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微凉情未央:一生喜乐无忧偏偏爱上莫褚寻

若干年前,叶明珠如明珠璀璨,似繁星夺目,注定一生喜乐无忧。,可她偏偏爱上莫褚寻,吃了苦,遭了难,容颜尽毁,骨肉分离,回头无路。,把她送进地狱的男人,是她深爱不得的男人。,多年后,叶明珠如尘埃渺小,似蓬草卑微,伤痕累累重现在繁华舞台上,她用五年飘零看透冷暖,缩在龟壳里,思念骨肉,守着一柸白骨了度残生,可莫褚寻却不愿放过她了,囚着她,困住爱,试图将过去的叶明珠夺回来。,她的爱,沉在了隔绝港城和南非的印度洋上,已如死灰。,他的情,在经历时光摧残洗礼的爱恨纠缠中,幡然醒悟。,可,已经迟了……
夏末微凉情未央:一生喜乐无忧偏偏爱上莫褚寻
第1章 为什么不相信?

“莫褚寻,宁夏不是我撞的,你信不信?”

叶明珠忍着腿脚麻痹一步一步艰难走到莫褚寻面前,头发凌乱,瓢泼雨水顺着额头流下挡住了视线,她昂起头,拼命忽略嘴里泛出的苦涩,倔强且骄傲。

雨幕里,英挺俊逸的男人从医院门口走出来,面容冷峻绝情,冷冷扫了一眼在雨中瑟瑟发抖的女人,视若无睹,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叶明珠踉踉跄跄跑到他眼前,绝美的脸憔悴苍白:“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至少听我解释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叶明珠脸颊抽疼,巨大的力气震得她身体往后仰去。却被一双冰冷有力的手指粗暴地捏住了下颚。

头顶上,一片乌云,狂暴汹涌。

“叶明珠,宁夏现在就躺在里面,孩子没了,她重伤昏迷不醒,医生说,也许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森寒的嗓音,带着一贯属于他的冷酷和疏淡。

莫褚寻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毫不怜惜地攥住她的长发,把她从地上扯起来。叶明珠头皮被他扯得生疼,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却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刺得噎在喉咙里。

森森的寒意,从脚底蹿上心头。

“宁夏不醒,叶大小姐,你也活不了。”

“不、宁夏真的不是我撞的,我不知道她肚子里有了孩子。莫褚寻,你凭什么污蔑我?”叶明珠拼命地想要解释,她真的没有蓄意去撞宁夏,宁夏本来就是她从小一起长大最好的朋友,她怎么可能那么心狠手辣?

“呵!”

男人浑身散发着凶狠戾气,居高临下看着她,“那为什么,撞了宁夏的车,也是一辆兰博基尼veneno?”

她来不及解释。

“全世界只生产了三台的兰博基尼veneno,整个港城只有你叶大小姐有那个殊荣拥有一台。港城人都知道叶大小姐爱车如命,从来不会把车借给外人。嗯?你跟我说,宁夏不是你撞的?”

“我没有,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伤害宁夏!”

“还记得林记者吗?那天晚上,他拍到那天晚上十一点坐上兰博基尼veneno的照片。你给我解释一下,大半夜的,你出去干了什么?”

林记者?

叶明珠一个激灵,这几年来,是有个记者一直在后面跟踪她,对她死缠烂打,并且扬言一定要拍到她的火爆绯闻。

可,她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啊!

莫褚寻瞳孔里渐渐浮现戾色,攥着她长发的手紧了紧,恨不得扒下她一层皮,“你不是爱我吗?爱得抛弃自尊,爱得变成恶魔,爱得连你最好的姐妹都敢杀害……两条性命啊,叶明珠,就是把你剁成肉酱喂狗都偿还不了”

男人眼里盛着厌恶,狠狠甩开她走向车子。叶明珠猝不及防打了个趔趄,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两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裤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莫褚寻,我没有害她,你好歹听我解释,我请侦探去调查,我会查清楚……”

“叶明珠,你就等着蹲监狱。”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在风中,莫褚寻走得急,根本就没有听到那后半句话。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叶明珠冲上去,五指正巧夹在车门缝里,撕裂的痛遍布四肢百骸,她却恍然味觉。

“莫褚寻,你听我说,莫家晚宴酒店里的人不是宁夏,是我,是我和你在一起……”她脸色苍白,这些本来打算一辈子死死埋在心里面的话,此时她却大喊了出来。

声音,撕心裂肺。

没有人明白,全世界的人都不明白,她有多爱这个男人,有多爱他,就有多不舍得伤害他。在得知他心里面的人只有宁夏后,她本来已经准备退出了。

五指被车门佳德鲜血淋漓,那种钻心的疼,却不及他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万分之一。

只要他肯相信自己。

只要他愿意听取解释,就算再多的疼,她也可以承受。

莫褚寻淡漠地抬起眼皮,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那叶大小姐不会还想说,你肚子里也有我的种吧?”

“我说有,你会,信吗?”这句话,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出来。

“不信,不但不信,让我知道你肚子里还藏了个杂种,我会立即把他挖出来,给我和宁夏的孩子偿命。”

叶明珠浑身哆嗦了下,死死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你,你怎么能?”

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她晕眩了下,双腿仿佛生根了定在地面上。

车门重重关上,染血的手掌无力垂下。

大雨,下得更猛了。

雨幕里,莫家听雨庄园里,莫褚寻站在屋檐下,双眸湛湛,冷漠的目光不知道穿透多远,似乎要用目光,将庄园外的女人杀死。

“先生,叶小姐已经庄园外面等了一夜。”莫城低头,毕恭毕敬报道。

莫褚寻无动于衷,身上罩着的墨色风衣无风自动,薄唇微抿,冷眸里闪过一抹弑杀和血腥。

“通知吴局长,把人带走,蓄意谋杀伤害罪要判几年,他应该懂的。”

莫城目光一闪,“那叶家……”

“叶家?”他冷笑,眼底恨意更深:“取消叶家的任何合作,另外告诉叶家人,如果还想继续在港城好好待着,就驱除孽女,登报断绝关系。”

“是。”

“另外,把她以往的全部学历和资历取消,任何一所学校机构都没有她的档案。发一纸通知到法国去,就说她道德败坏,丧心病狂,蓄意杀人,已经被送到监狱,让学校将她除名。”

宁夏被撞出事那晚,肇事车子是叶明珠的爱车,有记者拍到叶明珠上车的证据,加上叶明珠曾经扬言,谁要是敢跟她抢男人,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情敌。

莫褚寻以及警方所有人,已经认定叶明珠。

谁让她是港城最高傲不可一世的掌上明珠!

谁让她拥有一辆世界限量版兰博基尼!

谁让她,曾经对莫褚寻死缠烂打,疯狂追求!

莫褚寻点了根雪茄放在唇边,袅袅烟雾挡住了阴鹜的眸,透过白烟,似乎能看到庄园外,一抹单薄的身影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苍白的脸色仍无法掩盖她的高傲和倔强。

他狠狠吸了一口,修长的指尖,掐紧了雪茄。

叶明珠,你给宁夏带来的痛苦,我要百倍、千倍、万倍地从你从身上索取。

……  

第2章 被家人抛弃

叶明珠在庭御庄园外淋了一夜雨,先是站着,后来是蹲着,再后,怕压到肚子里不足三月的孩子,她选择了跪。

膝盖上火辣辣的疼,这一跪,不仅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也将一切的尊严和倔强都压在脚底下。

只要莫褚寻肯相信,相信她是无辜的,相信她没有伤害宁夏,跪再久都值得。

“叶小姐,请你马上从这里出去。”出来赶人的是门卫。

“我要见莫褚寻。”她眯了眯眼,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

“先生不会见你。你做了这种事还敢出现在莫家,真是不知廉耻。”

这时,莫城也出来,嫌恶地瞥了她一眼,走过来把她拽起来往外面拖,“叶小姐,不要逼我动粗。先生说不见你,就一定不会见你。”

叶明珠挣扎:“不,我要见他,宁夏真的不是我撞的,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在酒吧晕过去了,根本不清楚我的车子怎么会被别人开走。我已经打算第二天就去法国的,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阿城,你去跟褚寻说,我不接受他的冤枉。”

“宁夏不是我撞的。”

“我叶明珠死也不会做出伤害朋友的事!”

“阿城,连你都不相信我吗?”

无论她怎么挣扎扭打,女孩子的力气怎么比得上人高马大的莫城,很快就被莫城拖了出去,扔在了距离庄园很远的大马路上。

“宁夏小姐那么善良可人,把你当做她最好的朋友和姐妹。叶小姐,你害了宁夏小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不怕她们半夜来找你吗?”

临走前,莫城摇摇头,满脸痛恨,只说了这一句。

叶明珠泪眼婆娑,张了张嘴要解释,莫城已经离开。

到底要怎么解释,你们才会相信?

当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后,叶明珠挣扎着爬起来,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回走,双手护在小腹上,为了孩子,她一定要坚强。

叶家别墅大门紧闭,任凭叶明珠在外面嘶哑着嗓子喊了许久都没有出来应门。

许久之后,一个穿着白色蕾丝连衣裙的女孩子慢慢走出来,模样与叶明珠有几分相似,只是眼角的冷漠,却让她看起来显得阴鹜。

“明美,你快开门,我好难受,好冷,你快开门啊!”叶明珠淋了一天雨,此时寒冬腊月的,她浑身就穿着一件毛衣,毛衣沾了雨水后又沉又重,如果不是撑着一口气,她早就晕过去了。

叶明美走到围栏前,冷笑着:“姐姐,你还有脸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次闯了大祸。”

“你说什么?”叶明珠咬着嘴唇:“我让你把门打开!”

“哎哟,还这么凶啊,姐姐你现在是个嫌疑犯,可不是以前那个肆意张扬的明珠小姐了。”叶明美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此时却带着张扬的狠辣:“离开这里吧,爸妈不会见你的。他们在召开记者会,要跟你脱离断绝关系,从此以后,你跟叶家,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信,我要见爸爸,你让他出来见我。”叶明珠不相信,就算叶家在港城的地位比不上莫家。但只是一个莫褚寻而已,就让她的父母吓成这样吗?

不可能的!

她摇摇头,根本不可能相信。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说她是整个叶家的骄傲,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她……他们那么爱她,怎么可能?

就算莫褚寻用了某些手段威胁他们,叶家也不可能会放弃她的!

叶明珠目光陡然一亮,双手死死攥着围栏,朝别墅里面大吼:“我是明珠,爸,妈,我是明珠啊,你们开门……”

任凭她把嗓子喊得嘶哑无声,别墅里,依旧毫无动静。

明亮的眼睛渐渐变得灰败,最后,黯然无光。

别墅里,秦淑媛攥着手帕,在大门口走来走去,坐立不安,风韵成熟的脸庞上布满了着急。不时看向坐在客厅里的丈夫叶竟成,不时又探头看向了别墅外面。

“老公,你看要不要把门——”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竟成厉声打断。

“你忘了刚才莫褚寻让人传话过来,我们要是敢让那个孽女进来,他就有办法让叶家彻底破产吗?”叶竟成面色冷厉,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明珠糊涂啊,为了一个男人,居然连谋害杀人的事都做得出来,让她踏进叶家的大门,你也不怕她把罪孽都带进来祸害一家子。”

秦淑媛抹着眼泪:“可……她毕竟也是叶家的孩子……”还是被他们宠了那么多年的小公主。

叶竟成站起来,朝着外面扫了一眼,摇头叹息:“那有什么办法呢,叶家几代留下来的基业,我不能让叶家毁在她手里。莫褚寻的手段,你是明白的,莫家当年就跟一些黑势力有过瓜葛,如今更是黑白两道都混得开。相比起来,叶家,正在一步一步衰落啊……”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救自己的女儿?

可,明珠做了那样的蠢事,还被人拍下来寄到警局去。叶家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名声,就因为她,一落千丈。

“说起来,还不是怪你这个当母亲的从小宠溺她,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尽做些丢人败兴的事。”叶竟成心一狠,沉着脸朝妻子怒吼。

秦淑媛不敢反驳他,咬了咬下唇,性子怯懦的她,终究是不敢跟丈夫狡辩。

“那明珠……”

“做错事,就得承担责任,让她到警察局里呆个几年,至于登报断绝关系的事……”叶竟成还是有些犹豫。

秦淑媛抓着丈夫的手腕,摇头哭喊:“使不得,明珠是咱们叶家的女孩儿,说什么也不能把她驱逐出去。你说她错了坐牢我同意,可要是把她赶走,她也是我心头上的一块肉,你怎么舍得?”

“不舍得又怎么样?证据确凿,她到现在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错误。淑媛,你再这样纵容下去,叶家迟早得毁在你们母女手上。”

叶竟成声色俱厉,狠狠盯着妻子:“我警告你,叶家的产业,绝对不能败落,就算明珠进去了,我们还有明美啊。明珠从小就任性妄为,高傲跋扈,明美温柔乖巧,又孝顺长辈,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秦淑媛还是摇头,泪如雨下。

“而且,明珠从小就跟我们不亲,她是罗一繁带大的孩子,跟那姓罗的亲,就算没有她,我们一家子还是好好的。”叶竟成劝说妻子。

“说到底,你不就是贪图罗一繁送给她的巨——”

“闭嘴!”叶竟成打断妻子,瞳仁猩红而狠厉:“叶家,还是我叶竟成在做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责我!”  

第3章 送她进监狱

别墅外,叶明珠嗓子嘶哑,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瘫软,整个人晕眩不堪。

“最后一次叫你姐姐,再见,希望你死在监狱里,再也不要出来祸害我们了。”

叶明珠颤抖着声,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明美,你就这么乐意看我死在里面?”她无法相信,从小温柔乖巧的妹妹,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语来。

叶明美轻佻地打量她,叶明珠叫得越惨,她心里就觉得越发畅快淋漓。多少年了,她等了多少年,才等来叶明珠倒了一次大霉。

叶家,明明有两位小姐。可整个港城的人,却只记得她叶明珠。

凭什么?

她叶明美哪点比不上叶明珠?为什么所有人眼里看的,嘴里说的,所谈论的,永远都只有一个叶明珠,而她叶明美,却成为叶明珠的衬托,成为凸显她明珠小姐高贵的绿叶?

永远忘不了那一次,在港城举办的名媛聚会上,她被其她名媛,误认是叶明珠的女佣,而那个总是高傲不可一世的姐姐,却一句话都没有替她解释,让她成为整个名媛圈里的笑话。

叶明美紧紧攥住了手掌,明艳的脸庞上,挤出一丝阴测测的笑。

“是啊,我希望你死,你死了,我才是叶家最受宠爱的大小姐。”

“你……”

“叶小姐,根据我们调查到的情况,三天前晚上十一点,你开车故意撞上宁夏小姐,导致宁夏小姐流产重伤成了植物人。现在以故意伤害罪逮捕你,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证据呢?”

“林记者拍到你上车的证据,出事当天开的是你的爱车,还有案发前,你曾经给宁夏小姐发送的一条威胁信息,证据确凿。”

“什么信息?”

“你威胁宁夏小姐离开莫先生,让她从此不要出现在港城。”

“我没有,我会让律师提起上诉。”

“叶小姐,走吧,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带走她的警察目光一闪,人证物证俱在,这位大小姐就是再犟也百口莫辩。

监狱门口,叶明珠见到了莫褚寻。男人长身玉立,一副全世界塌下来都毫无畏惧地冷酷。

“就算你把我送进监狱,我也不会承认。”叶明珠扬起下颌,无比坚定地说。

精致绝美的小脸无所畏惧,高傲而自信,几缕发丝垂下来,微微遮挡住那双墨染般的眼。

可,轻轻颤动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紧张。

莫褚寻遥遥看她,那冰冷的视线,要将她身体穿个窟窿。

“承不承认已经没有关系,你这张美丽的面孔下,藏着一颗肮脏恶毒的心,这是你改变不了的。”

莫褚寻冷笑,语气残忍:“从现在开始,你就在里面好好享受吧,我会让人多多关照你的,叶大小姐。”

叶明珠脸“唰”的一下白了。

至此,她已然明白,莫褚寻不会原谅她,死都不会。

他恨不得将她杀死,可是杀死她就太便宜了,所以,要狠狠折磨她,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才是他的如意算盘。

转身的一刹,嘴角泛出一抹苦到了极致的笑。

这四面牢笼,以后将是她的归宿。

叶明珠是这么以为的,可惜不用多久,她就知道她的以为是多么的天真。

天真的以为,她拒不承认的话,会有人给她洗刷冤屈。

天真的以为,叶家终究狠不下心来放弃她,会冲到这里来把她带走。

原以为,这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惨的事,可,得罪了莫褚寻,更大的悲惨生活还在后面等待着她。

进监狱的第一天,她就被人从铁床上拖到了地上,监狱里的一群疯女人把她按在地上一顿死命的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知从哪里捡来一块锐利的石子,笑得如同来自地狱的厉鬼。

叶明珠瑟缩着躲到了角落里,“你想干什么?你敢靠近我,我就叫狱警,救命,救命啊……”

那个女囚忽然阴测测笑起来:“哈哈,你叫啊,叫破喉咙都没人敢来。”

旁边一人狠狠往叶明珠脸上甩了几巴掌,“疯姐,还跟这女人费什么话,我最讨厌长得比我好看的女人了。”

“哈哈……就是,听说这个贱女人还是什么港城第一美女,我看比母狗还不如。”

“毁了她,把她毁了,说不定我们还能早点出去。”

叶明珠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护着肚子里的孩子。在被打的时候,她都是趴在地上,害怕被她们打中小腹。她所有的傲气和自尊,在腹中孩子的前面,都变得微不足道。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没有躲。

“你们,想毁了我是吗?”她躲在墙角,两眼厉色环顾一圈。

那个叫做疯姐的女囚眼睛猩红,手里还抓着一块石子,桀桀阴笑:“我讨厌比我好看的女人。”

“好,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如果一群人围上来,她的孩子一定会被她们打掉的。

叶明珠颤抖着手接受那块石头,深深呼吸了口气,将尖锐的一角,从额头上往下,狠狠一划。

吹弹可破的肌肤从中间破开,鲜血涌出,一脸妖艳血红。

剧烈的痛,毫不留情地撕开她的心口,在上面用刀子,一刀一刀的,撕裂,切割,分离。

一划而下,没有迟缓。

鲜血漫进嘴里,满嘴的铁锈味,她裂开嘴巴,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可以了吗?”

那群女囚似乎被她的狠绝吓到了,都征了怔。

哪个女人会不重视自己的容颜,哪怕女人会亲手毁掉自己的美貌?

更何况,还是被誉为港城第一美女的女人。

一群女囚疯狂了,手舞足蹈叫起来:“不够不够,毁了,彻底毁了!”

举着石子的手,毫不迟疑落下来。

鲜血,一滴一滴的,滴答滴答溅在黑色的地砖上。

那些女人往她身上吐了几口唾沫,这才聚在一边窃窃私语,叶明珠听力很好,模模糊糊地从她们嘴里听到了“莫先生说过”、“莫先生吩咐”之类的话,心脏一下子跌落了万丈深渊,冻结成冰。

原来、原来是你……

莫褚寻!莫褚寻!莫褚寻!

呵呵……把我送进监狱还不够,还要让她们把我毁了是吗?你就那么恨我,那么肯定我伤害了宁夏和她的孩子……

可,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啊……

第4章 妈妈对不起你

她浑身都在颤抖,心里面悲凉到了极点,这让她更加坚定,一定不能让莫褚寻知道,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不然,不但她活不了,这个无辜的孩子,也会被他亲手掐死的。

五个月,一百五十多天,她用自残的方式,缓解了那群疯女人对她的围殴痛打。

肚子,越来越大。

终于有一天,无论叶明珠再怎么遮掩,还是被她们发现了。

“妈的!这贱女人还是个孕妇,快去通知狱警。”

“不要!我求求你们,不要说我怀孕了,你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算我求你们了。”

叶明珠冲上去,抓住一人的裤腿苦苦哀求,声泪俱下:“求你可怜我们母子,不要说出去好不好?算我求你们了……”

最终,还是惊动了狱警。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过来,不由分说把她扛走。

“监狱不得收监孕妇,改成取后保审。叶小姐,待会有人来接你离开。”

叶明珠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带走,对方的力气大得吓人,她躲闪不及,被对方拽住头发往车上拖去,她被扯得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入车里。

“叶小姐,你可以不用待在监狱里了。”男人说。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怕极了,不为自己,而为了自己保护了将近半年的孩子。天知道,她用了多少力气,才把孩子保护到现在。

“到了就知道。”

叶明珠从来都没有想过,监狱,还远远不是她噩梦的开始。

她毁容,自残,漫无止境的羞辱和摧残,不顾一切抛下尊严……为了孩子,她都可以忍。

可唯独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是她最后希望,是她心中仅存的一丝光芒。

直到躺在手术台上,她还傻傻地想着,也许莫褚寻不会那么绝情,毕竟,他们相识了十年,她爱他,爱了整整七年。

她才十八岁,

自她懂事起,有一半时间里,就是围着他打转。她爱他,爱得轰轰烈烈,爱得整个港城人尽皆知。

可,莫褚寻不爱她,也是人尽皆知。

不爱又怎样呢?她可是永不言败的叶明珠,只要莫褚寻一天不结婚,她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就算前面艰难险阻,也不惧危险地追逐着莫褚寻。

就算没有爱,难道他对她,连一点点的感情都没有吗?

有的,一定有的!

手术台上,叶明珠四肢被人按住,用铁铐扣住,嘴里被塞了一团布,堵住所有宣泄出去的声音。

他们,要干什么?

“呜呜……啊啊啊啊……”

一个带着白色口罩的男人走到手术台旁,手里明晃晃的医学用镊子,在灯光下闪烁着狰狞的光。

“叶小姐,我也是听命行事,千万不要怪我。”

叶明珠目眦欲裂,身体拼命扭动挣扎,那男人给她扎了一针管后,叶明珠浑身一软,再也没有了力气挣扎。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撕开她的衣服,然后,已经隆起的肚子上,一片冰冷。

心,陡然成了死水,结了冰的死水。

泪水,沿着眼角滑落,永远不会停止。

叶明珠只能撕心裂肺地呜咽,声音暗哑,只觉得肚子好像被什么冰冷的利器剖开,胸口,被巨大的重物死死压着,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死死揪着胸口,喉咙血气上涌,殷红的血染红了嘴里的白布。

身体里,与她血脉相连的肉,被人狠狠的剜走,剥皮拆骨,断筋放血,痛不欲生。

孩子,我的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脑海里晕晕沉沉的,不久前的一段对话忽然跃入脑海。

“如果,让我知道你肚子里还藏了个杂种,我会立即把他挖出来,给我和宁夏的孩子偿命……”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段残忍的对话。

莫褚寻……你……真的如斯狠心恶毒,连你自己的骨肉都下得了手。

才七个多月,就被你生生挖出来……好……你狠,算你狠……

叶明珠泪如雨下,心如死灰,空落落的心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破败和狼藉。

她什么都没做,就被人当做了死有余辜的罪犯。她的孩子,明明是全世界最无辜的,却被人生生破腹取出,她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看见,就母子天人永隔。

宝宝,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千不该万不该,爱上了那个男人。

如果不爱,就不会有七年的恩怨纠缠。过不爱,就不会有牢狱之灾,如果不爱,妈妈就不会失去你……

“咳咳……啊啊啊……”

她发了疯地叫起来,歇斯底里,用尽了她一生的力气,直到筋疲力尽,晕死过去。

那医生伸出手指在她鼻息探了探,“命还挺硬,居然还有一丝气。”

虽然很微弱。

“这个女人要怎么处理?”

一个墨镜男人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眼水盆里血肉模糊的一团肉,再看看手术台上惨白着脸的女人,在对方那丑陋狰狞布满伤痕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眉头都不眨一下:“南非那边正好缺一批货,这个丑女人就送去充个数。”

“是。”

这个丑女人也真够凄凉的,被送到那种地方去,就算活下来,也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不过,这又关他们什么事呢,谁叫这个丑女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叶明珠不曾想过,从今往后,她的悲惨生活,才刚刚开始。永无天日的黑暗和折磨,在那遥远的肮脏区域等待着她。

第5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五年后——

大西洋海岸上,一艘轮船安静地行驶在蔚蓝海面上。

一个瘦弱细小的女人,抱着一个黑色包裹,蹲在甲板上一个角落里,小脸埋在黑色包裹上,好像抱着的,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女人一头长发已经枯黄干燥,身上穿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破旧麻衣,就跟身上套了个大麻袋,空荡荡的衣服下,是一副瘦骨嶙峋,遍体伤痕的躯体。

“小姐,再过不久,你就可以回到C国了。鉴于你这次帮助我们破案成功,我们会安全把你护送到C国港城,让你回家。”

轮船上的黑人警察,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说。

听到“回家”二字,女人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仰起头,露出一张巴掌大,皮肤干燥瘦黑的脸。

“我不去港城。我要去崇明岛。”女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好像嘴里含了一把沙。

不仔细听的话,根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黑人警察很有耐心地说:“不行,我们查到港城才是你的家乡。你放心,我会把你送回去。”

不容置喙的坚定语气。

女人没有说话,重新将小脸埋在了黑色包裹上。

包裹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色骨灰盒。

盒子里,是她的一切。

半个月前,她终于联合几个同伴逃离那个人间地狱,并且成功联系上南非警察,在他们的协助下,彻底捣毁了那个充满肮脏和毒品的地狱。

为了离开那个鬼地方,她整整策划了五年,赔上最好朋友的性命。

解脱了。

离开南非那块土地的时候,叶明珠在想,她终于解脱了。

五年,日日夜夜的折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摧残和绝望,她都忍不住想夸自己一声,命可真硬!

为什么?她的命要这么硬,所以,才克死了最亲最好的人。

人是会变的。

五年,将近两千个日夜。她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五年前,自己就死在了手术台上,跟随孩子一起去,她的世界,是不是可以变得美好一些?

没有如果。

抱紧了骨灰盒,眼角最后一滴泪水,慢慢渗透进了黑色的包裹里。

子苼,我答应你,答应你……会好好活下去,把你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小姐,港城到了。”

黑人警察很客气地把她请下床,临走前似乎想到什么,又回头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钱,不多,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勇敢!”

是啊,勇敢。

他可真是好人,这么多年,除了子苼之外,他是第二个,跟她说这句话的人。

“谢谢你。”

踏上港城土地的一刹那,被太阳暴晒的地面,火辣辣地灼烧着脚板。她“嘶”了一声,跺了跺脚,抬起一张泛着青黄之色的小脸,小脸上,浮现一抹迷茫。

港城到了。

可她,要去哪里呢?

看了眼手里的钱,距离去崇明岛的费用还很遥远。她摇了摇干燥发白的下唇,脑子迅速转动,要去哪里呢?

这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不用太大,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角落,她就满足了。

只要赚到了车费,让她可以去崇明岛,去看看子苼的家乡,把他的骨灰洒在明珠湖上,她就满足了。

子苼说过,崇明岛西部绿华镇内,有一个漂亮的天然内陆湖,叫做明珠湖。

跟她的名字,一模一样。

子苼还说,就算是骨灰,也要跟她永远永远在一起,一柸枯骨,永远守护明珠。

他还说过,怀胎七个月以上的婴儿,虽然被迫取出娘胎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保护得好,还是有极大的可能生存下来。

她的孩子,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滚开!哪里来的臭乞丐,别站在我店门口污染空气。”路边,一家杂货店的老板出来后正好撞见她,立即脸色一变,凶神恶煞地驱逐她。

她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十几步,右腿有些踉跄,差点站不稳摔倒。她回头,怯怯看了那老板一眼,“你们、你们这还招服务员吗?”

声音沙哑难听,像梗了一根刺。

“你这个鬼样子也好意思来应聘?滚开滚开,别扫了爷的兴。”杂货店老板跟见到了扫把星一样,捡起旁边的扫把就冲她打过来,叶明珠躲闪不及,被他扬了一身灰,脸上又痛又刺,吓得仓皇逃离。

“真晦气,哪来的扫把星,给老子死远点,以后敢来这里,看老子不把你砍死!”

叶明珠一声不吭,跑得老远还听到对方洪亮的谩骂羞辱。她一声不吭,五年的奴役生涯,早就磨掉了她的高傲和自尊。在那种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能活下来已是奢望,为此,她失去了很多很多。

头顶上的太阳越来越热辣灼人,额头上汗水涔涔,半透明的水珠从覆盖着凌乱刘海的额头上滑落下来,顺着那张斑驳枯燥的脸颊,一滴一滴落下。

经过一家商店时,她不经意朝玻璃窗看了一眼,倒映出一个瘦弱佝偻的女人,巴掌大的小脸上是浅褐色的疤痕,从额头落下,划过脸颊,直到下巴。密密麻麻的伤痕已经淡去,在时光的洗礼下,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枯黄苍白,疤痕密密。

她抬起手心摸了一把,当年她亲手用那块石子毁掉的容貌,却成了这五年对她的保护。

不然,这五年就不仅仅是奴隶,而是禁脔了。

这时,旁边一张招聘牌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叶明珠拖着左腿缓慢地走上前去,见上面招聘的,全都是一些服务员或者经理之类的。

“地下城娱乐会所?”她蹙了蹙眉,对这个名字印象不大深,不过也难怪,她离开港城有五年出头了,五年的变化可以沧海桑田。

在招聘的最下面两行,分别这些清洁工和修脚工。

清洁工的工资是月薪两千,而修脚工的薪水却高了一倍。

……

“应聘?抱歉,你不符合我们招聘服务员的标准。”男人冷漠地开口,语气里夹杂着不耐烦,甚至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粗哑的声音低低咳了几声,“不、不是,我是来应聘杂务的。”

“清洁工?”

“是、是那个修脚的……”她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到。

第6章 最低贱的工作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负责招聘的男人这才抬起头来,在她身上打量一圈,皱了皱眉,难掩厌恶:“这么热的天气,你还穿高领长袖?”

穿在她身上的褐色麻衣又肥又旧,就跟大麻袋似的,更出奇的是居然还是长袖高领,将她半张脸都埋在领子里面。

叶明珠镇定:“我有点怕冷。”

“神经病啊!”

男人毫不留情的奚落和嘲讽,丝毫没有顾虑到她的心情。

叶明珠也不以为意,这五年来的波折困苦,她早已习惯这种不善的羞辱或者讽刺。此时听见了,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是,我也觉得自己神经兮兮的。”

负责人嫌恶扫她一眼,倒是没讽刺,按部就班让她提交资料。因为叶明珠应聘的工作是整个“地下城娱乐”最低级鄙薄的工作,程序并不复杂。

“你叫叶明珠?”听她报出这个名字,负责人有些奇怪地蹙眉,印象中,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算了,可能在哪里听过同名同姓的吧。

“你这个名字跟你可真不搭。”他嗤笑,不以为然,会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儿,一般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哪里像眼前这个丑女人,年纪看起来不大,却沧桑得跟个八十岁的老太婆一样。

浑身脏兮兮的,身体瘦得没几两肉,脸上又糙又丑。他忽然有点后悔,把这种女人招进来,回头吓到客户怎么办。

“叶小姐,我们不能招你。”他道:“你的形象与本店形象不符。”

“地下城娱乐会所”是港城首屈一指的娱乐会所,来往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别说服务生,就连清洁阿姨都要找眉清目秀五官清新的。叶明珠看起来年轻是年轻,可外表上,连大街上的乞丐都能甩她几条街。

“没关系的,我会好好干,保准不会吓到客人。”

叶明珠略一思索便猜到他在顾虑什么,定了定神走上前去,深深鞠了一躬:“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最脏最苦最累的活我都干。”

除了没有这份工作,那她该怎么办?

身上仅剩下那点点零碎纸币,连住一晚都不够。她是个劳改犯,又从那种鬼地方出来,哪里会有人敢收留她工作?

男人微微诧异:“真的什么都肯干?”

叶明珠点头:“什么……都肯的。”

她要生活,要存钱,要好好活下来,要寻找孩子,要去崇明岛,还要报仇雪……不不,最后一个,她是万万不敢想的。

只要活下去,她只想活下去。

男人站起来,啧啧说道:“你这个鬼样子肯定不能给客人修脚的。这样吧,卫生间那边需要一个清扫的。这种地方经常有客人在卫生间里又吐又呕的,比起别的地方要脏许多,招来的清洁工都不愿意做。以后,‘地下城’的厕所卫生,就交给你负责。”

叶明珠欣喜地点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记得把口罩和帽子戴上,别吓到客人。”

“好,一定。”

只要……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不然,这个世界上,她真的无处可去了。

领了工作服和宿舍钥匙后,叶明珠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黑色包裹送到宿舍,视若珍宝地放在枕头的里侧,包裹里,露出黑色盒子的一角。

她目光泛柔,“子苼,我找到工作了。”

在外面面前,她永远是无喜无悲的模样,没有表情,没有喜怒,就像一根木桩子。

唯独,在面对子苼时,她才有了一丝人的模样。

“如果你知道我又回到港城,是不是会怪我,骂我太傻了?”

“子苼,如果可以玉石俱焚,我真想带着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一起下地狱。”

“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做傻事了,我会好好活着,寻找孩子,然后带着孩子去找你。”

“子苼,你再等等,等我亲手了结这一切……”

重新把包裹装好,她立即换上工作服,旁边摆放一架试衣镜,她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只是匆忙套上工作服,瞧着领口空荡荡的,又在里面套上那件灰褐色的高领长袖麻衣。

“地下城”是这座娱乐会所的名字,而这里也的确有一座城池那么大。在寸土寸金的港城里掌控这样一家娱乐会所,会所的幕后老板身份可见一斑。

不过,上班之前,那位负责人声色俱厉警告她,在这里,她只要安分做好自己的事,多做事少说话,看过的事情,最好一次就忘。

她记住了。

会所里的卫生间少说数百个,果然就如同负责人所说的那样,真是又脏又乱。一天下来,四处都是呕吐的脏污和酒水,甚至醉酒的客人在方便时没有去了便池,而是在门口边就直接方便,臭秽欲呕。

四十多度的炎热天气,叶明珠裹着高领长袖,将半张脸埋在领子里,戴着口罩,低头一声不响的清扫厕所的各个角落。

密密的汗水自额头落下,沾湿了一脸,她却不觉得热。

“这人谁啊,神经病吧,这么热的天气还裹得跟麻风病人一样。”

“谁知道,就一扫地的,别管她。”

“这会所的品味怎么变差了,这种又臭又脏的乞丐也招进来,扫厕所都觉得碍眼……”

人来人往,议论纷纷。

她低头,手上扫把飞舞扫动。

肩膀,不可遏制地轻轻颤抖了两下。

“我去,你这个扫地的怎么搞的,扬了我一身灰,爷身上这套衣服要是脏了,把你剁成肉块去卖都赔不起。”

一个声线清朗的男音陡然在耳边炸响,叶明珠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越扫越狠,扬起的灰尘都飞向了客人。

“对、对不起。”她粗哑地道歉,佝偻身体连连鞠了几躬。

“嘁!你是新来扫厕所的吧,叫什么名字的,我要向你们经理投诉。”那男人还不肯放过她,嘴里嚷嚷着要去投诉。

“我叫叶——”

叶明珠差点就说出自己的名字。

猛然,旁边穿插进一道淡漠阴冷的声音。

“安易晨,你在干什么?”

这道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寻哥,没事没事,衣服沾了点灰,还想投诉经理呢。今天就先饶了你,以后千万别再让我看见你。”安易晨扬起下巴,一副将她生死拿捏在手中的嘚瑟和嚣张。

“谢、谢谢先生。”嘶哑的声音,又难听又细小。

身后,脚步声不缓不急地走过来,一步一步的,就像践踏在她的心坎上。

滔天的寒意,从脚底一直蹿上心头,凉到了骨子里面去。

叶明珠浑身剧烈地颤抖,头皮发麻,呼吸渐渐急促,垂下的脸孔,布满了惊恐骇然……

莫褚寻擦过身旁,看都没看一眼快要匍匐在地上的女人,只是扫了安易晨一眼,“时间不多了,你再胡闹就迟到了。”

“不敢不敢,寻哥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安易晨,在莫褚寻面前立即就变成一只温驯的绵羊,话都不敢大声。

在两人离开卫生间的下一秒,叶明珠浑身脱力一般,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

手心,后背,渗人的冷汗。

就在这时,旁边卫生间的一名清洁工突然喊起来:“叶明珠,你死哪里去了,这边还有脏东西,快过来清扫。”

叶明珠!

脑袋“轰隆”一声巨响,她颤着苍白无血的唇,抓着墙壁站起来,几次踉跄站不稳摔下去,费了好几次才冲进厕所,“砰”的一声,门轻轻关上。

一扇门,隔绝两个世界。

第7章 视若无睹

门外,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一声声的,仿佛重重砸在心头上。

卫生间里,叶明珠抓着衣摆,脸色发青发白,因为紧张攥住的拳头骨节泛白,整个人止不住颤抖,在脚步声终于出现在她的对面时,那种恐惧和紧张更是达到了顶点,她瞪大眼珠子,脸色极度扭曲,好像下一秒就会立刻死去。

门外……他们,只相隔着一扇门。

这种情景,她是万万不想想象的,更不敢想象,他如果撞门进来,她该怎么办?

不不,不会的。

都过了这么多年,他怎么还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名字,就做出强闯卫生间这种无理取闹的事?

她稍稍镇定了些。

这时,门外,莫褚寻脸色阴鹜,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抬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

叶明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寻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安易晨不明所以走过来,就看见他一向敬畏的大哥,正准备敲门……敲门没错,可是为什么敲的是厕所的门???

安易晨震惊了。

莫褚寻偏头扫了他一眼,把手收回来,沉着脸走出去。

安易晨只好紧紧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弟一样唯唯诺诺,走到拐角,冷不丁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他差点一头撞上去。莫褚寻瞪了他一眼,大跨步朝着卫生间这边走来。

卫生间的门,还是关着。

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方便的声音,很细微,但是光听到那声音,都能在脑海中形成一幅画面了。

安易晨再次被他的恶趣味震惊。

难道莫褚寻居然是为了来偷听厕所发出来的这种声音?

他的恶趣味……真特么好恶心有木有?

里面的人提心吊胆,外面的人,莫褚寻只是略略停留片刻,便转身走人,这次走得十分潇洒干脆,安易晨松了口气,直到两人都离开这片区域后,才小心翼翼询问:“寻哥,刚才你那是?”

他还是不相信莫褚寻会那么恶趣味,真要传出去,赫赫威名的莫大少爷可就丢脸到家了。

莫褚寻沉声警告:“不该问的别问。”

“是是,不问就不问。”

直到确认外面的人走了,叶明珠长出了一口气,后背额头甚至手掌心都已经冷汗涔涔,已经记不清有多久,她这么紧张恐惧过了,哪怕当初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时,她都没现在害怕,仿佛上一秒自己还好好的,下一刻就会变成一缕死得不明不白的冤魂。

生命诚可贵啊!

“地下城”最热闹的时候是在晚上十点到凌晨三点这段时间,这所在港城被人誉为“人间天堂”的高级会所,对于叶明珠他们这些底层工作人员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088和056包厢有客人吐了,你们赶紧过去收拾一下。”领班经理姚蜜儿一扭一摇走过来,对着叶明珠几个人呼喝道:“手脚都麻利点,千万不要怠慢了包厢里的贵客,要是出点差错,姑奶奶把你们的皮都扒出来。”

几个人连忙赶过去收拾。

叶明珠和另外一人被分配到088号包厢,进去之后才发现包间里面光线昏暗,几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每个人身边都挨着一两个嫩模,觥筹交错,吞云吐雾。有个客人喝多了酒吐了一地上,一个嫩模正轻柔拍着他后背,“徐总,要不要喝点茶醒酒?”

“不……不用……”徐潜吐得脸色发青,抬头抓过身旁的女人压在沙发上,没有擦干净的嘴巴就堵上女人娇嫩湿滑的唇瓣,毫不怜香惜玉地蹂 躏一番,把怀中女人折腾得气喘吁吁不胜娇羞,起来后把女人往旁边一扔,又从水晶茶几上开了瓶红酒。

叶明珠默默走过去,没有惊动任何人低头清理地上的秽物。徐潜似乎察觉到旁边有个人,斜眼过去看了看,又把视线收回来,无动于衷。

这时,隐在黑暗中又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老徐,你不会喝酒就别喝,尽糟蹋些好酒。”

这个声音实在耳熟,叶明珠想到之前在卫生间遇到的那个叫安易晨的男人,握住拖把的手紧了紧。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她垂着脑袋,生怕真的听到那个声音。闷头打扫的速度越来越快,再擦几下就可以解决,她松了口气。

这时,包间的门打开,一个年轻男人拎着一个女人进来,正确的说,一只手扯着女人头发一只手掐住她脖子,女人表情扭曲,从喉咙里面发出了声尖叫。随后就被男人推到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得厉害。

叶明珠离开的路,就被这对男女挡住了。

“这女人招你惹你了?”安易晨疑惑看过去。

地上的女人两颊红肿,头发凌乱,嘴角沁着血丝,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叶明珠僵住了,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把脑袋都埋到地下去。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视线里多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柔荑,女人死死攥住她的裤腿,哭喊哀求:“救救我,他会杀死我的,求求你帮我一次……”

包间里,无数双眼睛刷刷刷的全朝着她这边看来,或灼热或探究或不屑的视线,令她后背都灼烧起来,神经紧绷。

不要管!

当做没看到!

叶明珠忍住了,有那么一刻,像置身于寒冬腊月的冰窖中,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僵硬。

她没办法帮助她。

这个世界上可怜悲惨的人那么多,她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也不是圣母玛利亚。就像她曾经堕入地狱,没有一个人救她,没有一个人拉她一把,恨不得把她狠狠踩到脚底下。

她习惯了,麻木了。

女人还不知分寸地哀求着:“帮我说句话好不好?求求你了,不然我会死的……”

这种情况,她见多了。

叶明珠眼前恍惚了下,鼻子忽然觉得发酸。当初,真的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吗?

不,有的。

在她生不如死濒临绝望边缘时,有个人,向她伸出了手,很漂亮很温暖的手。至今,她还记得手掌心里的温度。

那个人,后来变成了一具尸体。

“抱歉,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粗哑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叶明珠咬了咬下唇,低头用力甩开女人的手,匆匆越过她往出口走去。

第8章 走向地狱尽头

“别走!”女人还不死心,猛地转身从后面拽住了她的衣摆。叶明珠一个没注意被她拽得脚底打滑,提着的水桶倏然脱力往前面泼了一地,脏水溅了前面站着的江修远一身。

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叶明珠和女人同时大震,然后就看见那个凶残高大的男人眼睛猩红,那浑身戾气愈发浓郁,目光已经从女人转移到自己身上。叶明珠打了个哆嗦,连忙跑过去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的衣服脏了,我马上给你擦干净。”说着掏出纸巾正要擦,还没沾到男人衣服,头发就被他用力扯起来,下巴被迫抬起,露出一张面黄肌瘦的脸。

男人一口唾沫吐在她鼻子上。

“故意泼我脏水?”江修远怒不可遏,刚刚他才在外面被那个女人气得半死,现在又撞上一个不知死活的丑女人。他嫌恶扫了一眼这个清洁工,越看越觉得晦气,江少流连花丛多年,第一次看到这么恶心丑陋的女人。

叶明珠肩膀颤抖,牙齿上上下下打颤:“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洗干净,对不起……”

“啪”的一声,江修远一巴掌甩上去,叶明珠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但这些都不足以为让她害怕。真正让她害怕的是,来自昏暗角落里的一道视线。

探究的视线,越来越明显。

安易晨吹了声口哨,从来无风不起浪的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哈哈,修远你也太倒霉了,看来今天你五行忌女人啊。咦?这地下城居然还有这么丑的女人,真是奇迹啊,我说你小子拽着个丑女人的头发就不嫌恶心么?”

被他这一说,江修远立即起了鸡皮疙瘩,嫌弃地甩开她,转而看向旁边跪在地上的女人,“林舒微,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居然连爷的话都敢不听?”

被他叫做林舒微的女人,叶明珠是认识的。林舒微在会所的地位排名前三,不止因为她长得漂亮,而且还是会所里所有嫩模公主里,最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的。

“江少,您就放过我吧,下辈子我给您当牛做马侍候您,求求您不要把我送给那个变 态,我会被他打死的。”林舒微拼命磕头求饶,眼泪一个劲直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原来她不是害怕江修远,是害怕江修远把她送给别的男人。

其实,她要早说的话,叶明珠绝对不会多管闲事,打死她都不会。

“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江修远玩味地看了眼旁边垂着脑袋的丑女人,忽然诡异笑起来:“林舒微,你跟这个丑女人玩一个游戏,只要你赢了,我就放过你,怎么样?”说完后,他似乎想起什么,“对了,丑八怪你叫什么?”

叶明珠缩手缩脚立在那里,头皮发麻,根本不敢回答。

“不会就叫丑八怪吧?”

跪在地上的林舒微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手脚并用爬到他脚边,凄楚的脸立即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江少,我知道她的名字,这是我们会所新来的杂工,好像叫什么叶……哦是了,叫叶明珠。”

叶明珠浑身大震,脸色血色顿失,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舒微。

不待她有所反应,一手抱着一个美女的徐潜忽然嗤笑:“不是丑八怪吗?居然还有这么高雅的名字?叶明珠……该不会是一头很有名的猪吧?”

关于“耶!名猪”的笑话,在座不少人都听过,此时都笑得前俯后仰。

叶明珠整个人如坠冰窖,眼前一阵眩晕,隐隐约约只听到江修远邪恶诡异的笑声,不多时包间门再次打开,几个服务员抬着一个足有人高的玻璃缸进来,很快里面就灌满了水。他先叫人把林舒微抬进玻璃缸,然后又指了指叶明珠,“不用怕,就进去喝点水而已,你们谁在里面闭气的时间长,之前一切既往不咎,爷还会重重赏你们。”

江修远舔了舔嘴角,手一挥,两个壮汉过来架住叶明珠胳膊。

“别,求求你,我不会游泳,我真的不会游泳。”叶明珠眼看着玻璃缸里的林舒微脸庞扭曲,整张脸都已经泛青泛紫,吓得连说话都不完整。

那两人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架着她往水缸里走去。

“慢着!”

包间里,突兀的声音从昏暗的角落里传出来,打断了这边正在进行的恶劣活动。嗓音低沉,从容不迫,平静的语气,却让人听出了命令的味道。

叶明珠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惊恐万状,甚至比她刚才听到要下水时还要恐惧害怕。

江修远立即让人把她放开,目光古怪看了她一眼,回头笑问:“寻哥,怎么,你认识这丑八怪?”

其他人也纷纷感到意外,这种场合里,莫褚寻一向是不苟言笑喜欢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当雕塑的,也从来没有阻止过他们的游戏。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一群人都停下来,目光在莫褚寻和丑八怪两边梭巡转动,皆察觉到了不对劲。

“过来。”没有起伏没有情绪的两个字,充满了命令和霸道。

叶明珠动也不敢动一下,两条腿宛如生根般扎根在地上,无论如何都不肯动一下。

不要过去!千万不要过去!

她拼命压抑住落荒而逃的念头,却压抑不了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身体,那种下意识产生的惊慌,比她遭遇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要害怕。

周围的人坐等看戏,没有一人发现她掩盖在长发下爬满恐惧扭曲的脸,更没人发现她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的一幕。

江修远手劲粗重推搡了她一把,骂骂咧咧:“寻哥叫你过去就过去,再磨蹭小心爷把你骨头都卸了。”

这句威胁不痛不痒。

叶明珠在心里小小声地说,她情愿被他大卸八块,也……不愿意过去。

进退两难,生死不由。

她硬着头皮慢吞吞往前面走了几步,发现男人不悦蹙起眉头时,又讷讷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

每一步,都像扑向了悬崖。

直到她止步,就在地狱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