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万里无云,一片碧澄如洗,太阳挂在天边,看着下方京城一派热闹之景。
这热闹,尤以将军府为最。
两个小厮正抬了一匹红毯,弯着腰从将军府门口一直往前铺去,这红毯,是要铺到皇宫门口的。
今日申国的少年将军,将要迎娶长公主,举国同庆!
红毯刚铺就,便听得一片喜乐,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
外面一片喜庆,宫内却是要闹翻了天……长公主不见了!
喜房门口,周琴插腰大骂:“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看不住!”
跪在地上的宫女不敢反驳,这是将军府派来的接亲娘娘,听说是将军的奶娘,得罪不得的。
小宫女才刚爬起来,便听前面一阵喧闹,掌事姑姑的声音传来:“找到了、找到了!快准备热水,公主掉池子里去了!”
众人不敢怠慢,又是一阵忙乱。
被强行涮洗了一遍的林初雨坐在床上,静静的思考人生。
她觉得她可能是方才掉进池子里脑子进水了,要不然怎么眼前这一切都这么奇怪呢?
大红漆的雕花大床、燃着的龙凤红烛、桌子上堆积摆放的红枣瓜果,屋内那些古香古色的摆设,还有伺候在一边静如鹌鹑的小宫女,这一切都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年代了。
正懵着,门外走进来一个贵妇打扮的人,一见她便嗤了声:“还以为公主殿下能玩点什么花样来,结果却是掉进池子里做落水狗了,这大喜的日子,当真要喜死个人了!”
林初雨抬眸看过去,神色冷漠:“你是谁?”
周琴愣了愣,走上前两步啧啧道:“公主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公主?
这些人口口声声喊她公主,小宫女们神色中皆有畏惧之色,只有这个老妇人嚣张得很,莫不是她这公主还没啥地位?
林初雨皱了皱眉头,脑子快速的转着,想要搞清楚眼前的情况。
她不过是在公园里散步,去那人工湖边站了会儿,不知道怎么被撞了一下跌入湖中,怎么一被人救了起来,这还改朝换代了!
周琴看着这林初雨的一副呆愣的模样,顿时不耐烦起来:“吉时就要到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公主更衣!”
小宫女们不敢怠慢,蜂拥上前伺候。
林初雨被按着换了里衣,待看到那大红绣花儿的嫁衣时,眼睛都瞪圆了:“这是什么衣服?”
“公主今日大喜,这自然是嫁衣。”小宫女恭顺回道。
“不是、等等!”林初雨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公主,我叫林初雨,是个占星师……就是看星象算命的!”
小宫女一脸不懂:“公主勿要说胡话了,请快些更衣罢!”
林初雨有点绝望:“我说你们怎么就不懂呢?我真的不是……哎难道你们公主也叫林初雨吗?”
小宫女未曾回答,只是看她那敬畏的神色,十有八九是了。
林初雨不由一阵哀嚎,扑到床上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这事儿太离奇了,她没法儿接受!还没从穿越这事儿里反应过来呢,就告诉她要嫁人了,二重无法接受了!
周琴一进来便见这副场景,顿时大怒:“怎么还没穿戴好!迎亲的仪仗队伍都快到宫门口了!”
这妇人,实在是太聒噪!
林初雨抓了两下头发,一下就蹦了起来:“闭嘴!什么迎亲队伍,叫他迎你们的公主去!我不是公主,我不嫁!”
为今之计是她得赶紧离开这儿,不管是穿越还是谁的恶作剧,她都得先获得自由!
然而她胡闹这一阵,却只叫周琴眼中升起暴戾,突然上前揪了她一把,咬牙道:“公主说什么胡话,这是圣上亲赐的婚事,岂容儿戏!”
世人都道将军府好福气,能娶得长公主,但若知晓今日长公主这般闹腾,岂不叫将军府颜面尽失?
不管怎样,这亲今日都得成!
周琴将挣扎的林初雨钳制住,呼唤了左右上前伺候更衣,见人还在闹腾,便索性寻了跟麻绳来把人结结实实的来了个五花大绑。
林初雨要气晕了!
这刁奴、这刁奴!她若得了自由,第一个就要惩治这老叼妇!
“仪仗已经进了宫门了!”有小宫女跑来禀报。
林初雨刷的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跑去,却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的看住了。
周琴回过头来,拿起一旁的红盖头,一挥手便盖到了林初雨头上,隔绝了她所有的视线。
外面有人急急的跑了进来:“仪仗过了二门,将军已经到大殿外了!”
“快!快把公主扶出去,上花轿了!”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到处乱窜的腿脚,屋子里一片骚动,林初雨便感觉有人推着她往前走去。
到了这节骨眼上,她是不能再闹腾的。
若是她真的成了这什么公主,在屋子里闹一闹也就罢了,若是闹出去叫皇帝老大知道了,怕是要惹上杀身之祸。
林初雨感觉周围有很多人,但是一路上却无人出声,宫殿外头的喜乐呜呜啦啦的传进耳朵里,越发让她感到迷茫。
不知何时周琴走到了她旁边,掐了一把她的腰,警告道:“公主这一嫁便是将军府的人了,往后可要收敛了那公主脾气,给我老实些!”
刁妇!
林初雨很想给她一巴掌,只奈何被绑着动不了,只能不满的扭了一下身子,抬脚往前走去。
她本是想大步走开的,却没想头上盖着个盖头看不清路,身上还有绳子绑着,这一动便失去了平衡,整个身子往前栽去。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灿烂的阳光下,纯黑的战马屹立,马上端坐着的男子一身黑红锦袍,浑身透着一股冷冽之气。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何种表情,只那双狭长的凤眸深邃,暗芒潋潋。
他正端坐在马上,却突见到林初雨狼狈的往前扑来,眸中暗光一闪,人已经飞身下马,在她落地之前接了个满怀。
薄削的唇一勾,楚戈一轻笑:“还没成亲便想要扑上来了?”
“呵呵……”
林初雨僵笑几声,若是可以,这个亲她都不想成。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间,烙在麻绳上,硌得她生疼。林初雨很不舒服的挣扎了几下,靠着他站稳,低头咬牙道:“多谢。”
头顶传来低沉的笑声,那双手依旧放在她腰间,甚至还特意摩擦了几下麻绳,伏在她耳边戏虐的道:“公主这打扮倒是别致。”
被绑着送上花轿的公主,她是头一个。
楚戈一唇角勾着一抹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寒芒,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并不怎么温柔的丢进了花轿中。
林初雨被摔得一阵眼冒金星,还未等反应过来,便听得一片吹打喜乐之声,礼官扯着公鸭嗓子高喝一声:“起……轿!”
花轿被抬起,林初雨被颠簸得一阵东倒西歪,好容易才坐稳了。
外面热闹至极,花轿两边都是人,要跑是不可能了。
林初雨轻叹了口气,开始不急不忙的解身上的绳索。好在那些宫女捆人的手法不熟练,这绳索的结也打得不专业,她略费了些功夫便解开了。
正想着对策,花轿便停了下来,外面锣鼓喧天的,有人扯着嗓子喊了声:“迎花轿咯!”
这是到了,她要被迫成亲嫁人了。
花轿狠狠颠簸了一下才落地,有劲风破空而来,‘笃’的一声在轿门口停下。一支羽箭插入轿木三分,箭尾还在上下震荡。
这一切林初雨看不见,她只听得见一片喝彩之声,手里便被塞进一根红绸,她用力扯了扯,换来那一头的一阵轻笑。
不用揭开盖头,她就能知道那什么将军这会儿有多得意了。
林初雨不满的哼了声,配合的跟着往前走,先拜了这个堂再说,待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再说明好了。
一切顺利,最后林初雨被喜娘牵着回了新房。
喜娘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新房里面一阵静悄悄的,似乎没人了。
林初雨一把掀开了盖头,站起来扫了眼屋内,很好,宫里头的那恶妇不在。
“公主!盖头不能自己揭的。”丫鬟凌霜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提醒。
林初雨转头看向她,见是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姑娘,长得乖乖巧巧的模样,心中倒是松懈了几分:“没事儿,你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我……本公主要静一静。”
要不然就这么跑路了算了?
凌霜不知晓自家主子打了什么主意,犹豫了一下才道:“公主若是要休息,奴婢帮您梳梳头吧?”
她转身捧出一个红漆木的妆匣,打开给林初雨看:“公主常用的妆匣奴婢也带来了。”
林初雨扫了一眼,忽然见到里面一四四方方的东西,不由惊诧,抢先一步将东西拿在手里:“这是?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凌霜战战兢兢的道:“这是今日给公主沐浴更衣时候掉出来的,奴婢们不知晓是何物,想着既是公主身上的,定是宝物,奴婢便放进妆匣子带来了。”
“呵呵……”这当然是宝物了。
林初雨捏着那东西,摸到开机键按开,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
不顾凌霜惊恐的眼神,林初雨鼓捣了一阵,松了口气的自言自语:“水果牌的东西还真不错,泡了趟水还能用。”
虽然这整件事还有点模糊,但现在林初雨至少能确定,她还是她,不是什么劳什子公主。至于为何会被认错……大抵是这些人眼神儿不好。
林初雨冷笑,手里把玩着手机,抬眸扫了眼凌霜:“你跟我说实话吧,你们公主去哪儿了?”
不管她是怎么从池子里被捞起来就到了这鬼地方的,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宫女抓了她来肯定是顶包的。
那么真正的公主,又是去哪儿了呢?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她必须得弄清楚。
凌霜显然也被问懵了,‘啪’的一下就跪了下来,哭求道:“公主,您就是公主啊!这些混账话以后万不可再说了,若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那是要惹来杀身之祸的。”
这个丫鬟很聪明,虽然未曾将话点明,却是句句暗示了她利害。
真公主不见了,林初雨这个路人甲被抓来顶包,若是她再闹下去,皇帝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治她个欺君之罪。还有她才嫁的这个什么将军……说不定没娶到真公主,还得对她这假公主怀恨在心。
她原本是做了件好事,这会儿却里外不是人了。
林初雨烦躁的甩头,头上的发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只让她感觉脑袋越发的重了,不由气恼的坐到了床边:“给我将这些东西先取下来!”
她发誓,她一定要找到真公主,好好教训她一顿!太皮了!
凌霜舒了口气,上前帮她取头上的发饰。
一时间静默无言,林初雨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晌后忽然一声惊叹:“她要跑,是不是要嫁的人长得丑?”
呃……说将军长得丑的话……
凌霜迟疑了下才道:“将军年少有为,驰骋沙场无一败绩,是以被敌军成为罗刹将军,公主见着了便知晓了。”
林初雨讪笑了两声,表示她一点也不期待见到。
从事打仗这种刀尖上舔血的职业的男人,又是手辣又是罗刹的,怕也没多好吧?难怪那公主要逃婚了。
卸掉了那些多余的东西,林初雨只觉一阵轻松,腹中便觉有些饿了。
不管现下她境况如何,东西还是要吃的,她转头打发了凌霜去寻吃食,自己在床边坐下来静静思考对策。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上花轿前的情景,虽没看到他的脸,但就他主动来扶她的行为来说,人应该也没那么糟糕。
而且他的声音……听着很是养耳的。
想着林初雨不由嘀咕出声:“战场杀伐果断,私下里应该不会暴戾吧?”
“哼!我表哥可好着呢!”
一声炸响,吓了林初雨一跳,回过神来便见眼前站了个小姑娘,正叉腰一脸怒气冲冲的盯着她,恨不能咬死她的架势。
这是谁?
林初雨敛神:“你是谁?又是怎么进来的?”
眼前的小姑娘穿一袭粉裙,打扮得娇俏,但这架势却是来找茬的。
林初雨看了一眼,警惕起来。
“哼!”林珊珊哼了声,仰头警告道:“你虽是公主,但别以为嫁给了表哥就可为所欲为了,这将军府还轮不到你做主,你须得识趣点!”
表哥……原来这货是驸马爷的表妹,这表哥表妹的关系,当真是耐人寻味了。
又看林珊珊这样一副愤恨模样,林初雨不禁想是不是这一桩指婚,搅了一桩郎情妾意的姻缘了。
林初雨摇摇头:“将军的表妹,能做主将军府的事吗?”
这长公主是多不受将军府的待见,先是有奶娘给她脸色,这会儿又来个表妹对她警告,混得这是有多差啊?
林珊珊脸上闪过讪色,却梗直了脖子道:“总之表哥的事儿你不要插手就是了!”
不叫她插手,她还懒得淌这趟浑水呢!
不过眼前这个恃宠而骄的表妹却不能放纵,若不然她要是逃脱不了目前的困境,往后在这将军府便会越发难过。
至少威信要立起来……而眼前这送上门来的表妹,正好供她杀鸡儆猴。
林初雨微抬了抬眸子,酝酿出威严的气势来,眸中一片冷冽肃然,呵斥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既不是这将军府的主人,论品级也盖不过我,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莫不是要我去禀报皇上,治你一个藐视皇权之罪?”
“你、你……”林珊珊诧异的看着她,眼中已然露怯了,却还嘴硬道:“谁不知道皇上不喜你,你在这儿端什么架子!”
不喜她?
难怪真公主要跑路,原来是在这皇家生存不下去了?
林初雨皱了皱眉,冷道:“再不喜我也是个公主,如今我便是端了公主的架子,你若有异义只去同皇上说去,看他是否会怪罪于我。”
皇帝首要维护的,便是皇家脸面,即使这公主再不讨喜,总不能叫旁人去践踏不是?
许是她的气势太强,三言两语便成功的见到林珊珊白了脸色,惧怕又不甘心的站在那儿,嘴不停的嘟嚷着,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了。
牵扯到了皇家,一不小心就能丢了性命,林珊珊虽然骄纵了些,却也是怕死的。
见林珊珊终于被镇住了,林初雨不由舒了口气,垂眸摆手道:“既然没事了,就赶紧滚吧!今日我大喜之日,别碍着我的眼!”
“公主当真是好大的口气,是说谁碍了眼了?”
清冽的声音传来,林初雨抬头,便见楚戈一袭红袍站在门口。阳光洒照在他身后,只够成为他的背景,他站在那里,便是最好的风景。
只是这人面无表情、眸色锐利得很,浑身自带一股子煞气,叫人看得心底生寒。
根据他身上的衣服,林初雨判断这便是今日的新郎官了,生得倒是丰神俊朗,脸色却臭了些。
林初雨撇撇嘴,强自镇定下来,直直的看进他的眼底:“我说,你的小表妹碍着我的眼了。”
她语气平静得很,甚至唇角还带了一抹笑,但那双眸子却是明亮,映着七分的嘲讽和三分怒气。
折腾了这一天,脾气再好她也得生气了,林初雨觉得此时她还没暴跳如雷,那是再给楚戈一面子。
楚戈一勾了勾唇角,传闻长公主脾气温和,说得好听叫贤淑有礼,说得不好听便是个懦弱无能,可今日这一番见识,却是与传闻大有不同了。
脾气温和的姑娘家出嫁,用得着被五花大绑着么?
如今见她那眼底的嘲讽和不满,便知这姑娘是个很有脾气的。但他这将军府要的是个温柔贤淑的主母,而非现下这个脾气大的骄纵公主。
这脾气,他还得给她好生治一治。
想着楚戈一便道:“公主既识得我表妹,便要爱护之,何必这般甩脸子。若是这将军府叫公主待得不顺心了,公主不如回去就是。”
这话说得可狠了!
方才进门的新嫁娘若当晚便被送回娘家,只怕要成了全国的笑柄了!
这死男人,当真不是个好东西!
林初雨恨得咬牙,她是迫切的想离开,但不是背负着这样一个名声离开。再说他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她也没法安安稳稳的跑路。
为今之计,只有忍!
林初雨做了两个深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仰头笑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嫁妆都抬进来了,我空着手回去也不好。”
分明是气到不行了,她倒还能忍着给他一个阴阳怪气的笑脸。
楚戈一心底觉得好笑,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冷声交代:“好好在这儿待着!”
当真是一句多话都没有,便这般转身离去了。
新郎官是走了,林珊珊却还杵在那儿,一脸喜滋滋的炫耀:“看到没,表哥从小便宠爱我,你便是公主又如何?若是敢惹我不高兴了,小心我告诉表哥。”
“呵!”林初雨简直没好气对她,看着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忽然来了主意,“五月下旬到六月生辰之人,属黄道十二宫的第三宫,今日运势可不大顺畅,你别是赶上这个点儿了吧?”
“啊?你什么意思?”林珊珊的得意僵在了脸上。
看她这么紧张,林初雨便知晓猜对了,她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你命中双子座,今日运势整体低下。感情运势极其的弱,容易遭受背叛,便是这放在心上之人,也极容易失去。我说得可对?”
林珊珊垂眸,掩盖住眼中的一片惊骇:“差不多如此,那又如何?”
今日早上确实有个亲近伺候她的丫鬟惹恼了她,叫她好一阵发落,后来又查出那丫鬟偷盗了她的首饰,被她赶了出去。
这背叛之说自是对号入座了,那心上之人……
对于林珊珊来说,今日并算不得好日子了,心上之人娶了公主,确实是应了那极容易失去的话。
可这又如何?表哥依旧疼爱她,公主也算不得什么不是吗?
看着林珊珊强撑起来的硬气,林初雨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双子星座之人在这个月运势都极低,倒霉的事儿可不止这一件两件哦!”
简单来说,就是林珊珊这一整个月都会倒霉,想想今天才初八……
林珊珊显然被唬住了,脸色都不太好了:“你、你说的是真的?我的星象显示这个月都要倒霉?”
一整个月,谁受得了!
林初雨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佯装无奈道:“此事也不是不可解,看在你是将军表妹的份上,明日晚间繁星当空之时,我可与你指点星象,驱除霉运。”
“不!不等明日了,就今晚吧!”林珊珊急切道。
若是等到明日,那她不是还得倒霉一天?
不过今晚……要不是看林珊珊这急切的神情,林初雨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今晚这洞房花烛夜的大好时光,这要搁旁人身上谁乐意陪个外人去看星星。只不过搁林初雨这儿,她是真的巴不得。
还好有这么个宝贝表妹,叫她逃过一劫。
这么一想林初雨看林珊珊的眼神顿时又真切不少,她转身把床帐钩子上的红绳取下来,快速打了一个中国结递了过去,故作为难道:“今晚这般并不合礼数,我若是应了你怕是要被将军责备了,你且戴着这个避避邪。”
中国结小巧好看,又是申国从未曾见过的样式,林珊珊顿时不明觉厉,双手接过来收了。
但看星星的事儿却不能耽搁,她头一扬,娇蛮道:“也不急在这一日,若我倒了大霉出了事儿,表哥怪罪下来你才是难辞其咎。”
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林初雨垂眸,掩去眼底的那一抹精明,无奈道:“既然你坚持了,那去跟将军说一声,他允了我便听命就是。”
瞧她多贤淑多听话呀,出嫁从夫可真践行得棒棒的。
林珊珊只以为她怕了,不疑有他,大方的应下了这差事才出了新房。
成功忽悠了个单蠢的小姑娘,林初雨觉得成就满满,开心的转了两个圈扑到床上。
“放肆!”
一声呵斥传来,林初雨不由哀嚎一声,怎么总有煞风景的人来叨扰?
懒懒的转过身来,见门边一个嬷嬷踩着小碎步急急的走了进来,到得近前便不悦的指着她训斥道:“也不知你是哪里来的,竟是连这些规矩都不懂!”
“哦?”林初雨似笑非笑的抬头,认出了这个人来,“周嬷嬷,你都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就敢把我绑来嫁给将军了,胆儿不小哇?”
这个老妇,就是不由分说命人绑了她的那个!
周琴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眼珠子转了两转很快便闪出精光来:“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脱得了干系么?长公主虽然与陛下并不亲厚,但毕竟是皇家之人,成婚之日不见了人影,丢的不仅是将军府的面子,还是皇家的颜面。这事儿你便是告到陛下跟前,也是讨不到好处的。”
嗯……这么惨的吗?
林初雨不服:“皇子是我亲老子,还能帮着你这个奴才?”
“亲老子?哈!”周琴只觉滑稽,怪异的看了她几眼,“当今乃是长公主的嫡兄,公主殿下可千万不要记岔了,免得到时露了马脚,惹来杀身之祸!”
皇帝是嫡兄,那她就是个庶出的长公主了咯?
虽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关系,但林初雨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再看周琴一脸的小人得志模样,心中也不禁了然。
显然真的公主是不受宠的,甚至连这个‘长公主’的封号,说不定都是因为要嫁给楚戈一才给封的。
换句话说,皇宫是她的‘娘家’,却不是她的靠山。
这可真是有点坑了。
想到这里,林初雨看周琴也越发不顺眼了:“公主没了,你威胁我也没用,大不了咱一拍两散谁也讨不到好处呗!”
对付这种人,就得有底气。
周琴之所以能狂成这样,不就是借着将军府的势头,又欺负她这假公主是个没靠山的么?
那她就得让这老东西明白,没靠山她也不是一个奴才能惹得起的,谁敢给她霉头她就得叫谁不好过。
周琴顿时耷拉下面皮:“老奴只是提醒公主,慎言。”
“呵!”林初雨不屑的撇撇嘴,“你放心,正主儿我会帮你们找回来,只要你不来碍我的眼,我慎言得很!滚吧!”
这种人,真是多看一眼都会心情不好。
周琴没在这儿占到半点便宜,满心怨愤的出去了。
新房只剩下林初雨一人,她等了半天没等到凌霜回来,只能无聊的摸了几粒桌上的花生,一嚼又是生的,惹得她连忙‘呸呸呸’的吐了出来。
在新房坐了会儿,看着外面日头渐渐西斜,约莫着到了下午五六点了,凌霜才端了一碟子点心进来。
正是肚子饿的时候,林初雨也管不得其他,拿起便吃了几个。
吃完点心凌霜便重新给她梳妆,盖好盖头后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喜房内又亮堂了一层。
林初雨感觉到有人在她身旁坐下,便往一旁挪了挪。
喜娘瞄了一眼,正准备张口,楚戈一便淡淡道:“好了,都出去吧!”
“将军,这于礼不……”喜娘忍不住提醒。
但楚戈一神情淡漠,眼底更是一片冷然,生生将话给堵在了喉咙里,喜娘低头出去,只叹这长公主当真不招将军的待见。
听见关门的声音,林初雨一把将盖头给掀了下来,揉着后颈子道:“早知晓没那些虚礼了,我也不用再折腾一番了。”
古代这些钗环珠佩叮叮当当的实在是繁琐,压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楚戈一坐在床上,看着身旁女子皱着小巧的鼻,噘嘴埋怨着头上繁重的发饰,鬼使神差般的伸手去帮她取了下来。
林初雨一愣,他也一愣。
“这凤冠价值千金,戴在你头上确实浪费。”楚戈一冷哼,将凤冠丢在一边,站起来走向桌边。
林初雨看着被丢在地上据说‘价值千金’的凤冠,心里有点同情,上前捡起凤冠。
楚戈一转过身来,见她抱着凤冠跟宝贝似的,眼底一阵冷嘲:“千娇万宠的长公主,却不想还爱这些阿堵物。”
这人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说话不怎么讨喜。
林初雨在心里赏了他一个白眼,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小姑娘家都爱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将军勿怪。”
一道锐利的眸光扫来,令她心里一咯噔,身子僵了僵转头迎上去。
男人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底一片锐利,那眸光就这般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能看透到她心底。
林初雨皱眉,有些心虚的笑了笑:“怎、怎么了?”
她的心虚自然逃不过他的眼,楚戈一拧眉,薄唇轻勾:“长公主才气传遍京城,气质高洁如悬崖幽兰,最是对这等俗物不耐,斥武夫如草莽的才女,怎么今日一见却是名不符实了?”
“是、是吗……”
难怪真公主要逃婚啊,原来是打心底里看不起舞刀弄枪的武夫啊!
林初雨脑子飞转,寻了个借口:“自古传言十有九假,这人品性如何还是得相处了才知晓,将军还是不要听那些传言了。”
她转身走向梳妆台,强迫忽略掉背后的视线,开始拆卸头饰。
头上除开一个凤冠,还有许多步摇、发卡、花钿,东西又多又细,林初雨手笨拙,没扯几下就把头发扯打结了,差点没把头发给扯断。
林初雨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慢慢的去理打结的头发。
楚戈一看着她从一开始的烦躁到现在的缓慢从容,眼底划过一抹欣赏,只是她的动作太过生疏,就好像从未使用过这类首饰似的。
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怎么可能没用过首饰呢?
眼底的疑问和兴味渐浓,楚戈一忽然觉得,娶回来的这个公主也不用只做摆设这么无聊了。
好不容易取下了所有的发饰,林初雨松了口气,拿梳子梳了一下头发,随意扯了跟绸带绑在脑后。
屋内红烛正燃着,外面漆黑一片,满天的星子密布,好看得紧。
林初雨打开窗子探出头去看了眼,嘀咕道:“不是说好今晚,怎么还没来?”
林珊珊不来闹,她就没法儿找借口出去,这会儿还不来难道她还得跟楚戈一坐会儿聊天?
“良宵苦短,公主还想着去哪儿?”
不知何时楚戈一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一点声响都无。
林初雨被他这一声吓得差点栽倒到窗户底下去,转身惊恐的拍着胸脯道:“我与将军表妹约了看星星,这会儿该到了。将军那般疼爱表妹,想来也是不忍拂了她的意的。”
她特地咬重了‘疼爱’二字,眼底露出几分嘲讽。
楚戈一如何听不出来,只看她这副神情,心底徒然升起一股怒气,索性甩袖转身离去:“那便好生看!”
看星星这事儿林珊珊早便差人来与他说过,本来是无所谓的,但被林初雨这么一搅合,楚戈一忽然觉得今日这洞房花烛夜很是让人气恼。
不管他生什么闷气,林初雨却是不在意的。
没等一会儿林珊珊便匆匆的跑来了,来得很巧,这内里的乾坤林初雨也懒得去追究,只按照计划给人科普了一遍星座知识,并让用白羊座的幸运颜色做衣服穿戴便能迎来好运,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夜色已深,看样子这个洞房花烛夜她能平安的度过了,心里一松便再也阻挡不住瞌睡虫,林初雨爬上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新房里烛光摇曳,红烛泣泪燃着。
楚戈一推门而入,看到床上睡姿毫无优雅可言的女人,不禁皱了皱眉头,上前把人提溜起来丢到了床内侧,自己翻身睡在了外面。
红烛燃到最后,一点烛火还在挣扎着,外面太阳已经从山谷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橘色的暖光映照着大地。
“啊……啊……”
一声尖利的嚎叫,最后一点烛火被吓得一颤,‘啪’的一声熄灭。
林初雨有点崩溃的看着睡在身边的男人,伸手推了推他:“喂!你起来!”
他昨晚不是去书房了吗?什么时候摸上床的!
在她叫那一嗓子的时候楚戈一就已经醒了,这会儿被她一推,顺势睁开眼睛,看着她顶着个乱糟糟的鸟窝似的的头,防备的盯着他,顿时只觉好笑:“一大清早的叫些什么?”
“啊……”林初雨捂脸。
她叫什么,她叫的当然是被色狼上了床!
林初雨撇开眼:“你赶紧起来!昨晚上你不是走了吗?什么时候又摸进来的?”
“公主莫不是忘了,新婚第二日会有宫里的管事嬷嬷来收帕子,我不睡这儿你是想让皇上起猜忌?”
楚戈一起身,随手拿了衣架子上的外袍披上,才唤了外头的人进来。
周琴走到最前面,推开门便往床边冲,利落的伸手到被子里头拽出一条白布来,看着上面盛开的一朵红梅喜道:“哎哟!”
这个奶娘,真是没规没矩的,怎么看怎么讨人嫌!
林初雨气恼的瞪了周琴一眼才起床,打着哈欠往外走,被凌霜一把拽了回来:“公主,奴婢伺候您梳洗更衣。”
“算了。”林初雨避开她,走到一旁自己去拧了毛巾。
她做这些熟练地很,这等子粗鄙活计倒是一点也不生涩,像是经常做似的。
楚戈一看了眼,走过来将她才拧干水的毛巾截胡了,展开擦脸擦手。
“你这人……”林初雨回头,不满的瞪他。
楚戈一却并不当回事,神情虽一贯的清冷,语气倒是还夹杂了三分体贴:“快些梳洗罢,待会儿还要进宫给皇上请安。”
将军府没有长辈在,便省了新媳妇敬茶的程序,但皇宫里的那位还是要去拜一拜的。
帕子被扔到了她脸上,带着淡雅的香气和温热的气息将她覆盖,却让她狠狠打了个寒颤:进宫见皇帝,她这冒牌货穿帮了怎么办?
可也等不得她如何想对策,洗漱穿戴之后连早饭都没能吃上,就被催着上了马车,摇摇晃的往皇宫去了。
马车很宽敞,里面的小茶几上摆放了几样热腾腾的糕点,看得林初雨眼睛一亮。
楚戈一抬眸瞧了她一眼,眼底眸光明灭。
昨日出嫁匆匆忙忙的出了宫,今日这还是林初雨第一次身处在皇宫中,欣赏这座集中了至高权利的宫殿。
高墙黑瓦围起来的,是富丽堂皇的建筑,画梁雕栋、琉璃屋顶,无一不透出此处的奢华与精致。
全国最好的东西都在这里,享用着这些的人却并不见得满足。
领路的太监直接带着他们去了御书房,在那里林初雨见到了这个时代的皇帝,一袭黑色的绣金龙袍,让年轻的皇帝看起来多了几分沉稳。
申皇坐在龙案后面看着奏折,听见声响抬眸,扫了下面两人一眼:“你们来了。”
这君臣、兄妹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热络?
林初雨疑惑的抬头去看,却被楚戈一一把按下了脑袋,跟着跪在下面行了个大礼。
这万恶的封建朝代,她一定得回去!
“行了,不用行此大礼。”申皇摆手,看向林初雨,“皇后今早还念叨着你呢,你先去她那儿坐坐吧!”
这公主……是有多不受待见啊。
林初雨肺腑了句,乐得退了出去,让凌霜领路去皇后那儿。
“喂,昨天的事情他们知不知道呀?”林初雨小声问,为了确保安全,她不得不先搞清楚这些。
凌霜谨慎的四处看了眼,摇了摇头。
宫里到处都是耳目,此事还是须得谨慎点好。
皇后的栖梧宫很快便到了,红漆的大门开着,几枝粗壮的梧桐树干伸展至墙外,惹得林初雨多看了几眼。
人说凤栖梧桐,一国之后便为凤,住的地方种点梧桐树应景倒是不错的。
宫门口有宫女候着,见了她们来便在前领路,穿过正厅走过一段小回廊,渐渐的能听闻欢笑声。
宫女在一处拱门外便停下了:“皇后就在里面,公主请自行进去。”
林初雨点了点头,转过月牙拱门,眼前又是一亮,端的是姹紫嫣红的一片盛春之景,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顺着花丛间的小径往前走去,笑语声渐渐清晰,前方有一座不大不小的亭子,四方的轻纱随风飘动,隐隐可见里面人影浮动。
宫里的女人,倒是会享受。
“皇嫂。”
林初雨走进凉亭,屈了屈身子行礼。
她是公主,皇后是她的皇嫂,则能受这个礼,但其他的妃嫔是受不起的。虽然如此,出于礼貌林初雨还是一一回了个微笑。
皇后不过二十多的模样,端庄的坐在上首,见她来不过笑了笑:“你倒是来得快,本宫还未能与各位姐妹好生猜猜昨日的大婚呢!”
“嗯?已然发生了的事情还有何好猜的?这要猜未知的事儿才是刺激。”林初雨唇角一勾,歪头笑道。
皇后淡淡的笑了笑正准备搭话,却叫一位妖艳的妃子抢了去:“未卜先知,那是国师的活儿,我们若是有这本事,都得成半仙儿了吧?咯咯咯……”
小美人儿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的,眼底尽是嘲笑。
皇后的脸色沉了沉,显然这妃子跟她很合不来。
后宫的争端林初雨是不打算参与的,只是也不能叫皇后难堪,便笑道:“什么未卜先知、窥视天机,咱们玩的这些用不到这样的高度。这位娘娘您可别叫国师听见了,没得还怪我抢了他的饭碗。”
“长公主这张嘴巴哟……真是不饶人,媚妃你便少说两句罢!”扳回一城,皇后顿时又笑开了,转头道:“那你便说说是什么玩法吧?”
拿回场子,林初雨也松了口气,扬起了唇角:“我们不玩大了,便只测一测气运罢?我前些天才学会了一样东西,很是准确。”
她这样说,早已勾起了众人的兴趣。
林初雨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袱,‘啪嗒啪嗒’的倒出四张木牌来。
媚妃凑拢来一看,顿时撇嘴:“我还以为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儿,这不是民间的木牌吗?无聊时候玩的。”
“媚妃娘娘玩过?”林初雨挑挑眉。
她也是以防万一,本来想做一套塔罗牌的,但时间太紧急了赶不上,无意间发现了一箱子木牌。看木牌子上面刻了点数,似乎和现代的‘牌九’有点相似,便捡了四张,自己做了一番加工。
媚妃轻哼了声,眼尾微挑:“本宫自然玩过,长公主莫不是要拿这个来糊弄人么?”
林初雨也不生气,将几张牌翻过来给她看正面,而后洗乱背面朝上摆好在茶盘里:“我这个牌可和你们玩的不同,既然媚妃娘娘认得些渊源,不如您先来罢?想测什么气运?财富?健康?运势?亦或是爱情?”
四张牌而已,竟就能测这许多?
众人心底只觉新奇,不免都有些跃跃欲试。
媚妃那双妖媚的眸子转了两转,扫了一眼牌面,背面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她索性闭着眼睛随意抽了一张丢到茶几上:“便是这张了!”
林初雨拿过,见到上面的图案,神秘一笑:“想测什么?”
“测……气运。”
“唔。”林初雨抬了抬眼皮子,将拍又放下,“这张牌叫宝剑王后,对应的星象乃是仙女座。”
媚妃的手拽着手绢,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你只说气运是好是坏,如何解!”
她在紧张,而且是在担忧什么东西被发现。
林初雨一眼看穿,却不揭穿,只道:“这张牌显示,你最近有可能会走衰运。娘娘天姿魅色,浓妆艳抹最是能衬出,但娘娘这些日子该是不大如意的,尤其是脸上。”
“不要说了!”媚妃站起来,狠狠的剜了林初雨一眼,气冲冲的跑了。
这媚妃,太高调了些!若是没有雄厚的背景,这样嚣张在宫斗里头是活不过三集的。
林初雨摇摇头,将牌收了起来。
正想问下一位,便见一个小宫女领了楚戈一过来,在凉亭外面停住了。
皇后见此,笑道:“虽这占卜很是有趣,可奈何楚将军与公主新婚燕尔,却是一刻都离不得了。本宫也不讨这个嫌,改日等你空了,再回宫来陪本宫说话。”
这是下逐客令了,林初雨真是巴不得,利落的抓了牌告辞。
春日的阳光和煦,俊朗的男人沐浴在阳光中,唇角微微勾起,眸色温柔缱绻,迎着亭子中如蝴蝶般飞奔出来的女子。
然而这一番和谐,不过是旁人的错觉罢了。
林初雨跑得快了些,下阶梯的时候被拌了一跤,差点倒地的时候被楚戈一嫌弃的拎了起来,手中的牌也有一张不翼而飞。
她却没空在意,站稳之后匆匆跟上楚戈一的脚步:“方才多谢!”
“哼,笨手笨脚。”
还装神弄鬼的。
将手里捏着的一块木牌悄悄收入袖子中,楚戈一才继续往前走去。
传闻终究是传闻,而他娶回来的这个,身上或许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回到将军府,林初雨才算是松了口气,瘫软在小榻上,大有躺到天荒地老的架势。然而也没躺多久,凌霜就进来了。
“公主,将军差人来唤您,您快起来吧!”
“他叫我做什么?”林初雨一激灵,坐起来拍了拍脸,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回想一下,今日上午她在皇宫的表现很不错,该是没出什么岔子才是,这会儿喊她不过,应该不会是找茬。
凌霜摇摇头,利落的上前帮她整理衣饰:“来的是将军身边的小厮,怕是有重要的事。只是有一事奴婢还须得跟公主说个明白,如今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您千万不可当真。若公主回来,可许千金万金,这将军夫人之位却是许不得的。”
“嗯?”林初雨顿时收敛了懒散,转头看向凌霜,半晌之后笑道:“不愧是贴身伺候的奴才,当真是事事为自己的主子着想。你且放心,鸠占鹊巢这样的事儿我是不会做的。”
她是个冒牌货,终究有被拆穿的一天,是以‘长公主’所赋予她的这一切地位、荣耀和财富都不是她能依赖的。
接下来的日子,她须得自己谋生,以防未来的不测。
林初雨长长的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大步往外走去:“走吧!先应付这位‘驸马爷’!”
凌霜听出话中的嘲讽和冷意,低下头老实的跟在后面。
书房中,偌大的书桌上,笔墨纸砚收拾在一旁,正中间放着一块木牌,上面有几个圆点,精致的与粗糙的夹杂,中间有线条连接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楚戈一皱眉盯着那块木牌,心中疑虑渐深。
他叫人去查了,得来的消息只有这牌是用一种叫‘牌九’的牌子改造的,也不知拿来做什么用。
外面传来敲门声,打断他的思考,外面的人喊了两声便推门进来了。
“你找我?”林初雨顺手关上门,大步走到书桌前,一眼便见到桌子中央的东西,“这是我的塔罗牌,你什么时候拿的?”
说着她伸手去抓,却教他抢了先。
“这是我的!”林初雨不服,抖出另外两张给他看,“你看,我改造过的。”
楚戈一垂眸扫了眼,只见残影一闪,另外两张瞬间也被他抢到了手里,那张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来:“你的?”
“对,是我的。”
“是什么。”楚戈一抬眸,眸光犀利。
那一道眸光好像是在扫视她的X光,能将她整个人看透了。
可怕的念头升起,林初雨赶忙圆道:“这是我无聊弄出来的小玩意儿,今日在宫里还与娘娘们玩了,看起来好像挺受欢迎的,我打算开个店铺就做这个。”
“啪啪!”
木牌被丢在桌面上,楚戈一嘲讽道:“没人买。”
她这店子还没开起来呢,就咒她没生意了,这人!若不是看在打不赢他的份上,她非得好好揍他一顿!
林初雨龇了下牙,接触到他的眸光便立刻收敛了鬼脸,正经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能做成生意,总之并非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会影响将军府,我只不过是想赚些零花钱用罢了。”
她现在是身无分文啊!
那真公主倒是有不少的嫁妆,可惜全被凌霜那丫头把得死死的,她若动了等真公主回来了定然要跟她算账。
不管如何,她总不习惯欠别人的,是以真公主那里的东西,她不会去动。
一个公主会缺零花钱?
楚戈一觉得自己听到了个笑话:“若我没有记错,长公主的陪嫁不少,样样都是价值不菲之物。”
“呵呵,对啊……”值钱是值钱,都不是她的。
林初雨尴尬的看向另一边,抿了抿唇,半晌才道:“嫁妆都是皇……皇兄准备的,全都是些摆件古董等物,又没有铺子庄子,那我若是坐吃山空,能吃得几年?是以总要自个儿做个谋生。”
一朝长公主还要自己去谋生,想想就心酸,林初雨默默为自己拘了一把泪。
楚戈一看她的眼神越发的奇怪了,她方才话里停顿的那一下,似乎是对申皇的称呼并不熟悉。
这位据说尊荣无比的长公主,在宫里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他皱了皱眉头,心底有丝烦躁,冷道:“既如此,公主自行去安排就是。”
索性她整日里待府中也无事,开个铺子也好。
林初雨一听他应了,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想了想凑上前去一点,讨好的笑道:“那个……就是……你有没有银子借我点儿,我得先去租一间铺子。”
“要多少?”
“不多不多,千把两就成了吧!”林初雨欣喜答。
“自己去找管家领钱,记在账上即可。”楚戈一的脸色都黑了一层,一间铺子一千两,他倒要看看她能折腾成什么样。
耶!成功借到第一笔资金!
林初雨在心里欢呼一声,匆匆道了一句‘谢谢’,便如一阵旋风般的跑了出去,只留下一缕淡香飘散在空气中。
这般的性子,也太跳脱了些……
楚戈一‘切’的一声笑开,将桌面上的木牌收起来随手扔进纸篓里。
木牌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惹得他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最后弯腰将之捡了起来,放进书架上的一个暗格里面。
不管这木牌是她鬼画符还是有特别的用意,在他未完全弄清楚之前,还是收起来的好。
本钱有了,人手当然不是问题,将军府这么多仆人,她不用白不用。
铺子不需要大,装修风格轻松温馨即可。看过了铺子之后,林初雨便画了一个装修草图,只让凌霜找人去布置好就行。
这样省时又省力,也免得她动了。
解决完铺子的事情,心里面的一块大石头暂时落地,林初雨决定好好休息几日,等着铺子开张了还有得忙呢!
“公主。”凌霜抱了个小木箱子进来,“这是匠人根据图纸雕刻出来的木牌,您可要看看?”
“唔!给我看看!”
林初雨从小榻上一跃而起,跑过去夺过箱子,‘噼里啪啦’的将木牌子全倒在小榻上,扒散开一个一个的看起来。
占卜铺子当然少不了塔罗牌,那天进宫是因为匆忙才随意弄了几张,但实际上一套塔罗牌总共有七十八张,由五十六张张数字牌和二十二张图画牌组合而成,精准的塔罗占卜,是一张都少不掉的。
这个朝代还没有硬纸板这种高级东西,不过用木板制作的塔罗牌也很不错,林初雨表示很满意。
凌霜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公主,您整日里闷在府里,何时出去找人?”
“等开好铺子。”
林初雨淡淡的看了凌霜一眼,回头继续收拾塔罗牌。
不管是那位逃婚的真公主还是这个婢女,都叫人讨厌得紧。一个个当她是大罗神仙了,想找人就能找着的吗?
在这申国她是人生地不熟的,一无权二无势力,要是不先寻点生计,等那真公主找回来了,她就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这些林初雨都闷在了肚子里,不会跟凌霜明说。
凌霜看着她不慌不急的样子,皱眉道:“公主,奴婢有一句话一定要说。虽然现下谁也没有察觉,可府中周嬷嬷并非安分之人。虽则如今将军府的日子荣华安逸容易使人沉溺,但若不将这错误早日纠正过来,那便会招来杀身之祸,得不偿失了。”
“啧!”
这丫头,是在怪她贪图将军府的荣华富贵,故意不去找人的吗?
若是搁在旁人身上此时定然来气了,但林初雨却只是懒懒的一笑:“当日公主殿中的人不少,怕她一个周嬷嬷做什么。”
她的语气很是清淡,眼底深处却沉着一抹锐利。
凌霜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个主子,但慎重起见,该说的她还是要说:“那日其他的人全部都处置了,只有周嬷嬷是动不得的。”
“处置?”
林初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是多么的残忍,顿时心底里泛起一阵冷意。
垂眸想了许久,她才抬头道:“我知道了。”
看来早日离开这里,很有必要,若不然等真公主回归之日,为了保守秘密,说不定连她也要被杀人灭口。
正说着,府中管家过来报说宫里媚妃娘娘送来了一批绸缎,说是感谢那日的占卜。
林初雨的心情这才好了点儿:“在哪儿?”
“就在前厅放着,公主要不要亲自去点一点?”管家的态度恭敬不够,客气倒是有余。
这整个将军府都默认她是公主,还并未将她当成女主人,那几分客气给的是长公主这个身份。
林初雨瞧得糟心,也懒得去调教。本来她是懒得去看的,可一想到这东西是送给她的,觉得还是过去看看的好,于是便点了头。
还未到前厅,便听见一阵嬉笑,有婆子的赞叹声缕缕传来。
走得近了,林初雨才看到前厅中早已有人。
周琴正在抚摸一匹红绿花色的布匹,嘴里不停的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眼底的贪婪丝毫不加掩饰。
旁边有个妇人在笑着:“这料子真不错,不愧是宫里娘娘送来的东西。”
“媚妃娘娘深受皇宠,东西自然是极好的。我看这匹就不错,这正好热天要来了,改明儿我做个褂子穿着,不知有多凉快呢!”周琴脸上的皱纹都笑了起来,活像是一朵层层堆叠的菊花。
她说着已经把布匹抱在了怀里,显然是据为己有了。
林初雨撇撇嘴,扫了一眼那些布匹。料子看起来都是好的,只不过花色老气得很,她反正是不会穿的。
本来还想卖点钱,但御赐之物……只怕还卖不得。
不能换钱,林初雨顿时就对这些布匹失去了兴趣,摆手道:“既然喜欢就多挑一些,你们都分了吧!”
她表情淡然,也不多留便转身回去了。今天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只是她没有看到,周琴眼底瞬间升起的得意。
布匹的事情她是没放在心上,但没想到这样的随意竟是助长了刁奴的气焰,导致看到晚饭的菜色时便丢了筷子。
“晚饭是你安排的?”林初雨看向负责摆饭的丫鬟。
丫鬟跪下来道:“是、是周嬷嬷。”
林初雨微眯了眯眼睛,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那个老妇,竟还得寸进尺了!
她是很好养活的人,并非奢侈的每日都得山珍海味,家常小菜便能吃得很欢。但这不代表她能容忍青菜里面的黄枯叶子,也不代表能喝得下飘着不少蛋壳的鸡蛋汤。
饭都吃不好,她很生气!
“把周琴给我叫来!”
她很少发怒,因为懒得去计较,但一旦生气了,眼神便透着一股子厉色,很是可怕。
周琴被丫鬟请了来,见到林初雨的脸色,不禁嗤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将军府一向节俭,公主若是身娇肉贵的受不住,不如回宫里去吃御膳罢了。”
“呵。”林初雨站起来,缓缓走到周琴身边,猝不及防的伸手将她的头按到了桌子上,“这么节俭,那就让你好好尝尝!”
周琴的头正正被按在那碗汤里面,被林初雨提起来时,满脸都是汤汁,狼狈至极。
“你!”周琴愤怒的瞪着眼睛。
可还未等她说话,头又被按了下去,这回是正巧砸在那盘青菜上。
林初雨唇角挂着一抹淡笑,问道:“好吃吗?”
她松了手,将周琴甩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语气淡然:“布匹我让你拿,是因我不想要了,那叫施舍。但这并不是给你欺凌主子的胆气,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