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你生在杜家,我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杜墨言周围是一片烧得狰狞的烈火,来势凶猛,一点空隙都没有,张口呼吸进来的全是浓烈呛人的烟尘,令人几乎窒息。她想要逃离这个致命的地方,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方向没有肆掠的火焰,往哪一个方向都是死神召唤的路途。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出路了,而脑子里回荡的,就是江圣凌无情无义甩给她的那句话–要不是因为你生在杜家,我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原来一个人可以阴险到这种地步,步步为营,从接近她到和她结婚,不过是他江大影帝的一场大戏。骗了她的青春,骗了她的财产,骗了她的婚姻,骗了所有能够骗走的一切,最后将她和父母烧死在家中……
而当杜墨言发现这个日日对她柔情似水关怀备至的丈夫居然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的时候,这个江圣凌居然一点愧疚都没有,一句解释都没有。
杜墨言火了,为了他能够坐稳影帝的位置,杜墨言答应隐婚,对谁也没有公布他们结婚的消息。可是当她亲眼看见江圣凌的背叛,她一颗心已经彻底死了。本来以为出轨已经是江圣凌能做到的极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目的是要夺走她的一切。从财产到名誉,从事业到爱情,就连生命都不放过!
杜墨言想问一句:为什么?
但是上天没有给她机会,周围的烈火如同野兽一般即将吞噬她的世界,她越来越窒息,越来越无助,越来越绝望……
……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十五分,杜墨言感觉到头疼,居然又梦到了重生之前的那场大火!
桌上的安眠药放在那里,杜墨言没有打算去吃,反正心中不安,吃什么都没有用。心里隐隐作痛,记恨着江圣凌的所作所为,杜墨言心里烦躁不安。望着外面一片漆黑的夜色,杜墨言心道: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精神病院了吗?
杜墨言是半年前重生这个叫季如歌的女人身上,而当时这个叫季如歌的女人被当成精神病院关在这里已经有一年多了。无论季如歌是不是精神病,但是杜墨言绝对是正常人,并且是重新活过一次的人了。杜墨言表现得越来越正常,终于获得准许,明天可以出院。
而杜墨言在这里的半年来,季如歌的家人没有来精神病院探望过一次。而且很奇怪,杜墨言认为按照自己的表现应当早就可以出院,可是院长迟迟不肯批准,杜墨言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肯定不那么简单。
但是好在,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经历过丈夫的背叛,经历过惨烈死亡,加上精神病院的“疯子”一般的日子,杜墨言觉得,不知道该说上帝是厚待于她,让她经历这么不平凡的人生还是偏跟她过不去。
既然她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那就不要辜负了老天的好意吧,人心的险恶她已经经历够多,现在的她,不会再任人欺负。上一世,她为了家人而活,为了做一个人人喜欢的杜家大小姐,为了爱江圣凌,牺牲了所有的一切。
如今,让这些羁绊都见鬼去吧!
办好出院手续,杜墨言找到了季如歌的家。近海湾的别墅区里仿流水别墅建造的,却又在自然主题当中格外增添了现代和人文的元素,格外富有生机。
杜墨言走进去,本只想安安静静待在自己房间,可是没料到屋子里精彩极了。大厅里六桌牌局一字排开,每个位置上都坐着衣着亮丽的女人。搓麻将的声音错落有致,女人们或低声交谈,或思考牌局,或气定神闲地喝茶,好不热闹。
见杜墨言回来,众人多不理睬。关注牌局的时候,谁还搭理周围发生什么。不过,倒有一个人从杜墨言一进门就注意到她了。
略微清冷的声线响起,“哟,你回来啦?在精神病院住的还舒服吧?不好意思都没有时间去看你,主要是最近生意上太忙了。而且精神病院那个地方晦气得很,相信作为我们家儿媳,你也不愿意见我们家生意受到影响,对吧?”
她声音不大,却刚好可以落入每个人耳朵里,顿时众人也都不管牌局,停下来看起热闹。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裴家那个在精神病院的媳妇回来了。之前就听说裴家有一个倒贴着也要嫁给裴家二少爷的女人。大家都知道裴家二少爷双腿不能行走,成天在轮椅上度日,可这女人却自愿下嫁,其中曲折不过是为了裴家的钱罢了,谁也都明白。
平日里这季如歌对裴家人是百依百顺,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却是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居然被关到精神病院,算来也近两年了,大家都快要忘记季如歌这个人,可她偏偏选择最不该出场的时候出场,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东西,等着看季如歌笑话。
幸灾乐祸的人,永远不会少。
杜墨言循声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一身Dior珍珠粉长裙装嫩不能更明显。她说话间,正眼也没看杜墨言一下,酒红色的指甲在瓷白的麻将桌上敲打着催促下一个出牌的人。虽然,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乎牌局,但她这番问话偏又不看杜墨言,轻佻之意淋漓尽致。
听她口气,应当是季如歌的婆婆。
婆媳永远有一本难念的经,只不过一进家门就当着众人这么不给面子,看来这经书还是梵文。不过她倒不在意,比起她经历过的事情,这点刺耳的话,简直不够杜墨言瞧。
“不敢打扰您和各位太太‘做生意’,我先回房间了。”语气不卑不亢,却给人淡淡的疏离感。说完杜墨言便自己上了楼梯,即使所有人的眼光都在她身上,她似乎也毫不在意,就这样冷静平和地上楼去了。
若是她恼羞成怒或者哭哭啼啼抱怨倒也罢,让人能有些看头,可她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有些冷落的意思。就好像你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多没意思不是?
本来以为有好戏看,却没料到就被季如歌这么四两拨千斤就过去。虽然不甘心,毕竟桌上的筹码重要,渐渐也就没有人关心这件事情。反倒是方名媛,这季如歌对她爱答不理的态度,让她很不满意,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拿牌局撒气,立刻加了筹码。
回到房间,杜墨言扫视了一眼整个屋子,光线很好,能从落地窗看见外面的风景。窗边摆着一台电脑,电脑配置的是机械键盘,墙上是巨大的投影仪。而阳台边上则是一排排整齐的书架,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游戏攻略。
扫视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刚刚回来的杜墨言决定还是先洗个澡。住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条件太差,都没有好好洗过澡,刚才又被莫名其妙被怼,心情真的不怎么好。于是乎,匆匆进了浴室的杜墨言丝毫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
而这时候裴御也刚好打算回房间洗澡,没有注意到浴室究竟有没有人,直接进门去。推开门却看见季如歌居然在浴室里面。
此时,杜墨言已经脱掉外套把头发散开,白色衬衫的扣子也被她松开三颗,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高跟鞋被丢在一边赤着脚站在地上。眼里分明有几分惊慌,可是却被迅速收敛起来,然后堪堪道,“请你先出去。”
裴御是从不允许季如歌进自己房间的,加上季如歌从来不敢这么和他说话,着实在意料之外。虽然季如歌未经同意就进了房间,但现在裴御的确应当先退出去,于是他很快转开视线摇着轮椅出了浴室。
忽然有人闯进来是杜墨言没有料到的,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是能进房间十有八九是季如歌的丈夫,却没料到季如歌的丈夫居然是个残疾人。而且还是在这么乌龙的情况下见了面,不能更尴尬……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压下自己的好奇和惊慌,杜墨言迅速穿好衣服走出浴室。出来之后才仔细看季如歌的丈夫,他却是一言不发从从容容地坐在落地窗前,虽然只能看见侧颜,可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似乎并不能让他温暖起来,像是他本身的气质太过严肃,让太阳的光可以温暖他周围的空气,可怎么也温暖不了他这个人。
当杜墨言抬眼看他的时候,裴御也转身过来打量起杜墨言。杜墨言看见他眼睛的时候,像是突然撞进满夜星空里一般,那是一种温柔又深邃的眼神,漂亮像星空里最美的那一颗,让人想要触摸却又唯恐亵渎。他唇上没有笑意,更散发出一种冷清疏离的气质,隔离了世人,偏又想要靠近。
“你怎么进来了?”裴御质问,声音似大提琴的弦音缓缓地流淌出来,生动而优雅,偏又带着几分疏远。
杜墨言听到问话,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对着他发了很久花痴,连忙收起心思,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出院了,想回来洗个澡。”
“不能随便进来我的房间,你忘了。”陈述的调子听不出情绪,说完裴御将目光投向杜墨言,毫不掩饰的责备和冷漠,似乎杜墨言的确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杜墨言大概知道季如歌在这个家里是不受欢迎的,但没料到不受欢迎的程度如此之深,也是有点诧异。不过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尊重是相互的,既然他已经出言送客,再不走留着被羞辱吗?
杜墨言冷冷地看着裴御,眼神没有躲闪,想要从他的眼神里找出哪怕一点点的感情,可是没有。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尴尬的神情,也没有生气的情绪,仿佛只是对杜墨言陈述一个事实。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前有什么恩怨,但就是不爽。无论如何,杜墨言已经不愿意和这个人多说半个字,也没有表现出生气,只是淡淡地转身离开。
不过,这边裴御倒是不明白,若是之前,季如歌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的。看着杜墨言离开的方向,裴御思量起来。可想到季如歌才从待了近两年的精神病院出来,性情有所改变也算正常,但是,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裴御知道季如歌并不喜欢自己,每次季如歌看他的眼神总是怜悯而疏远。这一次,季如歌的眼里却满是防备,看来,人果然是会改变的……
杜墨言被裴御赶了出来,回到自己房间迅速洗了个澡,觉得终于轻松了一点。谁出院不是被捧在手心里,可她杜墨言,送走一尊又一尊大神,过五关斩六将似的,看来这季如歌在家里的日子确实难过到了极点。婆媳关系不好也就罢了,就连她的丈夫都不愿意和她住在一起,进房间都要被赶出去,她这混得也是没谁了。
不对,季如歌再不济也比她自己混得好。想着竟然自己就连一个精神病人都不如,杜墨言不禁又想起江圣凌,这个让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杜墨言正想着,却听见底下打牌的女人们高谈阔论起来,这倒是个了解他们家的好机会。于是杜墨言悄悄下了楼梯,躲在一边偷偷听她们的谈话。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哪有不闲话的规矩?这不,很快就谈论起季如歌夫家的事情。
“裴氏跟星域合作的IP听说被自家人抢了?你可有个好侄儿,成了国际巨星,连自家人脸面都不给了。”
“别跟我提那个没良心的,也不想想是谁捧的他,现在居然胆敢跟裴氏抢IP,我这不过念他是我侄儿的份上让他一让罢了,动真格,谁怕他啊?”
“哟,商场上我可没见裴氏跟谁讲过情面。”
“就是就是,你说这江圣凌究到底是翅膀硬了,人家现在是自己成立了‘华宇工作室’,那也是名声在外。我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江先生。”
“别说,人家这几年倒是当真风生水起,有着影帝的名号,生意又做的大。不过,听说还没结婚呢,要不你这当阿姨的,给牵个线?”
杜墨言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听得十分清楚,国际巨星,江圣凌,华宇工作室。
除他之外,再无别人。
杜墨言以为时隔半年,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足够强大,可是听见江圣凌的名字,她心里的怒火,原原本本升腾起来。
好,好一个江圣凌。既然上天给她杜墨言重生的机会,那你江圣凌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你江圣凌怎么欠下的,就得怎么还回来!
继续听了一会儿,杜墨言大概明白了。季如歌的丈夫叫裴御,裴御的母亲方名媛就是刚才给她难堪的那个女人,裴氏现在当家人是裴御的父亲裴城,裴御还有一个哥哥裴延,是裴家的大少爷,现在被裴诚培养为接班人。
至于江圣凌,是方名媛的侄儿。凭借裴氏在娱乐圈的势力加上帅气的外表,几乎顺风顺水就踏上了别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演艺事业巅峰。当然,江圣凌害死杜墨言一家的事情没有人知道,江圣凌继承了杜家的财产,估计用这笔钱打通了不少关节,这才将生意做得这么大。
回忆上一世的事情对于杜墨言来说是一种折磨,但是,没有什么比痛苦更能令人清醒。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在裴家可以任人欺凌的季如歌,她是杜墨言,杜家女强人。
国际巨星又怎样?
杀人,就得偿命!
“少爷,请您把衣服脱了。”
……
“少爷,我帮您把裤子脱了。”
……
“少爷,这样舒服吗?”
……
刚刚得知江圣凌消息的杜墨言很快觉得自己再次受到了惊吓,季如歌再次确认了一下,她的的确确在裴御的房门口,就是刚刚她被赶出来的房间。
所以,刚才赶她出来是另有要事?
杜墨言觉得季如歌作为裴御的妻子,不该对这件事情不闻不问,毕竟现在她的身份是季如歌,无论如何,她要为季如歌维护权利。当然,现在季如歌被欺负,也就是她自己被欺负了。
管,必须管。
杜墨言轻轻叩门三下,等着房里的人来开门,没料到没到一分钟,门就开了。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二十左右,她面上有些微红,“少奶奶,您来了?”
杜墨言没搭理女孩,直接走进去,裴御仍坐在轮椅上,他扯过被子盖住腰线以下,而上衣被扔在床上,凌厉的目光向杜墨言看过来,“出去。”
“你说什么?”
“请你出去。”裴御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次,仍然是寸土不让的语气。
杜墨言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凭什么他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地赶她出去?但是现在杜墨言也不好闹事,反问,“我只是来关心一下我的丈夫而已,既然她都可以进来,为什么我不可以?”
裴御倒诧异起来,季如歌什么时候说话做事这般沉稳老练了?
若是以前,随便甩一句话给她,她定然是不敢违抗,十成十的委曲求全。可现在,似乎是有些不同了。
不过被将了一军,裴御却是不可能退让,平生第一次和季如歌好好解释,“这是康复治疗项目之一,母亲希望我好起来,所以派严青来为我按摩。大概是没有用的,不过可怜母亲心意,不好拂她美意,就答应了。”
裴御说这番话的时候杜墨言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平静淡然,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情况。这时候杜墨言才忽然意识到,刚刚和他见面的时候太过尴尬又被赶了出来,导致杜墨言都忽略了他是一个残疾人的事实。可现在听他说的这些话,居然从他眼神当中看不出惋惜,看不出失去行走自由的失落。
如果不是他的的确确坐在轮椅上,杜墨言几乎要以为他其实是自由的。因为裴御的眼神里,就是这样的光芒,自由广袤,不卑不亢。
正当杜墨言觉得对不起他的时候,裴御继续道,“以后不许再进来,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让杜墨言到嘴边的“对不起”生生又给咽了回去,裴御就是有这个本事让她气得吐血。现在继续待在这里只能徒增尴尬,最后默默的离开。
严青站在门口,不知道该继续还是该停下,颇为忸怩,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裴御。
裴御对严青道,“你不用在意,少奶奶不会为难你。”
“谢谢少爷。”
严青说完正要向裴御走过去,却被制止,“不必,你以后也不用过来了。”
“为什么?”严青急了,都听传言说季如歌和裴御关系不好,所以刚才看见季如歌在门外的时候,严青都没有多害怕。加上刚才裴御还安慰了她,严青以为这件事没有关系,可是,裴御居然为了季如歌让她以后不再过来,这她无法交代啊。
而且,她的心思….
见严青这副样子,裴御知道她有所误会,以为自己是为了季如歌才这么对她。不过也好,反正早就想把严青赶走,借什么缘由不是借?既然季如歌来了,也让严青误会了也好,省的他费心思找理由。
“出去把门带上。”再多也没有解释,裴御送客很简洁。
严青知道裴御的性子,也不敢多说什么,轻轻离开,转身便去找方名媛打小报告。
方名媛听严青一五一十说得绘声绘色,却依然很不相信,“真的?”
“是真的,少爷以为少奶奶误会了,就赶我离开了。”严青根据自己的脑补“如实”回答。
方名媛点点头,“既然是少爷的意思,你今后就别去了,我会另外安排人。”
“可是,夫人,你之前明明….”严青不甘心,神色怨念。
“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担心。”
严青当然听出方名媛语气敷衍,但是她能怎么样?可她总不好当面说些什么,于是很不甘心地离开了。
杜墨言离开之后,怨气稍稍平息许多,反而冷静下来。回想到刚才的事情,觉得自己做的还是不对。毕竟裴御已经警告过她不能随随便便就到裴御的房间去,可是她误会了裴御就这么进去了,这的确是她错。
何况……裴御肯定看出来自己疑心他和刚才那个女孩的关系,但已经负气离开,现在让她去道歉,好像也很尴尬。为什么每次见裴御都是这么尴尬的局面,真是奇了怪了。
虽然不能当面说,但是……
裴御打完一局LOL之后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正当他靠上去的时候听见门口有所响动。
有人?
可门口的人却并没有敲门,裴御推着轮椅过去,门底下居然塞了一封信。古旧的信封,也没有填收信人,但很明显,那是给裴御的东西。他好奇起来,会是什么?
迅速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白纸,上面是三个字——对不起。
署名是季如歌。
见着这字迹他眼里滚过莫名的思绪。
季如歌以前不是这么一个情商高的人。可是这次回来,说话做事竟然变得落落大方。尤其是这封道歉信,怎么看都不像是季如歌能做出来的事情。
莫非季如歌之前都是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而这次从精神病院回来,忽然因为某些理由又不需要继续假装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
有了这样的想法,裴御眼里滚过阴冷。决定再观察观察季如歌。
裴家的人,果然都不能只看外表,一个比一个的,深不可测。
漫天的大火在她的世界中蔓延,炽热在四周翻滚涌动着。
那男人的双眼,阴冷又不屑地在火海之外,看着她在火海中苦苦挣扎求生……
季如歌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猛地从床上坐起,梦境中的一切,真实地宛若昨日发生的事情。
季如歌在梦境中提起的心沉了回去,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被遮的严严实实的窗户,隐约从窗帘后能透出些许光亮,时间似乎不早了。
下意识打开床头灯,看了眼时间。
已经早上六点了。
没想到,一个梦竟然做了这么长的时间。
季如歌刚准备掀开被子下床,转头却看到了躺在她身旁的男人。
精致的五官宛若上天精心雕刻而成,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道黑色的剪影,宛若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停歇在他的脸上,让他少了些冷漠,多了些温暖。
这个男人,还真好看,比起那影帝江圣凌,更加好看一些。
不过……
她昨晚不是睡在客房吗?现在怎么会跟他躺在一张床上。
就在她盯着裴御的脸沉思的时候,裴御已经睁开了双眼,幽深冷漠的目光直接与她的双眼撞上。
季如歌一愣。
裴御微微眯起了双眼。
冰冷的声音宛若从遥远的冰川传来,在她的耳边响起:“我不是说过,别进我的房间,怎么,当我的话是耳边风么?”
空气中的温度在刹那间降了下去。
“哪敢呢。”季如歌笑,不动声色地掀开被子下了床,站在床边,看他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道:“夫妻之间,同床共枕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裴御冷冷地盯着她没说话。
季如歌却仿佛感受不到他那冰冷的眼神,脸上的笑颜一如既往的灿烂,颇有几分不知死活地凑上前去,手按在被子上,目光看着他的脸,问:“莫非你还是个处……”
话没说完,在他冷冽的目光下渐渐消了音。
脸上却摆出一副我都懂的模样,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圈,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好像在说,小处男,第一次跟女人睡觉这么纯情啊……
季如歌站直了身子,挥挥手,道:“那个,你继续睡,我先去晨跑了。”
说完,不管他什么反应,径自转身离开了房间。
裴御一双黝黑的双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色中划过莫测的光芒。
这个女人……
他就不该心软,见她昨夜一直做噩梦便将她带了回来。
出了房门的季如歌拍拍胸口,刚才那一瞬间,她有种这个男人好像要杀人的错觉,真是太可怕了。
明明是个残疾人士,怎么这气势这么强……
季如歌心头不解,人已经沿着楼梯走了下去,刚到客厅,就撞见了正在晨练的方名媛。
她准备绕过她去晨跑,却没有想到,这个方名媛并不打算放过她。
“起那么早,就去煮早饭吧,我也饿了。”
方名媛一边扭腰,一边淡淡的吩咐。
那语气,就好像季如歌只是她家的佣人,而不是她儿媳一般。
季如歌的步伐一顿,目光落在了方名媛的身上,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并没有动身的打算。
方名媛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的心里打鼓,下一秒猛地反应过来,这个死丫头,平时要死要活的抱着她们的大腿不敢多说一句话,今天竟然敢用这样的目光盯着她,她竟然还有种被吓到的感觉。
若是被旁人知道,她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死丫头,你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做早饭!”方名媛呵斥道。
季如歌轻笑,双手环胸,晨光落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的容貌,有种天使落入人间的感觉。
“家里不是有佣人么?”她看着方名媛,轻描淡写地问:“既然有佣人,又何必要我亲自下厨呢?难不成,我被关进精神病院的那些日子,婆婆都不吃早饭不成?”
那一席话,仿佛一个响亮的耳光刮在了方名媛的脸上。
让她心中有些难堪,同时更加生气了。
这个死丫头,怎么从精神病院回来后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说话都这么犀利了。
“让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
方名媛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季如歌径自从她的身边绕开,朝着前面的大道跑去,显然不讲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方名媛怒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头仿佛有一把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恨不得上去将她拉回来给个一巴掌,竟然敢这样无视她。
坐在轮椅上的裴御目光冷漠地看着门口发生的一切。
恍惚之中仿佛还能看到最初的季如歌唯唯诺诺的模样,而眼前这个女人,与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她在精神病院中,经历了什么?
裴御的目光渐深。
季如歌晨练完回去,就见方名媛跟裴御坐在餐桌旁边吃着早餐,她直接进厨房里洗了个手,走到餐桌前,打了个招呼。
“早。”
一个字,对两个人说的。
说完后,便在隔了裴御一个座位的位置上坐下。
那落落大方的姿态,让方名媛看着眼睛都疼,冷哼道:“让你做个早餐都不肯,现在倒是有脸坐在这里吃了。”
季如歌完全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什么事都没有吃饭大,不吃早餐对胃不好,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人,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方名媛见她不搭理自己,怒道:“跟你说话呢,你听不到吗?”
季如歌抬头,脸上挂着不解的神色,歪了歪脑袋,问道:“妈,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方名媛。
感情她说了这么多都白说了?
这死丫头根本就没听到她说什么?
方名媛气得脑壳生疼,感觉这人从精神病院回来就是来治她的。
季如歌见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毕竟妈很少主动开口跟我说话,而且裴御也在这,我还以为妈是在跟裴御说话呢。”
“裴御,你说是吧?”
裴御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垂眉敛眸,诧异的神色收在了眼睛深处,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裴御音色却越发冷漠了:“吃饭吧。”
方名媛:“……”
她怎么感觉自家儿子也站在这死丫头那边去了?
“嗯。”季如歌点头,没有再说话,手中捧着一杯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想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样跑到他床上去的。
脑中思绪游离之际,目光也忍不住落在了他的身上。
餐厅旁边就是向东的落地窗,此刻落地窗的窗帘已经被拉开,晨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落在了他的身上,在他四周投下一道璀璨的金光。
冰冷淡漠的脸庞仿佛镀上了金边,优雅的动作,越显矜贵。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却如同上古世纪油墨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一举一动彰显尊贵,让人不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只是这样看着,谁能想到他是一个残疾人士呢?
季如歌越瞧,越觉得这男人真是太好看了。
饶是她前世做经纪人的时候,见了那么多的明星跟男人,也没有那个,能有他一分的容貌跟气度。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裴御的眼睛淡淡地转了过来。
深冷乌黑的眸瞳宛若传说中的黑曜石,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冷意。
“看什么。”
他的声音淡漠得微凉,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
但季如歌却能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几分不悦,那是一种……吃饭被打扰了的不悦。
季如歌的红唇轻轻一勾,勾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我在想,昨夜第一次同床共枕,你睡得可好。”
她记不清这具身子原来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从方名媛跟裴御对她的态度来看,她的存在肯定是不受这些人待见的。
既然不受待见,那要跟裴御同床共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名媛听到季如歌这话,口中正在喝着的牛奶险些喷了出去,她连忙止住自己的动作,咽下牛奶,眼睛看着季如歌,问道:“你们两,昨夜一起睡了?”
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季如歌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刚才想的都没错。
裴御面色很是冷漠,眸光微敛,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何情绪。
“闭嘴。”
简单的两个字,不知为何,季如歌听出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但看着他的神色,又好像是她感觉错了,就他那冷冰冰的摸样,怎么可能恼羞成怒啊。
季如歌低头笑了一下。
方名媛却从两人的动作中闻到了几分奸情的味道出来。
看着季如歌,也没以前看着这么不顺眼了。
对于裴御,她心中是骄傲的,毕竟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只是他经历意外才变成如今的模样,她也希望他媳妇能好好待他,好好照顾他,让他有朝一日,可以重新站起来。
方名媛道:“既然你们两昨夜都一起睡了,那以后,也别分房了,看着不像话。”
裴御拧眉:“妈……”
季如歌一脸懵逼。
这……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她并没有以后都要跟他睡一起的意思啊……
然而没等她拒绝,方名媛已经果断决定了:“这事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歌啊,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裴御,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她以前怎么样?
季如歌有些不解,但现在,显然没有她拒绝的份,而且裴御现在的摸样,就算是跟他睡一个房间,也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这么一想,季如歌心中放下心来,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道:“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裴御的。”
方名媛想着,这死丫头也还算有一点可取之处。
裴御闻言,也忍不住看了季如歌一眼。
见她脸上挂着伪装性的笑容,眉眼中并没有多少抗拒之色,最重要的是,她乌黑的瞳孔中闪烁着些许光亮,他仿佛可以在她眸色中看到期待的神色。
她在期待什么?
期待跟他同床共枕么?
严青听到她们的对话,指甲都掐进了手掌之中。
二少爷跟二少奶奶的关系素来不好,却不知为何这次二少奶奶从精神病院回来之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二少爷对她,也不如往日的厌恶了。
她想要的一切,难道就这样远离她了吗?
不,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这一大早的,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楼上,张雪兰扶着楼梯往下面走。
人未到,声音却已经传过来了。
季如歌抬头看去,就见穿着一身名媛风的张雪兰走到了方名媛的身边,在方名媛旁边的位置坐下,脸上挂着笑:“妈,早。”
张雪兰,裴御的大嫂。也是现在裴家掌权人裴延的妻子……
季如歌眸色深处划过一道诧异,不知道这大嫂今日怎么会回来了。
她虽然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是也清楚裴延跟张雪兰在外面有别墅,平日里也是不回来居住的。
“早。”见到她,方名媛的心情都好了许多:“怎么不睡晚些,昨夜大半夜带着希赢跟希禄回来,你也累了吧。”
“不累,我都习惯了,在外面住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带他们的嘛。”张雪兰说着,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严青立即给她倒了杯牛奶,放在她的手边。
张雪兰握住牛奶杯,杯中传来的温热渗入她的手心,又道:“不过这两小家伙难得不用上幼儿园,今日倒是起得晚了些。”
“小孩子,都是这么贪睡的。”
说起自己的两个孙子,方名媛笑脸越发灿烂了。
张雪兰的目光在裴御脸上转过,落在季如歌神色,仿佛才看到她一般,惊讶道:“如歌也回来了,精神病治好了吗?”
说着,忍不住小声跟方名媛说了句:“现在希赢跟希禄都在家,万一这人的精神病没治好,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来,这……”
话虽然小声,但在座的人,却依旧能清清楚楚地听到。
那话中藏着的意思,可就是不想季如歌在这里,嫌弃她有个精神病病史了。
裴御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更没有听到张雪兰话中对季如歌的侮辱。
季如歌脸上笑意不减,道:“大嫂,不知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张雪兰下意识地问道,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她的话给绕进去了。
“一般有精神病的人,看谁都是精神病。”季如歌笑盈盈地答了句。
“你……”张雪兰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季如歌歪了歪脑袋,神色颇有几分天真无邪的味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是简单告诉你我知道的道理而已,大嫂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干什么?”
伶牙俐齿的,让人根本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她。
若是顺着她的话去说,岂不是承认自己是精神病了?
张雪兰将愤怒压在心底,脸上扯出一道笑,看着要笑不笑的,委实有些难看。
季如歌淡淡地收回自己的眼,没有再朝她看多一眼。
俗话说的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她前世做了这么久的经纪人,也不是白做的。
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裴御目光直直地盯着她,那幽深的眸色,仿佛透过她这个人,直接看穿了她的本质一般。
那样的眼神,如同在天空翱翔的雄鹰,紧紧地盯着他的猎物。
季如歌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眼神飞快地瞥了裴御一眼,意外地与他的双眼撞上,那种看穿一切的眼神,让她的心头忍不住打起鼓来。
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
不,不可能的。
重生这种事,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季如歌这么一想,心中镇定了许多,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忍不住眨巴着眼睛,暗含几分诧异地问:“怎么了,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说话的时候,手抚上了洁白的脸颊。
目光也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手在脸上摸了几圈,什么也没摸到,神色越发奇怪了,好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盯着自己。
以她的演技,去混个娱乐圈拿个影后绝对没问题。
季如歌眼眸流转了一瞬,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这么看我,该不会是发现,你喜欢上我了吧?”
“……”裴御无言以对。
她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么自恋的念头?
裴御淡淡地收回自己的双眼,想到方才与她对视时,她眼睛明亮又坦荡的,没有丝毫的慌乱,似乎这样的变化,对她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以前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如今却忍不住有些好奇,她在精神病院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性情大变。
看来,要好好调查一下才行。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两天她为人处世的态度跟方式,比以前好太多了。
裴御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季如歌的一举一动,越发关注了。
季如歌感觉到他的眼睛从自己的身后移开以后,那种充满压迫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被裴御盯着,太考验心理素质了。
要是她心理素质不够硬,装得不够像,分分钟能被这个男人揭穿真面目的感觉啊!
在他身边真的是太危险了。
但是现在没办法,再危险也要在他的身边待下去,毕竟她现在这个身子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她也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
季如歌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目光有些黯淡。
“妈,今晚就是奶奶82岁寿宴了,虽说寿宴不会大办,但估计来的人也不会少,今天晚上,如歌这个二少奶奶,也是要出席的吧?”张雪兰说着,目光又落在了季如歌的身上。
回神准备离开的季如歌,一下就听到了张雪兰的话,眉心微蹙一瞬很快就松开。
这个女人,又要弄什么幺蛾子出来?
季如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没有搭理张雪兰,而是冲着方名媛说了句:“妈,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她转头看着裴御,刚想问他吃饱没有,要不要一起走,毕竟这夫妻一起离开,旁人也不好多做阻拦。
对,她心中就是存着利用裴御从这里脱身的心思。
然而没等她开口,张雪兰已经开了口,道:“如歌也不用这么着急着走,到时候举办宴会,你这副摸样出去,也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是嫌弃她丢人。
季如歌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衫,是去年的过季的衣服。
她在精神病院呆了那么久,也确实是没有什么能穿出去见人的衣衫。
但是……她没有钱。
手上虽然有卡,她却不知道那卡的密码是多少,更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现在就算是一件一百块钱的衣服,她都买不起……
季如歌心中有些纳闷,脸上却没有表现出现,静静地看着张雪兰,想看看她要说什么。
方名媛听到张雪兰的话,看着季如歌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嫌弃。
张雪兰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笑容越发灿烂,道:“刚好我今天有空,不如我带如歌出去买几件衣服,顺便做个造型,毕竟这刚才精神病院出来的摸样,可不能去出现在家宴上丢人现眼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施舍。
季如歌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死过一次的人,在这种问题上,何必纠结那么多呢,而且,既然她这么愿意做冤大头,不宰一顿,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她眼中闪过一道笑意,点头道:“好啊,那麻烦大嫂了。”
张雪兰见季如歌这么爽快的答应了,狐疑地瞅了她一眼,但她坦坦荡荡的,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便将脑中的想法甩开。
季如歌坐上张雪兰的车,跟着她一起来到了最有名的高档奢侈品购物中心。
张雪兰直接带着她来到了一家造型店,进了贵宾室,便拉着跟在她身后进来的造型师走在角落里,指尖指了季如歌一下,小声跟那造型师说了起来。
造型师目光看着季如歌,点点头,应和着她说的话。
张雪兰的声音太小,而且时不时地看看季如歌,似乎担心她会听到她的话一般。
季如歌坐在一旁,不将张雪兰放在眼里,任由她说再说也好,等会真的要做造型了,还不是得听她的。
很快,张雪兰就跟那名造型师沟通好了,造型师来到季如歌的面前,也有一种盛气凌人的姿态,就像是张雪兰养的狗一般。
不过也对,这个造型师,向来都是为张雪兰服务的,也就相当于是她手下养的一条狗了。
造型师站在季如歌的面前,开口:“走吧,我带你去做造型。”
季如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换人,我不需要你为我做造型。”
鬼知道他会把她弄成什么样子,就算她不在乎这些外在的东西,但是弄的好看一点,自己看着心情也好。
张雪兰听到这话,也走上前来,站在季如歌的面前,拧着眉头不满地道:“我带你来做造型,你怎么还挑三拣四的,我来这里这么多次,都是小李帮我做的造型,还是你觉得我的眼光不行?”
季如歌笑道:“那能呢,不过大嫂,我们毕竟年龄段差得有些大,而且你也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我都还没生呢,我们两人所需要的造型,自然是不一样的,就不劳烦你专属的造型师为我做造型了,我自己去外面找一个。”
张雪兰一听到这话,脸色都青了。
感情她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她老呢?
就算是生了两个孩子,她也不过才二十七岁而已,哪里老了?
张雪兰气呼呼瞪着季如歌,看着她满满都是胶原蛋白的脸,精致又小巧的五官,心中忍不住有些嫉妒,她长了她几岁,但真正跟她站在一起,她却还像个大学生,而她……一看就是孩子的妈了。
就算她再怎么保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季如歌的话说完,也不管张雪兰是什么反应,径自走到门边,拉开贵宾室的门,冲着守在一旁的服务员道:“给我找个年轻点的造型师来。”
“好的。”
服务员下去后,很快就来了个人。
季如歌坐在椅子上,简单地跟那造型师说了一下自己的需求,便任由他弄了起来。
毕竟这个造型屋的名声这么大,这些人的手艺,她还是相信的。
张雪兰生气地看着季如歌,却又不能将她拉回来,强制给她做造型。
真没想到,这个死丫头的心眼这么多。
张雪兰的主意落了空,坐在一旁的转椅上,双手环胸,生着闷气。
一直为她服务的造型师见她这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那样杵在哪里,跟个木头一样。
张雪兰斜眼瞄了他一眼,怒道:“还站在哪里做什么,过来帮我护肤。”
季如歌闭着眼,听到旁边传来的动静,唇边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希望待会儿,她不要更加生气才好。
两人做了一早上的造型,连中餐也是这边的工作人员帮忙准备的,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才弄好。
季如歌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原本有些干枯的头发此刻被滋润了许多,头发披散在肩头,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鱼尾裙晚礼服,发尾处微卷,脸上画着淡妆,看起来妩媚又不失纯真,果然是很适合她的造型。
张雪兰看着越觉得眼疼。
季如歌越是青春靓丽,就越显得她年老色衰。
不,不对,她才没有年老色衰!
张雪兰看了眼自己的造型,也还是好看的,只是不如季如歌给人的感觉惊艳而已。
服务员手中拿着帐单,问道:“本次消费,是算在裴夫人的名下,还是?”
说着,服务员的目光看向季如歌。
其实以往张雪兰过来的时候,这些费用都是直接算在她的名下的,可是今日,她看这裴夫人跟这位小姐的关系好似并没有多好。
她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开口问一句。
张雪兰听到这话,眸光微微一闪,从她的手中拿过账单。
季如歌摆出一副吃惊摸样地看着张雪兰:“大嫂,怎么你在这里消费,这服务员竟然还要问,难不成你舍不得花这个钱?”
她的神色有些吃惊,似乎没有想到她这么小气。
然后从自己的钱包中拿出一张银行卡来,豪气地道:“来,刷我的卡。”
服务员看了张雪兰一眼,从季如歌的手中接过那张卡。
张雪兰被服务员那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刚才确实不想给季如歌付钱,但是现在,总不能给别人留下她小气的印象。
张雪兰二话不说将季如歌的卡拿回来,塞回季如歌的手中,道:“不用,记我账上就行了。”
话落,笑看着季如歌道:“如今裴御在家养病,你也不过是个小助理而已,工资也没多少,你的钱啊,还是省着点用吧。”
季如歌没有丝毫尴尬,笑眯眯地回道:“那就谢谢大嫂了。”
被别人宰了还这么得意洋洋的摸样,这张雪兰的智商,有点着急啊。
而服务员听到张雪兰的话,诧异地看了季如歌一眼,好像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裴太太的弟妹。
听裴太太话中的意思,似乎这人还很穷……
不过想来也是,裴家虽然有钱,但现在是裴太太的老公当家,旁人怎么也比不上裴太太的。
张雪兰看着服务员的神色,心中很是高兴。
长得好看又怎么了,手中也没多少股份,更没什么实权,现在还是个残废,跟她老公比起来,简直就是渣渣。
就在这时,张雪兰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走在一旁去接电话,季如歌隔得远都听到了她的话。
“你要过来接我么?”
“我在名创造型屋,嗯,如歌也在,我若是不带她来做造型,就她那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啊。”
音色中带着几分柔情,季如歌也猜到了打电话来的人是谁了。
张雪兰的丈夫,也就是裴御的大哥,裴延。
张雪兰又讲了一会,才挂了电话,来到季如歌的面前,神色傲慢:“等会裴延会来接我们,至于裴御,你也知道,他现在是个残废,所以先去宴会了。”
季如歌淡淡地哦了一声。
裴延来就来,跟她有什么关系?
季如歌撇撇嘴,完全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毕竟她是重生回来了,根本不知道原本的季如歌跟裴延之间的纠葛。
两人坐在贵宾室等了一会,张雪兰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裴延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她们。
张雪兰对着镜子理了下自己的仪容,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从贵宾室中走出去,季如歌跟在她的身后。
一离开造型屋,就见到了门边停着的一辆房车。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后位上坐着个男人,隔着车窗,只隐约能看到他的轮廓,与裴御的有些相似。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季如歌的视线,抬起头来,目光与她的撞上。
那眸光是冰冷的,薄唇却轻轻勾勒着,不笑也似染上三分笑,莫名给人一种极其邪魅的错觉。
看到她时,目光中仿佛闪过一分惊艳,转眼即逝,快得让季如歌感觉自己出现幻觉。
不好惹。
季如歌脑中第一反应就是跑出这三个字来。
这个男人不好惹。
张雪兰已经走到另外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季如歌连忙收回视线,走到副驾驶旁,开门、进去、坐好,动作一气呵成,却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牢牢地黏在她的身上,让她有几分不自在。
司机见大家都已经做好并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往裴老太太居住的老宅开去。
裴延心中有些诧异,他知道季如歌五官挺好看,但从来没想过她可以这么美,他靠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目光落在她光洁如玉的肩膀上,眸色忍不住微微眯了起来。
在精神病院呆了大半年,也让她皮肤越发白皙了。
且她以往都喜欢追在他的身后跑,眼睛里都是爱恋的光芒,方才那匆匆一瞥,他竟然没看到了……
裴延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但隐隐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就好像是一直前前后后跟着自己的宠物,忽然对他不理不睬了,还摆出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爽的。
张雪兰看到裴延的眼神,又看了看坐在前面的季如歌,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不能再让自己丈夫这么看下去了。
但是她也不能摆明了说裴延的不是。
只能伸手将车上的隔板拉下来,隔绝了他看季如歌的视线,同时侧身挽住了他的手臂,音色低低的,柔软且娇弱:“阿延,两个小家伙说好久没见到爸爸了。”
本来心头有些不爽的裴延,听到张雪兰提起自己的两个孩子,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温柔,拍拍她的手,道:“你也知道,我太忙了,等我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们一家去游乐场玩玩。”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小家伙一直念叨着要爸爸带他们去游乐场玩呢。”张雪兰音色中满满都是惊喜。
裴延嗯了一声后,没有再多说什么,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季如歌听到了后面传来的声音,感觉到那纠缠人的视线离开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裴家的人,大的,小的,都不好对付啊,还动不动就喜欢用一双眼睛盯着别人看……
好像有火眼金睛,能把别人看穿一样。
张雪兰挽着裴延的手臂,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目露痴缠。
他是她青春年少时便一直爱着的人。
她也成功嫁给了他,并为他育下两个优秀可爱聪慧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感觉这个男人的心,仿佛从来没有在她的身上停留过。
她也知道他在外面桃花不少,可是她不敢管,也害怕,怕自己一旦管了,这裴家大少奶奶的位置,就要让出去了。
张雪兰爱恋的眸色深处透着几分苦涩,明明这个男人在她的身边了,她却仿佛一直都抓不到他似的。
而方才,她眷恋的,想要的目光,却落在了前面那个季如歌的身上!
张雪兰心中暗恨,她就不该带她出来做造型的,现在倒好,替她做好的造型,却勾搭了她的男人!
看她等会怎么惩罚她!
外面的小妖精她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季如歌,还不是随她怎么拿捏?
车子内一片静寂,带来几分令人不舒服的沉闷。
很快,车子便开进了老宅中,停在外围排队。
老宅灯火辉煌,前前后后占地上千平米,在M市这个寸金寸土的地方,拥有这么大一个老宅,可见裴家的地位,有多么卓越。
就算今日裴老太太的寿宴并不打算大办,但是与裴家交好的人那么多,日积月累下来,这人数,怎么也不可能会少的。
车子排了一会,才来到正门口,三名车童快速走上前来,打开车门。
季如歌下了车,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笑容满面的裴城跟方名媛夫妇,但不是人人都能得到他们两人接待的,毕竟他们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
站在门口,也不过是因为真正尊贵的客人未到而已。
方名媛一眼就看到了季如歌等人,裴延大步上前,打了声招呼:“爸,妈。”
“延儿来了啊,来,现在这里交给你们夫妻二人了,我们两个老骨头,先进去休息一下。”
方名媛一边说,一边伸手揉了揉腰。
她养尊处优惯了,今天只是站不到一小时,竟有些受不了了。
季如歌的目光在四下看了一眼,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过来。
她看了一圈,看到好些个熟悉的面孔,只是跟她关系也不算多密切,而且,她重生的事情,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方名媛看了眼杵在原地的季如歌,拉了下她的手,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些进去,御儿一个人在里面,你去照顾他。”
季如歌回神,应了一句:“好的妈妈,我现在就去。”
那乖巧顺受的摸样,让方名媛脸色也好了许多。
裴延看着她的神色,仿佛看到了她最初的模样,心中暗道估计是自己多想了,她跟以前还不是差不多么,也没见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