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悍女难逑:乱世是属于强者的机会

前世,沈锦年父母宠爱,兄长呵护,嫁了心心念念的意中人,以为这一生都是岁月静好。然而皇位更迭中,她的父母家人,不过是被人利用的踏脚石,满门抄斩,沦落成泥。重生回到十岁那年,一切尚能挽回。这一世,她发誓要守住亲人。所以,渣男请滚开,未来的皇帝陛下,也请你下马!一意孤行中,贵女成了恶女,声名狼籍。好在,她做到了,从满门抄斩到阖家戍边,她终是保全了父母兄长。至于怎么嫁人?不考虑!,没料到当年结下梁子的死对头颜初,竟纠缠到了边城。立储风波不断,边城战火纷飞,而乱世是属于强者的机会,短短数年,大局已定。
重生之悍女难逑:乱世是属于强者的机会
第1章 前言

人在快死的时候,会看见什么?

沈锦年快死了。她看到的,不过是这破败小院的四角天空,触目都是大雪纷飞的洁白。她静静的躺着,从身下涌出的血滚热而艳丽,以至于这冰冷的青石板,都染上了一丝温度。

耳边还回荡着庶妹沈蓉华恶毒的低语:“姐姐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呢?今日可是昔日的兵部尚书府满门抄斩的行刑日呢。妹妹知道姐姐挂念老爷夫人,特来送姐姐一程。就是三位哥哥,也是一并去了黄泉路,正好与姐姐一路相伴,到了地下,还能孝顺老爷夫人呢。 ”

“姐姐可知道三位哥哥如何到的京都呢?是啊,老爷夫人爱子心切,早就给哥哥们布了后路。谁想得到,姐姐心伤家门覆灭,竟然一病不起,几位哥哥也实是手足情深,都到了这般田地还想着接了姐姐远走高飞。可不就给侯爷拿了?”那声音停了停,含着淡淡地讽刺:“姐姐嫁给侯爷近十载,可知侯爷如何款待三位舅兄的么?侯爷自知三位舅兄英雄了得,一抓到人,就直接命人砍了手脚,拖去了刑部。青峰堂的血漫了一地,小厮们足足洗了三日呢。妹妹真是羡慕姐姐,姐姐拖累家门,老爷一样视你为掌上明珠,临死前还求告皇上,罪不及出嫁女。侯爷不过放出你病重的消息,三位兄长就能为了你抛下活路回京!姐姐,你我同是老爷的女儿,凭什么?!”

“我容貌才学哪一点输了你?凭什么你自小处处高我一等!凭什么老爷面前你处处占先?就凭你是嫡我是庶?我不服!也算苍天有眼,如今沈家覆灭,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是我的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你就带着你肚子里的野种下地狱去吧!”

爹爹,娘亲,哥哥……沈锦年痛到麻木的心,再次如刀绞一般剧痛。是她有眼无珠,带累家门!她好恨,好恨!

久久,冰冷的身躯竟似有了融融暖意。沈锦年心知自己大限已到,苍白的唇角绽出一丝惨笑。幼年至及笄至出嫁的时光自眼前飞掠而过,亲人的音容笑貌都还宛然如昨,今日却已身赴黄泉。昔年种种,俱已灰飞烟灭!

她对不住疼她入骨的父母,对不住娇宠护她的兄长,对不住自己这几近三十年短暂的一生!这样的自己,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黑暗来临时,沈锦年缓缓闭上眼睛,竟有种莫名的解脱。

天和六年冬,大雪。


第2章 梦醒

从无边的黑暗里挣扎着醒来,模糊的视线中,沈锦年仿佛看见了娘亲。

娘亲……眼泪迅速在眼眶聚集,她喃喃的伸出手去,下一刻就被一双温软的手紧紧攥住,耳畔是娘亲熟悉的声音,哽咽着唤着她的小名儿:“娇娇,是娘,娘在。”

沈锦年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梦见了娘亲,娘亲愿意入梦,是原谅她了吗?

眼泪先于思想奔涌而出,沈锦年哽咽着唤了一声娘亲,失声痛哭!长久以来的担忧惊惧痛悔煎熬,通通化作泪水,尽情宣泄。

林晚看着小女儿哭得面白气噎,顿时心如刀割。搂着沈锦年又拍又哄,眼泪也是止不住的往下落。她身边最贴己的宋妈妈,忙上前劝道:“大姑娘刚醒来,哭多了伤身呢!太太也别伤心了,咱们大姑娘福泽深厚,如今热退下去了,调养些时候也就好了。太太要是再哭坏了身子,可叫老爷心疼哪一个呢?”

宋妈妈是林晚的乳娘,自有体面,林晚被她打趣的面色微红,收了泪,对着沈锦年虎起了脸:“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怎还这么三不着两的不稳重!那芙蓉渠密集难行,你竟敢私自去划船!若不是蓉华嚷起来,你大哥去得及时……”林晚想起这几日的担惊受怕,气得在女儿额上狠戳一指,到底心疼,也没使多大力。再看沈锦年只是呆呆的,哭声虽渐止,眼泪却一直断珠般的往下掉,不由又担心起来。

却不知沈锦年在看到宋妈妈时就惊住了。她明明记得,宋妈妈在她出嫁的第二年就病逝了!再看林晚,也就是二十六七的年纪。她心中惊怕,悄悄扫了一眼内室,月影纱帐,碧罗锦被,多宝阁上一座鎏金西洋钟,窗前一架蔷薇开得正盛,满院花香,确实是她年少时的闺阁。就连跪在一侧的秋水长天,也只十一二岁的模样。

沈锦年呆了呆,骤然想起自己十岁时确有一次贪玩落水,因着调养不当,身子一直不好,乃至嫁人多年子嗣艰难。想到这,她悄悄伸手,狠狠的一拧大腿,直到剧痛袭来,才相信真的是苍天垂怜,竟让她又回到了爹爹娘亲的身边!

林晚担忧的摸了摸沈锦年的额角,并不觉得热,心下稍安。对宋妈妈道:“摸着倒是不热了,怎的还跟没回过神一样?”

宋妈妈到底是老人,道:“许是姑娘烧得太久了,还没有将养过来。太太不必忧心,常大夫还在偏厅里开方子,不如请进来再给姑娘号号脉。”

林晚觉得有理,吩咐下去。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丫鬟领着常大夫进了内室。沈锦年尚年幼,常大夫又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并不用避忌。号过脉,常大夫笑着对林晚拱了拱手:“大姑娘吉人天相,脉象平和,已经没有大碍了。老夫再开个调理的方子,饮食上精心些,好好调养就是了。”

林晚放下心来,道了谢,亲自奉上诊金,客套了几句,让宋妈妈送了常大夫出去。又吩咐厨下拟了单子送来,要给沈锦年调理身子。正好厨下送了清粥小菜过来,沈锦年勉强吃了些,又喝了药,很快又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时,已是夜间。

屋子里一片静谧,林晚正坐在床脚缝衣服,柔和的灯光映着她年轻的脸庞,格外温馨。

有那么一瞬间,沈锦年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只是这梦太美好,她舍不得醒。

林晚缝完最后几针,拎着衣服看了看,吩咐侯在一侧的大丫头夏梦收起来。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一转头,正对上沈锦年的眼睛。不由愣了愣,笑着问:“娇娇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沈锦年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口渴。她屋里的秋水是服侍惯了的,忙捧了温水过来,服侍她喝了半杯温水,才轻手轻脚的退在一旁。

沈锦年觉得舒服多了。悄悄打量着室内,见这里还是她年少时的闺阁,娘亲也还是记忆里温婉秀美的模样,心里既高兴又忐忑。

林晚见女儿自醒来就有些呆呆的,以为是受了惊,心下大怜。摩挲着她的头发,温声道:“日后可不许再这样顽皮了,这几日真是把娘给吓坏了。”

沈锦年心中一酸,险些又要落泪。忙忍住了,问:“我都好了,娘亲,哥哥们呢,怎么都不来看我?”

林晚抿嘴一笑:“还是这么个急脾气,你爹爹吩咐过的,功课不能停了。你哥哥们这几日下了学就来陪着娘守着。刚你睡着,娘让他们去用饭了。估摸着这会儿该过来了。”

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间帘子一响,小丫鬟们笑道:“夫人,几位少爷来了。”

沈锦年心中一阵酸痛,紧紧握住拳头,半是期待半是胆怯的望去,只见三个哥哥挨肩擦膀的一道进了内室,齐齐给林晚行了礼,笑问:“妹妹可大安了?”

沈锦年泪眼朦胧,看着三个哥哥哽咽难言。这个时候的沈家兄弟,尚是青涩少年。大哥沈锋年已十四,二哥沈锐十三,两人年纪相仿,又是自幼习武,站在一处身型已不分伯仲,均是高大健壮,气宇轩昂。旁边足矮了一个头的沈钧,是与沈锦年同胞双生,年方十岁,眉目精致文气,丝毫不像是武将家的子弟。他确也和沈锋沈锐不同,读书上天分颇高。沈家以武传家,几代才出来这么一个读书的种子,沈重喜不自胜,自沈钧四岁启蒙,就费了大力气请名师教导,也是盼着幼子能科举出仕,改换门庭。

沈锦年暗自伤怀,沈锋见她不言,笑道:“妹妹怎么了?可是吓着了?”

沈锐挤眉弄眼的:“可不是?平日里见了都是哥哥长哥哥短的,今日可是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了!”

林晚嗔道,“怎么这么说你妹妹!”

沈钧在旁边哼了一声,睁着一双与沈锦年一模一样的凤眼,睨了她一眼,嫌弃道:“越大越笨!”

嘴上虽如此说,却还是上前摸了摸沈锦年的额角,又翻了个白眼:“幸亏没烧成个傻子!”


第3章 帖子

沈锦年怔怔的,倏然落下泪来。拽着沈钧的袖子,直哭得哽噎难言。

沈钧吓了一跳,他们兄妹是一胞双生,同生同养,素日感情极好,这样的言语官司没少打。沈锦年性子疏阔,嘴巴又利落,沈钧年幼寡言,常被逼的哑口无言,天长日久竟也练成一副铁齿铜牙。不想今日沈锦年忽然一副伤心模样,让他顿时傻眼。

沈锋沈锐给了沈钧一个你完了的眼神,直接将他从床前挤开,七嘴八舌的安慰妹妹。沈锦年心头又悔又痛,眼泪止也止不住,正乱着,只听一个威严的声音不悦的道:“这是怎么了?”

沈锋兄弟三人忙回身行礼,沈锦年循声望去,只见沈重一身官服满脸严肃,背着手进了内室。他对着三个儿子不耐的挥了挥手,看向沈锦年的眼神却温和的让她心酸:“娇娇可好些了?怎么哭成了这个样子?”

沈锦年张了张嘴,想喊一声爹爹,喉咙却像塞满了棉花。沈钧在侧,喊了一声父亲,道:“妹妹刚醒过来,想来后怕,这才哭了起来。”

沈重皱了眉,板着脸斥道:“还知道怕,看来你还没到胆大包天的地步!你也是大家闺秀,成日里不好好学些琴棋书画针指女红,净想些爬高上树的玩意儿!”他扫了一眼屋子角落的秋水长天,颇有些迁怒:“这两个丫头既然伺候不好你,就让你母亲给你换了好的来!”

秋水长天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拼命叩头,半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沈锦年一个激灵,忙胡乱抹了抹脸,哑声道:“爹爹不要!”看着沈重不赞同的皱起眉头,沈锦年咽下心酸,低声哀求道:“求爹爹饶过这两个丫头,都是女儿的错,女儿 ······ 女儿已知道错了······ ”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沈重错愕的看看林晚,沈家兄弟也是一脸的惊讶,沈锦年自幼养的娇惯,性子刚硬,极少有主动认错的时候,像今天这样哭得伤心更是绝无仅有。

沈重只想吓唬她一下,没想到惹哭了宝贝女儿,顿时尴尬。林晚嗔了他一记,伸手轻轻抱住沈锦年,哄道:“娇娇乖,不要哭了,你既心疼这两个丫头,缘何不知挂念父母?爹娘许你留下她们就是,今后行事,可不许这般莽撞!”

沈锦年哭得气急声咽,除了点头,完全出不了声。

待林晚将她哄劝好了,一屋子的男人不敢再教训她,只围着说笑。沈锦年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幸福得都不敢睡去。只是这身子到底年幼,待喝了药,还是撑不住睡着了。林晚和沈重这才带了三个儿子各自回房。

沈锦年一病就是大半个月,风寒已经好了大半,却添了个梦魇的毛病,大夫只说受惊过度,开了药吃下去也没用,瘦了一大圈。林晚平日里除了理些家事,都守在女儿跟前。好在沈锦年自病了之后,倒懂事了,吃药吃饭毫不拖拉,说话也稳重了。林晚只当她长大了,却不知道这女儿内里已经换了个芯子。

待沈锦年康复,林晚搬回自己的院子,已是夏末。一年一度的长公主府赏花宴给沈家派了帖子。

长公主是今上嫡亲的姐姐,封号昭荣。她与今上感情深厚,无子无女,驸马去世后一直独居在长公主府,是京都贵妇里的第一号人物。人上了年纪怕寂寞,就喜欢小辈奉承,是以每年八月初五开一次赏花宴,遍邀名门淑媛世家公子。时人莫不以收到请帖为荣。

早几年沈家没有适龄女儿,今年还是第一次收到帖子。林晚高兴得当天就打发人去叫了熟识的裁缝和银楼师父,接连几天各色衣饰流水般送进沈家。沈锦年躲得远远的,私下里劝林晚:“娘亲,咱们家门第不显,女儿年纪还小,但求无过也就是了,何必劳师动众?”

林晚却立志要让女儿第一次亮相光彩照人,敷衍道:“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回去歇着吧!”

沈锦年小脸端的严严正正,一脸不赞同:“娘亲,这赏花宴是做什么的,您心里不清楚吗?女儿还小呢,何必这个时候招人眼?若是挡了哪个贵女的道儿,不是平白给家里惹麻烦么!”

林晚大惊,惊疑不定的看着沈锦年:“娇娇,你这是?”

沈锦年心中一慌,忙强自镇定,抱怨道:“女儿听珏儿姐姐说过,长公主的赏花宴,每年都要评选出十二朵名花,全京都的贵女都卯足了劲儿的比美,女儿还是个小丫头呢,去凑什么热闹啊!”

珏儿姐姐是林晚娘家二哥的女儿,比沈锦年大两岁,两个人很投脾气,自小玩的极好。因是林家唯一的女孩儿,养的娇纵,很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顽劣。林晚听是侄女说的,也没训沈锦年,只嗔道:“才说你长进了,就什么话都敢说!”想着女儿说的也在理,到底是把手上几件华丽的衣料撂下了。

沈锦年嘿嘿一笑,滚进母亲怀里撒娇:“娘亲,女儿像娘亲,天生丽质,穿上破布也是仙女。不如娘亲多做几件,那件葱绿银条纱的,娘亲做个小衫,配个素绫裙子,定然好看。”

林晚捏了捏她的脸,忍不住笑道:“真是个脸皮厚的,还天生丽质!”终究意难平,轻叹了一声:“委屈娇娇了。”

沈锦年又使劲往她怀里挤了挤,呼吸间都是母亲身上温馨的香气,喃喃道:“女儿有父母兄长疼爱,半点也不委屈。”

赏花宴的事,在沈家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了。沈锦年身子好了之后,又恢复了往常的作息,每日寅末跟三个兄长一起去校场上练习拳脚。沈家武将门风,沈锦年幼年顽皮,闹着要学,就跟着几个兄长一并习了武。林晚怕女儿被兵器磨粗了手,只许她学了射箭和软鞭。


第4章 蓉华

练了半个时辰,沈锦年神清气爽的回了自己的千山院,丫头们早就备好了热水,沐浴更衣后,秋水来问在哪摆饭,她直接一摆手:“把水晶虾饺给我拿上,其他的你们分了吧,我去太太那里吃。”

林晚住的主院瑞和堂,离千山院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沈锦年一进院门,就见廊下垂首站着个小姑娘。年纪与沈锦年相仿,梳着双丫髻,一身淡蓝色夏衫,清新如夏日的一抹凉风。

沈锦年缓下脚步,嘴角一抹冷笑隐没。沈蓉华,回来了这么些天,整日担惊受怕的,倒是把她给忘了。

廊下沈蓉华听见声音,回身姿势端柔的给沈锦年见礼:“大姐姐安好。”

沈锦年坦然受了,挥了挥手,笑道:“蓉妹妹来的好早。”

沈蓉华直起身子,抬起头羞涩一笑,并未答话。她长相甜美,精致的瓜子脸,眉毛弯弯,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樱桃小嘴红润可人,小小年纪已可窥见几分来日的美貌。

沈锦年在她脸上扫了几眼,内心有一点点不适应。前世的沈蓉华,借着她调养身体不能出门的机会,去了长公主的赏花宴,并凭着精湛舞技崭露头角,一举在京都的权贵圈子里站稳了脚跟。从此外人只知沈家有沈蓉华,而不知有沈锦年。

时人重嫡轻庶,沈蓉华有了才名,倒也为自己争来一席之地。而彼时的沈锦年,父母娇宠,规矩粗疏,还只是个为不能随意出门而烦恼的小姑娘。

想到此处,沈锦年忍不住又看了沈蓉华一眼。谁能想的到,前面十年都是小透明的沈蓉华,心里恨毒了生父嫡母?沈家满门抄斩,背后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

许是沈锦年的目光太过诡异,沈蓉华有些不安,细声道:“大姐姐为何这样看着妹妹?”

沈锦年玩味一笑:“蓉妹妹这么早来请安,实在有心了。我病了这些日子,娘亲照看我累着了,大夫嘱咐要歇一歇呢。”

正说着,林晚的贴身大丫头春原走了出来,笑着给沈锦年打起帘子:“大姑娘来了,太太起了,正吩咐人摆饭呢。”

沈锦年笑嘻嘻的:“春原姐姐,我带了虾饺来。”

春原忙接了过来:“大姑娘有心了,太太昨儿个吩咐的厨房,说大姑娘爱吃呢。”

待沈锦年进了宴息室,春原吩咐了小丫头去摆饭,方转头看着沈蓉华和气的说:“太太说了,二姑娘的孝心她是知道的。如今天儿还热着,二姑娘身子骨儿弱,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以后不必这样早来,跟大姑娘一个时辰就是了。”

沈蓉华小脸儿白白的,眼里噙着泪,行了礼扶着丫头走了。春原看着她那怯生生的样子,冷笑一声,方进屋去了。

宴息室里,林晚母女两个用了饭,丫头们上了茶,便退了下去。

林晚睨着女儿:“怎么一大早的跟蓉华过不去?”

沈锦年不以为然:“娘亲这是怎么了?蓉华是妹妹没错,只是嫡庶有别,我上有三个嫡亲的哥哥,与她不亲近也是寻常。”

林晚轻轻捏了她脸一记,叹道:“往日是往日,只看你爹爹罢了。再说上次还是她喊起来,你大哥才能及时赶到。娘亲也得承她的情呢!”

沈锦年皱起眉:“娘亲可知我上次为何去芙蓉渠?”

“为何?”

“女儿是在花园里听两个小丫头说,芙蓉渠里有金色的鲤鱼,太阳下从水面跳出来好看极了。女儿就偷偷划船去找,谁知着了暑气,一时头晕,落了水。”

林晚脸色渐渐难看,沈锦年又道:“那时正是晌午,蓉华去芙蓉渠干什么?”

这个林晚是问过的:“她说去采些荷花制茶。”

沈锦年嗤之以鼻:“娘亲想想,制茶必然要采晨起带露的花才好,谁会大毒日头下采花?再说我当时好不容易才甩开秋水长天,耽搁了很久才去芙蓉渠,怎么偏偏这么巧,就被蓉华给看见了?”

林晚是当家的主母,这种内宅的小手段在她看来自是算不得什么。只是宝贝女儿差点因此送命,她岂能干休?顿时心下焦躁。转头看到沈锦年笑吟吟的,只坐着吃茶,一副从容模样,不禁稀奇:“娇娇倒是不生气?”

沈锦年一脸认真:“娘亲,之前都是女儿淘气,累得娘亲忧心。女儿已知道错了,今后,定会改了这毛病的。”

林晚大感安慰,摩挲着她的头发道:“知道改就好。”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林晚长长地叹了口气。

沈锦年看着她晦暗的脸色,自是知道母亲的心结。忙扬起笑脸劝慰:“娘亲何必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如今我们家里,父亲差事顺利,处处以娘亲为先,哥哥们又都勤谨上进,女儿也从此乖巧听话,娘亲的日子可不是顺心如意?过去的事无法改变,娘亲放下吧!”

林晚被她逗笑,戳了她一记:“小丫头片子,都说的是什么!”到底心里好受了些,眉目舒展开来。

沈锦年撒娇撒痴,哄得林晚眉开眼笑。心里却一片叹息。

林晚出身名门,是武安侯林韬的嫡长女,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林家以战功封侯,三个儿子都跟着林韬军营里长大,林夫人盼了好些年才生了个女儿,真正万千宠爱。沈重却是父母早逝,家里除了个祖上传下来的伯爵位,连个亲人都没有。

十来岁就在军营里打滚,在林韬麾下做了个先锋。林韬见他性子沉稳机敏,品行端方,家事也简单,就将林晚许给了他。林晚过门后,一连生了两个嫡子,很快又怀上了龙凤胎,让人丁单薄的沈家香火得继,沈重对这个妻子也是又敬又爱。

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沈重立下战功,回京领宴,宫宴后醉酒失态,被人发现跟一个宫女睡在了一起。

今上震怒,还是太子求情,请了旨,将这个宫女赐给了沈重。就是沈蓉华的生母慧姨娘。

而那时林晚即将临盆,本日夜盼着丈夫归来,盼来的却是一个御赐的姨娘,当晚就早产了。她九死一生生下沈钧与沈锦年,之后修养了半年,才能下地。到底损了身子,之后多年再无孕息。


第5章 寿宴

沈锐苦着脸跟几个表兄弟抱怨:“表哥表弟们有所不知,每一年年末考评,我和大哥都要被父亲横眉冷对,苦也!谁让我们有个读书厉害的弟弟,把我们做哥哥的,比的都没地方站了!”

大家说笑一回,及至宴罢,沈家兄弟也被林夫人留下了,沈重自行家去,其余人各自回房歇息。

到了寿辰那一日,一大早,林家兄妹和沈家兄妹都到了宣寿堂,给林夫人拜寿。林夫人看着一屋子的孙儿孙女,更是笑得眉目慈和。倒把武安侯和三个儿子不在家的伤感去了大半。

林珏穿柳青色衫裙,沈锦年穿杏黄色衫裙,两人手挽手站在一起,跟亲姐妹似的。林夫人向来喜欢女孩儿,把她们都叫到了身边,一手搂一个,笑道:“今日你们都忙,不用到我这伺候了,把这俩个丫头给我留下就行!”

因着武安侯镇守西北,手握重兵,武安侯府在京都也颇受瞩目。待到林家开门迎客,一时门庭若市。这还是林夫人发话不大办,只请了姻亲故旧。也有不少闻了信儿自己上门的,倒也热闹非凡。

林家已是长房大太太管家,又有二太太三太太和林晚帮忙,倒也调度的开。林家最小的女儿林暚也带着儿子周毅回来了。林暚是老来女,比林晚还要小五岁,周毅也是林家小辈里最小的,比沈锦年小三岁。还是粉雕玉琢的团子样。林暚拜了母亲,便把儿子往林珏姐妹身边一塞:“娘还有事,你跟着你珏儿姐姐和锦姐姐,不许淘气,听见没有?”

林珏忙去拿果子哄孩子,沈锦年牵住周毅,笑道:“小姨去忙吧!我看着他!”

林暚匆匆走了,周毅怯生生的拉着沈锦年不松手。沈锦年见宣寿堂人来人往都是给林夫人拜寿的贵妇们,没事就要拉着她们揉搓一番,便悄声道:“珏儿姐姐你在这陪着外祖母,我带表弟去碧纱橱里歇一会儿。”

林珏微微点头,招手叫来个小丫头,领着沈锦年去了。

碧纱橱里清凉宜人,喧嚣渐远,沈锦年拉着周毅在榻上坐了,见他热的满头汗,便吩咐小丫头打水来,给他擦了手脸,又给他剥了果子吃。周毅渐渐放松下来,闷头吃果子也不说话。沈锦年也不在意,只坐在那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摇着扇子,有些昏昏欲睡。

外间已是笑语一片。沈锦年恍惚中听到有人说:“老夫人不认得她,这是我娘家侄女,之前跟着夫君外放,刚调任入京。工部员外郎谢家的。这是她家的小公子,老夫人看这孩子,眉心一粒朱砂痣,是不是有些面善?”

工部员外郎谢家,眉心朱砂痣!沈锦年手一软,团扇跌在地上,脸上顿时苍白起来。

小丫头忙捡起扇子,以为是她累了,便站在一旁轻轻打扇。

沈锦年脑子里嗡嗡直响,好半天才定下神。这才发现自己手心攥出了汗水,指尖刺的掌心生疼。她松开手,凝神听着外间动静,只听见一个少年声音清朗:“谢玉给老夫人请安!恭贺老夫人寿辰,祝老夫人龟鹤遐龄,松柏常青!”

真的是谢玉!

沈锦年嘴里发苦,回来这么久,她始终不敢细想当年发生在谢家的一切。她嫁于谢玉的十年光阴,因子嗣艰难受尽白眼。谢玉始终安慰她,不离不弃。她以为自己得遇良人。最终,却被沈蓉华揭破,谢玉只不过是利用她,林沈两家的败落,不过是成就了谢家玉郎的青云之路!

有那么一瞬间沈锦年差点冲出去,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死她所有的亲人,质问他当年的夫妻恩爱岁月静好难道都是骗局吗?

可是她不能,理智告诉她,现在他们还不相识,如果她爆发,只会让人当成疯子!

一时间,沈锦年心里油煎似的难受。只能死死扣住榻上的垫子,咬牙切齿。

小孩子总是敏感的,周毅察觉到沈锦年脸色不对,慢慢放下手中的果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连打扇的小丫头也不安的问:“表小姐,你不舒服吗?”

沈锦年回过神,摸了摸额角的冷汗,温声道:“我没事,大约是着了暑气,歇一会儿就好。今日是外祖母的好日子,不要声张。”

这屋子里就她年长,自是她说了算。

沈锦年定了定神,见周毅呆呆的,吃果子吃的手也脏了,便又给他擦拭干净,笑道:“表弟不要多吃,待会儿还要开席的。”

周毅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只得恋恋不舍的点头。

沈锦年忍俊不禁,心中略微轻快。林暚嫁了个宗室子弟,名叫周源。周源身子不太好,两人膝下只有周毅一子,未免养的娇贵。周毅从小就百般调养,吃的有些胖。好在年纪小,看着粉嘟嘟圆滚滚的,倒是可爱。

沈锦年从没带过孩子,也不知道这么大的男孩子喜欢什么。两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沈钧进来,才解救了自家妹妹。

周毅见了沈钧,眼睛一亮,忙从榻上下来,像模像样的行礼:“钧表哥好。”

沈钧还了礼,捡了张椅子坐下,先拿了个果子啃:“你们在这里倒是好享受!”

沈锦年端了茶给他:“三哥,你不是在外院么?”

沈钧一气饮了茶,方摆了摆手:“听说来了个眉心长着朱砂痣的公子,被外祖母留下说话,舅母怕他一个人不自在,就把我叫进来了。”

沈锦年并不惊讶,沈林两家的小辈里,就沈钧算是读书人。而谢玉比她大两岁,入京的时候已经过了院试,有了功名。十二岁的秀才,又生得温润如玉,还长了颗观音般的朱砂痣,可不是让人稀罕。

只是前世,谢玉是在赏花宴上传出才名的,倒不像今天,被一群贵妇人围观。

沈锦年侧耳听去,外间还是一片笑语,只听不见少年郎的声音。沈钧挑眉,道:“不用听了,那谢公子借口自己年纪已长,已经去了外院了。”

沈锦年看他满脸不屑,不禁好奇:“三哥你怎么了?”


第6章 吵架

沈钧撇了撇嘴,嘘了一声,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沈锦年毕竟外嫩里老,思索片刻就恍然大悟。谢家初来乍到,借武安侯的寿宴露露脸也很正常。只是把个年纪和林珏相仿的公子拉到林夫人面前,这其中的意思就颇耐人寻味了。

沈锦年顿时有点凌乱了。前世,林夫人的寿辰,她和林珏不耐烦应酬那些夫人,早就寻了借口跑去玩了。倒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沈钧歇了一回,兴致勃勃的领着周毅玩孔明锁。沈锦年在一边看着,哭笑不得。

及至开宴,沈钧领着周毅去了外院,沈锦年和林珏作为主人陪着一帮贵女。宴罢,林家请了戏班子和女先生,诸人听戏的听戏,听书的听书,倒也尽兴。

忙乱了一整日,到晚间才各自散了。

林晚带着沈锦年又住了两天,方回了沈家。

沈锦年回了自己院子,天气热,她沐浴完换了家常衣服,想起林珏要的一本游记,正吩咐丫头找出来给林珏送去,春原派了个小丫头来。

“奴婢是太太院子里的小满,春原姐姐让奴婢来请大姑娘过去。”小丫头神色惶急,口齿倒还清楚:“太太和老爷吵起来了。”

沈锦年呼的站起身,拔脚就往外走:“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小丫头摇头,沈锦年也不多说,快步赶到瑞和堂。刚进院门就见春原在门前打转。见了沈锦年,春原如见救星:“大姑娘······”

沈锦年沉着脸,扫了一眼院子,见守着门的都是林晚的心腹,遂直接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春原附耳说了几句,沈锦年惊讶的看着她,她点了点头,担心的道:“太太气坏了,刚才摔了东西。”

沈锦年眉头紧皱,道:“让她们守在院子外面,春原姐姐,你亲自守着门。”

说完,沈锦年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内室,林晚坐在桌边,拿帕子捂着脸默默垂泪,沈重站在她身边满脸憋屈无奈,正低声说着什么。地上是摔碎的茶盏,一片碎瓷水渍。沈锦年揭了帘子进来,沈重正欲回头呵斥,见是女儿来了,顿时如蒙大赦。

沈锦年轻咳一声,方道:“娘亲,这是怎么了?”

林晚忙擦了眼泪,拿下帕子,双眼还红红的。嗔怪道:“你怎么过来了?”

沈锦年上前看了看她的眼睛,皱起眉:“娘亲和爹爹闹成这样,几个丫头吓得要命,自然要去告诉女儿的。”

她盯着林晚,沉了脸:“娘亲,外祖母寿辰刚过,我们今日才归家,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娘亲也不该这样发脾气。”

林晚满腹委屈,对着女儿却说不出口,眼睛一热,差点又掉下泪来。沈锦年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握,趁她愣住,转头看着沈重,道:“爹爹也真是的,娘亲劳累了这几日,人都瘦了,这回到家了还没能吃上一顿安稳饭,爹爹做什么要惹娘亲生气?”

沈重讪讪然,歉意的看着林晚。沈锦年紧握着林晚的手,看着沈重正色道:“女儿已经都知道了,不过是一张帖子,蓉华想去,让慧姨娘来跟娘亲请示就是,犯不着做出这副委屈模样!娘亲乃是当家主母,她们这样做,将娘亲置于何地?若传出去,别人倒要说娘亲的不是!蓉华比女儿只小了一岁,娘亲可有克扣过她们母女半点?若要事事跟女儿攀比,那是笑话,自来嫡庶有别!”

林晚听女儿这般说,心中委屈似被人尽数道出,不由又滚下泪来。

沈重惹哭了妻子,又被女儿说的心里发虚,忙道:“是爹爹的错,爹爹话说的急了些。蓉华毕竟是你妹妹,年纪也不小了,爹爹想着也该让她出门见见世面。”

林晚张嘴想说什么,被沈锦年一捏手心,又忍了回去。沈锦年心中涨满怒气,平复了一下方道:“爹爹的爱女之心,任谁都能理解。娘亲不是刻薄的人,只是这赏花宴又不咱们家开的!昭荣长公主是何许人?京都贵女哪个不想在她面前露脸?寻常人家的嫡女尚不能全数出席,咱们家倒是带着庶女去了!爹爹,咱们家门第不显,行事正该稳重些,方是常法。”

沈锦年年纪尚幼,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法反驳。沈重本就心虚,被女儿义正言辞的一通教训,再看妻子满面泪痕,一片伤心,心头更添愧疚。

沈锦年看在眼里,缓和了语气,道:“爹爹难得为蓉华开一次口,娘亲不会不答应。只是这一次闹成这样,大家心里难免会有芥蒂。娘亲,把给蓉华的东西给爹爹吧,让爹爹拿过去,也安一安慧姨娘的心。”

林晚已明白女儿的一片苦心,拭了泪,叫了春原进来。春原取出一个包袱,打开来是三套新做的衫裙,彩绣辉煌,看着就价值不菲。另有几件女孩儿用的首饰,俱是轻巧别致,正适合沈蓉华现在的年纪。

春原将东西包好,林晚看也不看沈重,吩咐道:“把东西给老爷吧,你去厨房说一声,今日老爷在西院用饭,除了惯常的份例,加两个菜。”

春原应是,退了下去。沈重拿着包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尴尬。林晚脸色淡淡的:“妾身这样安排,老爷可还满意?”

沈重讪讪的走了,林晚对着女儿好一阵伤心。沈锦年安慰了她半天,吩咐丫头打水来梳洗,又让人在主院传饭,将三个哥哥都叫了来,母子女五个人坐在一处,热热闹闹的,林晚心绪渐平,慢慢开怀起来。

而沈重,拿着东西几经犹豫,还是去了西院。林晚已经发了话,他也实在拉不下脸回主院,索性就去西院看看。想着白天在二门前,慧姨娘深深低着头的卑微姿态,还有每次看见蓉华都是一副怯弱模样,他不自觉地有些心软。

西院有些偏,他也没带小厮,走了一阵子才到。一进院门,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半个下人也不见。


第7章 壁角

沈重不由的皱眉,这院子里的规矩也太松散了些。他驻足四下张望,虽说只是个二进小院,也够她们母女住了。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花木繁茂,幽静怡人。粉白的墙,新换的窗纱,处处透着清爽,看得出来,该有的一样不少。

想到此处,沈重有些汗颜。林晚出身名门,行事并不刻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日竟昏了头般说了那些话。摇了摇头,沈重抬脚进了屋子,外间并没有人,倒是内室传来细细的说话声。

就在沈重抬手揭帘子的一瞬间,一声冷笑飘了出来:“娘,你也太软弱了些?爹爹亲自发话,那母女两个能怎么样?”声音柔细,正是沈蓉华。

沈重顿时凝住,留神听去,只听慧姨娘叹气:“娘的蓉华,论容貌才情,哪一点不比大姑娘强出几条街去?只恨没福托生在太太肚子里,跟着娘吃苦。”

“娘别泄气,依女儿看,爹爹心里还是有娘的,不过是碍着太太。娘你看,今天娘一求,爹爹不就心软了?”

“娘心里七上八下的,太太不是好相与的,怕是要闹起来。”

沈蓉华冷笑起来:“依太太的性子,闹起来是一定的!闹吧,闹才好,闹得越厉害爹爹越能想起娘的好处。”

“还是我儿有筹谋。只是太太若硬是不吐口,可怎么好?还有大姑娘,自从上次落了水,倒是跟开了窍似的,听说口齿厉害的很,太太多数都听她的。”

沈蓉华不屑的哼了一声:“一个随便两句话就能骗倒的小丫头,能有多厉害!娘,你别瞎操心,还是想想女儿那日的穿戴吧!”

慧姨娘犯了愁:“虽然咱们吃穿不缺,但是咱们娘俩的月例银子加起来也就五两,娘攒了这几年,也没有几个钱。”

沈蓉华咬牙切齿:“这个毒妇!平日里给她自己的女儿流水似的花钱,到我这里,就那么几件破铜烂铁!等着吧,等我出了头,且有她们母女好看!那沈锦年,规矩疏陋,一副野丫头样子,去了赏花宴又能怎样?还不是让人笑话!娘你等着吧,看我日后怎么把她踩成泥!”

沈重脸色渐渐铁青,忍了又忍,方克制住自己掀帘进去大发雷霆的冲动。好一会儿,他脑子里都是懵的,过了些时候,才离开了。

沈蓉华母女丝毫不知被沈重听了壁角,两个人憧憬了半天美好的未来,沈重的小厮东升送了衣饰过来,说是林晚赏的,让沈蓉华准备准备,跟沈锦年一起出席赏花宴。

这厢母女俩喜不自胜,在房里试衣裙配首饰且不提。沈重一个人回了前院书房,呆坐了半天。

凭心而论,林晚待慧姨娘和沈蓉华不算苛待。就像沈锦年说的,自来嫡庶有别,沈蓉华是庶女,慧姨娘又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进的沈家,林晚纵有心结,也从未刻薄过她们。既不让慧姨娘立规矩,也没有挫磨过沈蓉华,只是冷着罢了。沈重没想到这母女两个,不仅不心怀感激,反而像有深仇大恨一般,言辞间对嫡母无半分敬重,对沈锦年更是百般鄙夷。

沈重想起妻子嫁进门后,温柔体贴,端方得体,不仅为沈家继了香火,家里的事更没让他操过半点心。四个孩子都教养的极好。再想想今日在西院的耳闻目睹,心中更觉亏欠了结发妻子,不由打心底远了慧姨娘和沈蓉华。

沈重在书房里独自思量,沈锦年兄妹陪着林晚用了饭,非拉着她出来消食。林晚被儿女簇拥着,终是把心里那丝郁气放下了。

待沈锦年回了千山院,秋水领了个婆子进来,正是西院洒扫上的邓婆子。沈锦年一身热汗,懒懒的坐在那里喝茶。邓婆子就立在下首,满脸陪笑。沈锦年撂了茶盏,淡淡的道:“邓妈妈,可都办好了?”

邓婆子忙弯了弯身子,笑得更谄媚了:“回大姑娘的话,老奴寻了借口把几个丫头都打发出去了,正好老爷去的时候,只有姨娘和二姑娘在,也不知道姨娘和二姑娘说了什么,老爷出门的时候脸都是青的。”

沈锦年微有些惊讶,倒没有想到慧姨娘和沈蓉华这么倒霉。她微微点头,道:“老爷出了院子,去哪了?”

“回姑娘话,老爷出了院子就去了前院书房,后来打发东升来送的东西。”

沈锦年垂了眼睛,看不出表情,淡淡道:“邓妈妈辛苦。”

秋水会意的取了个荷包赏了邓婆子。见沈锦年再无吩咐,就送了邓婆子出去:“邓妈妈请。日后少不得还要妈妈受累。”

那邓婆子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捏在手里,心里喜的像喝了蜜,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瞧姐姐这话说得,姑娘有话尽管吩咐老奴,老奴定办的妥妥帖帖!”

秋水转回内室,沈锦年兀自出神,见她回来方道:“你去跟春原姐姐说一声,爹爹一个人在书房,怕是还没用饭。”

秋水领命去了,沈锦年端起茶杯,啜了口清茶,冷笑一声。

沈家一直是林晚当家,下人们对这个一直住在西院的姨娘自是没有什么忠心可言的。沈锦年不过是让秋水传了句话,让西院的下人不要妨碍,慧姨娘和沈蓉华就迫不及待的说起了心里话。刺激了沈重,这倒是意外之喜。

至于赏花宴,沈蓉华去了又怎样,一个庶女,能有什么作为!

林晚梳洗过,换了寝衣,就坐在榻上养神。春原送走了秋水,进了内室来,见她疲累,便上前给她捏肩解乏。

林晚眼也不睁,道:“谁来过了?”

春原低声说了几句,林晚冷笑一声,道:“把饭菜送去书房,我累了,吩咐人落钥吧。”

春原应了,服侍林晚睡下。

沈重一人在书房,一时懊悔一时气恼,也想不起叫人摆饭。不觉已过了饭时,正觉得腹中饥饿,东升进来了:“老爷,厨下送了些宵夜来,要摆上吗?”


第8章 破冰

沈重坐在花厅的桌子边,看着一桌子精致的饭菜,有些愣神。这个时间吃宵夜未免太早了,看菜式,这应该是他的例菜。他问了一句:“这些,是谁送来的?”

东升恭敬回道:“回老爷的话,是太太院子里的春原姐姐吩咐的。”

沈重心头一热,他今日才做了昏头事,气哭了林晚,林晚却还惦记着他没有吃晚饭。沈重端碗吃饭,心中愧悔又添一层。

一时饭毕,沈重在书房踌躇一会儿,还是回了瑞和堂。

上房一片安静,沈重进了内室,一灯如豆,林晚已睡下了。满室静谧中,只听见她徐缓的呼吸声。

沈重在床前坐了良久,看着妻子沉静秀美的脸,时隔多年,胸口再次泛起满腔柔情。

被人这样盯着看,林晚似有所觉,惊醒过来。睁眼的一瞬,她被床前黑影吓得一弹而起,差点尖叫,沈重习武之人,反应敏捷,忙一把抱住:“别怕别怕,是我。”

林晚受了惊吓,一时恼了,使劲拍了他一下:“你要吓死我!”

沈重嘿嘿一笑,双手抱的紧紧的。林晚被他抱在怀里,脸上渐红,声音也低了下来:“快放手!”

沈重并不放手,他们夫妻多年,刚成婚的那几年也是蜜里调油,只是后来出了慧姨娘的事,才有些生分。今日沈重亲耳听了那些混账话,又回忆起林晚这些年的不易,这一会儿,正是情深意浓的时候。不仅不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些。

林晚直觉的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并不挣扎,只安静的伏在他怀里。夫妻两个这样毫无芥蒂的相拥,已经隔了多久了?林晚的心里有些酸,又有些甜。

“晚晚,今日是我不对,日后,我定不会再犯糊涂了。”沈重愧疚的抱紧了妻子,郑重的道,“能娶你为妻,是我的福气。我没有遵守诺言,是我无能。晚晚,你相信我,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林晚眼眶一热,几乎落泪,半响方轻轻点头。

第二日一早,沈锦年来给林晚请安,林晚竟还没起。

春原满脸笑容,领着沈锦年到西厢林晚惯常理事的屋子坐下。沈锦年有些奇怪,若是林晚不舒服起晚了,春原不会这般高兴。不禁问道:“春原姐姐,娘亲可是累狠了,想多歇一歇?”

春原捂着嘴笑了一会儿,道:“姑娘说的是。”想着沈锦年还是个小姑娘,也不敢多说,只哄她道:“今儿天热,姑娘就不要来回跑了,奴婢这就叫人摆饭,姑娘就在这吃了,岂不便宜?”

沈锦年点了点头,春原便出去吩咐摆饭。

沈锦年用了饭,在屋子里翻了会书,觉得无聊,就起身打算回去。出了屋子,就听见上房里要水。她以为林晚起了,径自进去,被春原拦在了外间:“姑娘,快别进去,先跟我去西厢。”

沈锦年满脸疑问,正奇怪着,就听见内室里传来沈重说话的声音。她呆了呆,再看春原脸色发红,顿时明白过来。不由也红了脸,匆匆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便落荒而逃。

内室里,林晚服侍沈重穿好衣服,悄悄揉了揉腰。沈重扶着她,满脸笑意:“我扶娘子。”

林晚满脸飞红,嗔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处媚态动人。夫妻两个隔阂消融,格外的情意绵绵起来。

沈锦年自是乐见父母恩爱的,识趣的在自己院子呆了一天。沈钧下了学,就径直到千山院寻沈锦年,说起赏花宴的事。

秋水上了茶,沈钧拿着一块儿芙蓉糕,就着茶三两口就下了肚。沈锦年看了直笑:“三哥你慢点,难道学里饿着你了不成?”

沈钧连吃了三块,方停下来。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饿的快,这几块点心也只是垫一垫。觉得肚子里舒服了些,才对沈锦年挑了挑眉:“你成日在家不知道,学里的点心简直难入口。妹妹,今日我遇上琅表哥,他说表姐也收到了赏花宴的帖子,问咱们是不是一起去呢。”

沈锦年又惊又喜:“上次去外祖母家,倒把这事给忘了。珏儿姐姐去,琅表哥也去吗?”

“那是自然,妹妹出门,哥哥自是要护送着的。”

沈锦年瞬间明了,笑眯眯的道:“那三哥有没有空儿?也护送下妹妹?”

沈钧故意端着架子,咳了一声:“你这么没心眼儿,我当然是要跟着的。那赏花宴上不是王孙公子就是千金贵女,你若莽莽撞撞的,惹出祸来,岂不是事儿?”

沈锦年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有劳三哥了。”

屋子里顿时笑成一团。

没几日就是赏花宴了,林晚从林家请来一位张嬤嬤,为沈锦年和沈蓉华讲些规矩。张嬷嬷长条脸,不苟言笑,教规矩时刻板的有些不近人情。沈锦年狠受了几天罪,好在她前世做了近十年的媳妇,谢家文人风气,重视女子德容言工,她为了讨夫家欢心,恶补了一回。如今学些行走坐卧饮食言谈的礼仪,也颇能拿的出手了。

让人意外的是沈蓉华,极是灵透,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有些样子了。沈锦年心里有数,慧姨娘宫女出身,规矩自是不差,这些东西还是能教给沈蓉华的。沈蓉华如此用心,其意自明。

眨眼就到了赏花宴开,林家的马车直接到了沈家,与沈家兄妹会合,一起往长公主府去。

林琅与沈钧骑马,林珏和沈锦年向来亲热,坐了一辆马车。沈锦年还是素日的打扮,梳了个双鬟髻,插了两支蝴蝶钗,几朵南珠珠花,一袭浅绿色衫裙,裙畔绣着一副憨态可掬的猫扑蝶,从头到脚就透着三个字:孩子气。林珏倒是罕见的一身耀眼火红,她个子高挑,又梳了个大姑娘才梳的朝云近香髻,看着已然是个亭亭少女。

到了长公主府,马车直接到了二门,林珏与沈锦年下了马车,沈蓉华也从沈家的马车上下来了。林珏见沈蓉华一身绣工精致的淡粉衫裙,梳了个垂挂髻,簪了一对赤金嵌宝的珠花,额前几缕发丝衬得一张小脸精致如画。显见是精心打扮过了,不由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