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房地产市场揭开波澜壮阔的画卷。

2000年秋,中原省的房地产市场刚刚揭开波澜壮阔的画卷。,新学期刚开学,刚读大三的中原大学经济系学生陈立,与前女友分手刚满一年,情伤还没有治愈,在省城商都市享受着悠闲自在的校园时光,因为一起偶发的街头劫案,被卷入家族起落、商海沉浮的恩怨纠缠之中,机缘巧合,挽救了两家濒临倒闭的公司,也为自己撬开进入地产行业的大门......
2000年房地产市场揭开波澜壮阔的画卷。

第1章

立秋过后,中午的热浪就透着明显的后劲不足。

丰逸轩新出版的《新区域经济关系》还是很有些嚼头,陈立在图书馆耗了一上午,头昏眼涩才看进去几十页,此时已经饥肠辘辘。

陈立走出西墙长满荫绿爬山虎的图书馆西门,正好有一队刚结束上午军训的大一新生从眼前经过。作为中原省头牌大学,中原大学的军训时间为一个月。九月八号开学,错过国庆节之后,还要训练一周才进行会操演练,再进入课堂学习。军训虽然辛苦,但大一新生们的脸上,都还洋溢着刚刚脱离残酷高考的喜悦以及对大学生活无限向往。

从他们稚嫩青涩的脸蛋上,陈立不由想起两年前他与唐晓拿着录取通知书刚踏入商都市的那一刻,也是那样的稚嫩青涩甚至胆怯。

唐晓那张对大城市充满懵懂向往的美丽面孔不由自主的再次浮现到陈立的脑海里,陈立心里莫名一痛,没想到都分手快两年了,还会情不自禁想起两人刚进大学时的情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夹起丰逸轩新出版的那本《新区域经济关系》,就匆忙往校西门走去。

“师兄,请问十一舍在哪里?”

陈立匆忙赶路,好像走得更快一些就能把唐晓那张清纯脸蛋从脑海里甩掉,没想到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突然跑过来问路,他差点没能收住脚撞到人家身上去。

女孩子穿着略有些肥大的军训服,经过几天的军训,鹅蛋形的小脸晒成小麦色,但透着修饰不去的羞红,说是问路,清澈漂亮的眼睛却有些胆怯的闪躲;旁边还有好几个女孩子朝这边抿嘴而笑。

与唐晓分手之后,陈立在男女感情上变得迟钝,但也知道他这时候是被搭讪了。

“这条路走到底,右拐第三栋楼就是十一舍,小心不要把自己跑丢了!”陈立笑道。

女孩子被看破心思,小脸羞红了,心脏砰砰就要跳出来,但听到身后姐妹不加遮掩的浪笑,可不甘愿打赌输给她们,咬着粉润的嘴唇问道:

“师兄您能带我去吗?”

照周斌的打分标准,眼前这个女孩子绝对可以打到八十分以上,但陈立明眼看得出是这几个女孩子拿自己开玩笑,他哪有心思跟她们玩过家家的游戏?

陈立拉住一个在这几个女孩子身后像是尾随颇久的家伙:“这位小学妹想去十一舍,兄弟你应该有空的吧……”不由分说的就将搭讪的女孩子,塞给被“馅饼”砸中发晕的老生,他就抽身走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对他人或是一段校园爱情的开端,发展下去甚至可能成为终身回味的过往,对陈立来说,暂时还没有谁能弥补唐晓离开后的缺口。

转眼已是大三,陈立并没像其他同学那样沉迷于校园中的感情纠葛,也没有为了今后的发展而执着于考研。

比起其他陷入焦虑与迷惘的同学,陈立此时过得从容而淡然。

他是个很务实的人,做着很务实的打算,惦记的也是很务实的事儿。

要不是丰逸轩教授的经济学讲座实在难得,他大可去享受当小老板的逍遥日子。

这时才是二零零零年的秋天,计算机才刚刚进入大众的视野,中原大学西门外民居杂乱的江秀街里,好几家黑网吧已经红火了有些日子了,陈立与同宿舍的周斌,就是其中一家名为新锐潮网吧的幕后老板。

在普通每月生活费才三四百元的学生群体里,能够再拥有网吧老板的双重身份,无疑会让很多人眼前一亮,但对陈立来说,只是不用慌乱考研或漫无头绪去找工作实习、可以继续从容淡定的享受大学校园的美好时光。

说起来,成为新锐潮网吧的幕后老板,还颇有戏剧性。

三十岁刚出头的张卫东刚开办新锐潮网吧时,陈立对暗黑破坏神、星际争霸等单机游戏以及刚兴起的MUD网络游戏都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每次都被周斌拉过去通宵上网,除了查看各类专业资料外,就进联众世界下几盘围棋。

张卫东对围棋的兴趣爱好,也远远超过开网吧,他有一次经过陈立的身后,自以为看到陈立下了一手臭棋,忍不住心痒就凑过来指点,待看清楚陈立在联众围棋里的排名,才知道闹了一个大笑话。

以后,张卫东只要求陈立每次过来先跟他下一盘指导棋,就免了陈立与周斌的上网费,三个人的关系就迅速亲近起来,到最后陈立还将撕毁录取通知书到省城打工供弟妹读书的赵阳,介绍到新锐潮网吧打工。

半年前,张卫东被他老子强令出国学习接手国外的业务,一直不温不火的网吧就必需要转手出去。

零零年时还没有《传奇》、《奇迹》等风靡一时的大型网络游戏,所谓的MUD还只是网游的稚形,网络的专线连接速度也远不尽人意,但专线网络费用以及江秀街的房租却不便宜,新锐潮网吧在张卫东手里也只能维持生计,最后是半卖半送的将三十多台二手电脑设备、工商执照以及还剩下的大半年房租等等,都打包交给了周斌、陈立、赵阳接手。

周斌是富二代,是他从家里拿出十万接手新锐潮网吧,但他心里清楚能以这么低廉的价格接手新锐潮,完全是张卫东看陈立的面子。而他离开陈立也没有信心就能将新锐潮经营好,就强拧着要陈立跟他绑到一起当新锐潮的老板。

多出的五万块钱,便算是他借给陈立的。

可初当老板还雄心勃勃的周斌,没过两天就已被煎熬的嗷嗷诉苦,陈立看在眼里却也不急。

这情况接手之初陈立就心中有数,即便他有意打磨周斌的性子,同时他也要将新锐潮网吧理顺之后,才能当“甩手二掌柜”。

陈立用两顿烤串加啤酒找来计算机系的师兄,开发独立的计费、计时系统,除了新锐潮网吧自己使用,还顺带卖给高校群附近其他十几家网吧;撇开他所就读的中原省第一学府中原大学,而找到专出美女、培养幼师的晓庄师范学院学生会,将新锐潮网吧当成晓庄师范学校的勤工俭学基地,挑选青春洋溢、漂亮的小学妹过来当网管。

如此一来,每天都有两位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在网吧里周到热情的服务,就已经足够挑逗到男女生比例高达六比一的中原大学学子嗷嗷直叫了。

后期陈立又将外卖、电话卡、快餐面、饮料销售、打印等增值业务做起来,甚至还与周边的餐饮商家联系,将他们的商家广告制作到网吧电脑的开机页面上。

在陈立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动作施展出去后,周斌突然间发现不瘟不火的新锐潮网吧,三十多台电脑,每个月竟然就有上万的净利润了……

零零年中原大学的毕业生,月薪才一千刚出头,陈立就已经不显山不露水的领先了一步,以他疏淡的性子,更是不急于去考虑工作及考研的事情。

他这时候从图书馆出去,摆脱搭讪的小女孩缠绕,就想去找上午守在新锐潮网吧的死党赵阳和周斌先吃午饭,下午再去听丰逸轩教授的一堂讲座。

这也是中原大学这时对他最大的诱惑……

骄阳高挂当空,炙热难耐熬心,秋风徐徐渐起,阵阵清凉袭人。

“鬼天气!”陈立抬头看了眼斗大的日头,快步走进学校西大门的江秀街。

熙攘的闹市将清风都挡在了街外,嘈杂的叫卖声与问询声连成了一片,让人不禁升起阵阵焦躁。

这世上所有的学校不论名气高低、环境好坏,约好了似的都有个统一的标准配备,那就是让万千学子无限吐槽的食堂。

就连中原省第一学府中原大学的食堂,亦不能免俗。凡事有因就有果,能够做出炒月饼这道奇葩菜式的学校食堂,反而促成了西门外江秀街的繁荣。

每到饭点儿,三五成群的学生就倾巢而出,只为吃上顿可口的饭菜。这显而易见的商机便宜了校园周边的居民,守着这么一块福地,推辆三轮车上街,除去那一阵儿的忙碌,躺着就把钱挣了,谁还出去打工呢?

对面街口,已经从新锐潮网吧出来的周斌、赵阳正蹲在地上抽烟。

陈立已经看到周斌、赵阳,而周斌、赵阳的目光却在那些青春迷人的女生脸蛋上打转。陈立刚要喊周斌,一辆红色的宝马从他眼前穿过,很快就在路边停了下来,距离陈立有二十多米。

零零年的商都市,哪怕是入门级的宝马都很罕见,这辆车显然是刚提不久的新车,连玻璃膜都还没贴,车内的一切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车窗后是一张迷人的面孔,鼻子、嘴唇无一不美,约摸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但有些憔悴,有遮不去的淡淡眼袋,但也因此衬得她的眼睛迷离诱人;女人这时候正拉过后视镜检视五官修饰精致的脸蛋上有无瑕疵–以周斌的标准,这张脸蛋足以打九十分,陈立心想着要不要提醒周斌、赵阳一起过来看美女。

车后排的儿童安全座椅,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子,也就两三岁的样子,正好奇的张望外面,看到陈立天真的笑了起来,粉粉的酒窝看了让人心暖,陈立也是不禁的笑了起来。

少妇打开门下车,看到陈立正莫名其妙的朝这边笑,还以为自己哪里不对劲,下意识的往下扯了扯微皱的裙摆。

少妇踩着高跟鞋,往陈立这边一个卖萝卜丝饼的路边摊走过来–陈立在与唐晓分手之后,自以为对美女的抵抗力已经足够强了,还是禁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陈立身材秀颀,长相清秀,不会让任何人厌恶,但少妇似乎受够了别人这么打量她,身子往外侧了侧,陈立的注意力很快被一个徘徊到宝马车附近的中年男人吸引了过去。

可能在烈日下走了多时,中年男人皱巴巴的汗衫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乱糟糟的胡茬子,一脸的颓态。虽然这家伙也朝美艳少妇这边望过来,但滴溜乱转的眼睛却透露着试探,同时还暗中打量旁边的路人在关注哪里。

“……”陈立眉头一皱,心里有几分警觉,刻意在少妇身边停下来,继续打量那个可疑的中年男人。

中原在全国是出了名的劳务输出大省,外出务工人员极多,流动人口激增导致的治安压力更是与日俱增。少妇的香奈儿挎包随身带着,此时宝马车里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财物,是什么引起这中年男人的注意?

当中年男子的闪躲眼神多次往后座儿童座椅上的小女孩扫去,陈立心里咯噔一跳:难道这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大学城里抢小孩儿,这他娘也太大胆了吧?

“……你的车有没有锁?”陈立伸手推了少妇肩头一把,想要提醒她,少妇却像受了惊吓往旁边一跳。

她下意识以为陈立伸出手是要占她便宜,没有听清陈立的话,却秀眉怒蹙想要骂走这看上去长相清秀、内心却龌龊的男孩子;这时候那个中年男子却一咬牙,猛的拉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操!绝对不正常!

“有人进你的车,你认不认识?”陈立大声问道,看到中年男子钻进驾驶位,低头似乎正摸索车钥匙的部位。

看到这一幕,陈立都恨不得朝这有脸蛋却没头脑的少妇啐一口,将小孩留车上,她下来买东西,不仅车门没关严,竟然还将车钥匙留车上去!

那个小女孩的笑容是那样的天真无邪,还不知道车里突然钻进一个陌生人代表着什么,不管那人是想抢劫还是抢小孩,陈立都不会让他得逞,拔腿就朝宝马车跑去。

“嗡嗡……”发动机声随即响起,少妇转头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魂都吓散,花容失色、发疯的大叫起来:“抢车!有人抢车!宝儿、宝儿……”也发疯似的往车那里跑去,但没跑出两步高跟鞋就猛的一拐,整个人摔在路边!

陈立直接朝即将启动的宝马车侧前方扑过去,还不忘大叫招呼一脸茫然的赵阳和周斌,“周斌,有人抢车!”车门没有关上,荡开很大的缝隙,而车子刚启动,速度不会立即提上来,陈立心想他还有机会将那中年男人拖下来……

可能是过于紧张,又或是没有开过豪车,宝马车刚起步居然就熄了火,这会儿陈立已经拉开车门,小半个身子探进了车里,一把抓紧了中年人的衣领,要将他直接拖下车来!

中原大学西门有无数学生、摊贩,只要将他拖下车,都不用周斌、赵阳出手,就能将这家伙打残了,陈立绝不会让他再有拧车钥匙发动车的机会。

中年男人也是没有想到车子会熄火,更没有想到陈立反应会这么快,衣领被陈立揪住,挣扎不开,慌乱间抓起口袋里的折叠刀,就朝外乱划过来……

第2章

混乱中陈立来不及躲闪,便被狠狠划在了胳膊上,顿时血流如注。

蹲在街口抽着烟的周斌和赵阳,远远地只见正走过来的陈立莫名其妙就拐向了宝马车,接着便疯了似的扑进车里。小吃街口人流涌动、嘈杂繁乱,陈立在喊什么,他们却是一点都没听见。

还不待他们人反应过来,就见陈立半探进车里的身子就趔了出来,一只手胳膊也是血迹淋漓。

“我操!”周斌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但看到陈立吃亏,顺手抄起路边小贩油桶火炉前用来捅碳火的实心铁钎,就窜了出去;反应稍慢的赵阳已经被甩在了身后。

陈立一只胳膊受伤,另一只手就去抢中年男人手里的折叠刀,不让他再有行凶的机会。

中年男人也是慌乱,看到陈立也是不要命,一记窝心拳就陈立胸口砸过去,慌乱中,折叠刀也拿不稳,掉了仪表盘下。

陈立多年来一直有晨跑的习惯,身体素质也不差,可毕竟不像周斌没架打就抱着沙包出气、天生一块好勇斗狠的料,他这会儿挨了中年男子当胸一拳,整个人直接被砸退了一步,险就栽倒在地。

陈立却有一股子不服输的拗劲,他知道不能稍有退让,让人将车劫走,麻烦就大了,他手腕扒车窗玻璃上,身子又猛的探进去,也不忘大声招呼别人过来帮忙:“有人抢车,抓住劫车犯!”

看着陈立没有放弃的意思,中年男子慌乱中升起了车窗,促不及防的陈立双臂直接被卡在了车上。

事发虽说突然,但陈立喊第一声时,旁边就有人注意到了,但围了上来,看到车里的人突然亮出了刀子,一时间都被劫车犯的凶性吓住,没人再敢进一步。

疾奔而来的少妇,慌乱中一跤扑倒在地,头上的翡翠簪子跌落在地摔的粉碎,披头散发再爬起来又扑向了车子,可惜右侧车窗紧闭,她能做的也仅是呼喊求救,疯狂的拍打车窗。

后座的小女孩子,被眼前的混乱吓得哇哇大哭。

“嗡嗡……”

发动机凶猛的噪声响彻街市,惊得一圈的人排挤着躲开。

虽然有陈立在一边撕扯阻拦,中年男子在慌乱中还是把车子发动了起来,完全顾不得车窗上还卡着个人,丧心病狂的只想赶紧驾车逃走。

“我操你妈!”

身后一声暴喝,陈立下意识的侧过头,就见周斌挥舞着铁钎子就捅了上来。

周斌这家伙平日里没事儿还总想寻出点事儿,眼前这状况,让他直接抄起铁钎子,就从宝马车的挡风玻璃上捅了进去。

中年男人下意识地往副驾驶一闪身,方向盘向左打死,车子一下子就窜上了人行道,闷头扎进了花坛再次熄了火。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慌的尖叫,周斌一身冷汗的愣在了当场。

双臂被卡死在车窗里的陈立,瞬时间的惯性停滞差点将他的手臂扯断,钻心般的疼痛,都要痛昏过去。

“插死你狗日的!”

周斌不知道陈立怎么样,看到赵阳朝陈立那边跑过去,暴跳如雷抽出铁钎,就再朝车里的劫车犯猛插过去,绝不让他再有发动车子的机会;眼看情势不妙,劫车犯越过档杆就从副驾驶推开车门窜了出去。

“小刘,截住他。”

不是所有人都被劫车犯的丧心病狂吓住,这两个衣衫利落的男子从人群后冲上前,年纪稍大的那个落在后面,大叫着让另一个年轻人,冲上去帮周斌一起将劫车犯抓住。

劫车犯眼露凶光,他跳下车时,又顺手将折叠刀捡了起来,这时候挥舞了起来直插向拦住去路的人,“呜”的一声风响,那根的实心铁钎又从后面砸过来,狠狠的砸在他的手臂上。

“当啷”一声折叠刀落地,劫车犯的手臂扭曲的就垂了下去。

自小就爱惹是生非的周斌,进入中原大学之后就没什么能动手的机会,今儿好不容易逮着一个,陈立竟然还被这人伤了,动起手来更是彪悍异常。

劫车犯顾不上许多,忍着疼痛要冲破人群逃走,那个被唤作“小刘”的年轻人迎面一脚就将他踹了回去。

周斌本就生得人高马大,加上手中抡着根实心铁钎,此刻更是威猛的不得了,又是一棍砸在了人贩子膝盖上,当场把他敲翻在地。

这两下,劫车犯就失去了反抗能力,经常打架的周斌深知铁钎威力,再用这个就得出人命,索性扔了铁棍,抓起劫车犯的衣领子,硕大的拳头就冲着他的眼窝招呼了起来。

跃跃欲试的路人这时候都义愤填膺的围上来,周斌对人贩子的殴打,一下子就扩展成了群殴。

“陈立,你没事儿吧?”那个中年人看到劫车犯被众人揪住,跑过去与赵阳一起,将陈立扶起来,看到他胳膊血淋淋的,焦急的问道。

赵阳是陈立的高中同学,陈立在省城商都市认识的人,他基本上都打过照面,很是奇怪,没有想到跑过来帮忙的这个中年人,竟然认识陈立。

陈立忍着痛抬头一看,没想到在这时候竟然还能遇到个熟人,而且还是个非同一般的熟人,强忍着双臂的剧痛,诧异的问道:“浩然哥,你怎么在这儿,你这是回青泉,还是到商都市出差啊?前些天我打电话回去,我爸还提起过你呢!我爸还说你什么时候调回中原省来工作,我毕业就能抱着你的粗大腿混日子了。”

见陈立手臂还卡在车窗上,右胳臂鲜血长流,还有心思说笑,张浩然从还有些犹豫的赵阳手里接过砖头,只两下就将车窗砸了细碎,顾不上碎玻璃可能扎伤手掌,直接将车窗的玻璃扒了下来。

看陈立这时候又痛得稀溜溜直抽气,张浩然担心陈立的胳膊有可能会废掉,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反应过来一起将劫车犯截住,说道:“我调到商都市来工作了,一直都想联系你来着,但想到你暑假可能回青泉去了,今天刚好经过这里……”

张浩然也是青泉人,他读高中时出车祸,腿伤得很严重,当时肇事司机逃跑了,他却因为家里贫困没有钱动手术,就想着打石膏保守冶疗。还是陈立他父亲当时在青泉市人民医院骨外科工作,垫付医疗费,帮他及时做了手术,没有留下后患。

这笔医疗费,也是张浩然毕业工作后才还清,但医疗费还是小事,张浩然自动手术之后,就与陈立家关系一直走得很亲近。

大学毕业后,张浩然就到省煤炭厅工作。而陈立的姥爷九十年代初,一直都在省煤炭厅担任重要领导职务,直到从党组书记任上退休,退休前还特意将张浩然介绍到当时担任省煤炭厅党组副书记的罗荣民身边当秘书。

张浩然之后又随罗荣民调到外地工作了好几年。

罗荣民三个月前重新调到商都市担任常务副市长,在罗荣民身边工作多年的张浩然,自然也一起调了过来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在沿海发达地区工作多年的罗荣民,到商都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商东新区的开发建设提上日程。

作为罗荣民的主要助手,张浩然这两三个月也是忙得马不停蹄,今天陪着投资商考察了一上午,中午才借口有事情要处理,将陪同投资商共进午餐的机会,让给了共同陪着考察的市政府秘书长、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杨明辉。

现任市长,到下一届人大就会退居二线,不管谁接任,作为现任市长的大管家,杨明辉都不大可能继续留在市政府任职。

而就杨明辉个人而言,也希望在老领导退居二线之前能提携他一把,尽量到区县争取一个实职,也不枉这么多年在老领导跟前鞍前马后的效劳。

张浩然自然了解杨明辉的心思,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的事情尽可能是让杨明辉出头,他也落得清闲。

上午陪同投资商跑了好几个地方,张浩然肚子着实有些饿,车子路过中原大学的时候,想到陈立应该在中原大学读大三了,他还犹豫着要不要找陈立一起吃中饭呢,没想到就亲眼目睹了劫车案的发生。

刚开始张浩然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真切的看到了宝马车一头撞进了花坛里,车窗上还卡着个人,鲜血直流已经浸湿了衣衫,再看时,才发现那人正是他想着要见上一面的陈立。

眼下陈立看似风轻云淡,不过看他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滚落,显然是受伤不轻。手臂被划开的口子不是要紧,更严重的是手臂卡在车窗里被车子硬扯出去的那一下,极可能会伤了筋骨。

赵阳立刻脱下T恤,将陈立流血不止的伤口先缠了起来。

“浩然哥,劫车的这家伙估计还是个人贩子,”陈立又强撑起了不自然的笑脸,又扭头将周斌喊过来,“别打了,交给警察处理就好。”

不管是劫车犯还是人贩子,真要打出个好歹,也不好收场,适可而止就行。

周斌应声退了出来,可围观的学生却是群情激奋,这会儿恐怕除了警察谁也拦不下了。

国人的本性显露无遗,哪个地方都是如此,持刀行凶之时退避三舍,如今人贩子被制住了,反倒都成了正义凛然的勇者。

张浩然此时也顾不得了解到底怎么回事儿,陈立的伤才是最要紧的,只冲着人群中喊道,“小刘师傅,你报警,在这里等着派出所的民警过来。”说完,便不由分说一把抱起了陈立,“走,我们现就去市人民医院。”

“张秘书长,坐我的车吧。”

张浩然听到有人大声招呼,回身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凑了过来,指着不远处的一辆奔驰轿车,关切的要张浩然抱着陈立坐他的车送去医院。

第3章

“钱总?”

看到神色看似关切,眼角却敛着笑意的中年胖子,张浩然也是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锦苑国际的董事长钱万里,但随即明白过来,钱万里今天应该是一直都跟他后面,只是他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一辆奔驰轿车一直跟着。

“张秘书长,救人要紧!”钱万里看了眼张浩然收起了笑容,脸上急迫跟关切的说道。

虽然早有驾照在手,但这些年张浩然也很少有开车的机会,加上他初到商都市任职,对道路也不熟悉,虽然不喜欢钱万里极有心机的跟在他的后面,但这时候还是先将陈立送到医院要紧。

张浩然没有多说什么,吩咐了司机小刘几句,就抱着陈立,钻进钱万里的车里,让钱万里的司机,直接去商都市第一人民医院。

群殴仍在继续,余惊未散的少妇抱紧了大哭不止的孩子哄弄安抚着,也寻找关键时出手拦住劫车犯的年轻人,就看见胳膊上血迹淋漓的陈立,被一个人抱上了一辆奔驰车急速离去,隐约听到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话语……

钱万里的奔驰车里,浓重的血腥味让张浩然很是不安,陈立却是淡定如常。

因为钱万里在,张浩然没有说太多,只是告诉陈立自己三个月前就随罗荣民调回到了商都,目前就在市政府工作,中午还打算到学校去找陈立,不曾想刚到校门口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陈立自小就在复杂的家庭环境里成长,对当今的官场及社会的种种认识,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他瞥了一眼在副驾驶上正襟危坐、不时流露出关切的胖子,以及从张浩然对这胖子的疏淡态度,多多少少能明白这胖子正急于讨好罗荣民身边的红人张浩然。

罗荣民这次再调回到商都市,怎么也应该是升职了吧?

岔到别的事情,胳膊倒不显得那么痛了,陈立心知张浩然看上去也就是正处级,但在罗荣民身边工作,又深得罗荣民的信任,那就意味着他在商都市的权力场上,从此拥有了一席之地。

张浩然调到商都市工作,陈立也很意外,他原本还想着在大学校园里悠然自在享受最后的两年美好时光,再考虑其他的事情,但如果罗荣民还是一个感恩图报的人,还记着姥爷当年对他的恩情,眼下未尝不是他的机会。

眼前这胖子,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要求到张浩然头上,又或者是盯住张浩然身后的罗荣民?

陈立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副驾驶那胖子眼里的迫切,但他也不会急着追问张浩然工作调动的事情,岔开话题聊些别的。

钱万里在副驾驶位上心中早已波涛翻涌,他是商都市地产企业锦苑国际的老总,在商都市也算是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跟亿万富翁,但他手中的银杏花苑一期项目,销售业绩惨淡,而银行贷款即将到期,一旦资金链断裂,整个锦苑国际就会被拖入绝境。

真正让他忧虑的不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还是政府那边的动向。

钱万里能在商都市的地产行业混出一些名目,身后也是有靠山的,但他的靠山三个月前就突然从金水区区长的位子调离,直接导致锦苑国际失去最重要的支撑。

原本不是问题的银行贷款,眼看就要成为卡在锦苑国际脖子上的夺命索,偏偏新项目的销售又极其惨淡,资金回笼极其不畅。

当年从国企辞职毅然投身商界的钱万里,自然不愿束手待毙。

他知道要怎么摆脱眼下的困境,只要能在商都市再找一个更强硬的靠山。

金水区这边,因为之前靠山的关系,钱万里也得罪了不少人,只能将视野放到更高一层的市里寻找建立新关系的机会。

罗荣民这几年主要在外省工作,与本地官场牵扯甚少,刚回到商都市,就有让商都市焕然一新的架势;而作为新调任过来的常务副市长,大家都传言罗荣民很可能直接会在换届时执掌市政府。

钱万里是想在市里建立新的关系,以摆脱当前的困局,但他同时也希望新的关系,能将锦苑国际的发展拉上一个新的平台,因而刚到商都市工作、看上去都还没有站稳脚的罗荣民,就成了钱万里的首选目标。

钱万里不觉得他这时候就有资格能直接搭上市委常委、正地市级的罗荣民,这段时间来,他借着锦苑国际参与商东新区新规划方案征集的机会,千方百计的想着与罗荣民的身边人、同时调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张浩然建立关系;只是张浩然对钱万里的热忱,一直都很疏淡。

今天得知张浩然陪同几个投资商到商东进行实地考察,钱万里就带着司机守在考察团的必经路线,寻找接近张浩然的机会。

到了中午,发现张浩然没有和考察团共进午餐,钱万里也是坐车跟在后面,想着多了解张浩然一些情况,更方便下手,然后就也在中原大学门口目睹了今天的劫车案。

钱万里不知道张浩然和陈立具体是什么关系,但张浩然所表现出的关切跟焦急却是实实在在的,再看陈立的相貌、谈吐,加上事情发生在中原大学的校门口,钱万里猜测陈立倘若不是张浩然家的亲戚,也极可能是哪个领导家的孩子。

所谓“往来有鸿儒、谈笑无白丁”,钱万里从陈立与张浩然的谈话里,也能听出这年轻人的家世不凡,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放弃眼下亲近张浩然的机会。

在钱万里的催促下,司机完全放开了手脚,路遇红灯挡路一律直闯不停。

同样是火急火燎,钱万里希望的是用自己办事的效率和速度表明态度,从而搏得张浩然的好感。

张浩然的火急火燎,还是担心陈立会出现什么意外。

他有过类似的经历,当年的车祸,要不是陈立的父亲果断帮忙垫付医疗费,又亲自帮他动手术,他的一条腿可能就废了,哪里会有今天的成就?

若是陈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情,张浩然都没有脸再回青泉去面对陈立的父亲了。

张浩然比受伤的陈立还要紧张,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拿出手机,顾不得手上的血迹弄脏了白衬衣,直接找出电话簿打了出去:“喂,廖局长,对,我是张浩然,这边有个朋友受了点伤。恩,是的,我们正在赶往第一人民医院,算是车祸吧,有点严重,受伤的是胳膊,这个事情还请你帮忙联系啊……好,好,有劳廖局长了。”

要说世上最不愁没生意上门的那就属医院了,不分淡旺季,谁都离不了。

此时张浩然带着陈立要赶去的商都市第一人民医院,是中原省最顶级的几家三甲医院之一。

这种地方平常人想要看个专家号难如登天,住院排队等床位更是常态。

张浩然这时候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正值中午,要是找不到坐诊的专家,自己就算亮出市政府副秘书长的头衔,也使不出力。

为了确保陈立能得到最好的治疗,与地方上关系还比较疏淡的张浩然,只能直接打电话找到了市卫生局局长头上。

廖嘉良这时候刚刚坐上了饭局,突然接到张浩然的电话顿时有些愣神。

新上任的常务副市长罗荣民就分管商都市的卫生系统,廖嘉良想要向罗荣民汇报工作,都得通过张浩然联系,但他此前和张浩然的熟悉也仅于工作上,还没有深交的机会。

廖嘉良第一反应,就是要秘书亲自跑一趟,联系第一人民医院的值班领导提前准备一下急救措施,但秘书前脚刚走,廖嘉良想到下一届政府班子换届选举的传言,还是有些坐不住,中午饭也不吃了,直接后脚就跟了出去,往第一人民医院赶去。

第4章

商都市第一人民医院。

急诊楼前早已准备就绪的医生护士摆足了架势,院长出国考察,今日本该值班的行政书记家中有事,便着落了副书记高卫国替他值班,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事儿。

高卫国紧赶着来到了现场,已是有些站不住了,一个劲儿给躬立在旁边的急诊室主任打着眼色,这样的场面急诊室主任也只是满头生汗的悄悄点着头,时不时的望向身后整装齐备的医护人员。

从接到廖局长身边秘书电话开始,高卫国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急诊室这边做好接诊准备;虽然在市卫生医疗系统,高卫国也享受副处级待偶,但就是多了个“副”字,官低一级只能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他就得亲自出面走一趟。

张浩然虽然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却也不是普通的角色,更关键他们并不知道是谁受了伤。

他赶到急诊楼前,刚好遇见廖局长的秘书急匆匆赶来,这会儿见廖局长都亲自到了,心里更是忐忑,心想莫非是市里的谁受了伤?

不多时,一辆黑色奔驰急速驶到了急诊楼前。

看到张浩然先从车里下来,心领神会的急救医生马上冲到了前面,第一时间查看了陈立的伤势,并且简单询问了受伤时的情况,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工直接把陈立抬上了移动病床。

见陈立被推进了急诊室,张浩然悬了一路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半。

没想到廖嘉良也在,张浩然直接迎了上去:“大中午的,还劳烦廖局长亲自跑一趟,实在是太不好意思。”

“张秘书长您客气了,抓好卫生工作,是我份内的事。”廖嘉良混迹官场多年,这里面的门道也玩的娴熟,与张浩然客套的说话,也不问受伤的青年与张浩然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让高卫国赶紧按排医护人员给治疗。

陈立几乎是被“绑架”着送到急诊室病床上,只能听天由命的任由一群白大褂摆弄了起来。虽然双氧水冲洗伤口的感觉并不好受,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是太勇敢,而是不敢皱……

刚才一个小护士在擦拭伤口血迹时,不小心触到了他被刀划开的伤口,陈立忍不出抽了一口气,小护士立刻被人叫了出去,换上了个满脸严肃、有经验的中年护士,再看周围一圈医护人员如临大敌的样子,陈立心知他们是误会自己的身份了。

擦拭血迹的消毒棉球每一次从陈立胳膊上划过,中年护士都要抬头看一眼陈立,哪怕是一个微小的颤动,都会让她立刻停下手中的清理工作,赶忙询问着陈立的感受。

因为家里的关系,小时候陈立没少在医院厮混,清理外伤的场面也见的多了,老爸带学生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干外科的一定要心狠手辣。”

这话乍听起来有些渗人,可细想一下也确实如此,外科接诊的病患受的都是外伤,血里呼啦的场面每天都要见,那样的场面放在常人眼里,就算没疼自己身上,也感同身受了,可大夫不行。若是过度关注病人的感受,势必要拖慢工作效率,把精力都放在病患身上,那处理一个简单外伤,所耗费的精力基本不亚于一场小型的外科手术。

可今天这样的场面连混迹医院多年的陈立也是第一次遇见……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了血迹,中年护士的脸色也已经白了一片,连腿都站麻木了。

因为是被刀子划伤的,所以创面细长,裂开的口子虽然已经基本止住了出血,可还被汽车带着拖了一下,所以简单缠了几层纱布之后,陈立就又被架上了病床。

原以为是要去拍X光,可直接就被送进了CT室,陈立也是很无奈,在熙熙攘攘中被架上了CT机,他都觉得困乏,就索性闭目养神由他们去折腾。

这时候,一墙之隔的影像监控室内里,气氛才稍稍松缓一些。

“他胳膊上被划了一刀,又被车窗卡了胳膊,后来车子还撞上了花坛。医生你确定真的没事儿吗?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诊断结果出来后,张浩然还是有些担忧的问了一连串问题。

若是放在普通病患家属的身上,或许这种质疑诊断结果的话刚出口,早已招来了大夫的白眼,可此时急诊室主任也只能略显委屈的再次解释了起来:

“除了刀伤外,手臂和腿都是软组织挫伤,伴着肌肉拉伤,骨头没有大碍,卧床休养一下就能痊愈的……”

确认陈立受的只是些皮外伤,张浩然也是长吁了口气。

因为赶着查看有没有骨伤,陈立被划开的刀口只是做了初步的止血和清创,这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CT室,还要给陈立做进一步的包扎。

重新坐回到包扎室外的候诊椅上,张浩然忙乎了半天,整个人都有些脱力的感觉;跟着跑前跑后的钱万里,这时候将司机招呼过来,吩咐了几句,司机就一路小跑的窜了出去。

又万分小心翼翼的折腾了小半个小时,陈立总算是走出急诊室。

看到他安然无恙,张浩然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陈立,感觉怎样?”

陈立看到现场有许多人,这时候周斌跟赵阳都从学校赶了过来,还有卫生局局长和医院的副书记高卫国,更有那一群跟了一路的医务人员,这排场,着实有些大了。

张浩然动用了这么大的能量,陈立不想表现得过于轻松,那样会让张浩然显得太小题大作了,眉宇皱起来,说道:“胳膊还是疼的厉害,抬起来都有点困难。”

“恩,去病房歇着吧,这几天哪儿也别去,就先在医院养着。”

张浩然话刚一出口,旁边的高卫国立刻就站了出来说道:

“我已经让将人病房准备好了,先在医院观察几天。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在省里都是顶尖的,也有省里最著名的骨外科专家,张秘书长尽管放心。”接着又在前面引路,领着大家往住院部走去。

急诊室主任说陈立伤势无碍,眼下他本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张浩然就不想再劳烦廖嘉良再跟着到处走动。

该做的事做了,该给面子也给了,再留下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廖嘉良也就不客气什么,带着秘书先告辞,蜂拥了一路的医务人员此时也就散去,只留下与陈立相熟的人,跟着高卫国往医院深处的僻静之地行去;钱万里颇有些尴尬的紧紧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高卫国在前面带领下,穿过一大片环境清幽的花园草坪,走到一座覆满了爬山虎的三层小楼前才停下脚步,葱郁的叶片随着清风“沙沙”作响,不经意看过去只当是这花园的一部分。

小楼门外上了三层步梯台阶,就是典型九十年代风格的木框玻璃推拉门,虽然风格过了时,可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与闪着亮光的门漆却也看得出有人时常打理。

迎面锦绣山河的屏风后就是楼梯,高卫国却转身进了走廊,走廊中水磨石的地板干净润洁,没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反而是两米置一花架,盛开的鲜花散着淡淡花香。

原以为是要被安排住在一楼,却被带着直接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竟藏着架电梯,看着众人惊奇的眼神,高卫国脸上也稍稍露出了几分自得:“设施还算完备。”

给陈立安排的病房在三楼,进门就是诺大的会客室,低调奢华的真皮沙发,排列在大理石茶几的两侧,往里是一个古朴厚重的办公桌,甚至后面还竖着一个宽大的实木书柜。

办公桌的一边是一个木门,里面才是病房。说是病房,和酒店套房一个样,席梦思大床,沙发茶桌,小型办公桌一应俱全,还有跑步机和几个健身器材。

身处其中周斌和赵阳脚步都带出了些僵硬,一路走来这座小楼随处都带着时代感,可谁能想到房间里会是五星级酒店套房的效果。

看的周斌和赵阳他们还不知道张浩然的背景,看病房里如此奢华,都忍不住咋舌。

陈立却很淡然,毕竟姥爷退休后也享受高级干部的待遇,这点世面还是见识过的,心知这一切都是卫生局局长廖嘉良的面子,说到底还是张浩然的面子,他走到里间的病房躺下,让护士给他扎上点滴消炎。

在场的人除了周斌和赵阳,都是人精,当高卫国、钱万里见到陈立波澜不惊的样子,暗自猜测他的背景不会简单。

高卫国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完毕,跟张浩然客气了几句,也退出了病房。

这会儿,张浩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留在现场等候警察过来处理后续事情的司机刘胜强打来的。

警察已经到了现场,经过简单盘查,发现劫车犯本就是在警局已经挂了号的通缉犯,竟然还敢在大学门口作案,只是很不巧刚下手想劫车,就被陈立发现端倪,非但没有得逞,还被义愤填膺的众人打断了胳膊、腿。

周斌下手还是狠了些,两下就敲断了人贩子的胳膊腿,如果再来两下,恐怕半条命就要折在这里。

刘胜强看得出副秘书长张浩然之前就认识陈立,而且还对陈立极为关切,而周斌、赵阳又是陈立的同学,心想着他们未必就需要见义勇气的虚名,担心留下姓名、联系方式等线索,等劫车犯出狱后,有可能会找上门来报复。

再说了,周斌在劫车犯失去反抗力时下手还有那么几下特别狠,这时候劫车犯伤情还没有鉴定出来,为避免后续还可能会有不必要的纠缠,刘胜强就觉得没必要跟警察提及陈立、周斌,就说都是见义勇为的群众,大多数人已经散掉了,只留下几个人证协助立案就可以了。

刘胜强打电话过来,就是征询张浩然的意见。

张浩然自然知道陈立无论是从商从政,都有老爷子替他铺路,才不需要这种后续可能会有麻烦的虚名,心想刘胜强不跟警方提陈立的名字也好,省得一群人跑到医院来做笔录,打扰到陈立休养。

刘胜强在电话又提醒张浩然,下午4点还有场关于商东新区开发的会议,罗副市长还等着听他的汇报。

“好,我知道了,你先协助警方处理好案件,我过会儿自己打车回市里。”说完,张浩然就挂了电话。

陈立知道张浩然刚调来工作,没那么清闲,说道,“浩然哥,我这边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了,你先回去工作吧。”

张浩然抬手看看表,现在快三点,很多事情耽误不得,说道:“下午有个会议,必须得参加,你现在这儿躺着,晚上有时间我就再过来,你也别乱跑。”

出了病房的张浩然,轻轻地将门带上,发现钱万里带着他的司机还坐在会客厅里的沙发上,陈立的两个同学也在,正谨慎地看着自己。

钱万里赶紧起身,说道:“张秘书长,吃点东西吧,这会儿肯定饿了。”

看着大理石茶几上放着许多快餐盒,张浩然心想这钱万里心思也够细的,他这么一通闹腾,午饭是错过了,但现在也顾不上吃了,摆摆手,带着笑意说道:“饭就顾不上吃了,我还有事,得马上回市政府,今天也是太麻烦钱总你了……”

张浩然的意思很明显,现在没事儿了,你钱总的好意我自会记在心里,我有事儿要走,今天没时间跟你详谈,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钱万里哪能听不出张浩然话里的意思,但他也并不打算顺着张浩然的意思往下说,笑道:

“这样吧,张秘书长,您先去忙,这里先交给我看着,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市里,免得耽搁了你的正事。”

张浩然心里也有所触动,心想钱万里即便这时候遇到些困难,也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照理来说也算是功成名就,这时候三番五次的贴上去,换作一般人还真未必有这样的耐心。

张浩然心思稍微转了一下,说道:“也好,那就有劳老钱总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钱万里将张浩然送出病房,要司机一定将张浩然送到市里。

第5章

“小兄弟,今天这事,我是看得心惊胆颤,还是你们年轻人有血性,折腾半天,也是饿了吧,你手脚不方便,可不要嫌弃我笨手笨脚的啊……”

钱万里端着一碗养生粥,推开门走进里面的病房,陈立双手打着绷带,不方便活动,他就想亲自给陈立喂饭。

“钱总太客气了,我不饿不饿!”

不管这胖子对张浩然有什么企图,是不是借他也仅仅是想拉近与张浩然的关系,陈立都不会接受钱万里的喂饭:一是他还没有资格拿捏姿态,二是让一个头发往后抹得镫亮的中年胖子贴过来给自己喂饭,要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与其让钱万里给他喂饭,他宁可这碗粥放地上,他撅着屁股去舔。

赵阳眼明手快,将钱万里手里的那碗粥给接过去,先放到一旁。

他、周斌与陈立几年的兄弟感情,做什么事倒没有什么生分的,再看钱万里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真要是递水喂饭,也该是他们这些情同手足的兄弟来做才对。

“小兄弟,跟张秘书长都是青泉人?”钱万里挨着床边坐下,热切着聊着天,说到底还想打探陈立与张浩然到底是什么关系,刚才在车里,陈立与张浩然聊得虽然热切,但他听到有用得消息实在不多。

“……我家跟浩然哥却是认识好些年了,也就是浩然哥这几年调到外省工作,联系才少些,”陈立还想知道钱万里到底是什么来头呢,将与张浩然的关系说得含糊,但也有一句没一句跟钱万里搭着茬,“钱总是做什么的,跟浩然哥也认识很久了?”

“呵呵,我就是个盖房子卖房子的。”钱万里笑着说道,虽然锦苑国际陷入窘迫的困境,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钱万里也有他的自傲跟淡定。

房地产企业老总,上百万的进口奔驰坐驾,这在零零年的商都市绝非普通人物!

这样一号人物,在商都市应该是地头蛇似的角色,为何如此迫切想跟刚调到商都市工作的张浩然建立联系?

陈立在中原大学就读经济学,更主要是在复杂的家庭环境成长起来,对社会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认识。虽然他跟钱万里才有短时间的接触,但他能观察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甚至都不难想象,本来应是地头蛇角色的钱万里,极可能是此前的靠山倒了或者靠不住了,遇到了什么困境,才会如此迫切,与新贵级的张浩然以及张浩然背后的罗荣民建立关系。

“钱总的那辆进口奔驰,在商都市可真不多见,钱总的公司,我说不定也有听说过。”陈立漫不经心的说道。

“锦苑国际,在商都市只能算是小企业!”钱万里能看出陈立谈吐不凡,就算与张浩然不是直系亲属,出身也绝不会简单,很有涵养的笑道。

“中大附近的那个银杏花苑,你前些天跟我提起来,是不是就是锦苑国际的楼盘项目?”赵阳在旁边正递水给陈立喝,听了锦苑国际的名头,想起陈立之前跟他提起过,插嘴说道。

见陈立、赵阳都知道银杏花苑,钱万里却有些得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就是你说的那个卖不出去、公司马上就要倒闭的楼盘?”坐在旁边一直拿手机发短信的周斌,这时候突然回过神插了一嘴。

陈立差点将一口水喷出来。看钱万里乐呵呵的肥脸骤然间拉出老长,笑着解释道:“我跟周斌在中大读经济学,前段时间写地产行业发展的论文搜集资料,到钱总公司开发的银杏花苑了解过一些情况,今天能遇到钱总,也真是有缘了。银杏花苑目前的销售状况不是很好,但周边也是高校林立,未来的发展潜力极大,钱总能将项目建在那里,眼光很独到啊,”

钱万里一身肥肉跑前跑后不停歇,陈立也是尽可能说些安慰人心的话,看钱万里脸色缓和了些,又接着埋怨周斌道,

“虽然银杏花苑周边现在发展有些滞后,但等生活配套设施逐渐完善起来,以及等市政府进一步开发周边地区,赶着来买房的人都能抢破了头,你不懂别瞎说!”

周斌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摸了摸脑袋,傻笑着就糊弄过去。

高校扩招始于九七年,商都市几所高校前几年也都赶上扩招的浪潮,老城区的校舍顿时间就紧张起来,则在省市两级政府的推动下,开始在商都市东郊集中筹建新的校区。

这时候又赶上九八年国务院正式揭开福利房分配制度改革、大力推动商品房市场发展的序幕,钱万里瞅准机会,拿出这些年的经商积累,在几所高校新校区建设的中心区域,买下一大块地皮。

银杏花苑一期就建了二十栋商品房,可谓大手笔,钱万里也想借着大学城的兴建趁机大赚一笔。然而几所高校的新校区是陆续建起来的,但对周边区域的城市改造、以及大学城配套生活、商业及高新科技创业园区域的规划及发展则停滞不前。

这也导致银杏苑一期建成后的开盘销售非常惨淡,然而锦苑国际的资金已经都陷进去,房款无法回笼,银行贷款即将到期,随时面临崩盘的危险。

陈立的安慰话再动听,都解决不了现实问题,但钱万里也不知道陈立在张浩然心目里到底有多少份量,这时候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实事求是的说道:“银杏花苑开盘快半年了,销售情况是不太乐观。”

陈立虽然在这时候过得淡然从容,但姥爷给他的未来人生选择只有两个,要么经商,要么就是从政,就像考入中原大学,姥爷也只给他两个专业选择,要么就读国际政治,要么就读经济学,没有其他选择。

拿姥爷的原话来,这是陈立他欠沈家的,沈家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光宗耀祖,年轻一辈里就只有他是合格的人选,所以这两年来陈立也一直在暗暗的做些准备。

陈立还真是悉心研究过银杏花苑的情况。

银杏花苑销售滞后的原因,不是楼盖得不好,最主要的问题还是选址,夹在城中村之间的一块空地,周围环境错综复杂,又缺乏足够的配套生活设施,并没有太多的购房者能看得上这里。

销售滞后,资金无法回笼偿还银行债务,陷入困境的锦苑国际就只能降低银杏花苑的房价,但这样的营销策略,却将区域不断贬值的心理暗示灌输给潜在客户,并不有利于销售的改善。

当然,钱万里此时迫切想搭上张浩然的关系,陈立猜测更有可能是他身后的靠山出了问题。

“其实,银杏花苑的房子也不是卖不出去,只不过要重新包装,重新定位,运用新的营销策略,就算卖不上多高的价格,全部卖出去,我看应该问题不大。”陈立躺在床上反正没事,索性就多聊几句。

机遇这事说起来玄奥,但也没有那么复杂–别人的危机,陈立心想他要能解决好,那就是他的机遇,倘若钱万里认为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又何苦留在这里强颜欢笑?

陈立学的就是经济学,对地产行业也有足够的研究,从小的家庭成长环境,也令他在钱万里这样的角色面前侃侃而谈,绝不会心怯什么。

钱万里换了个姿势,将深陷在沙发中的身子探出起来,与陈立聊天。

不过陈立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钱万里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心里想眼前这年轻人说的话,虽是有些道理,却不过是纸上谈兵,真要把房子全部卖掉谈何容易?

他在陈立身上花心思,还是想通过陈立,搭上张浩然这条线。

钱万里听得随意,待司机送张浩然回来,他就站起来说道:“我还有些事,就让小王留下来照顾你……”

陈立知道他现在没有什么筹码去说服钱万里,但也不会让钱万里太容易在他身上就跟张浩然搭上线,那样的话,他就太没有价值。

陈立笑着推辞道:“钱总太客气了,我有两个好兄弟照顾着,钱总你再将王哥留下来,是纯粹让我们四个人斗地主,不好好休息啊!”

陈立的态度很明确,钱万里你想跟张浩然搭上线,就得亲自多往这边跑两趟,不要想派个司机就能掌握张浩然的动向……

第6章

陈立坚持将钱万里的司机一起送走,赵阳看这边没有什么事情了,就先回网吧照看着。

周斌跟陈立一样都是甩手掌柜,在哪里呆着都是呆着,就留在医院里,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可能是失血过多,折腾了一下午的陈立有些困意,挨着床就想睡一觉,又想着是不是打发周斌去进一步打听锦苑国际的底细,就又听见刚离开不久的赵阳在外面跟谁说着话。

陈立不知道谁又将赵阳截回来了,接着就见赵阳提着两兜东西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人,正是差点被抢走了孩子的宝马少妇。

大概是那场突如其来的惊恐还没有消去,少妇精致的五官虽用简单的妆容修了些许,却还是掩不住的憔悴,眼神尽是无处着落的后怕,在陈立面前既有尴尬,也还带些强撑的坚韧。

“你好,我叫何婉,今天要不是你,真不知道会怎样;你的手怎么样了?”

看到陈立要从病床上起来,少妇走过来摁住他,还是难掩激动的说道,

“今天真的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没再误会我是小流氓就好……”陈立微微一笑,请何婉坐下来说道。

何婉就挨着病床坐下来。

从宝马少妇进门,周斌就傻眼似的看了老半天,这会儿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听陈立调侃的语气,何婉有些不好意思。

她今天开车路过中原大学,想在路边买些快餐,哪知道就被劫车犯寻到了可乘之机?

以何婉的精致容貌,这些年可没少见登徒子的轻狂,因而陈立刚开始善意提醒时,她下意识就误会陈立是不怀好意的搭讪。何婉靠着这样的警觉,一次次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偏偏这次却是真正错怪了好人。

陈立坦然的笑了笑,清秀的面庞透露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稳重,岔开这个令何婉发窘的话题,问道:“小孩子没事儿吧!”

“没事儿,已经送回家了,你胳膊上的伤要不要紧……”

何婉看着陈立被绷带扎紧的胳膊关切的问着。

“只是擦破点皮,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不用在意,小孩子没事就好了。”陈立轻轻抬了抬胳膊,虽然这会儿微痛中带着些伤后的困软,总还不影响活动。

何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攥在手中良久的银行卡轻轻地放在了陈立的床头,说道:“这卡里有五万块钱,密码是六个零–钱真的是不多,只希望您能收下。”

见陈立的脸色因意外而僵住,何婉又赶紧加了一句,

“真没别的意思,就当是医药费,你救了宝儿,总不可能还要你自己掏医药费。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差一点就失去了女儿,惊吓过度的何婉,心情还没有平复,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立这个陌生的恩人,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直接送钱比较好。

陈立、周斌他们并没有在派出所留下名字,何婉还是隐约在案发现场听见张浩然跟司机说送陈立到市人民医院来。她将女儿安顿后,就取钱单独存到一张银行卡上,赶过来市第一人民医院,也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陈立住院的地方。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送钱是最直接了当的感谢跟感激,但对有些人用钱就显得太唐突。

陈立能住进这种普通人花钱都住不了的高干病房,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何婉一开始是想直接送钱表达谢意,这会儿又担心会不会太唐突了?

陈立不想收下何婉的钱,但也怕何婉眼睛里有着坚持,又在病房里扯来扯去太尴尬,便笑道:“那好吧,我就先收着,等出院时结清医药费,多出的钱再还给你。”

何婉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恍然间似乎整个人都多了几分轻快,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几分拘谨,漂亮的女人总能让男人愉悦,更何况是何婉这样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周斌在旁边看何婉也是迷死人,嬉皮笑脸的凑过去说道:“姐,今天我可也出了大力气,你不能只谢陈立这小子,不谢我啊!”

何婉原本对这个拿着铁钎两下就砸断了人贩子手脚的年轻人印象很深,却不知道要怎么应付他的嬉皮笑脸。

“你今天正义感得到膨胀,内心得到满足,逮到发泄暴力的机会,还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说起来还得是你给何婉姐倒找钱,修她的车窗玻璃呢!”陈立笑着揶揄周斌说道。

何婉还不是很清楚陈立、周斌、赵阳三个人的关系,但听他们说话轻松随意,却难得都能在关键时刻仗义出手,对他们都有好感,笑着坐下来听他们说话。

“何婉姐是做什么工作的?”陈立见何婉情绪放松下来,摸竿子往上爬,好像今天就要认定这个“姐姐”,何婉能开一辆崭新的宝马车出现在江秀街,也不应该是普通人。

何婉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客气的递给陈立、周斌他们看,举手投足间不自觉的带出了几分职业性的干练。

“印象广告设计公司总经理……”

周斌凑过来,一字一顿的将何婉印在名片上的身份念了出来,跟陈立打趣道,

“前面刚走了个锦苑国际董事长,这会儿又来了个印象广告总经理,陈立,咱们哥几个是不是赶紧也整一家公司开起来啊,要不我都不好意思去印名片。”

陈立将名片往枕头底下一塞,笑道:“你回家跟你家老爷子说,让他直接退休钓鱼养老去,你不就直接当企业老总了?到时候把我们哥几个都带回去,一人给个副总经理干干就成了,我们费那个劲开公司干嘛啊?”

“卧槽,你小子真够狠的,我要是在老爷子面前露出篡位夺权的心思,他当场就能直接掐死我–再说老爷子守的那两座矿,也是日薄西山,怕是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周斌翻着白眼儿比划了个掐脖子的手势,他家境富裕,说话也心直口快,也多少嫌何婉掏名片的动作有些装腔作势,笑着道,

“不过啊,你要不愿意开公司,咱们就混着呗,也不差那几个钱。再说了,现在扔十个砖头出去,能砸中七八个总经理,也没啥好稀罕的。”

周斌这话是信口胡说,却正戳到了何婉的痛处。

公司以前也是做得风生水起,可在她接手以来,生意每况愈下,连以前的老客户都流失殆尽,仅靠一些零散的小单子撑着,自己这个所谓的总经理,只怕也是做不了几天了。

只是何婉听周斌说刚才锦苑国际的董事长就在这里,也禁不住好奇起来。

她这时候陡然想到用奔驰车送陈立到医院来的胖子,可不就是锦苑国际的老板钱万里?

锦苑国际在商都市的众多地产企业不算多大,可近期在大学城规划范围内新开发的银杏花苑,却是商都市众多广告公司眼中的一块肥肉。

何婉名下的印象广告也不例外。

只是印象广告此前与锦苑国际并没有合作,贸然将标书递上去,很快就被无情驳了回来,目前看不到有拿下这笔单子的希望。

“何婉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陈立见何婉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以为她受了惊伤,或者中午那会儿崴了脚还难受着,出声问了一句。

“开车送你到医院的那个中年人,就是锦苑的老总钱万里吧,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何婉探过身子,抓住了陈立的胳膊脱口问道。

陈立虽然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可何婉这一下正抓到了刚缝合过的刀口上,一时间痛得直抽气,额头都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看着陈立呲牙忍痛的脸,何婉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紧放开了抓着陈立的手,一时间想要道歉,却又有些张不开嘴了。

“他倒是想留下联系方式,”周斌打着哈欠说道,“那也得陈立愿意他留下来才成啊!”

虽然周斌家的身家离千万富翁还差一截呢,但从小就条件优越的他,并不是怎么在意钱万里的地位,何况陈立早就跟他说过锦苑国际当前的日子不好过,钱万里这个亿万富翁说到底是个随时都会倒的空架子。

陈立看何婉为难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也不难猜测原由。

何婉都不认识钱万里,却迫切想与钱万里搭上关系,那就真显然不过了:

钱万里是搞地产开发的,何婉是开广告公司,房产营销少不了大规模铺广告–在商都市,对任何一家广告公司来说,锦苑国际的广告订单都是笔大生意–竟然无意间让金主从身边溜走,何婉有些小慌张,实在正常得很。

第7章

“何婉姐,跟钱总的公司有合作?”

压下手臂传来的隐痛,陈立轻笑着问道。

毕竟是独立撑起了一家公司的老总,何婉拨弄着垂下来的刘海往耳边拢了拢,自己定了定神儿,也将刚刚唐突的尴尬与现实的失落先放在一边,勉强笑道:

“能有合作就好了,前几天倒是往银杏花苑那边儿投了份策划案,可是没两天就被直接打回来。”

何婉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她当钱万里今天只是正好路过做了一回好人好事,钱万里人既然都走了,她心里没了期待,就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再多做纠缠。

“陈立,我看得出钱万里今天死命巴结张浩然,但又摸不透你跟张浩然的底细,所以才一直跟发了情似的在你身边转悠–我看啊,你出面帮何婉姐说句话,接锦苑国际一两笔广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周斌是不笨,也不蠢,在旁边坐了半天是没有说什么话,对钱万里、张浩然以及陈立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却看了七七八八,但他对漂亮女人太没有抵抗力了,直接将他今天所听到、所看到的底,都给漏出去,陈立想岔开话题都来不及。

陈立恨得牙痒痒的,钱万里看似对自己热情,心思却是在张浩然身上,没有那么容易咬他的钩,他更不可能披起张浩然的虎皮,单纯为何婉的事去欠钱万里的人情。

看何婉在听周斌的话后,迷人的眼睛里又绽放出期待的神色,陈立赶紧将自己先撇出去,说道:

“何婉姐,你别听周斌这家伙胡说八道,人家钱总是堂堂的亿万富翁,哪里会无缘无故能听我一个学生的招呼?”

却见何婉漂亮的眼睛又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陈立又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心里想,换个角度考虑,何婉未必不是能引钱万里咬钩的饵。

想到这里,陈立就又说道,

“何婉姐,你公司给银杏花苑做的策划案说来听听,兴许我能给你出出主意呢。我虽然学的是经济学,但也很喜欢广告策划,还想着找家公司实习、长长见识呢……”

这话说得何婉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陈立想给出主意是好心,就算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建议,就凭着陈立今天的见义勇为,何婉也不会将一份被锦苑退回的策划案当成宝贝藏着掖着,想到与钱万里失之交臂,心里还是很失落,勉强笑道:

“你们都是学经济学的,广告策划案应该有一些接触,就跟你简单说说我们的思路吧。”

陈立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的第一份策划案走的是多媒体全渠道的宣传方式,重点突出锦苑国际大型地产集团的背景。以平面、电视、广播、看板、旗帜、指示牌等全面覆盖的宣传方式为主,再以详尽的海报,售楼书,平面图册为辅助,垄断重要时间段的主要媒体,挤压其他有竞争力的同级楼盘广告空间,用全面的广告触及率形成强大的声势,给潜在消费人群造成银杏花苑楼盘项目可靠性,唯一性的印象……”

说起广告策划案,何婉立刻透漏出一股职业女性特有的洒脱跟干练,言语间也有油然而生的自信,更是让见惯了学校里依人小女生的周斌两眼直冒贼光。

陈立默不作声的认真听着,心里直是一笑:这个策划案的优点显而易见,大气,全面,有竞争力,可缺点却也跟优点一样突出,就两个字“费钱”,锦苑正陷入资金断裂的绝境,能接受这样的方案,那真是见到鬼了。

印象广告公司,可能在广告策划制作上很专业,但对这么大的客户了解如此之少、如此之浅,也恰说明极不专业,也显得何婉领导这家公司还很不成熟!

陈立听到这里,就有些意兴阑珊了,只是对何婉背后的故事感到好奇,何婉工作经验还有些欠缺,年纪又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应该不是印象广告的创始人,她是怎么接手这家广告公司的?是家族企业?是家族出了什么变故,她才不得不接手公司?

“这份策划案送过去没两天,就被直接退了回来,”

何婉不知道陈立的心思早就飞到天边去了,说到这里,神情有些失落,看陈立并没有要打断的意思,又接着讲起了起来,

“不瞒你说,银杏花苑的这个案子对我们公司真的很重要,第一份策划案被退回来之后,我带着公司的创意团队,琢磨推敲了好久,几个昼夜,总算是发现是问题所在。策划案之所以这么快就被退回,正是因为我们先入为主,一心想着的都是锦苑国际的地产背景,策划方向都朝着能够与锦苑国际的实力相匹配去努力,而少了对具体项目的了解,没有对银杏花苑一期工程做详尽的市场调查。”

听到这儿陈立心里一笑,印象公司还能够及时发现这一点,也不算无药可救啊。

“吸取了第一次的经验,我专程跑了几趟银杏花苑,对那边的整体情况进行了多方面的了解,更托人找到一些地产界的行内人士进行咨询,到最后才发现原来银杏花苑一期工程进行的并不是那么顺利,而且锦苑国际的发展状况好像也并不如外界看到的那么势头强劲。甚至连这段时间风头最劲的商东新区开发也没有积极参与的迹象。这有些不合钱万里这个人的性格……钱万里是国企出身,离开国企后就在商海拼搏,靠的就是眼光和魄力从来不会放任机会从眼前溜走。任谁都知道商东新区的开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钱万里更是早在所有人之前,就先在主城区以东、临近新区的大学城规划区域,先建起了银杏花苑一期,可之后就再也不见有什么新动作。这样的情况确实是有些诡异。”

何婉说着脸上也透出了思考的神情,显然平时是没少琢磨这事儿,不然也不会只是提到就成了这个样子。

“何婉姐研究钱万里挺透彻嘛!”陈立笑道。

听陈立夸奖,何婉一张俏脸微微渲起些粉淡:

“做生意这事儿越是走在前面越是获利最多,锦苑国际算得上是商都市有名的地产企业了,后面不知有多少人都时刻关注着它的动向,就算抢不到第一口吃的,也能捞点汤喝,所以盯着钱万里的人不在少数,这些我也都是听别人说的。我要是能想这么多,印象广告也不用辛苦维持了。”

以往陈立做论文研究过银杏花苑的案例,但对钱万里这个人,此前却没有花心思研究过。他之前哪里想到会有今天的相遇,花心思研究钱万里这个做什么?

但这时候听何婉说起这些,陈立之前认知里,对锦苑、对钱万里有所欠缺的地方就迅速丰满起来了,脸上却笑着鼓励何婉继续说下去:

“何婉姐,您接着说,我觉得您说的都挺有道理的,那印象广告拿出来的第二份策划案肯定是十拿九稳了。”

何婉哪里听得出陈立话里的笑意啊,又拢了拢不知何时垂落的鬓发,这似乎已经成了她工作时的习惯,干练、整洁绝不拖泥带水,继续刚才的话题:

“将锦苑国际的近期状况与银杏花苑一期项目的销售情况结合起来看,我推测可能还是资金方面出了问题。针对这些情况最近我们刚做出了第二份广告策划书,在原来的基础上做出了修改,大幅缩减了广告预算。电视、广播这些多维广告形式费用高、时效低,基本放弃了,户外广告也只以CBD人流聚集区为主,更多的加入平面广告资源,直投广告重点放在市内的初、高中学校附近,提高潜在消费人群的关注度……总之就是尽可能的压缩广告成本。”

讲完这些何婉长出了一口气,神情中的期待掺杂着惴惴不安,她对这份策划案还是有些信心不足,即便是在不怎么熟悉的陈立面前,却又莫名想要得到某种认可。

陈立微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何婉也不去打扰他。

这些事儿已经在心里积郁了多时,也在公司的会议上讨论了一遍又一遍仍是没有什么结果,她身为老总,整个公司都在看着何婉,即使心里已经焦急到了极点,在人前却要保持着一副胸有成竹的状态,着实是有些疲了。

这会儿跟陈立再说起来,更多的倒像是在倾诉心里的烦闷,原也没指望陈立一个学生能给出可以帮到自己的好建议。

“呃……哈……”陈立忽的长长伸出了个懒腰,在床上躺了半个下午,身上的倦意倒也去了些,蹭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何婉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忙扶一把,站在旁边的赵阳已经赶了上来,帮陈立垫好枕头坐了起来。

听了这么半天,陈立心中却是已经有底,何婉做第一份策划书的时候没有对银杏花苑做具体的调查了解,只是从锦苑国际一贯给人的印象为出发点去展开,被拒自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但是何婉的反应也很机敏,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所在,意识到了银杏花苑一期项目似乎是出现了资金问题,所以在第二份策划书中才大幅缩减了广告预案的开支,但是并不能解决实质的问题。

第8章

“何婉姐,我没什么实际的工作经验,却是有些想法,说出来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陈立没有着急着去向何婉推销他的想法,反是很客气的谦逊了一把。

何婉也是最近才全面接手公司,年纪不比陈立大几岁,但也经历很多的事,有几分看人的本事。今天要不是陈立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并果断出手,还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而这时候接触下来,陈立的谈吐以及待人接物的从容,也要比何婉以前接触到、刚踏入社会的小青年要成熟、聪慧得多–当然,这或许也是何婉心怀感激之情,爱屋及乌的缘故。

不管陈立说的能不能帮得上忙,那也都是出自一番好意,何婉笑着道:“没关系,你尽管说,或许你身在局外,能有些更周全的想法。”

“那我就说说,说的不对,何婉姐你也别见笑……”陈立笑道。

旁边的周斌早就不耐烦了,坐了起来,说道:“何婉姐,你别搭理这小子,陈立平时贼点子特别多,还特别爱装模做样、给人下钩。要搁我这儿,你想知道啥我就跟您说啥,哪那么多事儿?”

“行啊,那你说吧。”陈立顺势将话题架给周斌。

周斌还没搞清楚平时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陈立今天为什么特别话多,刚才插一句话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挠着脑瓜子嬉笑,说道:“我其实就爱看你怎么给何婉姐下钩……”

何婉也被带进了陈立、周斌他们嬉笑的氛围所感染,高兴的催促陈立道:“你就别难为周斌了,赶紧说吧。”

陈立不再卖关子,就着话题聊下去:“何婉姐,我觉得印象公司的这两份策划案,都不能算差,但都没有抓住重点啊。做生意求合作这事儿,跟处朋友没有什么两样,你得先为人着想,人家才能跟你处下去,你替别人想得不够,别人对你也就感情冷淡了。”

第二份方案成形很快,但何婉心里没有底,在公司里讨论了许多次,也还一直都没有定下来往锦苑国际那边送去参与第二次的投标,问道:“怎么不够?”

“银杏花苑目前的销售情况不容乐观,但又急于回笼资金,目前已着手降价销售–印象公司也察觉到锦苑国际在资金上的问题,也是替他们着想节约,千方百计想着削减广告预算,但印象公司与锦苑自身,所不自觉发生的错误,在本质上是一样的,”陈立看何婉眼里露出诧异,大概是没有想到他这么了解银杏花苑的情况,解释道,“哦,我前段时间做了篇论文,恰好对学校附近的银杏花苑一期项目做了一些调研,也一直有关注着锦苑公司的情况。”

何婉恍然一笑,陈立又继续说道,

“锦苑这样的营销策略,很难挖掘更多的客户,反而会让之前对银杏花苑有兴趣的潜在客户,不断加强银杏花苑会贬值的心理预期。在潜在客户数量还极有限的情况,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极其致命,不知不觉就会形成销售不力与资金无法回笼的死循环。印象广告的第二份策划案,将传播范围缩减到潜在客户覆盖重点的区域,看似替锦苑削减了大笔的广告开销,但有没有想过,这些区域,锦苑之前有过一轮的广告覆盖,而且广告制作相对还要精良些,这时候进行第二轮覆盖,广告制作却变得更简约,这不就是进一步强化银杏花苑不断贬值的心理预期。锦苑国际和钱万里或许还发现不了这其中的问题,但印象广告想要以第二份方案去拿锦苑的单子,锦苑那边会本能的排斥,我觉得印象广告的这份方案,需要推翻重做!”

“是这样吗?”

何婉刚刚接手公司,正努力学习广告业务,对陈立的见解还谈不上有太大的把握,但陈立能分析到如此深刻,她还是相当的震惊。

她没想到陈立对锦苑国际研究这么深,看问题的角度是她以往所没有想到的,但与她在外面打听的情况,却又是不谋而合。

只是,弃用第二份策划案,又能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开这个死结?

“何婉姐,你要是不嫌我多事儿的话,要不我给你做个策划案怎么样?”陈立看到何婉已经被他说动心,暗感何婉比起钱万里这只老狐狸,还是容易说服,顺着竿子就往上爬,直接了当的将他的想法说出来。

“你来做?”何婉有些迟疑的看向了陈立被绷带扎了个结实的双臂。

陈立先是为帮自己受了伤,如今又要帮自己做新的广告策划案?

“咕噜噜噜……”这会儿周斌听明白陈立为何话这么多了,原来是看到直钩钓不住钱万里这条大鱼,想着借何婉的印象广告公司绕个弯,加重他这边的筹码,但周斌中午饭都没有怎么吃,这会肚子咕咕作响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这一折腾就全给忘了。”

虽然说刚住进病房,钱万里就让司机买了盒饭回来,不过那会儿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又跟钱万里不熟,周斌也没有扒几口饭进肚子,这会儿眼见陈立甩眼看过来,周斌不服气的嚷嚷道:“你就是不饿。”

今天就数陈立折腾的最狠,又是搏斗又是陪聊的,刚才喝了点粥也不抵什么用。

“我去买饭吧!”一直站在一旁的赵阳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出了门。

赵阳出了门,何婉才想应该是她多表现表现,但她追出去赵阳都已经下了楼。

何婉跑回了病房,跟陈立说道:“陈立,既然你喊我姐了,我也就不客气了,这样吧,你住院期间呢,就由我负责伙食,做好后勤,一起将新的策划案做出来。”

锦苑国际的单子对公司实在重要,何婉思来想去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心想陈立这边即使做不出多漂亮的方案,拿回公司也是多个参考,再说陈立手臂受伤,她也不能送来五万块钱,就当这事跟她真没有关系了。

然而,赵阳这次又是刚出了门没多久,就又折了回来,原是钱万里的司机这会儿竟然送晚饭过来–这次钱万里的司机,直接将那辆奔驰车停到特护楼的花坛前,何婉她们从窗户里就能看得见。

钱万里不咬钩,陈立自然不会接受钱万里司机的殷勤,留下装满精美菜肴的餐盒,随便找个借口,就将钱万里的司机给支走了。

何婉这一下子,心里顿时就没有那么平静了,突然间有些真搞不明白陈立与钱万里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要说没有什么联系,钱万里仅仅是凑巧坐车经过江秀街遇到今天的事,主动用车将陈立送到医院救治,就已经是古道热肠、乐于助人了,但这时候又怎么会专程派司机送晚饭来?

莫不成,真像周斌刚才说过的,陈立只需要打声招呼,就能将单子从锦苑国际那边接过来?

何婉心里迟疑不定,但她也是个知进退的女人,知道有时候并不方便打听太多。

“老钱是有心人啊,”送走钱万里的司机,周斌回来晃着脑袋坐倒在沙发上,看着赵阳将餐盒摆开来,又惦念到钱万里的好处来,他伸手从赵阳端着的盘子里扯了块肉塞进了嘴里,吭吭唧唧嚼了起来,嘴里不清不楚的说道,“这是杨家瓦罐烂猪蹄儿,味道真是没得说,你赶紧来一块儿,听说过以形补形没?吃了这个搞不好你明儿就出院了!”

虽说是已经见识过周斌这张不靠谱的嘴巴,可何婉还是被逗乐了。

周斌又招呼起何婉来:“何婉姐你来整一个,陈立手残,咱们就让他先看着。”

何婉轻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手上表。“你们吃吧,我回公司一趟。”说着看向了陈立。

何婉此时已经无心在此耽搁,她要赶紧回公司,将陈立这边的想法带回去与公司的策划部开会商议一下。

陈立心想钱万里的司机来得刚刚好,正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当然也不点破,稍稍客套着挽留了一下,也就任由何婉离开了。

只剩下自己这弟兄三个就没得什么好顾忌的了,陈立虽然带着伤,看着大片的血痕,主要还有匕首划开的口子挺渗人,但幸好只是皮外之伤,没有伤筋动骨,这会儿做了处理也就没什么大碍,不妨碍他拿起大蹄髈大啃起来。

从中午折腾到了这会儿,也是真饿了,仨人就在外间一通的胡吃海塞,闲聊打屁到了九点多。十点是网吧包夜的时间,再往后的机器都是时段买断,一天的账目正好可以卡在十点的时间归拢一下,赵阳要赶回网吧盘账;周斌赖在这里不走,美名其曰陪护。

其实也没什么好照顾的,陈立都能抢猪蹄啃了,胳膊也没有不方便,他不急着出院,还是怕钱万里没有凑近乎的机会。

病房里的病床够大,会客厅还有沙发,套间睡四五人都没问题。

值班护士见病房有人留宿,也没有多问,送来一床夏凉被。

特护楼的护士,和普通住院部的护士到底是有很大的不同,夜里值班的这个小护士,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年纪比陈立和周斌还要小一点,精致无暇的五官,巴掌大的小脸,洋溢青春靓丽的气息,护士服里藏着一对大兔子,都快要将两粒扣子都撑绷掉。

周斌说是留下来陪护,但看到这小护士露面后,人就消失没影,直到夜里才搬了一张折叠床过来,苦哈哈的说道:“为了借这张折叠床,我在值班室里那里磨了一个小时的嘴皮子,你也不说过来帮帮我。”

“没要到电话号码?”

周斌什么性子,陈立还不清楚?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勾搭小护士出师不利,但他想着策划案的事情,没心思过去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