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价宠妻太甜蜜:什么叫落地凤凰不如鸡?

什么叫落地凤凰不如鸡?,当代砚悬站在拍卖台上像货物一样展示,拍卖,她就彻底明白了。,做了二十年的公主,不想却依旧逃不开命运的捉弄。,原本以为这样就是悲惨至极了,哪里想到还有更可笑的转折等着她!,年少钟情的初恋男友,还有仇恨相对却唤着别人名字的霸道总裁,好似两台轰鸣的战机,把她碾压成一片又一片!到底该何去何从,到底哪条路才是通向幸福圆满的结局...
天价宠妻太甜蜜:什么叫落地凤凰不如鸡?
第1章 神秘拍卖会

代砚悬站在台子上,被迫着抬起了脸。

她旁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艳丽的女郎,一位穿着鲜红的皮衣,手中皮鞭啪啪作响,艳色的嘴唇扬起了一个高傲的弧度,这个人像是丛林中野生的鹿,野性而天真,皮肤白嫩却又散发出一种健康的光泽。

粉面桃腮,一双标准的杏眼,彷佛弯着一汪秋水小巧的红唇总是似笑非笑的抿着。

另一位则是身着纯白色的鱼尾晚礼服,乌黑的发鬓被高高挽起。一双碧蓝的眼睛温和湿润,闪烁着如同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一样的光辉。

这两个万中求一的女人,是她的‘监管者’。

身着红色皮衣的女人向前垮了一步,然后用皮鞭的把手挑起了代砚悬的下巴,她耳边带着麦,声音清脆动听:“代家小姐,今晚出售,价高者得!”

寥寥几句话,却瞬间引爆了全场。

这个场地在A市的地下世界,容纳的全都是真正的华裔或者从国内赶过来的富有国人,这种拍卖会由无名者举办,也由自愿者参与,但是每一件拍卖品无不是卖出来天价,入场票更是千金难求,没有主题没有预告,大把大把的钱用来买一个偶遇。

不同于其他高档的拍卖会,这个在圈子中闻名遐迩的拍卖会,采用了开场的坐法,没有任何的阻挡,也没有任何的间隔,仅仅是发放了几个面具,人与人之间只隔了一张大理石桌子。

很显然这种保密措施并没有很大的保护性质,仅仅是遮住半张脸的面具,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可以认出对方,但是大多数人都不在意。

这里充斥着欲望与刺激,又何止是千金难起。

夜晚永远都是低靡的。有人一生安稳平常,按时按点的上下班,小时候好好学习,一路大学。工作,再到结婚生子,平平稳稳,没有大起大落的波浪,但是始终祥和宁静,夜晚对于他们来说,是暗中蛰伏着怪物的野兽,将黒时可以在一处嬉戏游乐,再暗一点就有了数不清的诡秘色彩,更适合的应该是家中温暖的床铺。

也有的人是天生的浪子,他们不信仰光明,而是志愿成为黑暗孕育的孩子,午夜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天的开始,狂欢的舞会只能在黑暗中进行,酒吧往往更容易带来欢愉与痛快,一片暗色舞动的妖娆的女人或者男人,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大体的两类,但是世界上总有一些人,站在权利的顶端。夜晚更像是一种觥筹交错的商会,表面光鲜亮丽,但是只有真正能够迈入其中的人,才体会到那种鲜亮表面之下的、数不清并且滚滚涌动着的暗潮。

而在这个拍卖场,黑暗是交易的遮挡物。

代砚悬曾经来过这里。

她曾经以拍卖者的身份买走了一套被一位英国伯爵收藏了上百年的红宝石首饰,而不是像现在,站在台子上,被底下的人用挑选商品的眼光去看待。

红衣女郎话音刚落,台下立刻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许多人优雅的端坐着,举起了手中的牌子,然而举牌的速度与人数都在不断的增加,代砚悬的‘出售价’不断地上涨,很快就涨到了一个令人咂舌的价钱,然而这个价钱还在不断的增加,一时半会儿根本就看不到停下来的意思。

代砚悬有些羞耻的别过了头。

她天生貌美,长相不似凡人,不是混血却又着高挺的鼻梁跟深邃的眼眶,眼睛跟头发又是典型的东方特色,眼睛如同点漆,唯有中间深红一点,像是沼泽地中中挣扎的一只丹顶鹤,天地乌黑间有了那么亮眼的一点红,浸透的漂亮,头发乌黑亮丽,瀑布般的垂落下来,眼角一点泪痣又衬的脸白皙无比。

她身边的两个女郎美则美,再美不过凡间女子绝色,代砚悬一举一却是天资凛然,是一股子仙子般的气质。

在三天前,她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凡是稍有能力进入这个圈子的,没有几个不知道代家小姐代砚悬。天资聪颖,脸又不像是一般人,年少的时候就拉得一手极优雅的小提琴,再加上家世不凡,一举一动彬彬有礼,是众多富家少爷联姻的优先对象。

台下无声的硝烟愈演愈恶劣,代砚悬闭上了眼睛,她内心羞耻不安,一个富家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屈辱?然而内心始终是内心,如今她像是丧家之犬,什么时候街上的流浪狗流几滴眼泪就可以换来生存的机会?

只能自己忍受。

代砚悬无声的叹气,一次又一次。若是只有她一个人,那么她必定要宁死不屈,所谓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即便是落入尘寰,她也会选择死的热烈,而不是现在这样站在这里,像是个高价的戏子,等着台下的贵人赎身。

然而不能。

家中父亲在书房中抱着资料的恸哭,几乎在一夜间就斑白的头发,小琪跟小画的生计,两个孩子天生乖巧,即使出自外室,也依然对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一心爱戴,还有庞大的代氏企业,一旦真正被收购,员工一定会被大量裁掉,这一切都是责任,压在了这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身上。

这是为了别人,牺牲的却只有她一个人。

代砚悬的家庭非常复杂。

她的父亲很爱她,但是这种宠爱中掺杂了几点污痕。代父年少的时候风流潇洒,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当然是联姻。

对方是A市名门李家嫡出的大小姐,天生病弱,与她父亲结婚后在家里养病,而代砚悬的父亲丝毫不顾发妻,撩遍A市,有过一夜的女孩子数不胜数。

代砚悬的母亲是她父亲的某个情人,在生下她之后收了她父亲的一笔钱,跟着别的男人去了国外,代砚悬记忆中的母亲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她只能隐约想起,母亲的怀中似乎是抱着她与另外一个小女孩。

但是那个女孩子是真的存在还是仅仅是她的幻想,代砚悬已经记不清了。

亲生母亲离开的时候代砚悬只有三岁,她被父亲带回了代家,当做了李家小姐的亲生女儿抚养。即使代砚悬的父亲与李家小姐貌合神离,几乎没有夫妻之实,却都把代砚悬当成了眼珠子疼爱。

那时候代砚悬的年龄很小,不久之后就忘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只留了一个大体的印象,以及记忆中那个似乎并不存在的、与她长相极为相似的女孩子。

李家小姐天生温和善良,但是天有不测,在代砚悬十二岁的时候,她就因为旧病复发去世了。将李家小姐视为亲生母亲的代砚悬自然痛不欲生,她的父亲无奈之下出了偏方,将养在偏宅的两个只有两岁的龙凤胎带到了祖宅,希望天性活泼的孩子能够抚慰她的伤痛。

其实以代砚悬的身份,她似乎更应该仇视这两个作为私生子的龙凤胎。但是代砚悬父亲对她性格拿捏的恰到好处,她与李家小姐日日相近,性格中多少也有一些优柔寡断。

代砚悬的父亲性情寡淡,能够视为己出的孩子只有代砚悬一个,继承权基本上已经掌握在了代砚悬手中,给予的宠爱也是独一无二,她干脆就抱着一颗慈悲的心去怜悯那两个孩子。

代言琪与代言画被她照顾了整整六年,从懵懂的年龄一路长大,代砚悬于他们亦姐亦母,早已经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她父亲现在的妻子,也就是代砚悬的第三个母亲,是半联姻。继母跟代砚悬姐弟三人没有任何关系,她以一家小姐的身份嫁进来,却没有半点实权,就像是被圈养的金丝雀,永远只能叽叽喳喳的叫两声。

作为家中仅有的两个女人其中的一个,继母大概是非常妒忌代砚悬的,父亲的注意力,家庭财务的掌控权,甚至连带着容貌长相。

继母暗地里并没有用什么大手段,过去的代砚悬曾经不屑一顾,她或许提防着继母,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去防备着什么。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对于代氏与代砚悬,最致命的一击居然出自继母的手笔。

但是当代砚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在几个月前,代氏企业的各个产业链都出现了问题。

父亲知道对代氏企业下黑手的人是谁,却对他们无可奈何,甚至在代氏企业的对手公司总裁赵继系提出用她抵债的时候,都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陷入了沉思。代砚悬知道父亲不会真的将她送给赵继系,但是那一阵沉默依然伤害得她体无完肤。

赵继系的趾高气昂与洋洋得意将她从梦想中的公主生活中打了出来,她站来华丽的客厅中间,一点一点听完了赵继系与父亲的对话,那个人的恶心面貌即使包裹在高级的定制西装中,也难以全部掩盖。代砚悬觉得那可能是她一辈子的噩梦了。

“代先生,不如将砚悬下嫁给我……”

“想要砚悬的可不止我一个……”

“你我联手,砚悬嫁到我这,不然不会受了委屈……”

“我还能提供给代氏度过这次动荡的资金……”

第2章 过去与苦果

父亲与她的彻夜长谈,让代砚悬心中的侥幸一点点消失。她什么都不知道,代氏的情况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如此糟糕,赵继系联合她父亲信任的下属,里应外合,偷取了代氏一部分的财务资料。

事实上一般大型的公司都会在账单上做一些小的手脚,多多少少的吃一些回扣或者从中牟取更多的利润,也有可能是谎报收益,从而减小税务的金额,这是大型公司几乎默认的事情,可大可小,毕竟大家都在做,谁也不干净,也不是什么能够上纲上线的大事,但是如果有心人往里延伸一下,当然也能够找出一些致人死地的东西。

很不幸,代氏的这个死点被赵继系得到了。

父亲的语气小心翼翼,有着商量的意思。代砚悬能够想象到父亲的纠结。赵继系是个人渣,不折不扣的那种,经商有天分但是手脚不干净,经常暗地里做一些丧失人伦的事情。他私生活极其混乱,年龄不到三十,据说私生子女已经有了不少,只是碍着赵老爷子的脸面,现在还没有往家里带而已。

代砚悬如果因为联姻嫁过去,无疑是毁了她的一辈子,这种联姻往往貌合神离,让人挣脱不能,身上联系的家族企业的命运,即使是夫妻不和也绝对不能轻易离婚。圈子里因为联姻毁掉的女孩子不在少数,但是联姻带来的巨大利益蒙蔽了大多数人的眼睛。

代砚悬的母亲因为一些事情没有在她身边陪伴她长大,但是代砚悬的父亲从小到大便对她宠爱之极,她曾经以为–父亲也是那样保证,代砚悬的婚姻绝对不会被用来当成工具,但是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忍,在她十九岁,这么一个憧憬着美好的正常的恋爱生活的年纪,给她来了当头一棒,甚至连让她哭泣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代砚悬在那次谈话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躺在床上,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

她一直在想一些事情,像是走马观花一样把小时候到现在的所有事情过了一遍,她想生而为人,世人所羡慕的–容貌,金钱,权利,地位,她天生都有,可能就是因为一报还一报,她用了十九年过度幸福的生活去换后半生注定痛苦的日子。

她的房间在二楼,首都的别墅价钱高的令人瞠目结舌,但是在代氏看来不过是众多资产中微不足道的一笔,他们的家富贵而祥和,她的房间是个套件。

代砚悬躺在床上没有听见开门声,或许她从父亲的书房走出来精神恍惚根本就忘记了关上最外间的门,卧室的门也大大咧咧的开着。

但是代砚悬知道,她很清楚,卧室门口有两个小小的人儿扒着门框担心的看着她。代言画跟代言琪是龙凤胎,年龄只有八岁,但是生在富贵人家,自然是从小就明白许多。两个半大的小人儿在她房门口,圆润的脸上几乎可以捏出水来。

代砚悬想了很久。门外的人也看了很久。

她几乎要妥协了。

但是妥协的方向并不像是赵继系所想的那样。

因为那天晚上收在她门口的,不仅仅是代言琪和代言画。在这对龙凤胎被管家抱走之后,一个女人踩着妖娆的步伐走了进啦,接近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衬得她双腿修长,她坐在代砚悬的床边上,手指轻轻地在她头发上滑动,“小悬,我给你条路吧。”

这个女人是她的继母,从未轻举妄动,一般的小把戏对于这种听着‘每句话中都有别的意思’的富家小姐来说都是无聊的把戏,她像是潜藏在暗地的毒蛇,只能够给出一击,那么她要的,一定是有剧毒的那一口,能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不幸的是,代砚悬就是她的目标。

第二天代砚悬起得很早,然后找了一位合格的律师,起草了一份协议。她没有告诉父亲,这时候父亲以为她还在考虑与赵继系的婚事,整夜操劳几乎没有时间去管她的去向,或者说父亲已经注意到了她的离去。

他以为她是想要逃开或者是去散心,他潜意识中对于这个宠爱了许多年的女儿还是愧疚的,总之代砚悬的父亲没有阻拦她。

而那两个孩子,在门口守了一夜后被管家抱回来卧室,她收拾好行李,想要去最后一次吻吻他们的脸,最后却像是他们在门口守了她一夜却没有勇气进去安慰她一样,代砚悬也在门口站了很久,最终却没有进去,去看他们最后一眼。

代砚悬签的协议就是将自己作为一件货物卖出去。

圈子中买卖人口并不少见,贫穷而艳丽的女人或者男人总是很多的,但是像是代砚悬这种身份气质,已经作为富家小姐生养了十几年的女孩子去作为货物却是全所未有。

原本按照规矩,这个拍卖会不会有提前的商品展来,但是暗地中不知道是谁推了一把,在拍卖开始的前几天,华国富家圈子中身份地位足够的人,都知道代家小姐代砚悬,即将作为一件商品被拍卖。

背德的快感几乎能够将人逼疯。

这是她继母给她的一条路。能够救所有人的路。

代砚悬被蒙着眼睛带到了台上,她作为最后一件货物被拍卖,这次拍卖会的背后人用尽了手段的将她的身份宣之于天下。代砚悬羞耻,愤怒,但是无可奈何,甚至在最后接受了这个现实。这次动荡代氏受害惨重,几乎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原本的地位。

她的愿望原本就不是讲代氏恢复如初,而是希望父亲也好小琪小画也好,甚至包括这那些碌碌无为的普通人,都能够被她的献身拯救。

她的身份,是拍出更高价钱的前提。拍卖会的背后人用了两个绝色的女郎来衬托她–衬托她的不凡与气质,甚至是更胜人间绝色的容貌,再加上她不问世事的天真性格以及之前傲人的家世,足以让这次拍卖登上巅峰。

代砚悬垂下眼睛,忽然下定了决心一样,缓慢的抬起了头,对着台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不染尘土的微笑。

这不是圣母,只是代砚悬在象牙塔中生活的十九年温润出来的善良。

即使身处黑暗,也要相信光明能够出现。

她的一个微笑仿佛炸弹,把台下的人炸的热血沸腾,这时候没有人再伪装了,人骨子里的猥琐与欲望暴漏的淋漓尽致,很多人不断高举着手中的拍卖牌子,一次又一次的加着价钱,甚至有人手中的牌子根本就没有放下来。

代砚悬歪着头看着台下丑陋的脸,绝望中又有一点希望,而这种干净的笑容这是贪婪与欲望所获取的。没有人不想得到她,或许在拍卖之后会后悔,用一笔让人给瞠目结舌的价钱去买了一个女孩子,但是在这一刻,没有人不想要得到她。

这时候场地里的气氛已经不需要红色皮衣女郎去调动了,白色鱼尾服的女郎收腹淡淡的站在旁边。她们很清楚今天的主角是谁,能够被拿出来拍卖的女人,必须是已经懂得了这个地下场所规则与黑暗的人。

“我出三千万!”

“三千一百万!”

“加价!三千五百万!”

价钱在不断的上升,很多人看着代砚悬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拆皮剥骨吞吃入腹,但是高昂的价格也让更多的人清醒了过来,出价的人逐渐减少,但是这时候的拍卖价已经到了五千万–事实上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在圈子里大多数人看来,漂亮的女人跟之前的珠宝是等价的,甚至一个活生生的人还不如一套同价的珠宝,因为珠宝能保存,能升值,能一成不变的流传下去,而女人不一样,她们是依附于男人的妖精,有着惑人的身姿与嘶哑性感的声音,但是没有妖精的长生不老,再美也不过七八年,老了就是废了,废了之后当然需要去寻找更好。

代砚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这个价钱用来买人绝对堪称天价,但是要挽回一座庞大的商业帝国,还差了不少。

到了最后,已经只剩下了两个人。

代砚悬在台上歪着脑袋看着两个男人为她竞价。

台上打着灯光,用来给客人展现更好的货物光泽,但是台下一片黑暗,只能隐约看清人的体型相貌,连成片的真皮座椅舒适但是紧挨,并没有一般高档拍卖场的防护措施,即使是露着半张脸的面具,也没有什么遮挡性。

代砚悬的眼睛从小就有人专业护理,她的眼型堪称完美,需要护理的是她的视力,效果自然拔群–她从来没有带过眼镜,视力范围与清晰度远超常人。所以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那两个男人的时候,看到的要比她身边的两个女人更清晰。

这两个男人一个在最左边的顶端,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另一个则在靠近台子的右下端,上半身穿着一件银灰色的衬衫,打了一条暗紫色的领带。

这种打扮大体的可以看出性格,在这种拍卖会上,因为是完全隐姓埋名,很多人都把这里当作一个可以放松的场所,一般都是身着比较轻松但是价钱绝对不低的定制休闲衣服。

第3章 故人

很多人的穿着都类似于右下端的男人的穿着,要知道银灰色的衬衫搭配紫色领带并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颜色,在正规场合这种颜色搭配会显得人非常轻浮,所以在绝大多数的酒会或者商业会谈上,都不会有人去挑战这种高难度的颜色搭配。

而左上角男人的装扮恰恰与放松相反。纯黑的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端正的坐姿,代砚悬甚至有种他在开会而不是在拍卖场释放肾上腺素的错觉。两个人像是两种相反的极端,但是却是同样的富贵气质。

两个人不断地举着牌子–剩下的人面对着这不可思议的价钱已经退步了。他们轮流举着牌子,动作的衔接毫无断口,两人做着动作,红衣女郎便在台上不断地提醒着价钱的上涨,而台下的两个男人姿态依然没有紧张,仿佛这种不科学的价钱很合理,而且都是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像是一狼一虎,在争夺着志在必得的领地。

而台上身姿绰然的代砚悬,就是那块已经被盯上的肥沃土地。

看不见眼睛,无声的硝烟却让人不寒而粟。

左上角的男人离得还是有点远,就算是代砚悬的视力再好,看起来也有些吃力。她干脆不去看这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而是专心致志的盯着右下角的男人。

两个人都是姿态悠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代砚悬总觉得右下角的男人有一些面熟,他们两个里的不远,台上的灯光有一些洒到了男人身上,代砚悬眯着眼睛仔细的看,这时候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个男人吸引了。

身着银灰色衬衫的男人带着一张纯黑的半脸骑士面具,露出来的两只眼睛是浅淡的蓝色,鼻梁挺直但很明显是亚洲人的样子,半张白皙的面孔露在外边,姣好的面容,皮肤甚至要比女人白皙干净,他有些放松。

但是在代砚悬看来,他放松的样子更像是一种掩盖紧张的伪装–悠闲的转动着手中的牌子,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他手中的牌子随手都有可能掉下来的错觉。而左上角的男人坐姿严谨,腰板挺直,像是在进行着什么十分正经的会议,整个人都是冷漠严肃的样子。

只是代砚悬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看这个黑衣男人了。

她在灯光中已经看到了银灰色衬衫男人的眼睛。她刚刚大约有了个初步印象,但是内心深处的不敢面对没有让她继续深入思考,她甚至直接去否认了银灰色衬衫男人眼睛的颜色,她暗示自己那仅仅是错觉。

但是在刚刚那一瞬间,男人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完全暴漏在了灯光下,宛若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他们对视了,代砚悬直接看见了他的眼睛–熟悉感迎面而来。

一定就是他了。

她内心已经确认,大脑却又不断的否认。明明,明明已经认出来了啊,浅蓝色的眼睛,却有着亚洲人的面孔与纯黑的头发,那样的身姿是她曾经不断注视的地方,她曾经在这具身体面前微笑,羞涩,生气,撒娇,她最美的一段青春都在这个人的目光下度过,也正是这个人,看着她,在那段时间中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是他吧,是戚睦吧,她的初恋,或者说是心照不宣却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初恋。她原本的骄傲曾经在他面前展现,即使是明白这样选择的后果,她依然没有放下/身段去求助于他。

因为她一点小小的私心,希望她在戚睦心中的形象,永远都是那个高傲而善良、富有才华不食人间烟火的代家小姐,而不是一个迫于生计低声下气的代砚悬。

会,不会有人能够理解这种宁为瓦全不为玉碎的心情的。大多数人会去选择妥协,仗着对方的喜欢去自己也好家庭也好牟取一点生存的机会,更何况两者相比更加划算,毕竟仅仅是一次低声下气,就可以换来以后的生存道路,而不是被逼的走上拍卖台去作为一件货物被拍卖。

但是代砚悬不一样,她柔软的天性中天生有着刚烈的一面,她或许善良,但是自尊也从来没有从她的生命中远去。即使她自己也明白,这种自尊甚至算不上是真正的自尊,反而更像是一种病态的情感,她也没有办法去强迫自己改变这种性格。

在离家的前一晚也好,在拍卖场度过的准备的几天也好,她想了很多,但是对于父亲与小琪小画却是没有愧疚的,而唯一一个让她产生了不安与后悔的,是戚睦。

她内心砰砰的跳动,原本已经妥协的心情忽然变成了不甘与挣扎。

“一定,不要是他啊……”

她不断地祈祷,手心中已经冒出来冷汗,一点点的从她手心滑落。没人看见她的慌张与不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两个男人的动作吸引了。只有代砚悬一个人站在台上,不断地否认着这种可能。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她所做出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代砚悬知道,如果拍卖会的背后人在以她的身份作为噱头,那么以他的家世,根本不会不知道她被拍卖的事情,但是人的天性就是逃避就是躲开,在踏上拍卖会的甚至是认出戚睦的瞬间,她都在坚持着那个美好却不切实际的想法。

戚睦他,一定不能够看见我现在的这幅样子。

像是最廉价的戏子,孤零零站在台上,唱着一曲人间最通俗的戏曲,假惺惺的挥舞着手中的水袖,假装已经历经人世沧桑,好用人世间爱恨情仇的别离苦楚,来为自己博得一个更好的价钱。

她怎么能让这样的自己,出现在戚睦面前呢?

在他们对视的一瞬间,该明白的都已经明白了。代砚悬那边绝望又欢喜,数不清的冷汗顺着后背滚滚滑落,满场的荷尔蒙味道没有激起她的情感。

台下戚睦看着她的眼睛,像是看到了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或者已经陈旧布满灰尘,甚至已经残缺了一部分,但是那时候的回忆往往永生难忘,是值得用一生去回味的东西。

他抬起头看着台上的代砚悬,轻轻张开了嘴,说了一句话。代砚悬即使心怀不安,却下意识的跟着他张开了嘴,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着他的话,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了下来,她精神恍惚,但是从脚底升腾起的羞耻中夹杂的一点希望,将她整个人都吞没。

他在台下张口:“……小悬,我带你,回家……”

她在台上一点一点的重复,相同的话语确实不同的意思,然而其中蕴含的情感却又是惊人的相似,重逢的快/乐让人失去理智,代砚悬几乎忘却了一切,她看着台下他的眼睛:“…戚睦,我跟你,回家……”

“我爱你……”

“我也是。”

因为年幼的喜欢,所以渴望平等的位置,哪怕堵上后半生的幸福,也不想拥有一份不平等的爱恋。这是她最后的坚持,哪怕一点屈服都不可以。

最后一句代砚悬没有说出来,从戚睦的角度看过去,仅仅只能看到代砚悬的眼角带泪,湿润秀美的嘴唇开开合合,最终却没有说出他想要听到的话语,而仅仅是几个破碎的单词。

两个人台上台下对视的时候,戚睦也没有忘记不断的举起牌子,全场所有人都在屏息看着这场无声的战斗。但是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了,在金额到达一亿。

没错,就是这个惊人的数字–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站在代砚悬一侧的身着白色鱼尾服的高雅女郎忽然抬起手,终止了这场近乎无理取闹的竞赛。

是的,终止。

她站在代砚悬的右侧,轻轻拉起代砚悬的手,端着一张高贵典雅的脸,露出了温和可亲的微笑,几个简单的动作在仅有几个人的台上异常明显,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了。

一瞬间所有的波涛暗涌都消失不见,每个人的脸上或者面无表情或者温文尔雅,露出的都是上等人的样子,刚刚那群被欲望支配的野兽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各位大概都知道拍卖会的规则,”白衣女郎微笑道,一对闪亮的白金耳环在她两架悬挂,长长的流苏打在脸上,像是雪莲上的一点雨露,尽显纯洁无暇、晶莹剔透。

她拉着代砚悬的手,两个人离的很近,乍一看就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她笑道:“其一,拍出即离手,无力支付者有两个选择。”

“其一,付出百分之十的违约金,伪拍就此作罢。”

说完这句话,白衣女郎的脸忽然冷了下来,她表情的转换极为自然,上一秒还是和风细雨,下一秒就是白雪皑皑,仿佛春天冬天是直接衔接的,冰冷的茬子刺的人心里发冷:“其二,拍出即,离手。”

她最后一句话语气森然,配合着软软糯糯的女声,反而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像是恐怖片中藏在暗处的女鬼,阴森恐怖。

代砚悬心下一惊。她的拍卖价价钱已经到了一亿,这个数字对于真正处于圈子上游的人其实算不了什么,说多不多,但是按照卖个人的价钱来看,说少确实也是不少了。

而细想一下,便会发现及时是在这个以荒诞闻名的拍卖场,即使是曾经的一对绝色双胞胎,也从来没有拍出过这种近乎不可思议的价钱。

第4章 过去

白衣女郎虽然是提醒,但是语气中的威胁并不能少的让人忽视不见。A市这个拍卖场的主人身份非常隐秘,但是有能力组织这样规模的拍卖会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

代砚悬对于拍卖场的规则也知道一些,当有货物被‘恶意竞拍’,甚至拍卖价已经到了一个过高的底部的时候,拍卖场会去抽验–简而言之就是拍卖场会派人去检查一下拍卖者的资金是否足够撑起这场拍卖。

她也隐约听说过,有的拍卖场举办者财大气粗,根本就不在乎那点违约金,有时候会为了维持拍卖场的规则,定下另一条血腥的伪拍处理方法,‘拍出即,离手’,如果没有能力拍卖货物却恶意竞价,会被剁下一只手。

代砚悬没有见过,她本来就是那种安安分分的女孩子,富家小姐的劣性根在她身上一点都没有,她不下酒吧不去珠宝俱乐部也不挥霍家产,家中出席晚会的晚礼服跟珠宝都是父亲一手包办。

唯一一次来拍卖会也是家中已经搞好了关系、打通了一些特殊部门,要对他们代家的小姐多多关照,所以代砚悬拍卖的那套珠宝的过程非常顺利,不说没人竞价毕竟拍卖会也要从中抽取利润,关照能有但是没有触及底线至少也是没有恶意竞价的。

她只是隐约知道这件事,没有亲眼见过。

但是在这样的一个微妙的瞬间,代砚悬却不得不提起了心,那颗火热的小东西在她的嗓子眼扑通扑通的跳着,滚烫滚烫,热的她想尖叫。

其实戚睦眼睛不眨不断举牌的时候她已经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戚睦的父亲掌管着一家庞大的通信公司,但是也仅仅只有这一家,也就是说但从财力来讲,戚睦其实要比代氏家族差上很多。他们是高中同学,代砚悬对他关注颇多,自然知晓他的家境,远超绝大多数人,但是在A市算不得上是数一数二,一亿这么一个不小的数字,如果是在商业上还好说,但是如果是花在买一个女人身上……

代砚悬看着身着黑色长裙的服务员举着小巧的机器分别走向两个人的时候,她的心情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她可能有一点后悔了,是在被继母残忍对待、甚至见证了拍卖场众多活的拍卖品的凄惨的样子之后,产生的唯一一点后悔。

她自尊自强,但是那不意味着愚蠢。

而放弃直接求助戚睦换回一个通过拍卖助她的途径,无疑就是愚蠢。

更何况,代砚悬忍不住去担心,她低下头,确保戚睦能够看见她的嘴巴,然后一点一点的张嘴,口型缓慢的模拟出几个字词:“不–要–勉–强–”

代砚悬倒是不担心戚睦会被砍掉一只手–以他家的财力情况而言,一亿华夏币一定可以拿得出来,但是主要是看这钱花在什么地方。她动作的幅度极其微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旁边的白衣女郎好像有所察觉,她轻轻地撩开代砚悬的发丝,摸了摸她的耳垂,轻柔的反而让人以有一种被蛇盯上的森冷感觉。

“代小姐,你我同为‘货物’,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别自不量力,拍卖场的规则在这里,违背过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

代砚悬打了几个寒颤,干脆心下一狠,也不隐瞒了,直接抬起头大大方方的看着戚睦的方向。两个身着黑色晚礼服的服务员几乎是同时到达了坐在上方的男人的位置和戚睦那里。

代砚悬没有足够多的注意力再去分给别人,只是从眼角看到身着黑色西装、打扮严谨的男人随手挥了挥手,然后他身后直挺挺的保镖一步跨出,很快完成了检验。

他们那一系列动作做完的时候,戚睦这边刚刚开始。他抬起头,眼睛中汪了一出春水,整个人在灯光的边缘,露出了一张精致的下巴,整个人都透着温软喜欢的光辉。他嘴角缓缓勾开一个微笑,手上忙着协助服务员检查卡的额度,眼睛却是丝毫不移动的盯着代砚悬。

代砚悬心下一暖,顾不得白衣女郎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也急忙展开一个微笑。

这一瞬间她脑海中蹦出了很多东西,从最开始的相遇到三年的一点一滴,他们做过同桌,也有的时候被调的很远,戚睦高中时期长得比一般人都小,他发育的年纪要玩,高一的时候还比代砚悬矮上一点,但是代砚悬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他。

比较像是恋爱剧中无理取闹的剧情,他们上的学校的招生对象是富家子弟,学校中的硬件条件非常棒,开学大扫除什么的都有专人处理,根本不需要学生自己动手,代砚悬是唯一一个带着一张手帕去擦自己桌子的人。

代砚悬没有上过初中小学,父亲怕她在外受委屈,小时候特意为她请了家教,她能够上高中,还是因为父亲改变了主意,觉得她应该早一点适应社会,毕竟身为代家小姐,代砚悬将来无法避免商场的狡诈,当然也没有办法避开人与人之间的交流。

但是长时间与社会,人情世故脱节的代砚悬理所当然的出了问题。

她对于学校的全部知识都来自与网络与别人的描述。

她的家庭教师出自名校,但是家境贫寒,从小苦读然后出人头地的那种。她的家庭教师是个干净透亮的小姑娘。代砚悬所有有关于学校的概念都是来自于她的家庭教师。

那么理所当然的,她印象中的学校,干净大方,建筑桌子一类的东西有些陈旧,但是整洁漂亮;校服是松松垮垮的运动服样式,颜色很丑,有一种青春的活力在里边。

她的家庭教师告诉她说所有的学生在开学的那一天都会参与到卫生大扫除中,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圈子里边的女孩子都会有着彼此的小秘密,而圈子外边的女孩子,则没有进入到这个圈子的权利。

那时候代砚悬眨着眼睛,一点点把这些内容记在了心理。在高中开学的前一天,她插了很多资料,并且在开学的第一天,她带上了一块绸缎的手帕,准备用来清洁的时候使用,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除了那天早上送到她床边的校服样式出了一点意外。

贵族学校的校服都是量身定做,女孩子的裙子尊贵典雅,根本不可能是普通高中的运动服–就连想要自己坐公交上学的愿望,也没有被父亲阻拦。

后来?后来就出问题了呗。

哪个小姐会自己坐公交上学?哪个小姐会拿着手帕去沾水擦桌子?代砚悬细心的擦着她的桌子的时候,已经敏感的注意到了周围不善的目光,她不傻,也比较幸运,没有傻不愣登的再去问老师哪里还需要清洁。

但是这时候醒悟已经很晚了,不知道名字,不清楚身份,刚刚开学的时候谁也不了解谁,没人想到这个傻了吧唧去擦桌子的女孩子会是大名鼎鼎的代小姐代砚悬,高中的孩子总是喜欢凑成小集体,被排斥的那个往往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这个圈子里的孩子家教良好,很少有出言粗鄙的人,但是除了语言上的暴力跟身体上的暴力,更为可怕的是冷暴力。开学第一天上午典礼,下午到班级中自我介绍了解同学的时候,只有代砚悬一个人站上去的时候没人鼓掌。

简直太明显了。老师都尴尬的忍不住上前打圆场,但是底下坐着的少爷小姐们没有谁领情。代砚悬站在讲台上不断的揪着裙摆,她这时候刚刚说了一个‘你们好’,连名字都没有说出来就被排斥了。

她那时候单纯,执着的相信自己会交到朋友,李家小姐跟父亲把她呵护的很好,没有人想过现实是不是跟代砚悬被灌输的世界观是不是一样的。

是戚睦,戚睦救了她。说‘救’是很符合实际意义的,没有夸张。

她那时候小小的一个人,刚刚面对世界,那么一个缩小的社会,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了解,连最基本的一个小小的礼貌的微笑也没有接收到,像是汪洋中沉浮着的一块木板,四周只有空旷的海,心里难过的要死。

代砚悬只想到了这里。戚睦已经做好了所需要的操作手续,他在台下又轻轻地扬起一个微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脸上那么开心的微笑,代砚悬感觉到了安心。她真是太喜欢这样的戚睦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个之前不做作的喜欢,更因为戚睦的出现,是在提醒她过去的美好真的存在,没有屈辱,没有羞耻,也没有站在拍卖台上的手足无措。

戚睦在告诉她过去不是镜花水月。

那么试着接受吧,不管命运如何选择。代砚悬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浑身上下都是幸福。怎么能够不幸福呢?那样优秀的一个人,在你落入泥潭、不复往日之后依然完好,保持着那份心。

两个人对视微笑,旁边的人心思暗动。几乎没有人看清楚他们的互动,也不会去想象这其中蕴藏着怎么样的感情。

除了少数几个人。

第5章 意外与花落

检验结束,拍卖本该继续,但是旁边的白衣女郎忽然横跨一步,挡在了代砚悬面前。代砚悬面前无缘无故横了一个人,她感觉有些略微的莫名其妙。

在她到达这个拍卖场之后,负责接待的就是这两个女人,一个永远穿着不同样式的红色皮衣,另一个打扮则无处不显高贵优雅,发鬓整齐。

她们的名字代砚悬记得很清楚,即使样貌跟性格没有一丝相似之处,也没有办法掩盖这两个女人是同姓姐妹的事实。红衣女郎是姐姐,叫谷以沓,白衣女郎是妹妹,叫谷以宁。

这几天来她们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代砚悬身旁,不断地向代砚悬讲述拍卖场的规则跟一个货物需要遵守的条率。按道理来说谷以沓手中抓着的鞭子应该更有震慑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代砚悬感觉永远保持微笑、不紧不慢、说话细声慢气的谷以宁更为可怕。

她用的是可怕。

这个词很显然并没有从谷以宁身上看出来,但是代砚悬总觉得,这个女人温柔的外皮下掩盖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代砚悬没有多想。她没有办法多想,那时候她刚进拍卖场,整个人强装镇定带内心还是难免惴惴不安,一对被派来监视她的姐妹就算是在不对劲,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几天后被拍买出去代砚悬就再也没有机会–或许有那么微乎其微的的一点–见到谷以沓跟谷以宁了。

这也导致她在被代上台子的时候没有机会去观察谷以宁有没有带上隐形耳机。

代砚悬有些狐疑的看着谷以宁的背影。她带了么?应该是带了。如果没有,那么谷以宁只是一个小小的接待员,在没有接收到上边指令的情况下,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台上乱来?

“嗤。”旁边的谷以沓冷待的甩着鞭子,挑着眼眉嗤笑了一声。

代砚悬还没有来得及转头看她一眼,她前边的谷以宁就微笑着开了口:“我想诸位都很清楚,美人千金难求,但是像今天这样一位佳人拍出一亿价钱的情况……

我们这里还从未出现过,为佳人一掷千金,想必是每个男人所向往的。”她这里特意留了个空隙,下边果然响起了一阵心领神会的微笑,矜持,内里却藏着各种不为人知的心思。

这种对话好像有点不对。代砚悬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她感觉到了一点不对,谷以宁忽然转变的态度也好,被忽然阻隔的视线也好,总之原本向着良好状态发展的事态,忽然之间就被全盘推翻。

谷以宁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很抱歉我要扫兴了。”她抬起头直视台下所有人,那一瞬间她眼中光满万丈,气质瞬时改变,再也没有任何的温和与可亲,取而代之的洋溢在全身上下的凌冽感。

在她身后的代砚悬不自觉打了一个冷战,心里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要发生些什么了?

谷以宁一字一句、缓慢的说出了她接下来的话:“刚刚我接到了我们老板的指令,代砚悬小姐将以一亿华夏币的价钱拍给四百零七号座的先生,此次拍卖就此终止!”

四百零七号,是坐在上边的那个男人!

台子下的人一般都很清楚拍卖场的座位安排,更何况这次竞价的只有两个人,掌声响了起来,也同样有很多人立刻去观察戚睦的神色。

如果是财力不够竞拍失败还好说,但是现在很明显是拍卖场暗中–说光明正大也可以了–操作,如此不公正的裁决,稍微有一点自尊的男人都不可能忍受。

但是很明显他们失望了。戚睦坐在座子上,半张脸完全隐藏在了黑暗中,通透白亮的另外半张脸暴漏在光明中,他眉目依然浅淡,透着一股子冷清,刚才跟代砚悬轻轻微笑的温柔已经全然不在,但是也同样完全没有失控的预兆整个人冷冷清清。

可能很多人都在盼着他失控,毕竟如此精彩的好戏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的–先是两个男人争夺一个拍卖品,把一个女人的拍卖价提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原本如果没有拍卖场从中作梗,这个价钱还有可能继续飙升,后来又有几乎都没有出现过的拍卖场自毁规则,讲货物‘低价’拍给了一个人。

不管是谁都会感觉到的事情的诡异。

但是戚睦没有反抗。他依然冷静,即使不会有人能够体会得到,他内心几乎控制不住的火焰。他的小悬,就极有可能因为拍卖场的从中作梗而永远离开他。

然而,反抗没有用。

拍卖也好低价拍出也好,规则都是由拍卖场指定的,他们或许身价不菲,也或许家财万贯,更有可能手中权利无数,但是无论如何,货物的出售契约是跟拍卖场签订的。

一般情况下拍卖场不会去动用这些手段,因为能够进到拍卖场的人都非富即贵,从中作梗太容易得罪人,但是如果拍卖场真的想要鱼死网破,从法律上来说他们拍卖者实际上站不住脚。

更何况这个拍卖场的背景几乎无人知晓,却依然在A市屹立多年,非但没有同行打压,甚至还有多方势力鼎力相助,这几年来在黑市的地位几乎是一呼百应的,反而是其他拍卖场,不得不仰照这里。

其实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行业垄断是不会被允许出现的,在A市也好世界上其他一线城市也好,甚至包括着一些刚刚起步的城市,行业垄断都会被商人排斥,当有一个产业中出现了有可能在以后进行行业垄断的公司的时候,大多数商家会联合对其进行打压,手段狠厉但不致死,以此来保持行业内的平衡状态。

但是这个拍卖场的来历、发展经历,都太过不寻常。

戚睦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他垂下眼睛,没有再看代砚悬,但是他的内心,却已经开始盘算,真正能够将代砚悬就出来的方法。

代砚悬的卖身契会由拍卖场交给那个所谓的‘蒋先生’。虽然现在已经是法制社会了,但是富贵人家内里有多肮脏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就像是卖身契这种东西,都依然在暗地里流动,虽然没有zf颁布的法律对其进行制约,但是这些人的手段往往通天的不可思议。

而在台上,代砚悬脑袋嗡的一响,眼前一暗险些昏倒,站在她身后的谷以沓向前迈了一小步,然后轻轻的扶住了她。两个人的动作看似亲密无间,但是只有代砚悬微妙的感觉出了,谷以沓的不屑与轻蔑–她手中的鞭子手掌处的地方正狠狠的顶着她的后腰。

代砚悬闭上了眼睛。谷以沓的鞭子她见过几次,虽然见到的次数不多但是她曾经很明显的看到过。

在谷以沓惩戒一个想要逃跑的女孩子的时候,她鞭子上不但镶嵌了倒刺,在鞭子把手的地方,还有一把轻便的可伸缩匕首。

她没有反抗,被谷以宁扶着走了下去。

从始至终,她跟戚睦都没有再对视一眼。

下台之后谷以沓后退一步,鞭子啪啪啪甩了几下,然后冷淡的站到了一边。代砚悬有些浑噩,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在往哪边走,她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好像没有哪里出了错,但也好像–哪里都是错的。

她没有注意到,牵着她手引路的人是谷以宁,而且路上只有来去匆匆的服务人员跟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一个的保安,所有人都没有给她们一点余光,都是急匆匆的快步走了过去,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东西。

“代小姐,我们得找个地方聊一下,顺便谈谈你的归属问题。”谷以宁牵着她的手,语气非常轻柔,下台之后她恢复了原本的气质与温和,整个人体恤的像是邻家温柔的大姐姐。

代砚悬谈起眼看了她一下。这时候谷以沓在她们身后,宽大的走廊上只有她跟谷以宁并排着,如此靠近的距离让她把所有东西都看的分明–谷以宁的耳朵上什么也没有。脑袋中忽然想明白了些什么。

从一开始,错的都是戚睦跟她。更确切一点来说,错的人是代砚悬。她把谷以宁只是当成了一个被调/教好所以有了一些特权的人,上台的时候告诉她谷以宁跟谷以沓是她的陪嫁的人也是谷以宁,而从始至终,她对于拍卖的一切事宜,都是由谷以宁告诉她的,

合同是谷以宁带来跟她签订的,也同样是谷以宁带走的,注意事项是谷以宁带走的,上台的时候衣服跟规则是谷以宁告诉她的。一个小小的‘货物’真的有这么大的权力么?代砚悬身为一个高级货物的归属问题真的能够被她印象中的谷以宁所决定的么?

很显然不能。

那么,代砚悬没有多想,她们已经来到了拍卖场的最底层。

这个拍卖场的结构很复杂,外表是一个半圆形的球状,不高,只有七层楼高,设置在上面的是来宾住宿房间跟一些休闲设备,甚至还有一篇人造树林跟高夫球场,在这个球形建筑的下面,则是正规的拍卖场地和员工宿舍,调/教货物跟储存一些整整有收/藏价值的珠宝和收/藏品的仓库也在下面。

第6章 真正的绝望

而据代砚悬所知,拍卖场的最底层,是拍卖场的老板的办公室。

而在不知不觉中,她被谷以宁牵着手,来到了最底层。

即使这时候没有人给她什么提醒,但是谷以沓忽然收敛了身上盛气凌人的火焰,以及守在门口的侍者恭敬的姿态,代砚悬也已经猜到了真相。

谷以宁,可能就是这个拍卖场的主人。

代砚悬的心脏跳动的频率高的可怕,她脑袋中空空回响着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的逻辑已经全然消失了。身边谷以宁扭动的身体像是一条毒蛇,把她拖进了深渊。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

明明身处高位,却能够假装成一个普通的货物,来欺骗本就如此凄惨的她,因为什么?恶趣味么?代砚悬印象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女人的样貌,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她们明明互不相识,为什么能够如此欺凌?

她思绪凌乱,谷以宁却姿态入,她伸手解开指纹密码,然后牵着代砚悬走了进去,谷以沓在最后轻轻地关上了门。她的鞭子已经收在腰间了。

办公室内的装潢很让人意外,不是冷清的色调,而是温软的暖色调。橘黄色的沙发,奶白色的书桌以及几张躺椅,甚至还有一张粉色的衣橱,办公桌上摆满了可爱的多肉植物,迎面扑来的是粉红色的少女色调。

谷以宁随脚蹬掉脚上的高跟鞋,窝在沙发上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代砚悬这时候已经清醒了一些。她没有注意谷以沓依然紧绷的姿态,即使现在这个场景几乎已经证实了谷以宁的身份,但是如此温和融洽的房间,总会让人不知不觉见放松警惕。她的内心又重新生气了希望。

而这时候,窝在沙发上的谷以宁开口了。

“小悬呀,我们来商量一下吧。”谷以宁轻轻挥挥手,旁边的谷以沓立刻走到里边的房间去了。

代砚悬看着她走进去,继而转头有些焦急道:“谷小姐,砚悬有个不情之请,如果一定要以一亿华夏币的价钱把我拍买出去,可不可以让我跟另一位人?”

她这话急匆匆出口,虽然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如果可以,那么没有办法解释谷以宁态度前后的差别,为什么终止拍卖?

明明继续下去的话,拍卖场可以从中取得更多的利益啊。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去让代砚悬去细想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恳求。

谷以宁手指缠绕着一缕头发,笑得有些心不在焉:“小悬,我们这边卖出去的货物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过会儿蒋先生会亲自来接你的,到时候你得接受事宜我会亲自跟蒋先生说的,接下来我们还需要钱几份合同,你是知道的……”

她语速不紧不慢,代砚悬的整颗心却都沉了下去。这何止是否认,她其实心里早就清楚,在台上的几次变脸,都证实了谷以宁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更何况她能够坐上现在的这个位子,这个女人恐怕比任何人都要可怕。

但是–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代砚悬深呼吸,然后缓慢的打断了她:“谷小姐,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一些过分,但是我还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考虑一下我的意见,虽然我是一个‘货物’,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是我想您也很清楚不是么,就算是被卖出去–”

她顿了一下,接下来说出的话换做以前的她是连想都想不到的,但是在这个时间里,她还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出来了:“–就算是被卖出去,货物在不同的地方,也有着不在一个档次的使用手感,顾客也更能够感觉到满意。”

这一番话说完,代砚悬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泛起了红色。这实在是太羞耻了,一个原本身份高贵的小姐,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污言秽语,现在却不得不把自己比作一个货物,实在是太羞耻了。但是代砚悬却说了出来。

她后悔了。

原本做出不去恳求戚睦的决定,只是因为她那可笑的、连自尊都算不上的病态骄傲,不然把自己闭上了绝路,甚至带着戚睦也无可奈何,以前想象的最多是与戚睦两不相见并不是促使她做下决定的主因,而是她那十九年来养尊处优、事事畅通的生活蒙蔽了她的眼睛,或许从一开始她的潜意识就告诉她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其实大多数人都会有这种想法,即使是代砚悬也不例外。她觉得事情会有转机,在她签下合同的那一刻她这么觉得,在她亲眼目睹谷以沓鞭笞另外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时候她这么觉得,就连在站在台子上幕布即将拉开的那一刻,她也是这么认为。

过去实在是太过一帆风顺了,给她一个事情会按照她想法来的错觉,在绝境的时候,这种错觉就会让她更加顾忌面子而不是–而不是前边的路是不是那么坎坷。

但是现在她后悔了。或者说她的后悔,是在看见戚睦的一瞬间。又或者,是在她见到戚睦后,感觉到了脱离苦海的希望之后,代砚悬感觉到了真正的后悔。

她曾经多么的洒脱呀,常人所祈求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可以不屑一顾的,代砚悬很少、很少的会去后悔,因为不管是什么,对于代砚悬来说,都是唾手可得的,就算是求而不得的,她也同样可以去寻找别的东西代替。

但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了后悔。

后悔是什么样子呢?密密麻麻的一片,从脚底开始,一路向上,没有停歇,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吞噬了心脏一样的疼痛,眼泪有,但是留不下来,眼眶酸的厉害,她咬紧了牙一点点吞下去。不能流出来,前途未卜,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软弱。

即使后悔,也要走下去,戚睦还在等着他。

走下来的时候她没有看见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么单纯的一个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愿意再看她一眼?因为她的执拗和傲慢,一切都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谷以宁放下了她的头发。

这时候谷以沓从里边的套间里走出来了。她换了身衣服,不同于以往的皮衣,她换了身跟谷以宁穿衣风格相似的白色长裙,两个人的眉眼没有一点相似,但是在这个时候,气质却意外的对调了过来。她手中端着两杯咖啡,走到谷以宁身旁递给了她一杯。

谷以宁一边抿了一口,一边歪头看着代砚悬:“其实我不是很清楚你在想什么呀代砚悬,我才是boss不是么?你一个小小的货物,凭什么能够在这里指手画脚?”

她话风转的极快,刚刚说话的语气还是轻轻的商量语气,这时候话中忽然变成了一把把尖锐的刀子,挖的是人脸上的面子,代砚悬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一亿华夏币呀,说少真是不少了呢,”谷以宁偏头看着她,有些羞辱意味的挑起了代砚悬的下巴:“但是比较抱歉呢,一亿华夏币对我来说也就是买个玩偶的价钱,我还真是没想到啊,堂堂代家大小姐,曾经多少也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这时候就变成了乌龟一样的贱胚子了呢?”

她这几句话说的太毒了,即使是一心想要恳求她的代砚悬,这时候也没有勇气再次开口。谷以沓端着另一杯咖啡静静的倚在墙上。这一对姐妹前几天好像是互换了性格,真正内里恶劣不堪的人是谷以宁。她面上端庄高贵,对人心掌握的却极其通透,她好像从一开始就看透了代砚悬恐惧着什么,这一番话句句都戳中人的心窝。

“哎呀,好啦,小悬不要再伤心啦。”一段诡异的沉默过后,谷以宁再次开了口,她的语气又换回来了,或者说又改变了一点,温柔中有一些少女的俏皮,她的手伸到了代砚悬脑后,一点点给她缕着头发,微笑道:“过会儿蒋李晋来接你,你可得给我点面子啊,不然呀,你想想,你父亲现在那种情况,你‘母亲’可是恨不得你去死呀,哎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家里还有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兄妹吧?听说好像也不是你‘母亲’嫡出的呢……”

她话里千回百转,短短几句话就打消了代砚悬所有的念头。刚刚的后悔也好,对戚睦的愧疚也好,甚至是刚刚站在台子上的不堪与耻辱,这时候都算不上什么了。

谷以宁抓住了她所有的弱点,她知道她在乎什么,无非是家中父亲的生意,已经小琪小画的安慰。谷以宁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代言琪与代言画,不是他们现在的母亲所生养,而是代父从外边带过来陪伴她的私生子。

那两个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依恋她,即使知道只是同父异母,也没有任何的不安与苦楚。那么浓重的一份信任,家人的安危与幸福,不比一切都重要么?更何况……是蒋李晋啊。

代砚悬没有见过蒋李晋,她从小被养在深闺,极少参与商业性的晚会,偶尔会有所谓姐妹举办的私人晚宴或者茶会,但是也仅仅限制在这里了。但是没有见过,并不妨碍代砚悬听说。

第7章 那个人

蒋家的事情不比代家简单。

她曾经在餐桌上听父亲提起过,蒋李晋是蒋家的私生子,但是蒋父的情人,也就是蒋李晋的母亲,并不是普通急于上位的大学生或者什么妖艳的不正经女人,而是正正经经李家的小姐–也是曾经抚养了代砚悬多年的那位李家小姐的表妹。

而相反的,蒋父的正妻,反而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女人,也是那种真正变成凤凰的麻雀。他们相识在工作中,热恋三个月后蒋父就不顾家族反对娶了那个女人,然后生下了一个儿子–蒋李晋的哥哥。

但是好景不长,有钱的公子哥总是不甘寂寞的,曾经的热恋只是因为一时新鲜,其中并没有什么小说中的天长地久,相处更久之后–甚至没有一年–蒋父很快厌倦了那个女人。

阶级的不同,身份的悬殊,以及价值观念完全不符,那个女人不敢与蒋父争吵,只能任由自己的男人在外边彩旗飘飘。蒋父之所以没有离婚,只是因为热恋的时候头脑发昏,没有签订婚前财产分配,如果两个人真的离婚,那么蒋家偌大的家产将会有一半是这个身份卑微的女人的。

蒋家人很明显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蒋父念着情谊,觉得反正家中正妻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就没有背地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后来他就有了蒋李晋的母亲,两个人倒也算是情投意合。

蒋李晋的母亲跟抚养代砚悬的那位李家小姐不一样,她天生就是个手段强硬的女强人,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睥睨天下,有着完全不输给蒋父的商业天分。对于蒋父家中有人的事儿完全不在意,两个人保持着情人的身份,各自玩的挺开。

蒋李晋的出生仅仅比正妻生的孩子晚了一年。他出生的时候被蒋父抱着去做了亲子鉴定,他的母亲也完全不在意,反正对于她来说,蒋李晋不管是不是蒋父的种,都会有一个足够好的未来。

很明显幸运之神眷顾了蒋李晋,他有了两个商业帝国的继承权,并且被冠上了‘蒋’跟‘李’这两个姓氏。

虽然说蒋父也曾经犹豫,是不是要培养一下大儿子,但是蒋李晋从小表现出的天分太过强大,即使大儿子的能力不算差,他也很快就选择了蒋李晋。

代砚悬第一次听说蒋李晋的时候她已经忘记了。因为两家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商业来往,所以代父算是看着蒋李晋长大的。而那时候代砚悬还在被李家小姐抚养,蒋李晋的母亲性格强硬,看不惯自家表姐的性格柔软的不像话,所以太太们基本上是没有来往的。

即使有也没用,蒋父蒋母都是大忙人,蒋李晋从小就跟着保姆生活,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父母几次,跟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代砚悬完全不一样。

而代砚悬能够知道蒋李晋的事情,是因为代父多次无意识的夸赞。从小时候的跳级、各种全国性的比赛的奖杯,到弹得一手好钢琴,再到得到国外知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仅仅十四岁,出国多年后拿着极有含金量的双学位证书回国开拓自己的事业的时候代砚悬刚刚开始上高中。

他们是两个极端。A市的圈子里,甚至可以说的夸张一个点–全华夏国内,上层圈子里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蒋李晋的。就在代砚悬家出事的前几天,由蒋李晋亲自创办的没有依靠家族力量的几家公司已经成功在美国上市。有心人预估后得出了一个让人咂舌的结论–蒋李晋现在的身价极有可能已经超过了蒋父蒋母。

而这时候的蒋李晋仅仅二十三岁。

代砚悬不知道蒋李晋有没有听说过她。但蒋李晋的名字实在是太让人印象深刻,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是代砚悬憧憬的对象。

–这样的一个人,跟她同岁、刚刚开始崭露头角的戚睦,怎么能够抵抗的过?就像是谷以宁所说的,一亿华夏币对于她跟戚睦这种没有实权的小孩子来说可能是不少了,但是对于那些真正站在金字塔高端的人而言,一亿华夏币可能真的就是一场玩笑。

代砚悬站在原地,低垂着头。谷以宁没有再说话刺激她。谷以沓静静的站在旁边,半天之后才开口说了几句话:“妹妹,说话别太过分了。”

这里边很显然没有多少安慰的成分,谷以宁话都已经说完了,那还用得着她来安慰?代砚悬很清楚这只是几句场面话。她内心暗潮涌动,想要反抗的想法越来越浅淡。

“呐呐,小悬呀。”谷以宁忽然直起身来,坐在沙发上两手托腮,歪着头道:“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好呀,听说–哎呀你知道我们这种人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情报网的–蒋李晋这次是特意为你来的哟。”

“什么意思?”代砚悬阴着脸,小声问道。

谷以宁随手把咖啡杯递给谷以沓,然后道:“我不是很清楚啦,哎呀小悬,要不是我们关系那么…那么好,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个呢。”

谁会信这种鬼话?代砚悬心中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她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心里放的开,反而没有了太多的顾虑,原本对谷以宁的忌惮,这时候全盘消失,仿佛是骨子了有什么潜藏的东西被激活了,她反而没有那么惧怕谷以宁了,就连谷以沓手中的鞭子也失去了震慑力。

谷以宁真的只是习惯性演戏,她根本就不在乎代砚悬对她的态度–这个女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善于伪装,狡猾的像只狐狸,内地里又狠毒的不逊于雄狮。

代砚悬从小娇生惯养,哪能跟这种人精相比?就像是一匹狼跟一只小奶狗的较量,身上还沾着羊水的小奶狗努力呲着牙,狼却从始至终都是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偶尔扫一扫尾巴就能让小奶狗扑/倒在地,站得满身灰尘。

至少在谷以宁眼中,他们的关系就是这个样子的。代砚悬在她看来,实在是太稚嫩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怎么能够与她相提并论?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旁边谷以沓转着已经喝干净了的咖啡杯,像是转着一朵纸折成的花朵,她手指纤细雪白,右手中指上带这样一枚白金戒指,上面点缀着一点白色的碎钻。

谷以沓转咖啡杯的动作极为流畅,代砚悬现在根本就不想看见谷以宁的脸,她视线微微错开,看到的刚好就是谷以沓幸运流畅的动作。

三个人都是沉默不语,谷以宁好像也是去了逗弄代砚悬的心情,她旋转着身子在沙发上横躺着,完全不顾及形象,然后用一只手轻轻掩盖住了眼睛。

这种沉默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先是谷以沓手中的咖啡杯出了问题–骨瓷杯子里边还有几滴残留的浓咖啡,原本谷以沓转的飞快,那几次咖啡没有流出来,但是后来她的动作越来越慢,咖啡杯子没什么问题,依然能够在她手上转出一朵花,但是离心力减小后,那几点咖啡就飞出了出来。

从始至终代砚悬都在紧盯着谷以沓的动作,她眼睁睁的看着乌黑的咖啡飞溅出来,滴在了雪白的长毛地毯上,出现了几点乌黑肮脏的印记。

这种地毯代砚悬曾经也很喜欢,代家在马尔代夫也有几座别墅,她在常年会去的那一座里也是安置了这样柔软的长毛地毯。

一片白茫茫的柔软中忽然印上了黑色,代砚悬只觉得刺眼的很。她有些悲哀的想这片地毯是不是就暗喻了她?

圈子里喜欢用长毛地毯的人不少,如果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很少会有人特意的去清洗,除非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或者有特殊意义的地毯,圈子里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直接替换,毕竟沾上了黑色的白色布料,很难去清洗的像是原来一样干净整洁。

她好像就是这样,已经被弄脏了,再也回不去了。

谷以沓倒是没什么反应,她低垂着眼睛冷淡的看了一会儿那几滴污渍,一言不发,似乎是有些呆愣,不同于代砚悬的有感而发,她精致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

这个时候更加能够看出这对姐妹是在演戏了,谷以沓的性格大概更偏向于无口无心无表情的那种。

横躺在沙发上的谷以宁伸出一只手随手挥了一下,道:“别管,过会儿让人直接把地毯换掉吧,我最近不喜欢这种柔软过度的东西了。”她语气轻松,也不知道她躺在沙发上,还用手遮着眼睛,是怎么看到谷以沓的动作的。

谷以沓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拿着杯子走了进去。就算之前的性格有伪装的成分,但是谷以沓代砚悬的恶意没有丝毫的改变。

这两个女人对于人的情感变化好像都了若指掌,刚刚代砚悬的失神似乎被她看在了眼中–以代砚悬的身份和她之前以及现在的地位来看,她在想什么实在是太明显了。

谷以沓走过去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踩在了刚刚滴落咖啡的地方。她昂着下下巴,走过去的时候冷冷的斜了代砚悬一眼,里边的不屑跟恶意真是太明显了。代砚悬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她们已经擦身而过。

第8章 我们认识么?

谷以宁翘起一根腿,道:“哎呀,不要在意啦小悬,我姐从小到大就是这个鬼性格,惹了好多人了都,还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整天给她忙这忙那,哎呀说这种话真是不好意思呢,但是哦,如果不是我的话,我姐那个蠢货早就被人带走这样那样了。”

代砚悬没有回话,她可算是看明白了,谷以宁就是个心理变/态,性格说变就变不提了,现在这时候像个幼齿的小孩子,用这一张成熟的女人的脸撒娇,在代砚悬看起来是非常渗人的。

代砚悬没有说话,谷以宁也不在意,她一个人自言自语都可以把场面撑起来,她伸着一根手指头放在嘴里啃,嘴唇上淡色的口红抹了一手指,但是出乎意料的有些魅惑–成熟与幼稚的自然结合,使得这个女人勾人至极。

“哎呀,小悬呀,我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她笑嘻嘻的看着代砚悬,从沙发的缝隙中抽出一根魔术棒–天知道这种东西为什么会被放在沙发的缝隙种,她重新做起来,像模像样的挥舞了几下手中的魔术棒,然后打了几个响指,道:“十!九!八!三!二!一!有请我们今天晚上的嘉宾–蒋李晋先生登场!”

她这句话说完,就飞快的把手中的魔术棒扔到了沙发后面,然后双腿从沙发上放下来,立即蹬上了放在沙发底下的一双高跟鞋,然后把手指上的口红涂抹在了沙发的隐蔽角落,她的一系列动作做得飞快。

代砚悬还没有从她刚刚说的话里反应过来,谷以宁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现在在她眼前的就又是她刚刚认识的谷以宁了,干净优雅,发鬓稍乱但更容易激起男人的怜惜,整个人就像是九天的仙女,气质出尘。一张精致的面孔勾勒着整个人的色彩。修长优雅的脖颈微微滴落,正对着代砚悬,表现出的是一种弱势的感觉。

反观站在她面前的代砚悬,背对着门口,眼前就是一位如花似玉、看似委屈的漂亮女人,反而显得更加强势了一些。

代砚悬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但是门口已经响起了敲门声,谷以宁笑道:“进来吧。”然后侍者就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其实从代砚悬的角度是根本看不到进来了几个人、进来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代砚悬就是知道,进来的是两个人,他甚至能够想象的到,在后边进来的那个人是蒋李晋。

她的后背立刻绷紧了。

而谷以宁一开始保持的动作仅仅维持了几秒,代砚悬知道她的心思,实际上她也曾经听李家小姐把这些事情当成笑话讲过。谷以宁刚刚的动作维持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已经给人留下了大体的印象,而第一印象的重要性不需要强调,基本上所有人都该明白。

但是为什么呢?

代砚悬百思不得其解,以谷以宁的地位来看,她实际上并不需要这种小手段来为自己加分,一般来说拍卖场有要比其他生意好做得多,人脉固然重要,但是并不相识其他一些销售产业一样关乎命脉。

谷以宁即使没有这些小手段或者是得罪了圈里许多人,都不是没有可能去做的更好的,这就是拍卖行业的潜在利润之一,没有适当的卑躬屈膝也可以过得更好。

很多人在富贵之后就忘记了膝盖还有弯,这种想法在商业上往往是致命的,所以拍卖行业跟其他一些不需要太多人脉多的行业,一直被代父推崇,代砚悬耳濡目染,或多或少的也知道一些。

谷以宁从代砚悬身边走过去,做出了一位主任的姿态,笑道:“蒋先生,好久不见。”

代砚悬没有回头,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男声:“好久不见。”简略而冷清,语气有点像是刚才离开的谷以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够感觉到身后有一股灼热的目光。

代砚悬站在原地,稍微低下了一点脑袋。

后边的声音就很明显了,她就算不回过头去也可以想象得到。应该是来了两个侍者,一个在前边引路,等到谷以宁跟蒋李晋聊完之后,这个侍者退了出去,然后另外一个使者走了进来是,端着几杯饮料,非常稳重的放在了谷以宁的办公桌上,然后就是关门声以及谷以宁跟蒋李晋的脚步声。

这两个人走到了办公桌旁边坐了下来,然后谷以宁才温柔道:“小悬,过来一下吧。”

代砚悬这时候不回头也不行了,她手心攥出了一把冷汗,后背也有些黏黏糊糊,常年开着空调的屋子里说实话温度是很低的,但是完全压抑不住她砰砰乱跳的心脏。

另外一间屋子里的谷以沓应该是听到了蒋李晋的到来,干脆就在里边没有出来。

代砚悬缓慢但是不失礼的转过了头去。

男人坐在充满少女气息的办公桌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谷以宁坐在他的对面,浅笑着抿着鲜橙汁,男人面前放的是一杯清水。

代砚悬还是有些怯场,这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她能够做的仅仅是把事情做好,简而言之就去讨好她的金主,但是想一下是很容易,做起来简直异常困难。

她回过头的时候先看见的是谷以宁,这个女人仗着蒋李晋的视线全部都在代砚悬身上,目光中的冷意毫不保留的露了出来,其中的威胁不在少数。

代砚悬已经看腻了她这幅样子,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免疫力,也没有原来的紧张与不自在了,虽然对于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是有一些紧张,但是也能够在谷以宁目光的逼视下大大方方的去看着那个男人了。

即使依旧不自在。

灯光下男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衬托的身体挺拔如玉。在非常明亮的灯光下他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是在拍卖场地里没有的,更显得整个人都斯文了许多,这时候代砚悬才能够看清他的外貌,没有一点点延迟,两个人立刻对视上了。

戚睦是混血儿,只有微弱的西欧血统,更偏向于亚洲人的长相,但是一双浅蓝色的眼睛足以说明他的血统,如果是戚睦是童话故事中每个少女都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那么蒋李晋,更像是来自地狱的魔王–禁欲、冷淡,潜在的矜持与自傲,即使带着一双眼睛,也完全没有办法遮挡他比常人更加精致的五官。

这个男人是完全的东方面貌,但是又有着健壮的体格,不是健身房练出来的标准身材,而是正正经经的黄金比例。

代砚悬不自觉的跟着他的眼睛。蒋李晋的眼睛是非常纯正的黑色,比一般人的瞳孔都要深上很多,再往下就是精致的鼻梁,以及紧紧抿着的薄唇。

两个人对视了大概有五秒钟之后代砚悬才反应过来,她有些急匆匆的鞠了一躬,很明显她以前所学习的礼仪课完全不适合这种情景。

相比于代砚悬的紧张与不自在,蒋李晋的反应则是冷淡了许多,他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只是依然盯着代砚悬看。

代砚悬鞠了一躬之后直起了身,但是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她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了谷以宁刚刚说的话。

蒋李晋是特意为她而来的,果然是不可能的吧,不然为什么、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整个人冷的像是块冰。

最后还是谷以宁出来打得圆场,她的话永远说的圆滑,让人找不出一点错误来,“小悬,这边来一下,让蒋先生好好看看你。”

–但是有些圆滑的话说出来只是为了缓解尴尬,从逻辑上来说简直无法推理。谷以宁的办公室大倒是没错,但是也没有大到能让面对面的两个人看不清对面样子的地步。

代砚悬慢慢走了过去,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却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也干脆的放弃了抵抗的想法,走过去的时候又恢复成了代家小姐的身份,矜持而优雅,动作上挑不出一点错误来–但是与此同时的,她心中闪过了一丝悲哀。

谷以宁继续笑道:“蒋先生跟小悬是第一次见面吧?但是我想两位应该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吧?毕竟小悬–”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小悬的名字可是早就已经传遍了圈里子呢。”

代砚悬呼吸一停滞。

“不,”出人意料的,蒋李晋扭过头来看着谷以宁,淡淡的反驳道:“我跟代小姐不是第一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