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柏舟情不渝:深宫薄凉

帝王,在厉兵秣马间,成就霸业;嫔妃,在婉转承恩间,征服帝王。,他,世人景仰的天。所有的嫔妃,曲意逢迎,邀尽恩宠的帝王。,她,本是亡朝弃妃,后宫的争斗,她不想要,却沦为一枚棋子。,初次侍寝,她不愿承恩,以婢代之,终将自己推进深宫薄凉之中……
心如柏舟情不渝:深宫薄凉
第1章 亡国妃1

风和,日曜,桃花碎,丽影憧。

金碧辉煌的南越宫墙内,阅不尽的,是繁华依旧,赏不尽的,是歌舞依旧,而你,我的夫君,是这里的天,是宫内所有女子,曲意逢迎,百般邀恩的帝王。

我是你的丽妃,空担了这一个“丽”字,我们之间,更象是一场政治的联姻。

你的母后,南越最传奇的太后,姬颜,为了将你推上皇位,联合我的父亲,南越上卿澹台谨,将嫡后所生的皇太女青阳霓岫送往西周和亲,从那一天起,你,青阳慎远,理所当然地,成了南越的太子。

因为,南越继承皇位,不以男女论尊卑,仅是嫡系为尊。嫡后是先皇的第一任皇后,而,你的母后,仅是先皇第二任的继后。

顺理成章,在先帝崩后,你登基为皇。

十五年后,我十三岁那年,终于被你迎进宫,成为你的妃,你赐给我“丽”做封号,居冼玉宫。

我知道,自己的美丽并不输给你的母后,南越第一美人,姬颜。

可,初次侍寝那日,当我忐忑不安地在龙榻上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你,你眸底袭过的清冷,深深刺痛了我,原来,我的娇美姿容在你的眼中,只不过化为你唇边的一抹哂笑。

那一晚,你并未临幸我,甚至,在以后的两年中,我都未曾真正成为你的女人。

渐渐习惯被你忽视,被你冷落,在这宫中,过着静默如水的日子。

我时常站在冼玉宫雕着芍药花的亭台上,遥望着你,那么柔情脉脉地,望着你的皇后,西周淑华公主嬴曲裳。

那一刻,我没有悲伤,也没有怨恨,更加没有嫉妒,只是,淡漠地以为,会在这深宫内蹉跎掉我最美好的岁月。

但,我人生的转折,还是在战火硝烟中,悄然地到来。

那一日,西周攻破南越的都城,我站在冼玉宫的亭台上,看到前面的宫门处,火光烧亮了本已是黄昏的都城,炮轰隆隆中,曾经,金碧辉煌的柱子,大殿,珠帘,一夕间,化为废墟。

当惊恐喊叫声愈近地响起时,我看到,西周腥红的旌旗高高飘扬在九重宫阙外,伴随着古老悠久的朱色宫门缓缓被军队撞开,南越后宫第一次充斥着悲绝混乱的场面。

四处都是怆惶逃命的宫人,有人死在西周将士的刀下,也有人践踏着昔日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逃去。

冼玉宫的亭台很高,这里曾是前朝嫡后的寝宫,但,因为嫡后死在这,被认为不祥,所以,我才以一个弃妃的身份居此处,而不遭人嫉妒。

这也让我在今日,比任何人,更清楚地看到,西周的大军,是怎样攻进,南越的腹心,以雷霆之势,锐不可挡。

“娘娘,西周攻进来了,您快逃吧。”近身宫女圆荷在我身后带着哭音喊着,她比我还小一岁,看到这样的场面,惊慌失措。

逃?又能逃到哪?

覆国之下,其实,哪里都不再安全,身为后妃,则更是危险,这种危险,并非来自死亡,仅是女子的贞守。

我回眸望着她,淡淡一笑:

“替我取一套内侍的衣裳来。”

她带着不解,但仍依言回到后殿,奴才住的地方,替我去取。

我缓缓走回寝宫,这才发现,诺大的冼玉宫,人,已去得干净。

我,不过是被皇上遗忘的妃子,本来侍奉我的宫人,平日所得的打赏就比别的宫要少很多,今日,谁又还记着这个不得宠的主子呢?

惟有圆荷,还跟着我。

神思间,她已取了衣裳来,我默默换上,将青丝悉数拢在内侍的头衣内,若不仔细分辨,甚是不起眼。

“娘娘,这里离西角门最近,您还是从那走吧,奴婢刚看了下,惟有那边还没有硝烟燃起,想是安全的。”

走?我嚼着这个字,唇边的笑容,仅涵出苦涩的味道。

‘咻’,一道银光破窗闪入,圆荷随着这道银光,没有哼一声,便匍伏倒地,然后,我看到,一支白羽箭不偏不倚,正刺进她的后背,深及箭簇。

血,迅速从她淡紫色的宫衣上渗出,她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消逝,殿外传来士兵嘈杂的声音,间或还有女子的呼救声,有几支乱箭从轩窗内射 进,我躲避中,顺势,滚进床榻下,拂动缀着璎络的流苏,叮噹泠脆。

音甫停,殿门外步伐声渐起,有人进得殿来,我缩着身子,透过流苏,正看到圆荷尚未瞑目的眼,她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凝着某处,里面,是如死水般的空洞。

第2章 亡国妃2

圆荷的眼珠中再无一丝的生气,那里的空洞,让我颤栗着缩起身子,当死亡离自己这么近时,我突然觉到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瞬间,攫住彼时的思绪,原来,我也会怕。

人的命只有一次,死去后,必是一片黑暗,从此,世上的事,便再与你无关。

也没有多少人会在若干年后,记得,这个女子,死在南越都城被攻破的那一天。

用自己的生命为南越的覆灭添上一道极淡的墨彩,渲染国破家亡的悲凉,这样的结局,难道也会是我的吗?

进宫为妃是政治的交换,冷落两年是帝王的无情,这样的南越,不值得我再付出自己的命!

我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不管怎样,活,总比死好!

略略滞怔的思绪被一个骤然响起的女子尖利求饶声打破:

“不要!不要!啊——”

珠钗环佩泠泠作响间,是男子带着淫意的笑声:

“让咱们追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还是落到哥几个手中。”

“这南朝的后妃果然标致水灵。”

“统领,您先用。”

“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到此时,我才辨出,这竟然是薇贵姬的声音。

贵姬是南越后宫从二品的妃位,薇贵姬亦是伴着皇上三年的妃子,孕有一女,因其容颜若蔷薇妩媚,故才赐了这个封号。

她所居的月华宫离冼玉宫倒是极近,平素与我,却很少往来,想不到,今日,她竟落此劫难。

“真晦气!这里还有个死人,来,替本统领先移开。”似有人对着圆荷的尸体唾了一口,骂道。

透过榻边锦褥垂下流苏,我看到圆荷的尸体被他们所挪开,接着,薇贵姬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抛到还沾着圆荷血迹的那块地毯上,她的衣裙已是裸露大半,却还在奋力挣扎着。

我的位置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而因着床底的光线较暗,外面却着实不易察觉到我。

“统领,不到床上慢慢享用?”

“妈的,不用,就在这,还真犟,你们替我按着她!我就不信,打了大半年仗,连个南越的女人我都制不了!”

然后,我看到两个小兵模样打扮的男子分别按住薇贵姬挣扎的双腿。

我别过头,不忍去看这一幕,薇贵姬凄楚的声音响起时,我知道,这代表着她没有任何力量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当我再次望向外面时,眸底有些水雾,浅浅地,不深。

伴随着那几个西周士兵愈渐不堪的笑语声,她终于不再求绕。

我捂着嘴,生怕自己的呼吸,都会被他们听到,心,似要跳出胸腔,其中夹杂的,有对她的同情,更多的是对这些禽兽的愤懑。

但,我什么都不能做,能做的仅是自保。

薇贵姬的手被粗壮将领打扮的男子握住置于头顶,在他的凌·辱中,她的螓首愈渐靠近床榻,娇躯似乎禁不起这样的蛮力,微微弓起,然后她秀丽惨白脸的便仰着落进我的眼中,乌丝随着仰起飞扬出一道弧度,拂动流苏上的璎珞,盈盈发出的脆响淹没在男人下作的声音中。

她如雾的烟眸,仿同圆荷一样,死死地望着我身处的黑暗,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看到我,抑或,她的意识早就涣散到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不愿意将视线停驻于正在发生的凌·辱上。

第3章 亡国妃3

从未经历男女之事的我,看着这一幕,脸很烫,但心里涌起的是一种恶心,伴随着空气中愈浓的秽液的味道,让我不仅一阵反胃,我死死捂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突然那壮硕的西周统领闷哼一声,薇贵姬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而统领全神贯注在这疯狂的凌·辱中,渐渐放松对她手腕的控制,她蓦地挣开他的手,纤白的手镯反射出一道弧光,映着殿外透进的光芒,折耀进我的眼中,我稍避开时,她已将流苏拉扯下,床上锦褥随之倾翻在她的身上,也盖住那个统领。

她用这种方式,来试图挽回最后的尊严,不让边上两个小兵,肆意地打量。

可,一切都太迟。

一声低吼,薇贵姬的身子伴着这声吼叫,螓首突然撞进了床榻底下,榻下雕花的木刻勾纹从她秀美的鼻端蹭过,细腻的皮肤下,鲜血顷刻冒了出来,她流血的脸,在黑暗中,有些狰狞的美。

我措不及防地向更里面缩去,但,那个统领已将盖住他头的锦褥揭去,他弯身凑到榻边,欲把薇贵姬拉出去,兽一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有着敏锐的视线,没有错过蜷缩在最里侧的我。

他的眼中发出看到猎物时的贪婪光芒,低下头,如铁钳的手臂已抓住我的莲足,将我使劲拽了出来,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被他拖出,扔到一边,那两个小兵打扮的男子,开始吃笑:

“统领,太监您都要了?哈哈。”边笑,他们边迫不及待地将薇贵姬也一并拖出来。

薇贵姬仰天躺着,脸上的血依然在流,可她浑身的力气消失怠尽一般,再没有挣扎,她裸露在这些禽兽的眼前,没有力气去捍卫一个女子最后的尊严。

我被拖出的瞬间,这些不堪的场景落进眸底,虽然将头尽量低下,但那个赤着身子的统领颇有兴致,逼近我,突然,用手一掀我的头衣,青丝散落下,他哈哈大笑,有着得意,也有着浓重的欲望:

“老子想,怎么太监有这样小巧的脚,脸也俊俏得不象样子,果然是个女娃!”

他肮脏的手,随着这话,移到我的胸前,我双手护着胸部,但,根本敌不过他凌厉的攻势,青色的内侍服被他“哧拉”一声,撕开一大条口子,我里面穿的湖水蓝的肚兜裸露出来,更激起他的兽性。

那两个小兵,也暂时松开薇贵姬,一起打量着我,对于他们来说,我是新鲜的猎物,有着别样的趣味。

统领肮脏的手就势就要扯我的肚兜,我纵然想求生,但不代表我甘愿受这种侮辱,我向后挪动身子,看到一侧竖立的景泰蓝鎏金花瓶,用手奋力一拨,高大的瓶身便往他身上倒去,伴着瓷器碎落的声响,他敏捷地避到一边,溅起的碎屑落到我缩起的莲足上,隔着丝履还能觉到痛楚。

“妈的,不识好歹。”他冲到我面前,拎起我,一记耳光夹着凌厉的风声,扇得我眼前金星一片,顺着掌风,他将我掷到一边。

我扑倒在地的瞬间,看到,眼前,陡然出现一双高腰靴,玄色的靴底,绣着蟒纹,这双靴在我面前停下,然后,我听到不怒自威的声音:

“本王让你们做的事,你们做了吗?”

“小的参见景王!”那两个小兵声音里带着一种惧怕,这种惧怕深到让他们请安的声音都显得十分不自然。

还是那名统领见惯市面,见过礼后,接着禀道:

“小的正奉命寻找淑华公主殿下,但迄今尚无发现。”

“是吗?”景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森冷。

淑华公主,不正是皇后和亲前在西周的封号吗?

“是。”

“很好,来人。”景王的口气似是赞许,但这赞许背后隐着一种意味,在很多年以后,当我渐渐熟悉这个男子时,才知道,这种意味代表着杀戮。

“将这三个擅离职守,无视军规的士兵,就地阵法!”他的声音坚决不带着任何的犹豫,不过一句话,三条人命,便顷刻覆灭。

那三名畜牲做梦都未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下场,有胆小一个已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但终被景王身后的士兵迅速拿了下去。

“景王,这两名女子?”有士兵的请示声。

我的下颔在那名士兵话音落下后,被修长的手指抬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西周的景王,他的眼眸同他说话的声音一般冰冷,带着洞悉一切的犀利,以及一抹羁傲。

但,他的俊美,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不同于皇上青阳慎远苍白斯文的孱弱,有着逸尘的贵雅不凡。

我的脸微微一红,映在他亮若星辰的眸底,我突然看到自己裸露的香肩,玲珑有致的曲线在肚兜后若隐若现,不禁红晕更深。

他唇边拂过一缕淡不可觉地笑意,松开我的下颔,随即我的背上一暖,他解开自己的披风,罩在了我的身上。

披风,很暖。我不知道,是不是,正是这时的暖意,让我,即便在以后,为了他柔肠寸断,依然无悔。

“将她带去军营。”他语意悠悠,指的正是薇贵姬,我不明白带去军营是什么意思,低着头的我,开始盘算,该怎么掩饰自己的身份。

南越后妃身份,在举国倾覆时,未必会比一名普通的宫女更好。

“这一名呢?”

“本王自会处置。你们先下去找公主,一有消息,立刻报于本王。”

“是。”他身后跟的多名士兵,脚步整齐地向外奔去。

我匍身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他声音响起:

“起来。”

我拢紧披风,确定自己被包裹得严实才站起身,这个小举动落在他眼里,只是一抹更深的哂笑。

“你是南越的后妃?”

“不是,奴婢只是这宫中的宫女。”

“这里不是南越皇后的寝宫?”他颦起眉,打量着周围,确实,冼玉宫无论从巍峨或者地势来说,都堪为历代皇后的寝宫,不过从这一朝开始,才沦为不祥之地。

我低眉敛目,恭敬地禀:

“这里是丽妃的寝宫。”

“丽妃?”

“是,娘娘方已遭了不测。”我用手指着地毯上的那滩早干涸的血迹,圆荷的尸身滚落在一边,料想这为西周的景王,应该也不会对一具尸首感兴趣。

“你们准备逃出宫?”

他淡淡的语气下,让我的心骤然抽紧,我抑制住怦怦直跳的心,尽量让声音如常:

“是,所以才换了这身衣裳,哪料到——”

话语未完,他陡地将我的手抓住,声音冰冷如剑:

“你果真是宫女?”

我被这一拽,眼眸对上他的,他的犀利的眸光拂向我的面部,随后,披风被他拽住的部位滑落,我用手去掩,臂上的一点守宫朱砂痣侵袭落进我的眼中,也落进他的。

谁会想到,南越堂堂丽妃之尊,入宫两年竟还是处子之身?

这无疑是最好的说明,我仅是宫女,并非嫔妃。

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替我复将披风拢好。

“既是如此,你该熟悉这南越后宫,带本王去皇后寝宫。”

“是,奴婢遵命。”

他转身,身上铠甲的明光一灼灼地刺进眼中,却让加剧的心跳渐渐平息,我低首带着他,往皇后的倚凰宫行去。

殿外还站着的数名士兵便跟在我们之后,看来,我若想半途脱逃,亦是绝无可能的。

沿途,还有西周的士兵在疯狂的搜掠各处宫闱,但,在见到我身边的景王时,无不露出惧怕之色,纷纷,俯跪行礼。

一路,又皆是不忍再顾的惨相,血,浸满宫中的甬道,一具具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每一处地方,有宫女,也有内侍,更有衣着鲜丽的后妃。

有些尸身尚是衣着完整,有些,却生前显被凌·辱致死。

这弥漫着血腥的景象,进入我的眼中,深深地刻进心里,让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所以,在其后那么多年中,求生,变成我的本能。

不管在任何艰难的环境下,只要能活着,就好!

第4章 香魂殒1

烟花三月,走在宫廷的甬道上,空气中,有花香袭人,有血腥风芬甜,两种味道交缠在一起,冲击着人的嗅觉,也撞击着人的视线。

宫灯摇曳的映照,干涸成乌红的血上,又延淌着鲜红的新血,仿同那扇乾盛门一样,旧漆上罩着新漆,每年,始终是沉沉的红。

没有人会在意,这红色背后,是刷了多少遍漆才不会褪却,正如此刻,也没有人会在意,亡国的宫中,有多少生命做为破城之日的最后一次祭奠。

而这场战争仅仅只用了三个月时间,西周的铁骑便踏破南越号称最坚硬的都城。

三个月前,我的夫君,南越帝君青阳慎远信誓旦旦地说,不义之师不得天助。但,现在呢?我不知道,他躲在宫里的哪个角落,回味这句话,然后,继续昂起他苍白的脸,装出大无畏的样子。

他是个懦弱的男人,忌怕着我的父亲,又倚赖着我的父亲。

所以,在他们中间,我不光意味着政治交换,更意味着必然的牺牲。

拢着披风的我,走在这应该熟悉,但,实际无比陌生的甬道上,倚凰宫的琉璃瓦在夜暮中微微折出几缕光芒,浅约地,敌不过月华之泽。

淑华公主,西周的和亲公主,当她的故国,占领她夫君的国土时,这个女子,是怎样的心情呢?

从她和亲至今,毕竟专宠长逾十五载,今天这一切,却突然颠覆得让人觉得措手不及。

我和她,其实都是政治的交换,但,她比我幸运,没有空付红颜在这一眼看不到头的深宫尽处。

我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这样宠爱她,哪怕,她从未为皇上生下子嗣,依然得到比其余诞下子嗣嫔妃更多的爱,正如我不明白,西周为何一定要灭南越一样。

或许,我的智慧永是局限在小处,到不了更宏伟的大处,一如此刻,我所盘算的,是怎样可以逃出宫去,而并非,被人胁迫地,去找这个皇后。

“禀景王!”一个士兵从前方奔来,拉长的语音让人极不舒服。

“说。”身边的男子并未停步。

“南越帝君和淑华公主已找到!”

“哦?”他的语气依然没有丝毫惊讶。

“但,淑华公主正坐在郦台上,准备焚火!”

皇后自尽?我惊愕地抬起眼眸,但眸光却落在景王的脸上,他的唇边此刻浮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本王已知,你在前面带路!”

我看不透这样的表情背后几许乾坤,但我开始放慢脚步,故意落于他身后。

听方才士兵所说,皇上和皇后必然是在一起,不论他们生死,与我何干?我若同去,万一被他们认出,我当然不愿做殉葬的后妃。

如此,趁这景王心思急于去救淑华公主之际,倒是最好的脱身时刻,毕竟,后面的士兵,是不足为惧的,此处,只要穿过两个拱门,便是西角门。

神思间,手腕骤然一疼,已被那景王钳住,他唇边的弧度清明,是一抹讽刺的笑意:

“莫想逃。”

语音甫低,字字入心。

他的手隔着披风握住我的手腕,力很大,吃疼地我不禁颦起眉,这一颦眉再松开时,已到倚凰宫前的郦台。

郦台,是皇上为皇后特意赦造的高台,西周女子善舞能歌,皇后更颇精于此,但,她恐怕也不会想到,昔日的荣华之处,今日却成催命之所。

四周,堆放着高高的柴禾,想必在西周攻城之际,她就有此打算,所以,现在,她一袭素白的衣裙,端坐中央。

但,皇上,并不在她身边,我眸华微转,看到那个懦弱的男人,滞怔在柴禾外,还是没有因亡国改变自己的性格,苍白赢弱的身子笼在帝王明黄的龙袍下,本该有的气势荡然无存。

我敛回视线的瞬间,景王冰泠的声音响起,打破彼时的沉静。

“淑华公主,意欲何为?”

“国既亡,为玉碎!”她说这句话时,我不知道她脸上可有稍纵即逝的惧怕,仅从话语中,我听到的,是镇定自若,更是视死如归。

她,比我勇敢,我,求生是今时今日唯一的本能。

“倘若公主认南越为家国,那么,公主之命便与我西周无关。”景王酷冷的语气,犹如刀锋一般从人心中剐过,“公主可还是在等谁?”

我先前的估计显然是错的,这句话,无疑是逼皇后自尽!

他,果然是绝情之人!哪怕他现在松开我的手腕,那里依然有着让我惧怕的余温。

“皇上,您说过,与臣妾情比鹣蝶,今日,难道,真不愿陪臣妾同去?”她的话语中,含的是一个女子,对爱情最后的希冀,婉约的诉来,虽廖廖几句,亦触人至深,可,那个男人,还是沉默,这份可怕的沉默仿佛冬天屋檐下凝结的冰柱一样,摇摇欲坠,一旦坠落,伤到的,便是最近身之人。

沉默终是被士兵的通传声打破:

“摄政王驾到!”

鼻端隐约有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清莲气息传来,一袭深青的衣袍从我面前走过,全然不似景王的戎装。

第5章 香魂殒2

“参见摄政王。”景王躬身行礼。

一边站立的西周士兵也纷纷行礼,带着无比的恭敬,这种恭敬不同于对景王的惧怕,是一种接近对于拥有至高王权者的恭敬。

我低着螓首,直到深青的袍在我前面站住,亦不敢抬起,然后我听到他询问的声音,很轻,但字字落入我耳中:

“吩咐下去,另外要找一名妃嫔,南越的丽妃。”

我的心因这句话怦怦地跳着,但,面容依然做到镇静自若,在深宫这多年,唯一得到的历炼,应该就是无论心底是怎么想的,但,别人永远看不穿,也看不透,只有这样,才能在这里,活得更长久一些。

“是,本王会吩咐人去寻找丽妃。”景王随即命令身后的士兵,搜寻丽妃。

心底有些疑惑,他明明知道丽妃已死,怎么如此搪塞摄政王呢,但这疑惑很快被摄政王接下来的话语所打断。

“曲裳,下来,跟孤回西周吧。”摄政王再启唇,语气却是极温柔的,喊着皇后的闺名,以亲情的呼唤。

皇后轻轻地笑了,笑中带着一种哀伤,更带着一种惆怅:

“摄政王,从本宫远嫁南越的这一天,本宫就知道,不可能再回去。身为帝王之女,是本宫的幸,亦是不幸,但今天,本宫是心甘情愿地走,如此,倒是干净,且不负任何人,唯求摄政王,勿把本宫的死讯告知母妃。”

“曲裳,你这是愚忠!”摄政王的声音里是深深的叹息。

景王朗声紧接着道:

“淑华公主,澜昭仪早在十五年前,就因忤逆先帝被赐死。”

我惊愕地转望着景王,说出如此歹毒话语的他,依然面若天神般俊美,仿佛,刚才的话并不是他所说般,他一直安静地站在那边,用一种事不关己的从容神态。

“母妃……”皇后凄凉的轻轻唤了一声,一切复归平静,摄政王对于景王的言语,也置若罔闻。

随后,火折子,被她吹点起,燃烧的火舌瞬间,借着三月的风势吞噬周围的柴禾,我闻到,衣物的焦烟味,还有,火焰燎吞肌肤一种特殊的甜香。

抬起眸子,我看到,在红色火光中的她,面厐渐渐不再清晰,惟有一句话清晰地飘了出来:

“皇上,臣妾终于怀了您的皇嗣,可惜,臣妾不愿意让他知道,他有这样一个懦弱和残忍的父亲!”

青阳慎远的脸刹那变得死灰一片,这份灰暗,同火光的红烈形成鲜明对比。

但,至始至终,他的眉,都没皱过一下,泪,也没有掉过一滴。

帝王之爱,原来,不过如此……

记不得,自己是怎样离开郦台,也没有去看最后那瞬间,摄政王脸上的神态,纵然,我很想知道,他是否也想皇后死,但,他身上的肃穆比景王身上的酷冷更加让我不敢正视。

景王将我仍旧安置在冼玉宫,并派了两个士兵在宫门处守着。

夜深,不管入侵者有多急切地需要接管这座古老而腐朽的宫殿,总是要等到日间,才能更好的盘点,他们所获得的关于胜利的附属品。

临行前,他将一枚雕刻精美的麒麟玉佩交予我,上面凸刻着一个景字,我明白,当我再遇到穷凶极恶的西周士兵时,我已有了庇护,虽然我并不明白为何景王愿意施舍这份庇护给我。

或许他有他的目的,但,我不会等到他将目的实现的那刻。

夜已深,我看着圆荷的尸体还在那没有被移开,今日,宫中添了这么多尸体,谁又会记着她呢?

摄政王提起丽妃时,景王并未将我所说的转告于他,这点,是我一直忐忑不安的,莫非,他早识破我就是丽妃?

圆荷后背的血早变成黑色,凝固在那边,是没有生气的死寂,微微颦眉间,计上心来。

将殿门紧掩,吹灭蜡烛,黑暗中,面对一具尸体,是让人恐惧的事,但我要走,仅能有这一次机会。

我知道,冼玉宫不同于别的宫,在主殿后设有偏门,偏门外,是直通宫外的太液池,既然宫门在夜间极有可能有重兵把守,那么水路倒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在走之前,我还要处理掉这里的一切,以便能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至于父亲,上卿大人,我相信,他的政治嗅觉比任何人都灵敏,说不定此时,他早效忠新主,以他更加虔诚膜拜的表相去继续为人臣。

而我,在赔上这两年的光阴,以及他对我的不闻不问之后,我清楚,一个庶出的女儿,在他眼里的利用价值早就该尽了,尤其在南越灭国的今日。

换上黑色的裙衫,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玉佩带在身上,并蹑手蹑脚将宫中珍藏多年的酒一路倒于地上,直到后殿门前。

推开殿门,果然寂静无人。

我不知道出宫后该去哪,我只知道,留在这,说不定,明天的夕阳都看不到。

关上屋门的刹那,我掏出随身的火折子,和皇后一样,将它吹起,刹那,将地上的美酒点燃,不消一会,整座宫殿就将付之一炬,“丽妃”的尸体也会烧得无法辨认,当然,亦无人会知,那不过是丽妃身边的一名宫女。

第6章 香魂殒3

当火光在我身后燃起,瞬间照亮黑暗凄迷的南越后宫时,我已站在太液池边,池面如镜,澄静地,完全没有沾染丝毫的杀戮血腥之气,这就是我所要的归处,我微微地笑,借着冼玉宫那边人生鼎沸,尽量放轻身子与水接触时的声音。

记得老宫人说过,太液池顺着玉带桥的方向,是一直通到护城河的活水,当年这般设计,据说是出于风水考虑,南越建都之地,为缺水之木,须引活水绕宫,方能保朝朝盛世繁华。

可,风水作保,也不过成就五代帝王,今日,依然,国破城覆。

现在,这方活水能为我所用,倒亦是托了当年风水之福。

黑色的裙裾濡湿,只要将螓首扎进水底,我便可以如鱼般自由遨游了吧,心下念着,但却怎么都低不下螓首,领袖处骤然收起的束缚让我的玉颈有些憋闷,我怔滞间,男子若有若无的呼吸,从耳后袭来,他是何时靠近我的,我竟一点声音都未听到,包括此时,我的领袖被他所挟也在毫无知觉中。

心,陡然生的凉意因男子的启唇,更凉于足下池水,一丝一丝的侵进四骸,直到我的指尖仿佛凝冰一般的锐冷。

“本王说过,莫要逃。”

他的声音犹如地狱的罗刹,不会让人觉到狰狞,但,入耳,即是死亡的讯息。

他注意到我身子的颤抖,松开我的领袖,颈间的舒缓,仅让我更清晰地发现,这处活水,宛如传说中奈何桥下的忘川河一般,于暗处翻滚着腥甜的血浪,吞噬住我尚踩在河底的莲足,我甚至能感觉到,无数的冤鬼之手正撕拉着我的腿,将我一起拽向不可知的深处。

身子,突然如飞羽凌空,我的莲足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拔离出水面,随即向岸上扑去。

四肢疼痛,手底的触感让我明白此刻,我被他拎起,摔到了岸边。

我撑着手,让自己慢慢站起,第一次,感觉到无比的狼狈。

脱去戎装的景王站在我面前,一袭玄色的锦袍,伫立在月华如水下,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玄色,便成为他给我唯一的印象,这是一种意味着死亡和绝望的颜色,当经历过一切之后,我才发现,这抹玄色刻进的,又何止是我一个人的心底。

他紧抿着薄唇,眼底,深黝莫测,惟有唇边一抹哂笑让我知道,他在看着我的狼狈,讥笑我的不堪。

我抬起螓首,直视他的讽笑,我不认为求得生存是种耻辱,也不认为这样地逃有失礼仪,冼玉宫冲天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身后,将他眸底忽尔展现的另外一种神情衬得更加看不真切。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颔,语音冷漠地道:

“如果再逃,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奴婢不过是亡国宫里的一名宫女,王爷对奴婢未免太上心了吧。”

随着这句话,我冷冷的将下颔挣离他的钳制,他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违逆,被挣开的手微微一滞。

被他捉到,是生是死,则不再是我所能求得的,不过都在眼前这个形如谪神,心似夜枭男子的一念间。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搏这最后一下呢。

哀婉地求饶,或者,还不如公然的违背,更能让他因为一时的兴致冲淡杀戮的嗜血。

他的手收回,眸光犀冷地从我脸上割过,唇边的哂笑化为另外一种我看不明白的笑容。

然后,我的身子突然再次腾空,等回过神来,我被他侧身抱起,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您尊贵如王爷,请放奴婢下来。”我心中被他这一抱升起一种惧怕,因为,我清晰地感到,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欲望,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看似无波的眼底。

第7章 订盟约1

也是在那一晚,冼玉宫的火,不仅烧去了曾经的丽妃,也将我褪变成另外一个女子。

当我后来站在西周后宫的最高处时,我常常在想,如果,彼时,我没有放那一场火,或者,我没有答应景王提出的条件,我接下来会走的路,是否因此而不同,但,凡事都没有如果,当景王把我带回他暂时下榻的云何宫,昔日姬太后的寝宫时,我便注定走上的,是无法再回头的路。

他将我扔在铺着猩红刻金丝牡丹凤纹的毡毯上,这里,曾经,住着南越最尊贵,也是南越后宫史上最富传奇色彩的女子,但现在,她和她的儿子一起,沦为了西周的阶下囚。

自古胜者王,败者寇,不过在覆灭,侵占中,完成帝王江山,千秋业。

这些,都不是我所关心的,我只关心如何能活下去,而不是沦为亡国的祭品。

“你想活下去吗?”景王仿佛洞悉我的心思,倨傲地问,我只看到,他玄色的袍角上,有一丝极淡的红色洇着,是男人的鲜血,还是女子的胭脂,当鲜血失去生命,胭脂失去色泽,这两者,竟也可以如此的类似。

“您会让我活下去吗?”我抬起螓首,望着他。

这个男子我看不透,他眼底如同深潭一样,漆黑若墨。

“倘若你答应替本王做一件事,你,可以活,而且本王保证,你会活得比现在更好。”

交换吗?但,此时的我,根本没有权利拒绝。哪怕条件再苛刻,或者不公平。

“不知道卑微如奴婢,可以为您做什么事呢?”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名字?我滞了一下,我的名字,在我成为丽妃的那天就已经渐渐遗忘,因为,那不过是我做为庶女时的一种身份,恐怕除了娘亲外,早没有人记得我的名字。进宫前,他们更多的,称我为大小姐,但,尊敬的,只有大夫人所生的二小姐。

我的娘亲,是妾,并且在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于一场意外。

“墨瞳。”我看着他的眼睛,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墨瞳……”我看到他薄唇边扬起一抹弧度,似乎在玩味这个名字,接着,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依然,带着高高在上,让人无法企及的冰冷:“这件事,你现在还没有能力做,等到你有能力时,本王自会告诉你。从今晚起,你,墨瞳将不再是南越的子民,从此刻开始,会按着本王赐给你的身世重新为奴,记住了吗?”

我疑惑地望着他,他话语背后有几许乾坤,是彼时的我无法参透的,但,他许诺我生的希望,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我所能做的,仅是恭顺,然后,在他的示意下,换上,士兵的戎装,再次遮起女儿红妆。

也是从那晚开始,直到抵达西周都城镐京,他都命我随侍一旁,包括夜晚,我也必须打地铺卧于同室。

六日后,西周大军彻底接管南越的都城,并略加休整后,他奉摄政王之命,率十万将士先行回京复命。

返回的途中,他并未驾马前行,而是身着便袍坐于车辇中,我是唯一可以随坐于车辇的士兵,比起日夜脚力兼程的那些兵士自然是好过不少。

我身着士兵的装束,平时又将盔沿压低,故并未有多少人对我起疑,况且,他的车辇中,连将军平日都是不能随意觐见的。

那一日午后,暂停行军,稍作歇息。

辇帘外,有近身护将传来的声音:

“禀景王,军营中那些女子又有几个死了。”

“既然不日即将抵达镐京,还留那些女子在军营中做甚么?”

“是,末将明白该如何处置。”

我不解地望着他,他仍闭目养神,车外,随着那护将的离去,隐隐有些响动传来,好奇促使我微微掀开窗纱的一角。

第8章 订盟约2

茜纱窗外,两名士兵正拉着一手推车,缓缓往林中走去,推车上置放的,竟是几具女子裸露的尸体,隔得有些距离,我看不真切,但,从她们向后垂着的脸上,辨出,是昔日宫中的几名后妃,虽然品级不高,也算曾沐得圣恩,可在国破后,却是如此的下场,这是任何人都史料未及的吧。

因为,她们的天,青阳慎远,此刻,都已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自启程往西周而去,我没有再见到他,但,我敏锐地感到,他必在车队中,景王这番提前返京,目的,定是押送他回京。将亡国的帝君献给西周的帝王,这无疑将是西周的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史官亦会竭尽所能地去渲染这份丰功伟业。

哪怕,丰功伟业的背后,沾染着无数人的鲜血,都不会让它的宏大有一丝一毫的褪色。

而,对于我们女人呢?本以为进了宫,便得到一生一世的富贵,岂知,要面对的,不仅是宫廷争讹的步步皆惊,更是覆国之灾后的种种不堪。

今天,我虽然安然无恙地坐在这暖车香衾中,下一刻,殊不知,又会不会是她们中的一人呢?

目光所及处,又有一队士兵押着数十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往林中行去,未过一会,传来的,是女子凄厉的叫声,然后,我看到,其中一个女子,满身血污跌撞的跑出林子,竟然是薇贵姬,她疯颠地笑着,往我所在的车辇方向奔来,但,距离还很远时,她的身子陡然倒下,血从她的颈处喷溅而出,我惊骇得用手捂住嘴,仿佛那血就喷渐在我脸上一样,身子不自禁地往后挪去。

他的手扶住我的肩膀,带着冰冷的温度:

“怎么,怕了?”

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那些曾经和我一样明媚鲜艳的女子,在军营中沦为什么,更明白了,这只手的主人,是何等地狠毒。

我想保持冷静,象以前一样,但,我的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在他的手下战兢地颤抖。

他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带着另一种绝狠的意味:

“如果你不听话,下场不会比她们好。”

“你到底让我做的是什么事?”我不露痕迹地避开他拥住我肩膀的手,语音出奇的平静。

只有我知道这份平静下,需要怎样的抑制忐忑的心情才能做到。

“继续进宫为婢。”他薄唇微启,带着檀香的气息从耳边拂过,“当然,这只是第一步。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会等到你有能力做时,才一步一步告诉你。”

他的语声依然温柔地仿佛三月的春风,但,我听得懂,这份温柔背后的蕴积的阴鹭。

我没有再说话,仅将茜纱窗放下,那一抹淡淡的红辉映进我的眸底,方才那片血腥之味,亦渐渐隐去。

从南越的后妃,沦为西周后宫一名卑微的宫女,倘若,这是唯一活下去的路,我愿意接受这份安排。

毕竟,身为后妃这两年,我品到的,是孤独和落寞,所有年少时关于举案齐眉的憧憬,在这两年内,一点点被蚕食怠尽。

如今,国既破,家不再,到哪里,做什么,其实,对我的意义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上卿的千金,曾经的丽妃,都随着冼玉宫的一场火消逝吧。

从此,这世上,只有墨瞳,再没有澹台婳这个人的存在。

此刻,我终于记起,伴我十四载至今的名字,澹台婳。

我轻轻闭上眼,心绪归于淡泊,唇边浮出一抹笑意,纵是带着几许的莫奈何,可,必定仍旧是倾城之笑。

我的笑,一直是最美的。

这一笑,笑尽的,不仅是过往的云烟,更是西周后宫今后因我的到来,所发生的颠覆。

君王杯中江山瘦,红颜倾城薄情笑。

这是我墨瞳的命数,亦是嬴玄忆,嬴玄景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