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余晖晕染了大片天空,火红的晚霞犹如业火延绵。
“来,面对面做个亲吻的姿势。”
摄像师的镜头下,一袭白纱的叶萌撅起嘴扬起了头。打光板下,男人高了她一个脑袋,满脸洋溢着喜悦。
相识十年,交往七年,她终于与乔景然修成正果,拍完婚纱照就等着领证结婚。
“对,就这样,闭上眼。”
两人十指交握,背后是天然的背景,摄像师后退了几步,站到马路另一端,取一幅远焦距的唯美意境图。
“哎,小心……小心!”
突然,打光的助理咋咋呼呼的喊起来,叶萌猛地睁开眼,一辆慕尚速度飞快迎面直冲。
骤然瞳孔紧缩,喉咙瞬间失声一般,只听 ‘砰’的巨响,耳边一阵嗡鸣。
血,全是血。
车头的保险杠将原本站在她身边的人挂倒在路边,连带着紧急打转方向盘的车撞在石墩上,整个引擎盖几乎掀起来。
“景然……景,景然。”叶萌渐渐回神,恐惧占据了所有神经。她哆嗦着喊了两声,眼泪 ‘刷’地落下,猛地扑向昏迷过去的乔景然,“景然,你别吓我!景然……”
天堂地狱一瞬之间,紧紧搂在怀里的人失去了意识,额角殷红的血染红了白纱,她发疯似的尖叫声响彻了郊区的街道,“救护车,叫救护车!”
阴冷的医院走廊,叶萌紧贴着森冷的墙,红肿的双眼一瞬不瞬望着手术室的大门,她还穿着婚纱,却已经鲜血斑驳。
纸巾递到眼前,一直站在身边的廉褚修低沉的声音放得很轻,“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叶萌机械般的掀起眼皮,他身姿笔挺,细碎黑发下露出饱满额头,五官棱角分明,微微敛着眼略感歉意。
就是这个男人,就在刚才, 直冲着他们来,撞伤了乔景然!
她布满血丝的眼爬上了仇恨,“为什么?景然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撞他……”
廉褚修被她逼着退了两步,那张妆容晕染的脸又一次湿润了。
想要解释,一双纤细的手蓦然攥住了他的领带,“景然要是有个什么事,我要你偿命!”
“我说过了,刹车失灵不是有意的,我会处理。”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條然甩开她的手,烦躁得扯去了领带。
“王八蛋!”叶萌声嘶力竭的骂着,背后的手术室大门突然从里推开来,她没心情骂廉褚修,忙凑了上去,“医生,我未婚夫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异常的沉重,叶萌揪紧了一颗心,才听他说道:“颅骨碎裂的手术很成功,但是……他是HIV病毒携带者,这点为什么要瞒着?”
HIV?艾滋病!
叶萌如雷重击愣在当场,“怎……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感染HIV,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这是血样检测,你自己看吧!”
冷硬的长椅上,叶萌捧着轻飘飘的血样报告,脑子一片空白。
乔景然说过,等她留学回国会给她一场浪漫的婚礼;乔景然说过,他这辈子只会爱她一个人……
可是这算什么?不仅背着她乱搞,居然还染上了艾滋病!
“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
“你滚!给我滚!”她声音沙哑截断廉褚修的话,低着头,一滴泪 ‘吧嗒’落在检验单上。
廉褚修深深看了她几秒,视线落在HIV阳性检测的一栏,默默转身离开。
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护士通知病人清醒过来转到隔离病房,叶萌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穿上隔离服,挪移进隔离室。
乔景然就躺在病床上,憔悴的脸惨白,氧气罩随着他呼吸而浮出淡淡雾气。
她攥着手机五指收拢,再看他,没有春心萌动只有沉甸甸的难受。
“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她忍住心底酸楚,深吸了口气尽力保持冷静,“这手机里的信息是不真的?”
以前 ,她从不查看景文博的手机,直到刚才她打开了他的微信,十几号名模三流明星,暧昧的话语不堪入目。
乔景然明显的一怔,却只是锁定着她,一言不发。
静默,静得能听清心率仪波动起伏,叶萌存着一丝侥幸,渐渐在沉默中湮灭。
“我懂了。”她僵硬的牵扯嘴角,故作洒脱,“就这样吧,当我瞎了。”
没错,瞎了……
行尸走肉般走过医院的长廊,这十年,青梅竹马羡煞旁人,她以为这辈子他们命中注定会在一起,却没想到物是人非。
回到叶家,质问声就没停过。
叶萌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的盯着茶几,瞳孔里空洞得厉害。
“解除婚约是不可能的,你想也别想,婚纱照没拍好,过两天等景然康复了再接着拍。”叶宏严厉的话在耳边响起,那份验血报告此刻就握在他手里。
“爸!他和别人约炮乱搞,这种人我为什么要嫁!”叶萌再抑制不住,冲着叶宏吼出来,眼泪也跟着汹涌。
如果他没有背叛,如果只是别的病,她不会放手,可是,残酷的现实生生碾碎了她十年的梦!
“你简直是蠢!就是因为他染病治不好才更要尽早结婚,至少要拿到乔家的股份!”
声色俱厉的叶宏说出这句,叶萌只觉得好笑,“为了利益,你女儿的生死你都不顾?我要是感染HIV,死了呢?”
“你矜持点怎么会感染?结婚的事不由你,婚期已经定下了,要是敢逃婚,我就没你这个女儿!”化验单狠狠砸在她脸上,叶宏恼怒的脸狰狞可怕。
叶萌委屈堵在喉咙,想说什么却无力。
自从父亲娶了吕琳给她添了后妈,再也见不到慈爱的样子,亲情这种东西在父亲的权势观里脆弱又累赘。
是夜。
HIGH酒吧,女人扶在吧台,T恤配牛仔裤的搭配清新怡人,素面朝天的脸浮着酒醉的红霞,擎着酒杯子的手还不停的往嘴边凑。
酒,是个好东西,能麻痹神经,忘记所有。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喝得多,她脑子反而愈发的清明。恍惚间,她似乎能看到不在国内的日子里,乔景然游走花丛间,和形形色色的女人卿卿我我。
“伪君子!”狠狠将杯子杵在桌台上,咬牙切齿的骂出来,心底的郁结的怒火依旧难以发泄。
杯子里的酒水溅出,溅在男人白皙的手背上,他猛地抽回,剑眉拧紧,抽出随身携带的湿巾除去酒渍。
叶萌这才注意到身侧的男人,一如白天时的冷峻挺拔,酒吧的灯红酒绿下,脸色显得阴沉。
“你又来做什么?”
她质问的不是别人,正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廉褚修。
“开个价,车祸的事情私了。”廉褚修说着从钱夹里抽出一张支票,和酒保低语两句,要了一支笔在手里。
钱?多少钱能买回从前?
就因为一场车祸,她的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呵呵。”她低着头,长发掩着半张脸,笑得凄凉落寞,“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把他撞死算了!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一切!”
再抬眼,双眼腥红全是恨意,像是冷箭直勾勾的盯着他。
廉褚修冷着脸,鼻尖萦绕着浓烈酒气,嫌恶的拧紧了眉头,“别废话,报个价。”
“钱?你很有钱吗?那你雇个人把他杀了再赔怎么样?”她站起身,仰着头望着他,像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廉褚修厌恶之色更重,忍着将她一把掀开的冲动,压着吧台,迅速在支票联上写下一串数字,拍在了她面前,“两百万,够买他的命!”
叶萌垂下眼,双眼迷离的瞧着一串零的数字,内心毫无波澜。
耳边叶宏的话似魔音一般回荡在脑子里,在他们眼里,好像所有的事都能用钱来解决。为了钱决定她的命运,用钱就能毫无歉疚,将她推下噩梦的深渊。
一张有着明显折痕的纸落在支票旁,’和解书’三个大字尤其显眼。
“签上字,这两百万就归你。”
他的声音醇厚磁性,很好听,此刻却像一根刺,扎进她心脏里。
“钱,钱,钱!拿着你的臭钱给我滚!” 她抓起支票,怒骂着,揉成一团砸在他脸上,抓起一侧的包冲出了酒吧。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扎进车里,狠狠甩上车门,一道人影挡在了眼前。
近光灯里,他面容晃得发白看不清脸色,抿紧的薄唇启合,像是在说:下车!
叶萌握紧了方向盘,心底积压的火气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用力的踩下油门,只听一声闷响,男人半截身子趴在了引擎盖上。
“你干什么!想死是不是!”廉褚修惊了,下意识的抓住了挡风玻璃前的雨刷器,另一只手用力拍着引擎盖,“快停下!”
叶萌恍若未闻,看到他恼羞成怒的样子甚至觉得好笑。
廉褚修呵斥全然没用,奔驰小车拐出了停车场,缓缓驶入了大道。
“疯了就去治病!”廉褚修活了二十多年,部队里扛过枪,演习里玩过炮,反应能力迅速,立马踩着保险杠,稳定住身形。
身边的夜景霓虹飞快划过,叶萌踩着油门愈发的用力,打开窗户感受着冷风灌入的感觉,只觉得畅快解恨!
“死女人我警告你,把车停路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叶萌眯着眼对上前方一双寒气逼人的隼目,完全不放在眼里,一脚油门到底已经蹿出了好几百米远。
路人惊愕纷纷驻足,一对夫妻拿起手机将这一幕记录。
“死丫头!”
廉褚修怒了,彻底的怒了,凭着惊人的臂力攀爬而上,半跪在引擎盖上。
视野被挡,叶萌反射性的想要扒开,抬起手在面前挥了挥。
就在这时,一辆车在路口转向,她心神一紧,忙拐了个弯。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夜空,惯性下,叶萌身子往前栽倒,脑门磕在方向盘上生疼。再抬起头,明晃晃的车灯下,一个人影也没有。
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梦?
不!
当视线落在正前方的垃圾桶上,就见一双油光铮亮的皮鞋耷拉在一人高的垃圾桶外。
“活该。”她冷笑着下了车,站在垃圾桶旁,从钱包里抽出了一沓红钞,“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些钱,就当给你的医药费吧!”
松开手,钱币飘飘然落下。叶萌转身坐回驾驶座,夜风抚过脸颊,脑袋里像是灌了铅,昏沉的厉害。
死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瞅着垃圾桶里的人一动不动,这才有一点后怕。
撞了人得坐牢吧?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冒头,她忙调转方向,一脚油门风驰电掣离去。
奔驰的尾灯消失在夜色里,垃圾桶 ‘咚’的一声侧翻,高大身影缓缓从垃圾桶里退出来,满身的泥泞菜叶,脑袋上挂着一个残破的塑料袋。
廉褚修低头看着自己的西装,沉痛的闭上眼。
下一秒,他光速脱掉外套,狠狠扔在地上,“死丫头,别让我抓到你!”
就算入伍的时候,身上也最多沾上些泥巴,今天,居然被一个女人撞进了垃圾桶里,全身肮脏,恶臭难忍!
车还在酒吧外,他只能沿着没有路灯的小道折返。
“车洗了!”回到家, 廉褚修泡了两个小时的澡,车钥匙交给了佣人。
坐在沙发上,他抬起手嗅了又嗅,确定没有异味,才拨通了助理陆乾的电话,“给我查一个人,我要她全部的底细!”
“查谁呢?” 悠悠传来的声音是并肩走进来的父亲廉晋康和母亲陆莲。
廉褚修俊脸紧绷,挂断电话,“你们俩又去哪散步了?”
“说到散步啊,我今天看到一件有趣的事。”陆莲温温笑着,和廉晋康对视一眼,眼神交汇后,缓缓走到廉褚修身边坐下,“儿子,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廉褚修疑惑的看她掏出手机点开了视频,一条笔直大道上,一辆白色的奔驰E系驶过,一个男人趴在引擎盖上,姿态滑稽可笑。
“也不知道是谁,一路喊着 ‘停下’……”
“给我!”廉褚修脸上一燥,探出手就去抢。
陆莲早有准备, 闪身避开,“诶,儿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一段小视频而已,明天妈发到网上去,点击量估计会很不错的。”
廉褚修憋着一口恶气,脸色阴沉似陈年锅底,“妈,你想怎么样?”
本以为洗得干干净净,那件糗事就当从未发生。谁能想到,自家爹妈目睹一切并拍摄下来,更过分的是,见他被车抛进垃圾桶仍袖手旁观!
“褚修啊,我跟你妈的意愿啊,就是你能收收心,去公司里任职,这视频我们会给你好好保管,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廉晋康眸中精光烁烁,站到陆莲身边苦口婆心说道。
廉褚修的脸再一次黑了几个度,这夫妻俩,为了逼他继承家业真是无所不用!
“儿子,这笔交易对你来说很划算的,你认真考虑考虑?”见他越气恼,陆莲笑得越开怀,手臂搭在他肩头,颇为友好的劝导。
廉晋康也不着急,自己生的崽,什么德行他了若指掌。从小就有严重的洁癖,要是丑态公诸于众,还不得气得跳楼?
廉褚修呼吸加重,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们最好说到做到!”
说完,他甩开陆莲的手臂,径直往楼上走。
廉晋康喜色爬上眉梢和陆莲一记击掌,不忘冲着廉褚修的背影扬声嘱咐道:“周一早上九点,准时到公司报道!”
廉褚修铁拳攥 ‘咔咔’响,手背青筋悉数暴起。
一个月前,他还在德国参加集训,陆莲一个电话打过去,哭天喊地的说什么他爸出了车祸不行了,要让他回来见一面。
结果呢!夫妻二人生龙活虎,这一个月来,变着花样的哄骗利诱他去公司!
自己想当甩手掌柜,这锅倒是甩得溜!
一个人关在房间,陆乾的电话刚好打进来,“廉少,我已经查到,白天您撞的那位是诺森实业的独生女叶萌,《狸猫太子爷》的漫画作者,笔名是花间一壶酒。”
他倒了杯威士忌,凑到唇边呷了口,听着陆乾的话,薄唇勾出一抹冷笑。
叶萌。
就是不知道扔垃圾池里埋上三天三夜还萌不萌!
“阿嚏!”
叶萌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搓了搓鼻尖,只觉得后脖颈恶寒阵阵,“谁骂我,缺德!”
迷迷糊糊嘟囔着,她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又沉沉睡过去。
清晨,还在宿醉的梦里流连忘返,一阵阵敲门声生生将她吵醒,家里唯一的保姆在门外喊口号似的重复叨念:“萌萌,叶先生让你赶紧起床,打扮打扮去乔家。”
乔家?
叶萌猛地睡意全无,坐起身望着门,所有记忆一股脑涌入脑海。
乔景然出车祸了,查出了艾滋病,她把肇事的王八蛋撞进了垃圾桶……
不行,不能去乔家,一定是逼着她去领证的!
千头万绪理清,叶萌赶紧躺回床上,猛烈的咳嗽了两声,“刘阿姨,我感冒了,你去告诉我爸,我今天去不了。”
说完,她打开了床头的台灯,拿起来贴在额头。
灯泡温度渐渐滚烫,贴着皮肤灼伤般的疼,不多时,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明显是有人拿了钥匙来开门。
叶萌麻利的将台灯放回原位,手臂抬起挡在眼前,神色痛苦。
“别装了,赶紧起床。”叶宏大步走进,冷着脸,兀地掀开了她的被子。
叶萌有气无力的掀起眼皮,瞅了瞅叶宏又沉沉闭上眼,干燥的唇瓣翕张,气游如丝道,“爸,我是真的感冒了,头好痛。”
叶宏见她这样不像是在装,垂下手探了探她额头的体温,眉心渐渐凝重。
审视许久,他狐疑渐消,松口道,“刘嫂,去请个医生到家里来,该打点滴的打点滴,该吃药的吃药。”
叶萌心里大石头落下,余光偷瞄着叶宏走出门,却不料他步子一顿,“别耍小聪明,退了烧就跟我去乔家,景然出院就抓紧结婚!”
她倒吸了口凉气,果然猜中了叶宏的意图,还好,躲过一劫。
等着叶宏离去,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来,指尖噼里啪啦在屏幕上摁了一通,“我要一张去墨尔本的机票,要今天最近的航班。”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必须去国外避避风头,最好遇到个Mr Right,彻底断了和乔景然的婚约!
打定主意收拾行李,赶到机场正好是十点半。
她在墨尔本留学五年,那是全世界最宜居的城市,至少比叶家乌烟瘴气的环境好多了!
广播里循环着催促去墨尔本的旅客,叶萌拖着行李箱打印机票,不经意一瞥,忽见熟悉的身影。
人头攒动中,他一袭剪裁得体的深灰西装,1米8几的个头分外显眼,而他身边围绕着好几个黑衣墨镜男,探头探脑的似在寻找着什么。
“完了!”
叶萌抽出打印的机票挡住脸,心如擂鼓不敢再去看。
昨天晚上掉进垃圾桶的扫把星怎么在这?机场观光旅游?带着保镖打手坐飞机?
这种小孩子都不相信的理由说服不了自己,叶萌埋着脑袋,恨不得变成透明人,悄无声息的往登机口赶。
廉褚修环视过来来往往的人潮,根本捕捉不到叶萌的身影,面色严肃铁青。
“廉少,叶萌买的机票距离登机时间不足半个小时,她该不会发现我们在这里打道回府了吧?”陆乾推测着,捏着张照片不断的比对身边走过的行人。
“她在A市最好,去把登机口堵住,过一个放一个,绝对不能让她逃了!”
随着廉褚修一声令下,一群人疾步跑到个个登机口排队处,人手一张照片,像是门神一样把关。
“我去!”
叶萌一个急刹车站定,东瞅西瞧,也没找见能钻空子的入口。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王八蛋!”她气得跺脚,今天显然不是离开的黄道吉日,当下还是保住小命再说!
望了眼站在远处的廉褚修,她叼着机票一角,双手托着行李箱飞快背道而驰。
“麻烦存一下行李,谢谢。”
放下行李,她顾不上退机票,趁没人注意,一溜烟躲进了洗手间。
站在镜子前,她掬着凉水拍了拍脸颊,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去墨尔本是不可能了,回家也得能躲过那些人才行。
就那扫把星的架势,大抵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机场外还有一拨人,目的是想把她堵死在机场,来个瓮中捉鳖!
鳖?
呸,他才是鳖!
叶萌摇了摇头,视线被清洁工具旁的黑色塑料袋吸引,也不知道是谁放了一袋棉花在那。
“拼了!”她灵光一闪,走到角落提起棉花来,撩起衣服就将成团的棉花往怀里塞。
厕所不是久留地,鬼鬼祟祟的躲上几个小时,就算保镖没找来,机场地勤也会起疑心把她拧走。
原本纤细的腰肢塞满了棉花鼓鼓囊囊, 单手叉腰挺起来,还真有大肚如罗的既视感!
为了天衣无缝,她索性解开了马尾,长发遮脸。
谁知,刚走出卫生间,视野不清,猛地绊到坐在地上看报纸的大叔,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几步,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哎……”疼痛袭来,连带着用于伪装的棉花炸开一地。
众人齐刷刷望来,叶萌揉着几近碎裂的膝盖,抬起头恰好撞进一双深幽的眸子里。
她忘了痛,忘了呼吸,似被墨色的双眼吞噬了魂魄。
男人一步步靠近,一步步,像是死神逼近,令她感到窒息,仿佛一把无形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酒红的麂皮皮鞋定在眼皮子底下,叶萌艰难的扯开唇角,“嘿嘿, 好久不见……”
廉褚修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底冰冷凛冽,“还逃吗?”
“嘿嘿,逃多难听。”叶萌起身拍了拍粘得到处都是的棉花,皮笑肉不笑,“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聊天了,再见。”
廉褚修脸色微寒,一记眼色丢给了陆乾,“抓起来!”
黑衣保镖围堵,叶萌插翅难飞,被人架着胳膊,手脚胡乱踢打,“你干什么,放开我!这是犯法知不知道!”
廉褚修不愿多看她一眼,只听她叽叽咋咋聒噪。
“来人啊!救命啊!绑架啦!”旁人一看这架势闪得远远的。
“混蛋,你放开我!我要告你,还有没有王法啦!”叶萌气炸了肺,难听的话接二连三往外蹦,“明明是你先撞了人,你凭什么抓我!小心天打雷劈,老天收了你!”
就在这时,只听 ‘轰’的一声震耳欲聋,一股强大的气压横扫,机场玻璃四溅。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紧挨着登机口的地方,像是被炸弹夷为平地般,连手臂粗的支撑梁柱都拦腰折断。
叶萌傻眼了,眼前如同灾难片,无数人倒在地上呻吟哀嚎。
警报瞬间响彻,地勤警察来回穿梭小跑。
从震出个大窟窿的地方往外望去,不远处的机场跑道,一架飞机成了燃烧的火球,浓烟卷席遮天蔽日。
“各位旅客,各位旅客,飞往墨尔本的HJ830航班发生了恐怖袭击事件,请各位旅客安全疏散,小心撤离……”
飞往墨尔本……
叶萌木讷的低头看了眼机票上印着的HJ830字眼,背脊骨窜上一阵凉意……
她缓缓抬起头,身边高了她太多的男人凝重的注视着远处,五官端正棱角分明,蹙眉间似乎在担忧。
这是她的救命恩人……
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怕是连骨灰也烧没了!
“去,协助警方处理事故,发现可疑人等,抓起来!”廉褚修命令的口吻,心神都系在恐怖袭击这件事情上。
或许是因为震惊,保镖下意识的松开手,叶萌稍稍后退了一步,没人察觉。再后退一步,没人察觉,索性转身就跑,拿出了百米竞赛的速度……
“站住!”陆乾率先发现了她,迈开大步往叶萌追过去。
叶萌回头看了眼,更是不要命的逃,没死恐怖袭击里,难道等着那男人把她抓起来剥皮抽筋吗!
眼看着与陆乾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冲出航站楼的叶萌看准了一辆英菲尼迪SUV,车门没关,她顺势溜了进去。
陆乾停下脚步,大步走出航站楼的廉褚修站在路旁,就见叶萌坐在车里升起车窗,还不忘吐出舌头 ‘略略略’。
“上车!”
廉褚修当机立断,快步走向停车场。
叶萌得意之下,突然有冷硬的东西抵着自己的后脑勺。她疑惑回头,就见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脑门心。
车里,死寂的沉默,坐在她身边的是个男人,戴着黑色口罩,一双倒三角色眯眯的看着她,目光显得呆滞。
车匀速向前驶去,片刻的静默,叶萌好奇的捏住了枪杆,男人傻痴痴的冲她一笑,枪已经落在了她手里。
“三子!干嘛呢!”
驾驶座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后视镜里窥探了眼,着急的吼了一句。
叶萌掂着手里的枪抛起来又落回到手心,不禁赞叹,“做得分量挺足的,细节也很好,跟真枪没什么区别诶!”
身侧的傻大个打了个激灵,她学着电影里杀手的样子,举起枪来有模有样,扣动扳机有模有样。
“砰——”
一声巨响,刺得耳膜生疼,车窗的玻璃碎裂,玻璃渣扎在了她手背上,鲜血如珠。
真……真枪?
她懵了,手里的枪猛地被身侧的傻个抢了去,抵在了她脖子上,舌头打结哆嗦,“不……不准动,不许喊!”
别说喊,叶萌感觉自己完全失声了,犹如禅僧入定,脑子里空空如也。
“廉少,是枪声!”
紧随身后陆乾惊呼道,轮胎碾压过玻璃渣,明显看到前面那辆SUV的窗口有个破洞。
“看到了。”廉褚修眉头打了结,叶萌好死不死,偏偏坐进了恐怖分子的车里!看样子这些人是分工明确,有人开车接应,有人在飞机上搞事。
随着颠簸,叶萌只能微微晃动身形。
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对上男人倒三角的眼睛,倒吸了口凉气,立马瞟向了别处。
这些人的身份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她暗暗骂着廉褚修,嗅着硝烟的味道镇定下来。
必须逃走,恐怖分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是要怎么逃却成了个问题,一旦失手,子弹可不张眼睛!
车辆上了高架桥,渐渐驶入收费站,但看样子他们不打算走国道,而是改道行驶。
就在转弯之际,叶萌当机立断,银牙咬紧推开车门,纵身便往下跳。
“砰——”
脑袋着地一声闷响,廉褚修赫然睁大眼,那娇小的身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结结实实撞在了路旁的护栏上。
“停车!”
他厉声吼着,陆乾一个急刹车,车还没停稳,副驾驶的人已经跳下车去。
“叶萌!”
他冲上前,抱起满身是血的叶萌,SUV车速极快,她这一跳简直在玩命!
“廉少,那些人跑了!”陆乾跟着下车,望着已经把他们甩得不见尾的英菲尼迪心急如焚。
“我先送她去医院。”廉褚修探了探叶萌的鼻息,还没死。可将她抱起来,她的手和脚软绵绵的垂下,就像是断了弦的木偶人,脸上多处擦伤,后脑勺是个血窟窿!
远处警铃大作,离开机场时他们报了警 。
她将人放在副驾驶,自己拿上了车钥匙,“陆乾你跟警察说明一下情况,自己当心。”
陆乾点了点头,廉褚修一刻也不敢耽误,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一连闯十几个红灯,他抱着叶萌冲进医院,自己也成了个血人,“医生,急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