得寒芜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想到那日在海棠树下那个俏丽的脸,风念礼忍不住的心口一跳。

“念礼哥哥、、、”段锦秋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实在想不出这话居然是她最心爱的念礼哥哥说的。自己一直云英未嫁为的就是他风念礼不是吗?想到这里,段锦秋气呼呼的开口道,“她一直就是不干净的存在,娘亲和别的男人颠鸾倒凤,根本就是将军府的笑柄!兴许她根本就不是我们将军府的人,不然为何长的这么丑!都说了相由心生,这样的人,念礼哥哥怎么还说她的好。”

“住嘴!”风念礼再怎么骄纵段锦秋,这次也是被她的话给弄的来了火气。他尽管是生气,语气还是带着点点温润,“锦秋,一个姑娘家,如何好意思说出这么污秽的字眼!难道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段锦秋显然没想到风念礼竟然会吼自己,她僵硬了半晌。看了看周围同样诧异的脸孔,一股火气蹿了上来,随即便是眼眶里充斥着泪水,气恼的提裙站起来,“你也因为那个臭丫头对我吼,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说着这话,段锦秋就提着裙子快速的跑了出去。

“锦秋。”风念礼眉心皱起来,看着早就跑出去的段锦秋,轻轻的叹口气。

夜晚。

段寒芜坐在桌子前,拄着下巴看着面前的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清冷的话语从她口中溢出,夹杂着身边摆放着的海棠花,芬芳,幽远。

她不是名门淑女,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可以去学堂跟先生做学问。背负着骂名的自己只能在夜深无人之时关起门来细细品读,闲暇之时段暖阳也会来教自己认字。学问,大概只是给那些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儿们做的吧?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突然一道声音从窗外传了过来,吓了段寒芜一跳,紧接着就看到一张俊秀儒雅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念礼表哥,是你。”虽是被吓到,段寒芜始终是保持着冷淡的态度,只是冲他微微的点点头,伸手盖住自己的胎记,只用半张完好无损的脸对着风念礼,“很晚了,可是找寒芜有事?”

风念礼依旧是儒雅的一笑,随后支起自己的手臂拄着窗户边缘,轻轻的开口道,“没有啊,只是闲来无聊四处走走,这不是听到有人在念诗,就起了兴致么!”

“恩。”段寒芜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伸手把自己还在看着的诗经给盖住,半垂着脑袋,不说话。

风念礼看到段寒芜的样子,眸子闪过了点点水光,他突然开口,“寒芜,我可以进去坐坐么?”

“恩?可以。”段寒芜一愣,随后赶紧站起来,抓起一边的拐杖,踉踉跄跄的走过去给风念礼开门,腿脚不方便做什么都慢一步。这边刚把门打开,脚下就忍不住的一扭,斜斜的倒了下去。段寒芜已经,瞬间便已经投入了一个温暖怀抱,身边都扑满了香草的气味儿。

那个怀抱,是暖的。

还不等段寒芜反应,只听得头顶上的人低低窃笑了一声,“寒芜,怎的这般心急,不会好好的走过来吗?”

“。。。。”段寒芜不语,头发盖住的耳朵,红透了。

第4章

松开了风念礼,段寒芜尴尬的转身,继续一瘸一拐的帮着风念礼倒茶。显瘦的背影看着似乎一阵风过来就会倒下,她的手指纤长白嫩宛若青葱,十指芊芊捏住茶壶的盖子,动作优雅,只是转瞬的功夫就倒了一杯热气扑鼻的茶。她敛下眸子,可以看得到细细密密的睫毛都在颤抖着,盖住了眼底的淡淡青色。

“念礼表哥,请用茶。”段寒芜端着杯子递给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风念礼赶紧接过茶杯,先是抿了一口才笑着道,“寒芜的茶当真是极好的,难怪暖阳总是在我面前夸奖你的茶艺好。”

“表哥谬赞了。”段寒芜依旧是站在那里。

风念礼则是依旧小口小口的喝着茶水,余光扫向了对面站着的女子。依旧是蓝色衣衫,长长的遮住了娇小的身材,一头乌黑秀发一直都是随意散漫的捆绑着,右脸特意的留了些许的头发盖住难看的胎记,端庄温婉的样子,安静的就像是个瓷娃娃。风念礼心神一荡,惊异的发现自己竟然什么时候对段寒芜的印象这般好,起初原本就是怜爱和同情。他抬头看看段寒芜,不知何时,那个隐忍不发的女子已经出落的像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念礼表哥,时辰不早了。难道你只是来寒芜这里喝杯茶么。”段寒芜见到风念礼茶杯空了,走过去再添了一杯,语气依旧是带着疲惫。

风念礼一愣,赶紧站起来,笑笑,“不是不是,我就是进来看看寒芜的诗经。”

“表哥这是何意?诗经不是表哥小时候就度过的书吗?何必要来看寒芜的?难道是来看寒芜的笑话吗?”段寒芜身子一晃,像是被戳到痛处了一般,启唇就道。话语字字珠玑,像是利箭一样的冲风念礼飞过去。

她段寒芜一心只想过的平平淡淡,别的什么都不想。为什么总是有人和自己过不去,难道说,她段寒芜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这些公子哥大小姐们嘲笑的吗?

风念礼被突然冷硬语气的段寒芜给惊到,他惊诧的看着面前寒光迸射的段寒芜,紧张的站起来,“寒芜,不是的,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那是什么?”段寒芜咬着红唇,“这些东西对你来说都是最基础的吧?我竟然连基础的东西还在看,是不是觉得这个丑八怪不配学这些东西?”段寒芜越说越激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就这般崩溃,只是通红着眼睛怒视着面前的风念礼。

“寒芜,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风念礼抢话道,生怕段寒芜不相信似的,走过去一把按住她的肩,低头和面前这个通红眼睛的女子对视,声音依旧是温温若若,只不过多了几分焦急的意味,“我只是喜欢诗经,喜欢诗经罢了。不是在嘲笑寒芜,不是在嘲笑你明白吗?”他咬唇脸色白了白,像是决定什么一般的说道,“我来就是为了和寒芜一起学诗经的,你知道吗?”

段寒芜听到这话,愣住了。她依旧是红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这个俊秀的男子,半晌才喃喃的开口,“表哥说的当真?”

“恩,当真。”风念礼点头,万般认真。

段寒芜心里迅速平静下来。她尴尬的看了看风念礼还在握着自己的肩膀,脸蛋有些火烧般的滚烫,脑海里突然想起今日段暖阳和自己的谈话,一时间尴尬的不能自已。她眼睛不断的躲闪,声音细若蚊蝇,“表哥,我暂且相信你。”若是骗我,自然不会这般紧张的和我这样的丑八怪解释。

风念礼闻言,才放松下来。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惊诧的赶紧放下自己的双手,灿灿的笑笑,“那就好,那就好。暖阳没时间教你读书,我来教你可好?”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好。”段寒芜这次声音不再像是寒冰,倒是增添了淡淡的暖意。

风念礼笑笑,“那过来吧,我们上课。”

“恩。”段寒芜弯弯唇,拄着拐杖走到风念礼的身边坐下,一股海棠花味道就扑面而来,风念礼神色一怔,就看到自己左边坐着的段寒芜。段寒芜察觉到了目光,转头疑惑的眨眨眼,“表哥可还是有事?”

“寒芜。”风念礼淡淡的开口,随后指指她的头发,“头发盖住脸,不会觉得难受么?更何况还影响视线。”

段寒芜原本笑着的脸一僵,随后尴尬的伸手摸了摸紧贴着自己的发丝,眸子闪着晦涩的光芒,宛若是深潭,映照在风念礼的眸子中。段寒芜依旧是摸着头发不知道该不该把头发捋过去,生怕自己这副丑样子吓到了身边的风念礼。刚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一双带着草香的手指就伸了过来,段寒芜的脸蛋上感受到了一股热度,随后便是右边一阵的清凉,烛火的光芒暖洋洋的照了过来。她浑身一阵颤栗,惊诧不已的转头看身边的人,回应她的只是风念礼一个儒雅的笑意。

“这样不是好多了,是不是?”风念礼依旧是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眸光盛满了温柔,像是那天边最美的月光,柔和的紧。

段寒芜尴尬的把头扭过去,伸手捂住了自己脸上的红胎记,“表哥难道不觉得恶心么?对着这个模样的我。”

“不会啊,寒芜怎么会让我觉得恶心呢?”风念礼笑着回答道。

“表哥是在安慰我吧,这么一张丑陋的脸,光是自己看着就万般难受,何况是其他人呢?”段寒芜依旧是伸手捂着脸颊,不肯把手指放下,隐藏在别处的双眼,已经是泪光闪闪。

风念礼闻言,伸手强制的转过段寒芜的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含泪光的女子,水光潋滟,闪着难以诉说的光波。风念礼笑笑,伸手盖住段寒芜的细指,刺骨一般冰凉的温度让他皱皱眉,怎的这般寒冷?他伸手把段寒芜的手指一点点的掀开,随后扯下,段寒芜右边脸的胎记完完全全暴露在风念礼的眼底。段寒芜闭着眼想要闪躲,不料风念礼却是捧着段寒芜的脸蛋啧啧有声,“你是在骗我的吧?这张脸哪里丑了?分明是很清秀的小姑娘,不是吗?”

段寒芜身子一颤,“表哥、、、、”她睁开水眸,一眨一眨的看着面前对着自己笑的人,一股暖流在心底划过,半晌,才低低的问了一句,“表哥,不觉得寒芜的脸很可怕吗?”

“为什么要觉得你可怕?”风念礼反问道,随后松开段寒芜,一本正经的开口道,“你可别因为害怕读书而找借口啊。”

段寒芜一愣,随后忍不住掩唇嗤嗤的笑出声音,脸色的胎记因为面部的颤抖而显得越发狰狞起来。风念礼嘴角忍不住的一抽,捂着自己的脸道,“寒芜,你还是不笑比较好一点。”

“。。。。”段寒芜咬唇不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屋子里顿时响起了风念礼夸张的笑声,和往常温润完全不同,带着点点的欢愉。

一把新鲜粉嫩的海棠花,满屋子都飘着淡雅的气味儿。不只是段寒芜喜欢,将军夫人也是很喜欢海棠花的。大清早,段寒芜就捧着一大束的海棠花走来进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股子娇蛮的声音说道,“姑妈,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把那个段寒芜给赶出去!”

“锦秋,你这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啊。”随后的是一个妇人低低的声音。

“舅妈,那个段寒芜在将军府里只会给我们段家蒙羞!那么丑的一个人,光是看着就觉得恶心!锦秋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那样的一个丑丫头留着!”段锦秋的话语越来越刁蛮,甚至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将军夫人兴许是被段锦秋叨扰的烦了,语气也带着丝丝疲惫,“锦秋啊,寒芜再怎么说也是我段家的孩子,你再怎么看不惯她就不理便是了,何必要咄咄相逼呢?”

“舅妈,根本就不是我的错!是那个丑丫头的错!”段锦秋咬着唇,“都是因为那个丫头,念礼哥哥都不怎么搭理我,还因为这个和锦秋生气了!你说,是不是那个丫头的错?”

将军夫人闻言忍不住的笑了,“锦秋啊,因为念礼而迁怒寒芜,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舅妈!不是的、、、我、、、”

为了防止段锦秋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段寒芜在门口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很快就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她依旧是一身水蓝色的百褶裙装,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像是一幅画。

段锦秋看到她,眉头一皱,赶紧站起来,不屑的瞪了段寒芜一眼,“藏门口偷听,小人所为。”

段寒芜含笑,轻轻的回了一句,“背地里辱骂,奸人之举。”

“你、、、、”段锦秋被她一句话给顶的说不出来,气的直翻白眼。半天才气恼的哼了一声,跺跺脚就走了,走到段寒芜身边还狠狠的撞了一下。段寒芜没恼火,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个锦秋。”将军夫人无奈的笑笑,这才对着段寒芜招招手,“过来吧,日日都要麻烦寒芜你给我换花。”

段寒芜点点头,拄着拐杖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过去,彬彬有礼的给将军夫人行礼,随后才把昨日的海棠抽走,换成今早上新鲜的花朵。不一会儿的功夫,海棠味道就传遍了屋子。将军夫人满足的闭上眼睛,喃喃道,“这海棠的香气,我当真是喜欢的。”

“夫人喜欢就好,也不枉费寒芜日日去摘了。”段寒芜乖巧的站在一边。

第5章

将军夫人满意的看着面前的段寒芜,从小受人排挤,依旧是这副乖巧柔顺的模样,当真是对了自己的胃口。原本她自己也是对这个貌丑的孩子不喜的,但是整日段暖阳在耳边夸赞段寒芜的好处,倒真是让自己来了几分兴趣,这来来往往的,倒还真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错。也就一直在府里庇佑她了,不然,区区段暖阳怎么会一直护着段寒芜长大。

“寒芜啊,锦秋就是大小姐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将军夫人岁数不是很大,四十多保养的却是极好的,她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

段寒芜摇摇头,“不会,寒芜知道锦秋姐姐是骄纵惯了的,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那就好,我还真担心你受不了那丫头,她自小被宠坏了,什么都要争抢到。”将军夫人笑着开口,“我倒是担心你会不会吃亏。”

“寒芜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段寒芜依旧是淡淡的开口,“若是在所难免,吃了亏也无所谓,毕竟吃亏就是福。夫人觉得是不是?”

将军夫人抬头看了看段寒芜,对上她微微冷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谁说不是呢?但是寒芜啊,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嫡系子孙,怎么能让旁支的三番五次的欺压呢?这不仅仅是个人荣辱,也和我们将军府有关。我的意思,你知道吧?”

“是,夫人,我都知道。”段寒芜心底泛起一丝丝的冷意。要说关系,段锦秋似乎比自己还要密切,更何况都在传她段寒芜不是将军的亲生女儿,将军夫人竟然还会对自己说这些话。看来,家族荣辱当真是比私人感情来的多。她敛下自己眸子的思绪,害怕面前这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读出自己的心思。

将军夫人显然是心情好好,看到一边站着的段寒芜,笑道,“寒芜,我怎么总是觉得我们这么生分呢?好说歹说,我也算是你娘亲,对吧?”

“恩?”段寒芜一愣,娘亲,这个词似乎好久都没有听到过了。她木讷的看着面前的妇人,才抬步走过去,头发依旧是挡着自己的脸颊,不敢抬头。

将军夫人自然是知道段寒芜在惧怕什么,她慈爱的拉过段寒芜的手,一皱眉,“你这孩子,手这般冷,姑娘家家的以后可是会的病的。等下找管家给你多做一些补药,当真是要好好的补补了。”还没等段寒芜反应过来,将军夫人又低低的开口道,“你觉得念礼如何?”

“啊?”段寒芜思路有些跟不上,惊诧的瞪大眼看着面前的将军夫人,对她突然的热络有些无所适从。

“你这孩子,难道不成还怕我怎样?”将军夫人好笑的看着段寒芜的反应。

段寒芜依旧是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看着将军夫人,半天才接口道,“念礼表哥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对其他人当真是极好的。”

“那寒芜如何想念礼?”将军夫人眸子闪着狐狸的光芒。

段寒芜惊诧的瞪大眼睛,突然知道将军夫人是什么意思了,顿时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夫人,你想多了,寒芜对念礼表哥只是尊敬和敬佩,别无他想。锦秋姐姐不是对他倾心么?自然是她、、、”

“你自己就对念礼没有什么别的情感?”将军夫人打断段寒芜的话。

段寒芜哑口无言,手指不住的揉搓自己的衣襟。

将军夫人笑笑,伸手把段寒芜盖住脸颊的头发掀起来,颇为肯定的说道,“寒芜,头发这般盖着多不舒服,还是掀起来比较好。再说,寒芜本来就是很清秀的女子啊!”

段寒芜一愣,这个情景,似乎昨日浮现过,此刻脑海里都是那个对自己温润一笑的清雅男子。半晌,段寒芜才近乎于呢喃的“恩”了一声。

因着段寒芜的胎记,每次去市集都会在头上戴着一个斗笠,害怕被人看到自己的容颜。房间里的笔墨纸砚不够,她不喜欢去账房那里索要,更何况也不是自己最喜欢的款式,便整理好了衣衫准备出去采购。

屋子里,对着镜子不断的转身,看着哪里还会出现差错。

“我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这般在意相貌了。”段寒芜懊恼的咬了咬唇,伸手摸了摸带着胎记的脸颊,嘴角含笑。这才迈步走了出去。

平日里,段寒芜出门之时总会实现勘察哪里的人比较少,才会出现。毕竟自己的打扮还是有几许怪异的,她伸手摸了摸挡在外围的薄纱,抿着唇朝自己一向去惯了的“墨宝轩”走过去。

“段姑娘,您来了!”店主是个年轻男子,眉清目秀,眉宇之间散发着淡淡的哀愁,据说在当初还是个出名的秀才,只不过因为未婚妻去世而无心考取功名,因而靠经营小店为生。

段寒芜微微点头,头上的斗笠还是没摘掉,她拄着拐杖慢慢的走进来,直接冲那边的文房四宝过去。伸手摸了摸一边放着的纸张,慢慢的开口,“这些是新进的?”

“不错,段姑娘眼力真好。”店主点点头,抱着一小包的东西走过来,低声道,“算算时间,确实是到了段姑娘来采购的时辰了,因而一早准备好了。”

段寒芜一愣,旋即笑笑,“多谢店主,有劳费心了。”

“段姑娘一直是我这里的常客,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着的。”店主也是回礼笑笑,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已经是正午,想必是人最多的时刻,不妨在我这里喝杯茶歇歇脚,也是好的。”店主淡淡的说着,一直都知道段寒芜的身份怕是不简单,长久以来只是保持着主人和客人的身份地位,朋友更是不言而喻。印象里,面前的这个女子淡漠如冰却夹杂着水波的暖流,当真是极好的。

段寒芜为难的也跟着看看,伸手捂着自己的脸颊。也不知怎的,每当到了正午之时,脸色的胎记就非常明显,还带着点灼痛之感。与其自己出去被其他人行注目礼,倒不如在这好好的喝杯茶。想到这里,段寒芜点点头,“那就叨扰店主了。”

“客气客气。”店主温文尔雅的笑笑,这才抬步带着段寒芜往内室里面走去。

不得不说,店主当真是个附庸风雅的人,内室也如同外面一样的书香,段寒芜走进来就闻到扑鼻而来的墨香,夹杂着淡淡的花的芬芳。店主笑着从一边端着茶杯走进来,伸手为段寒芜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段姑娘,喝茶。”

“多谢。”段寒芜只是接过,并未喝。

店主知道段寒芜不喜被人看着,也直接站起来,笑着说道,“段姑娘慢用,我前面还有生意要做,就不在这里陪着姑娘了。”

“好。”段寒芜点点头,等看到店主出去之后,才把面纱掀起来小口的抿了抿茶。怀里抱着的笔墨纸砚散发着幽香,让她焦躁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店主才掀开帘子走进来,便看到倚靠在一边假寐的段寒芜,他依旧是彬彬有礼的坐在一边等着。阳光顺着窗外洒进来,落在段寒遮盖面容的薄纱上,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了她的模样。挺翘的鼻翼隔着薄纱显出轮廓,小巧的唇瓣有规律的开开合合。

“恩、、、”段寒芜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边规规矩矩端坐在那里的男人,心里一跳,赶紧伸手摸摸面纱。

店主倒是被段寒芜这个举动给逗笑了,赶紧解释道,“段姑娘不用担心,我不是什么登徒子,不会揭开你面纱的。”

“这倒是我小人之心了。”段寒芜愣了愣才无奈的摇摇头,索性就直接摸着面纱说道,“店主当真是对我很放心,明明只是知道我一个姓氏,还这般热络。”

“哦?段姑娘的意思是说,我们算不上是朋友?”店主闻言挑眉说道,语气也带着一股子别样味道。

段寒芜再次愣住,不知道接下来该接什么话才好。

“段姑娘,我不是什么人都这般热心肠。”店主说着就坐在段寒芜身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只不过看段姑娘身上有那么几分我未婚妻的影子,颇为在意罢了。再加上段姑娘的谈吐我十分喜欢,又是老主顾,才分外想结交段姑娘这个朋友。”说完这话,店主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段寒芜,“怎么?姑娘可是嫌弃我这个文弱书生?”

“不不不,怎么会。”段寒芜赶紧摇头,紧了紧怀里的东西,轻轻呼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店主为人倒真是好爽,结交店主为朋友也是值得的。更何况,还有这般好的文房四宝提供。”说着段寒芜含笑的摇摇手里的东西。

店主失笑,“我倒还真是个好朋友呢!”说着他打量了下段寒芜,“看段姑娘的样子,我刚开始倒是觉得来头不简单。”

“什么来头,只是个无名小卒罢了。”段寒芜咬唇苦笑了几声,“不知店主应该如何称呼?小女子段寒芜。寒冷的寒,荒芜的芜。”

“段寒芜、、、”男子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细细品味,“倒是个别致的名字,姑娘为人倒是和名字很匹配。在下姓许,名为鸠合。”

第6章

“许鸠合、、、”段寒芜笑了笑,“不也是很别致么?”说着段寒芜就站起身子来,抓过旁边的拐杖,抱着东西对许鸠合微微的倾身,“时辰不早了,我出来这么久家人会担心,今日就不做多叨扰,改日再叙。”

许鸠合也跟着站起身,彬彬有礼的笑着,“好,那时候,段姑娘当真是要为我好好讲讲姑娘的故事才行。”

段寒芜闻言,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就拄着拐杖慢悠悠的离开。伸手摸了摸扣在头顶的斗笠,面纱下的脸挂着淡雅的微笑。

许鸠合看着段寒芜的背影,也跟着弯起唇角。

段寒芜、、么?

段寒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没想到今日只是出去买了点东西就耽误了这么久的时辰。她脚步加快,想着风念礼是不是会在房间门口等着自己,要知道往常他教自己读书都是这个时辰。想到这,段寒芜不由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咬着牙关快步的朝房间走过去。

“段寒芜!”身后突然一道尖利的身影,让段寒芜停下脚步。

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段寒芜头疼的扶额,勉强转身看着迎面走过来的段锦秋。也不知好端端的,为何放着自己家不回,偏偏要赖在将军府不走,大概是为了风念礼吧。

“锦秋姐姐。”段寒芜虽然不愿和她过多交谈,出于礼节,也只好微微欠了欠身子。

“别跟我整那个虚招子!”段锦秋显然是不拿她的行礼当回事,语气尖酸刻薄,“穿成这个样子,你这是去哪里了?”

段寒芜声音淡淡的,“只是出去购置一些想要的东西罢了,锦秋姐姐找我可是有事?”

“我问你,念礼哥哥是不是一直在这个时候和你在一起?”段锦秋根本不在乎段寒芜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念叨着。

“是。怎么了?”段寒芜心急的看着那边方向,只想着快些甩掉段锦秋。

段锦秋闻言倒是扬眉一笑,“那你今日不用等着了,念礼哥哥今天约了我去看戏!而且未来的几天都会一直陪着我!”她边说边趾高气昂的咧着嘴示威般的笑。

段寒芜身子僵了片刻,随后淡淡的松口气,转身看着段锦秋道,“既然这样,那就恭喜锦秋姐姐了。”她低下头,敛下眸子里的光华,哪怕是带着斗笠也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外泄的情绪。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是空了一大块,为什么?是失落吗?是因为风念礼失约还是因为其他?段寒芜不知道。

段锦秋一直在打量段寒芜的神态动作,嘴唇一直是好看的上扬。突然眸子一闪精光,作势不故意的一抬手就打掉了段寒芜遮盖脸的斗笠,还不忘记夸张的大叫,“哎呀,真不好意思,手抽筋了一下,没伤到你那如花似玉的脸吧?”

段寒芜没说话,头发早就是散下来盖住脸颊的了,她眸子晦暗看不见光亮,嘴唇也是紧紧的抿着,脸颊苍白的很。她看了看段锦秋,弯腰捡起地上的斗笠,准备离开。谁知道段锦秋显然不会这般容易就放过她,伸手抓住她的衣襟用力的一扯,只听到“滋啦”一声,段寒芜的衣衫就被她撕开了一个口子,她自己手里扯着一小块不料,满面春风的看着自己。

“你做什么。”段寒芜声音冷冽。

“做什么?”段锦秋好笑的眨巴眨巴眼睛,“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谁允许你这下贱的东西和我穿一样的衣服了?刚才还就没发现!”

段寒芜闻言,才注意到今日的段锦秋和自己一样,穿了湖蓝色的裙装,袖子边上的碎花都是一模一样的。她抿唇皱眉,不解的看着段锦秋,往日最厌恶蓝色的她竟然破天荒的穿和自己一样的,她脑子突然一片清明,随即就说道,“既然这样,我回去换了便是。”

“你说换了就换了?我可不依,今个你说什么也得给我道歉赔礼!”段锦秋挑眉,眼睛四处搜索着,突然眼尖的看到门口走进来几个花花绿绿的人,于是就叫道,“阿珍,宝玉,秀秀,你们快过来啊!”

话音刚落,迎面的几个女子就加快脚步,看到拉扯着段寒芜的段锦秋的时候,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于是佯装关切的样子问道,“锦秋,怎么了?在门口等你许久都不见出来。”

“还不是这个死丫头,非得和我穿一样的衣服,你们知道,我最讨厌和人家一样了。现在只是要这个丑丫头道歉,你看你看,像个木头一样的不动!”段锦秋死死地瞪着段寒芜,一副要喝血嚼骨的模样。

几个女子是段锦秋一直以来的朋友,自然会帮着她,也跟着嚷嚷道,“可不是么,你这个丑丫头赶紧和锦秋道歉!”

“为什么我要道歉。”段寒芜若是往常,定然会规规矩矩的道歉,如今不知怎么了,只是看着段锦秋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想要避开却一直咄咄逼人。她心口涌现出火花,眸子也像是要飞窜出利箭一般的看着周围的几个人。

段锦秋兴许是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怵,给其他几个人使了眼色,她们会意就冲上去齐齐抓住段寒芜的袖子,段锦秋目眦欲裂的叫喊着,“装清高!叫你道个歉有这么难吗?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丑八怪,还真以为自己长得美若天仙了!居然敢勾引我的念礼哥哥,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着一个狠厉的大耳光就朝着段寒芜扇过去。

段寒芜被其他几个人钳制着,根本动弹不得。只感觉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府内时不时经过下人,没有敢上前阻拦的,也没有通风报信的,只是路过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段寒芜在将军府除了段暖阳和将军夫人,其他人都丝毫不把她放在心上,只当是将军府养了一只阿猫阿狗。这下,她被几个人围攻也不会有人过来救她。

段锦秋看着段寒芜隐忍的模样,就莫名生气,这丑八怪就是靠着这个清冷性子才让念礼哥哥对她与众不同的吧?她还偏偏就要毁了这个丑八怪的清高!她眸子迸射着火焰,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狠厉的朝她挥过去,还不忘记伸出脚踢,其他几个女子只是牢牢抓着段寒芜,也在时不时帮腔,说些辱骂段寒芜的话。

“看你这个脸丑的,我都想要吐!”段锦秋突然掀开段寒芜右脸盖着的头发,胎记就这样显露无疑。段锦秋难以克制的干呕了几下子,嫌恶的甩下段寒芜的头发,随后凶狠的扯过来,“你也配和我抢男人?你算是什么东西?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丑成什么样子!念礼哥哥是对你很好,那完全就是同情、同情!你知道吗?难道你天真的以为念礼哥哥爱上你了?开玩笑吧?哈哈哈哈~”说着段锦秋爆发了一阵阵的大笑。

“。。。。”段寒芜一直咬着唇,脸颊已经是红肿一片,嘴角也因为隐忍泛起血丝。心口又泛起那抹熟悉的窒息感,她眸子越来越暗淡,无法克制那股伤心欲绝的想法。只是淡漠的看着地面,没有有点声音。

段锦秋兴许是累了,翻了个白眼,“今个就是小惩大诫,你若是再不知廉耻的接近念礼哥哥,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松开她!”段锦秋斜了身边几个女子一眼,段寒芜才被松开。

因为长时间的束缚,她的胳膊疼的很,只是微微皱眉,没有再多的神情。

“段寒芜,你要感恩戴德知不知道?今个就这样放过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段锦秋嗤嗤的笑了几声,“下次别再和我穿一样的衣服!”

段寒芜身子晃了晃,没有拐杖的牵引她不是能站得住,拐杖已经被丢到一边去了。她突然抬头看着段锦秋,嘴角勾起了一个不知名的笑容,随后伸手解开自己的外衫,对着段锦秋将裙装扯开甩在地上,一系列的动作完成,段寒芜有些体力不支,不过还是勉强的站定。脱掉了裙装,段寒芜只穿着一件粉藕黄的肚兜和撕扯破烂的亵裤,抬头看了看段锦秋,淡淡的开口,“你满意了?”

段锦秋惊讶的看着面前女子的动作,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段寒芜已经转过身,一瘸一拐的往房间方向走过去了。没有拐杖的段寒芜,每一步走的都是那般艰辛,在下人们惊诧的目光里,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这、这算什么事啊!”段锦秋目瞪口呆的看着段寒芜远走的方向,随后盯着地上留下的破布烂衫。

风念礼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因着父亲让自己帮忙照看生意,一时间脱不开身。心里却在惦记着那个刚毅固执的女子,只怕现在还在房间里等着自己过去教她读书写字吧!他焦急的加快脚步,刚走进大厅,段锦秋迎面就娇滴滴的凑过来。

“念礼哥哥!”段锦秋像是胶皮糖一般的依偎在风念礼身上,“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晚啊?”

风念礼难得没有好脾气的推开她,眉宇之间颇为疲倦,声音倒还是温文尔雅的,“锦秋,今日只是生意上的事忙了点,我现在有点事,等下过来看你。”说着就拔腿要朝段寒芜房间走。

“是为了那个段寒芜吧!才这般心急!”段锦秋看着自己被扯开的手,咬牙切齿的瞪着风念礼,“我真不明白,那个丑八怪哪里好,居然让念礼哥哥你这般挂心!明明就是一个故作清高的丑女人!”

“锦秋!”风念礼不悦的皱眉。

段锦秋不屑的撇嘴,“我看她应该没有胆子在靠近念礼哥哥你了,毕竟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了!”

“你什么意思。”风念礼原本要迈出去的腿,突然就一颤抖,缩了回来。

第7章

将军府一直都是灯火通明,唯有一处,只是点着一支暗淡的烛火,照亮这个昏暗的小屋子。一个只穿着肚兜靠在墙角坐下的女子,长长的秀发铺散在肩膀,垂直腰际,还有一小缕触碰在地面上。段寒芜抱着自己的肩膀,颓唐的盯着地面,眸子一眨不眨,也没有往日那般夺目耀眼的光彩,失神的一直看着地面。

外面都是灯火万千,似乎和自己没有关系。

从很早以前就是了,外面的人们过的再开心再逍遥,都和她段寒芜没有任何关心。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再无他人。如果说还有一个人的话,那便是段暖阳。但是毕竟,将来段暖阳不会在自己身边,不是么?

她原本以为风念礼是第二个自己的亲人,没想到,也是错了。

段寒芜眸子迅速积攒起泪花,在眼眶边缘不断的旋转,最终一颗一颗的滚滚而落。

段寒芜,寒芜寒芜,注定都是人如其名般,孤寂冷清的吧。

“寒芜!”突然房门被打开,一道急切温润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随即门一开,一道光芒就照射进来。段寒芜依旧是保持那个姿势不动,也懒得去理会。

风念礼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是一点点星火之光,根本看不清四周的东西,烛火也是要燃烧殆尽,整个屋子里散发的都是潮气。他捂着自己的口鼻,小步小步的走过去,突然眼尖的看到墙角那个蜷缩起来的人儿,赶紧跑了过去。

“寒芜,寒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风念礼紧张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伸手想要拍她接触到的却是柔软带香的肌肤,风念礼神色一窒,随后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面前的人始终像是没听到风念礼的话一般,还是一直抱着自己蜷缩着。

风念礼叹了口气,伸手解开自己的外衫,披在段寒芜的身上,满眼的心疼,“寒芜,我知道锦秋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也知道你又受委屈了。很遗憾我没来得及回来制止,寒芜,你别这样坐在地上,很冷。听话,站起来好不好?”

段寒芜没说话。

“寒芜,你可是在气我今日不遵守约定?”风念礼继续开口,“若是因为这个,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段寒芜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随后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寒芜惶恐,表哥不必如此。”声音冷到了极致,像是从深潭里出来的一般。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种话。”风念礼愣了愣,随后伸手想要拉段寒芜起来。段寒芜突然挥手打开了风念礼的掌,风念礼愣住了。

段寒芜转头,满头的青丝铺散开,她眸子闪着湿润,眼光也逐渐泛红,“风念礼,若是你也和段锦秋他们一样是来看我段寒芜笑话的,大可不必,直接离开就好。”

“寒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风念礼皱眉。

“我知道。”段寒芜哽咽了一下,一向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哭泣,可是一旦有了心结难以打开,心口就像是塞住了一团棉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一向是孤冷自傲的自己何时也有了心仪的对象,当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很难在放下,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发生,也因为这个,知道风念礼对自己是出于同情之时才会心如刀绞。

是啊,她段寒芜就是丑八怪,那么丑,怎么敢肖想那温文尔雅的风念礼呢?

“寒芜,你是不是听锦秋乱说了什么?”风念礼心思细腻,很快就发现段寒芜神情不太对,他淡淡的开口,“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是近日真真是父亲让我看着生意才会失约,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可不可以站起来,地上真的是很冷,我担心你身子受不住。”

段寒芜闻言,冷笑了几声,伸手就把身上风念礼的衣服扯下来,露出自己因为长时间坐在地上而冻僵了肌肤,她突然开口说道,“念礼表哥,你不必要因为同情寒芜而这样委屈你自己,我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真的是很难以接受。”说着她伸手拨弄开自己的头发,整张脸暴露出来,狰狞的胎记显得她模样十分凌厉,但是段寒芜的眸子是平淡无波的,就像是一滩死水。做完这个动作,她抬头淡漠的盯着风念礼,一句一句的说道,“这样子的我,念礼表哥你不觉得难以忍受吗?明明是个丑八怪。”

风念礼愣住了,借着月光,面前女子的容颜变得越发清楚起来。他心口一直不断的跳,突然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伸手搂住段寒芜的肩膀,对着那个红色胎记轻轻的吻下去。只是一个蜻蜓点水,像是一圈涟漪在段寒芜心底悄然散开。

段寒芜愣住了,不解的抬眼看着风念礼。

“这样,你满意了?”风念礼低低的笑道。

段寒芜依然像是反应不过来一样,木讷的看着风念礼。不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你这是做什么?不必因为要笑话我而做到这个地步。”

“寒芜,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怎的这会儿反倒是痴傻了?”风念礼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段寒芜的脸颊,触手可及的温软,还带着海棠花的香气,很是怡人。看着段寒芜依旧是傻乎乎的模样,风念礼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低声说道,“我怎么就会喜欢你了呢?寒芜?”

段寒芜骤然瞪大眼睛,面前的俊颜突然放大了数倍,紧接着就察觉到唇瓣落下一点点温热的热度,旋即消失。随后就看到风念礼含笑的盯着自己的模样,段寒芜彻底的懵了,只是无措的眨巴着眼睛。

“有胎记,也很漂亮。”风念礼笑着开口,伸手抚了抚段寒芜的发丝,接触到她一双深潭般的眸子,才有些忐忑的问道,“你可是讨厌我?”

段寒芜原本还在淤塞的心顿时就清明无比,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太确定的看着风念礼,“漂亮?”

“恩,自然是漂亮的。”风念礼点点头,随后站起身子冲段寒芜伸出手,“地上很冷吧,拉着我站起来吧。”

段寒芜点点头,犹豫再三还是抓住风念礼的手,很暖,带着很奇异的感觉。因为长时间蹲坐在这里,脚下早就没了力气,更何况还是一只脚,她刚站起来一个摇晃就要倒下,突然感觉到自己腰肢多了一双手,随后整个身子就被托了起来,头顶上是风念礼带着嗤笑的声音,“我说了叫你站起来,看看,这下子彻底站不起来了吧?”风念礼打横抱着段寒芜朝榻走过去,手指上是那冰冰凉的皮肤,刺骨的滋味让他不由的皱起眉。

风念礼将段寒芜放到榻上之后,一把拽过棉被盖住段寒芜的身子,脸颊闪过奇异的红晕,尴尬的转过头,“寒芜,下次还是穿件衣服的好。”

“恩?”段寒芜原本没理解他是什么意思,突然瞥见自己只穿了个肚兜,大片白皙肌肤暴露出来,她也闹了个大红脸,哆哆嗦嗦的抓着被子,抬眼看风念礼,唇瓣溢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风念礼深呼吸了一下,才转移话题,“寒芜,你这个性子当真是太受欺负了。若不然我把你接回家去住,如何?”

“不必。”段寒芜摇摇头,温顺的垂下头,“在将军府习惯了,我没问题的。”

风念礼坐在段寒芜身边,宠溺的摸了摸她的秀发,“等你再长大一些,我便和姨母提亲把你接过来,这样可好?”

“提亲?”段寒芜怔忡了片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分外陌生的词语。起初还是泛起淡淡的柔情,随即想到自己的脸,便沉默了。

风念礼看到段寒芜沉默,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儒雅的笑开,“难道寒芜以为念礼表哥是在逗你不成?说是提亲,那便是提亲。”

“念礼表哥。”段寒芜出声,“寒芜貌丑,四肢也健全,甚至还是跛着的。这样的寒芜,如何能高攀的起你风家。”

风念礼闻言,轻柔的拉过段寒芜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暖她冷冰冰的手心,“寒芜,你是将军的女儿,就冲这一点,难道还进不了风家吗?我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撼动,你要相信我。再等你两年,等你到了十七岁,便迎你回风家,好么?”风念礼声音柔和,眸子也是荡漾着眷恋的水波。竟然叫段寒芜有些没办法直视,她依旧是害怕自己模样吓坏他,于是赶紧转过头去,咬住唇瓣。风念礼见到她这个样子,笑了笑,站起身子走到桌子边拿起诗经,“好了,今天还是耽误了许多时间,这些事以后再说,现下还是教你读书比较重要!”

段寒芜点点头,坐直了身子,伸手拿头发盖住了自己的胎记。另一边脸在烛火的柔和下,显得越发动人。风念礼拿书回来便是看到了这样子的段寒芜,含笑的取过一边的铜镜递给段寒芜说道,“寒芜,你知道么?你的容貌其实很美,比暖阳还要美三分,只不过是你自己不自信。”

段寒芜抬眼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被盖住胎记的脸,白嫩带着点点健康红晕,明眉皓齿,一弯新月般的眸子透出深邃的光芒,睫毛卷翘,宛然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段寒芜还是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看自己,弯弯唇,“念礼,读书吧。”

风念礼一愣,随后看到在烛火下段寒芜的曼妙,一瞬间别扭的转头,“寒芜,你还是穿件衣服,可好?”

“。。。。”段寒芜语塞。

第8章

段暖阳打理着自己的秀发,余光看着坐在一边摆弄海棠花的段寒芜,疑惑的盯着她。这丫头连着几天都是笑容满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变得这般开心,她眸子转了转,问道,“寒芜,你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没有啊。”段寒芜回道,继续伸手摸着海棠花瓣,可是笑的更加开心。

段暖阳温婉的一笑,站起身子走到段寒芜身边,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寒芜,告诉姐姐,你可是有了喜欢的人?”

段寒芜一听这话,吓得赶紧转头,语气也变得僵硬,“姐姐胡说什么呢,我哪有、、、”

“还撒谎,有什么能瞒得过姐姐的?还不快从实招来!”段暖阳笑着伸手拍了拍段寒芜的肩膀。

段寒芜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的躲开,拄着拐杖四处逃窜的样子很是滑稽,“姐姐,不要问了,寒芜真的没有!”她直觉不太好意思告诉段暖阳,再过一段时间和她坦白比较好。说着她疑惑的问道,“还不知道姐姐和那个书生如何了?什么时候来提亲?”

“他啊,他似乎一直在专心读书,我也不愿为难他。”段暖阳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意,“等到攒够彩礼,来提亲娘也不会多加反对。他家里也是做点小生意,我嫁过去不会吃亏。”

段寒芜点头,“那倒是极好的。我就是怕姐姐过去之后会吃亏。”

“与其担心我,你倒是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段暖阳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成色极好翠绿通透的翡翠镯子递给段寒芜,见到段寒芜发楞,才温柔的开口,“姐姐一最近一直不在家,也没有一直陪着寒芜,这个镯子就算是姐姐送你的及笄礼物,如何?”

段寒芜摇头,把镯子推回去,“这可是你从小不离身的镯子,如何可以给寒芜?”

“傻丫头,镯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姐姐只是想把这个给你,算作是个纪念,也不行吗?”段暖阳执拗的拉起段寒芜的皓腕,一下子戴上,才满意的点点头,“我倒是觉得,这个镯子配寒芜更好看。”

“姐姐、、、”段寒芜深深的看了段暖阳一眼。

段暖阳摸了摸自己发丝的步摇,笑道,“寒芜,你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却还是不束发,要是叫人看到岂不是笑话了?姐姐给你绾发可好?”

段寒芜觉得段暖阳今日尤其的古怪,平日里是完全不会这样的。她心里泛起一丝丝的狐疑,任由段暖阳拉着自己坐下,松开头发任她打理,从铜镜里看段暖阳只感觉到她骨子里散发着哀愁。段暖阳的手在自己发顶不断的打理,很灵巧的手直接为段寒芜绾了一个少女发髻,知道段寒芜害怕露出胎记,小心翼翼的放了点刘海下去,盖住胎记,看起来没那么可怖。

“姐姐,你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段寒芜终于忍不住,她扯下段暖阳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段暖阳看。

段暖阳依旧是眉开眼笑的,“哪有什么事?寒芜你想多了,姐姐没事啊!”说着又要摆弄段寒芜的头发。

“姐姐。”段寒芜轻易不和段暖阳语气沉重低迷,若是这样就代表段寒芜生气了,她盯着段暖阳,“我不认为你一切安好,今日又是送镯子又是为我绾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总觉得姐姐你离我好远,是不是什么人说寒芜什么了?你告诉我。”

段暖阳抬眼看看段寒芜一脸关切的模样,顿时间红了眸子,随后大颗大颗的泪珠就滚滚而落,她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苦,掩面轻轻抽泣起来。“寒芜、、、我该怎么办?寒芜、、、”哭声有些沙哑,似乎已经哭了许久了的模样。

“姐姐。”段寒芜拉住段暖阳的手,努力的安慰道,“有什么事,你和寒芜说说不好么?为何要一直自己忍着哭呢?和我说说,兴许可以帮到你什么,是不是?”她不喜欢看到段暖阳哭,这个从小到大一直护着自己的姐姐,若是谁欺负了她,就是欺负了自己。

段暖阳哽咽的打了个嗝,泪眼婆娑的盯着段寒芜,嘤嘤婴的哭泣,半天才开口说道,“寒芜,你帮不到我的。这件事,谁都没办法帮我、、、”

“姐姐,你倒是说啊!”段寒芜心急,提高了声音分贝。

“宫里来了消息,昨个娘亲告诉我的。说是皇帝钦点了我,要我入宫为后,据说是先帝在的时候和爹爹商定好了的,如今家中年龄适当的只有我自己,其他姐姐早就嫁了人,旁支是万万不可入宫的,眼下,只能把我送进去、、、”段暖阳说到这里哭的更是凄惨,“寒芜,我不想进宫,我该怎么办?寒轩,寒轩该怎么办啊?”段暖阳哭的不能自已,眼睛都已经是红肿不堪。

段寒芜闻言抿着唇,看着自己面前痛哭着的段暖阳,心里五味陈杂。“柳寒轩,就是那个书生吧?”

“恩。”段暖阳点点头。

“他知道这件事吗?”段寒芜问。

段暖阳依旧是神情凄楚,点头,“知道,他也是和我一样夜夜以泪洗面。寒芜,如果可以,我们可以做个鬼鸳鸯,我想过了,若是一再逼迫我入宫,我便和寒轩投湖也不要去做那个皇后,所以、、、”

“所以今日才像是要和我诀别一般的,对吗?”段寒芜打断段暖阳的话。

段暖阳一愣,“是。”

“夫人,夫人怎么想,你和夫人说过柳寒轩的事了吗?”段寒芜继续发问,眉宇之间是淡淡的忧愁。

段暖阳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这样的美人,换做是其他人都不愿她哭泣的吧!“娘知道,我和她说过,但是娘亲为了家族的荣辱也会把我送进去的,毕竟没有其他的退路了。”

“姐姐,带我去见夫人,我去说服她。”段寒芜咬咬唇,看着段暖阳缓缓的开口,她看不得姐姐不幸福,若是姐姐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她段寒芜自然也无法置之度外。因为,段暖阳,是她的姐姐。

段暖阳含着泪的眼微微的眨了眨,愣了半天,才慢慢的说道,“好,我这便带你去。”

寝房。

“娘。”段暖阳声音嘶哑,听不出那是原本声音清脆的女子,她怯怯的拉着段寒芜走进来,先是四周看了看,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寒芜,寒芜有些话想和娘说。”

榻上的将军夫人原本是小憩的,听到来声,才说道,“恩。进来吧。”

一边的段寒芜看看噙着泪的段暖阳,几步就走上前去,“夫人安好,寒芜给夫人请安了。”

“恩,寒芜,有什么事就说吧,拐弯抹角可不是你的性格。”将军夫人眼睛自然是犀利,一针见血的开口道。

段寒芜抬头看了看将军夫人,站在一边的段暖阳依旧是紧紧皱眉,双手也死死地抓着衣摆,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相比之下,段寒芜就没有那种紧张感,她闭眼呼吸了片刻,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夫人,姐姐要入宫的事,已经确定了吗?”

“恩。”将军夫人先是一愣,随后就嗔怪的瞪了一眼段暖阳,随后转身看着段寒芜,点头道,“确实是这么回事,怎么了?”

“姐姐不喜欢那门亲事。”段寒芜单刀直入,伸手抚了抚自己贴在脸颊的头发,眸子璀璨无双,“我记得夫人和我说过,自己儿女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姐姐因为这件事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安慰觉了,难道夫人您没看出来?”

将军夫人颦蹙眉,看了一眼一旁哆哆嗦嗦的段暖阳,无奈叹了口气,这孩子终究还是成不了大事,“家族荣耀和儿女私情哪个重要,寒芜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将军夫人的几句话瞬间把满腔激动的段寒芜彻底的打断,没了声音。她眸子闪烁了片刻,再抬头满满都是不确定,“夫人的意思是说、、、”

“我并非不愿让自己女儿幸福,只不过和家族利益比,尚可微薄。”将军夫人转头不赞许的看了一眼段暖阳,“暖阳,你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子?”

段暖阳听到这话,身子一僵,“没、没有,娘。”说完这话,段暖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抬头对着自家娘亲说道,“寒轩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知识渊博才智过人,并不是娘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子!”

“哦?这么说,你是芳心暗许了?”将军夫人紧紧抿着唇 ,“怪不得你这般抗拒婚事,这般抵触进宫,原来是有人吹了耳边风。”

段暖阳闻言,咬唇低下头,眼泪瞬间在眼底凝聚,双手依旧是握紧了衣摆,紧张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晌,她才像是毅然决然,开口道,“暖阳知道了,娘亲放心,暖阳会安安静静的入宫伴驾的。”勉强说完这些话,段暖阳才抬步幽幽的道,“娘亲安好,女儿告退。”说着就从段寒芜身边擦肩而过,段寒芜敏锐的抓住她通红的眼和泫然的泪滴。

将军夫人也是跟着头疼的扶额,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夫人!”段寒芜这时出声了, 她目光灼灼,面前将军夫人,咬着唇瓣的开口,“寒芜入宫伴驾,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