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阴谋藏刀剑
月华倾泄,清冷的月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阴影,万物静籁,只余留亘古不变的皓月,倒悬在山顶上方,掩云撩雾间,树木和丛生的杂草的遮掩中。
女子久久站在悬崖边,冷冽寒风卷得她衣摆嗤嗤作响,身后人影绰绰,天地间皆是凛然的肃杀之意,而她恍若未觉。
风动,煞冷…
不断有人倒地,却丝毫不曾影响双方对峙。
“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们陷害于我?”
素白的轻纱随着女子的动作在空中轻轻飘拂翻动,手中的利剑仍旧有未擦拭干净的点点血迹。
“自然是要你性命之人!”
领头之人一袭金线镶边锦色长袍,面容孤傲冷漠,眉宇间带着些年少的锐利,就连嗓音也格外阴冷犹如地狱森罗般寒意渗人。
“哦,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闻言,女子眉宇间满是张狂与霸气,如烈焰般殷红的唇边散发出嗜血的杀意。
“主上命令,不留活口!”
音落影煞,转眼间,男子跃地而起,手中利剑划破长空以铺天盖地之势向女子袭来。
男子剑影如魅,刺向女子命脉,精湛决绝的剑法毫无破绽可言,女子亦然,彼此交叉纵横的刀光剑影俨然搅乱了漫漫长夜的寂静。
半盏茶时间转眼即逝,两人依旧未分出胜负,有人看得目不转睛,自然也有人面显焦躁。
“嗤——”
划破空气的破空声带着凛然劲气从身后袭来,女子眼神微敛,却闪躲不及,尖锐的暗器正中心脉,疼痛瞬间汇难四肢百骸,女子突觉浑身酸软再也提不起任何气力,心中气极!
暗器上有毒!
“……”与她交手的男子虽有短暂楞神,却也收势不及,剑刃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女子清瘦的身躯。
“呵…”女子的脸色逐渐透明,仿若白纸,唇角暗黑色的血迹似控诉着眼前之人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取胜。
“卑劣者卑劣手段倒也常见,只是,我司晴的生死岂容他人定夺?”
话毕,那一抹白衣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下了悬崖,犹如折翼的蝴蝶迅速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她的嚣张狂妄无人能及…
以至于很久之后,那晚幸存下来的人记忆依然格外清晰,因为那是一抹炫目的白,张狂的白…
“该死!”
亲眼目睹司晴跃入悬崖,男子却丝毫未有欣喜,只见他面沉如水,缓步于暗器伤人那名属下面前,如刀的眼神逼得人不敢与之对视:“谁让你自作主张了!”
他虽是刺客,可趁人不备,暗器伤人也是他所不齿的!他的属下亦焉能有此行径?
“首领饶…”命,惶恐的话音突止,只见那人双目微瞠,喉咙处血流如注,俨然没有了呼吸…
“撤!”
男子微垂眼帘,余光撇了眼不远处寒意渗人的深渊,神色晦暗不明,良久,终究缓缓下了撤退的命令。
隐崖谷…
绝壁陡峭入云端,往下看去更是万丈悬崖,飞禽走兽踪迹更是罕见,偶尔长啸雕儿破空而划。
崖底却是美不胜收,人迹罕见,顺着斑驳湖水蜿蜒向前,优雅的木屋阁楼忽隐忽现,旁侧是蜿蜒连绵望不到边际的粉色桃林,宛若人间仙境。
明媚的光辉从窗扉处倾斜漫入,宛若为屋内的女子朦胧间披上一抹金芒。
女子的容颜在斑斓的光辉中有些模糊,纤长白皙的手指翻过书页,臂下压着的洁白宣纸散发着淡淡墨香,需要辨别的药物皆被她仔细誊卷着。
手中的《医心录》被周而复始的翻阅着,屋内各种药材的清香充斥在鼻翼间,甚至熟悉到她只要闻其味,便可辨其名,知其用。
蓦地,许久不曾响起的红线铃骤然急声作响,女子手中动作顿止,黛眉微拧,与此同时心中警铃大作。
有人闯入隐崖谷?
不待她细想,屋外便已人影绰绰,看来已将外面围得水泄不通。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女子眼底滑过一抹森寒,广袖中的袖中箭更是蓄势待发,稍有异动,便足以在顷刻间要了那不速之客的性命。
不多时,屋门便被粗鲁的踹开,不断摇晃着吱吱作响。
“神医仲老何在?咱家可是奉着圣旨而来,还不速速出来迎接!”犹如公鸭嗓般的音调带着独有的尖锐,语气何其倨傲与不可一世。
女子恍然,随即收敛了周身凛冽杀气,拢了拢衣袖缓步走出屋外,衣袍纷飞间,垂首跪立于地,静待为首的太监恭读那晃得人眼花缭乱的圣旨。
“洛王患疾,数医无策也,朕心焦灼,素闻世有仲老,医术冠绝天下,故传仲老速入洛王府为之医治,若有不从也斩立决!”
随话音刚落,女子越发面沉,心中思绪错乱复杂,只有她知晓,仲老早不在此地,何来遵旨之说。
三月前,她容颜尽毁且身中寒毒流落于此,是仲老夫妇出手相救,仲老不仅将内力尽数传给了她,更是冒险以身过毒,导致仲婆不得不带他去遥远东脉雪山寻灵草方能救命,犹如再造的大恩她怎能不报,便继承了两人衣钵拜其为师,更承诺在他们回来之前守护木屋。
因她前尘往事皆以消散,再无记忆,仲老便为其取名于艺容。
“仲老呢?怎么不见他出来接旨,难道是要抗旨不遵?”
良久,依旧不见仲老踪影,为首的太监心中气极,话语中满是狐假虎威颇有威胁之意。
“回公公的话,仲老早在月前就外出办事了,一时半会只怕是赶不回来…”
“那怎么成!”
为首的太监闻言面色一变,顿时急了,尖锐的公鸭嗓猛然提高音调,几乎刺破了在场之人的耳膜。
“洛王的病情已不能再耽搁,若有了意外,不止是咱家人头落地,就连仲老也避免不了被通缉的命运,甚至是满门抄斩!”
第2章 棋间笑与谋…
“公公莫急,也许艺容可以一试…” 纵是艺容生性如何淡然,心中却也莫名一紧,于情于理,她俨然不会让仲老夫妇遭受如此待遇,更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被满城通缉。
“你——”
为首的太监闻言语调拖得老长,嘴角微垂,斜着一双格外狭长的丹凤眼淡淡的撇了艺容一眼,无论是语调还是眼神都似乎不大相信,眼前稚嫩的少女能担当如此大任。
“艺容知晓公公心中疑虑,可艺容自小跟在家父身边接触无数医书典籍,想来医术也不会太差…”
话到一半,艺容余光扫到为首之人仍旧不为所动,心中轻叹,罢了,只能赌一把了:“公公是不是时常气闷心悸,严重时还绞痛难忍?”
“你是如何知晓的?!”饶是他如何不信,此时心中难免也是一惊,他可是从未与人提过,就连身边最亲近之人也不曾知晓。
“这就不劳公公费心了…”艺容眼波微敛,颇是俏皮的轻眨眼帘,旁人更是忽略了她眼底一闪即逝的狡黠。
其实并非她医术超群,只不顾碰巧在医书看到相同症状罢了,此番特意说出来,无非也就是想震慑一二。
“既然如此,你便随咱家回去吧…”
为首的太监随意的摆了摆怀中拂尘,示意艺容跟上,与此同时,周围的黑甲侍卫训练有素地将两人围在其中,面色肃穆,从始至终,并未有半点动容。
艺容何其聪慧,生来就七窍玲珑心,又怎么不明白这人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在适当时机把自己推出来当做替罪羔羊罢了。
洛王府
袅袅的香烟自精致的炉鼎间升腾而起,消散在空气中,给殿内无来由添了几抹盈盈暗香。
偌大的殿内只余两人于花榈木桌相对而坐,桌案上是黑白分明却势如水火的棋局,两人皆全神贯注欲趁对方不备暗布杀机,终究还是身穿紫黑流云长袍的俊逸男子忍不了良久的寂寥开了口。
“话说回来,我那九弟当真对你上心得紧,听闻你久病成疾,便上书请父皇从民间召了神医为你号脉,也不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走神片刻,紫衣男子便处于危局,偏偏他不急不恼,墨瞳中波光微漾,话语更是意味深长,而他正是当今太子李宴。
相对于李宴的温泽清雅,笑容简单澄明,洛渊那一双浅蓝色的瞳眸格外引人注目,就连眼角眉梢带着别样的冶艳清冷,骨子里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更是充满魅力。
“你输了…”
对面的男子则是洛王府唯一的主人洛渊,指节分明的手轻执黑子,不急不缓的落下,明明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却轻而易举间堵死了白子的所有退路。
洛渊自然知晓,李宴无非就是提醒自己,那即将进府的神医是信不得的。
且不说那人是否是特意安排进府的眼线,九王之所以如此殷勤也无非就是探究他病情的真假罢了…
两年前…
若非眼前之人出手相助,恐怕自己早已布了两位兄长英年早逝的后尘。
“我就知道,赢不了你…”
李宴话语有些失落,还不忘耍赖式地把棋盘打算,蓦地,似乎联想到什么,眼睛亮得似是盛满了漫天星辰。
“不久后,就是你与司陵王嫡女司晴那丫头的大婚之日,为防有心之人伺机而动,破坏你与司王府的联姻,我会将帝都外驻守的骁骑营调于司王府外严加防守,至于洛王府内,你也要留心一二…”
过了片刻,他似乎联想到什么,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色,面容肃穆,眉宇间也不乏担忧以及少有的难过。
此消彼长,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眼睁睁放任着对手越发强大。
更何况此番联姻的是手握兵权的司陵王与身高位重,重权在握的洛王,得益无非就是洛王暗中支持的太子李宴,自然而然,嫉妒者有之,心存破坏的也不会少。
宫廷之中的战争永远都停不下来,一批一批,来来回回,为了那个尸骨堆上的至尊宝座,每个人都倾尽全力,哪怕是兄弟姐妹,也会反目。
有时候他厌倦了如此的明争暗斗…
可是这样政权更迭,动荡不安的时代,他输不起。
“就算他们蠢到天际,也不会贸然在大婚之日动手…”
洛渊半阖眼帘,波澜不惊地撇了一眼暗自担心的李宴,唇畔若有若无的夹着浅笑,向来运筹帷幄的他不知为何如此笃定。
凝视着眼前白烟袅袅的茶盏,轻晃精美瓷杯内浅绿色的液体轻抿一口,与此同时,脑海内浮现出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他内心深处最为眷恋的记忆,年少的他由于体弱,兄长们向来不喜与他玩闹,手足间越发生分,甚至还经常欺辱自己,每逢此刻,那个明明比他还要瘦弱几分的身影总是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自己面前,甚至为了自己不惜与兄长们大打出手。
明明每次都挂了彩却还是笑得格外欢畅,那样的笑容他永生难忘,久而久之,那抹笑容许是成了执念。
再过几日,那笑语嫣然的人儿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正蹉吁长叹的李宴神经大条地没有注意到洛渊笑意微敛,眼神幽深辽远,宛若碧蓝如洗的万里长空。
自然而然地也不知道,自从陛下赐婚之后,洛渊的处境何等凶险,每逢外出打猎,马儿总是无缘无故狂性大发,又或是遭遇兽群险些丧命,甚至连平常饭菜都含有巨毒。
甚至有人还堂而皇之地为他请了一个神医,当真是嫌他洛王府安逸太久了呢…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再来一局,我就不信赢不了你…”百战百败的李宴显然很是不甘心,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嘴角微扬,便又信誓旦旦地缠住洛渊企图在百败中翻身。
……
“啪…”
清脆的玉石声,犹如玉石坠地,色泽纯粹光滑的棋子,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散发着独特的光芒。
………
第3章 香园初相遇!
暗自凝神的李宴颇为纠结的在透亮的棋盘下落一下,随即注意到原来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心神一动:“人也应该到了吧…”
夕阳余晖散漫地随着凉风从窗扉出打进来,将一袭白衣的洛渊笼罩在内,似是给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缕衣,相对于李宴的绞尽脑汁,他看起来是那般风轻云淡。
“嗯…”
知晓李宴意有所指,洛渊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早就预料到眼前之人会下这一步,电光火石间,便步步紧逼,不容人考虑半分。
如此干脆的速度成功将李宴恍了神,惊觉回神才发觉洛渊下子之绝妙。
“身为主人,有客自远方来,你就不打算出去迎接吗…”
凝视着棋盘间变化莫测的棋子,李宴额头布满汗珠,脸色越发严肃起来,俨然将眼前之人当做了生平大敌,谨慎得程度难以言表,深怕落错一子,再一次满盘皆输。
棋子落下,围追堵截…
“洛王突然兴起,外出打猎一时回来不及,想来远近闻名的神医也不会强人所难…”
洛渊不慌不忙地落下棋子,绝地反击,仅一瞬,整个棋盘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之势。
置之死地而后生,果然够狠,够绝!
他输了…
棋差一招,时也,命也…
“洛王的待客之道本太子还真是不敢恭维!”李宴嘴角划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放下了手中还欲落下的棋子,最终试图在嘴上讨回便宜。
“太子的待客之道与本王相比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便将李宴气得牙痒痒,心中小人忍不住将眼前人剐了千万刀。
这个家伙,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呢!
……
“洛王何在?”
经过长途跋涉的奔波,尖锐嗓音的主人面容上也添了几抹疲惫,见巍峨辉煌的洛王府外人影绰绰,除了满脸阿谀的管家以及下人便再无他人,心中疑惑。
“回公公的话,我家主子打清晨外出,便再没回来,望公公见谅…”
荒唐!
洛王又岂会不知今日之事,如此举动,莫非是故意冷落神医,还是另有隐情?
“如此,就有劳大管家仔细招待陛下亲召的神医了,咱家还得回宫复命,就不叨扰了…”纵使心中如何不满,领头太监司南心中还是极有分寸的,只能言语上客套一番,便匆匆离去。
………
酥凉的微风袭来,已是春末,洛王府花草众多,放眼望去满目的花色,姹紫嫣红,争湘悄满枝头。
“完蛋了,回去的路怎么走来着?”
一袭白衣的艺容蓦地现身于蜿蜒的鹅卵石小道上,淡蓝色的抹额之下是一副清丽无双的容颜,眉宇间透露着明显的懊恼,一路徐行,她时不时凝眉苦叹,忽而又左顾右盼,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很显然,她迷路已久,再加上洛王府庭院众多,数路曲折,初来之人,自然不懂其中规格。
缓步走了良久,始终难寻来时路,艺容有些泄气地耷拉着肩膀,犹如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甚是好笑。
轻风徐徐,不远处似乎轻微的动静,艺容眺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子清瘦的背影,她心中猛然一喜,随即蹑手蹑脚地跟在那人后面。
无论如何,只要能走出这里就好!
暗自窃喜中的艺容并未察觉与那男子的距离越发缩短,以至于自己行踪完全暴露于那人视野之中。
“你是谁!”
洛渊轻喝一声,晶莹透亮的蓝瞳中顿时闪过一抹森然杀意,身形更是速如鬼魅,衣决翻飞间便与艺容近在咫尺。
“哇!”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脸,艺容惊呼一声,慌乱间急忙后退却偏偏颇为倒霉踩住裙摆,顿时以极难看的姿势向地扑去。
“……”眼看惨剧即将发生,洛渊面色微沉,身形已动,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女子揽入怀中。
洛渊察觉到对方纤细的人影紧贴着自己胸膛,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以及充斥在鼻翼间散之不去的清幽莲香,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从未有过如此遭遇的他,霎时尴尬得连手脚也不知如何安放,只能讪讪地扯了扯嘴角,局促粗鲁地将怀中之人推开。
“咳…”
洛渊耷拉着眼角低咳一声,殊不知自己耳垂犹如熟透的蜜桃般红得通透,悄悄将余光朝对面撇去,触及女子容颜时,顿时愣住。
如瀑的青丝有紫玉簪随意的半束着,余下的发丝披散于肩,蓝色的抹额更衬得她肌皮肤白皙如玉,琥珀剔透般的美眸恍若清冷流萤的寒月,裹挟着几许迷离。
“……”
洛渊漆黑犹如星辰点墨的眸子轻轻浅浅的凝向艺容,心中惊讶。
府中何时出了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当真惊为天人。
只是不知为何那袭白衣多了些许挂痕,裙摆处更是添了几抹污尘,洁癖严重的他眼神微冷,语气有些不好。
“王府克扣你们的月俸了么,还是让你们缺吃少穿了,怎么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
能出现在洛王府的女子除了侍女再无其他,因此洛渊下意识觉得他是自己府中之人。
“你还说呢?洛王府的下人何时这么没礼貌了,还是说你们洛王府向来散漫惯了,竟连规矩也不懂了?”
此人一见面就如此讽刺自己,艺容心中顿时气不打处来,话音刚落,就连她也有些怔楞。
不知为何,莫名觉得这洛王府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可她清晰的记得,从未来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
“本姑娘有事先走一步,不和你计较了!”艺容想到心中正事,便无心和眼前之人纠缠下去,凉凉地丢下一句话语,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洛渊视线中。
………
“姑娘,王爷回来了,有劳你速去大堂为他诊断一二…”
艺容刚气喘吁吁地跑回院所,一袭青衣的管家便出线在视线之中,态度颇有恭敬的述说着来意。
“麻烦稍等,我准备准备便随你前去…”艺容清浅一笑,嘴角两侧露出浅浅的梨涡,犹如清泉击石般的嗓音极为悦听,不击不缓的落下。
第4章 堂间烽烟起…
大殿中人头攒动,波影重重,茶盏换了又换,相对于洛渊的波澜不惊与李宴的翘目以待,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的司南公公面色阴沉,时而不动声色将视线投向门外,似乎有些不耐烦。
腰铃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沁人心扉,宛若能安抚人内心深处焦躁不安的灵魂。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艺容…”
蓦然闯入大殿的清冷嗓音嘎然而止,空气中传来一股特殊的梅香,步履轻蹍的艺容忽地止在原地,视线凝向殿内白衣翩翩的男子,心中莫名一紧。
俊逸绝美的倾世面容淡漠如水,笼罩在稀疏光辉下的他犹如谪仙般不染纤尘,世间所有溢美之词用在他身上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然而,尤为惹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浅蓝色的晶莹眸子,淡淡投过来,仿若摄人魂魄。
原来他就是洛王?
艺容美眸微瞠,不露痕迹地朝位于正堂的人瞪了瞪,嘴角微微一抿,缓步上前。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偌大的正殿中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安静得仿若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左侧的男子一身格外炫目的紫衣,眉眼看上去有些轻挑,整个人极为慵懒的斜靠着,漫不经心地抬眼扫了艺容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艺姑娘,陛下很是担忧洛王病疾,劳烦姑娘仔细诊断,咱家也好早些回宫复命…”
察觉到气氛的诡异,司南以手掩唇轻咳一声,狭长的双目里精光闪烁,望向艺容的眼神很是郑重。
三两句简单的话语述清了当今圣上对洛王病情的关注。
“艺容必定尽力而为…”
艺容漆黑的美眸带着几分淡漠,投向那抹白色恰好撞上他灿若星华的墨瞳,空气中顿时迸射无形的火花,原本逐渐消散的诡异气氛又一次飘浮在空气之中。
“原来远近闻名的神医便是姑娘,若不是司南公公在场,本王险些将姑娘错认为昨日那不懂事的仆人…”
注视着艺容不紧不慢地打开早已准备好的药箱,蓦地,低醇如酒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落了下来,带着些许打趣。
旧事重提,自然惹来了本想息事宁人的艺容心中不满,暗自磨了磨牙。
“彼此彼此,原来闭门不见就是洛王府的待客之道,艺容果真是长见识了!”艺容不怒反笑,头也不抬继续翻弄着药箱里的物件,不动声色地的反驳了回去。
“……”
当真有趣!
“麻烦姑娘了…”
慵懒半躺的李宴微微正起身来,眼帘轻挑,视线投向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在暗地里剑拔弩张,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两人,平静慵懒的面容上滑过一抹好笑之色。
“不麻烦!”
艺容眼神微敛,话音刚落,宽大的广袖蓦地飞出一根极细宛若透明的银丝,转眼间,便牢牢地缠住了洛渊的手腕。
“……”见此情景,李宴面容微凝,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投向艺容的眼神更是晦暗不明,不动声色的与洛渊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底的愕然。
悬丝诊脉!
此女不容小窥,竟有如此通天本事,看来不得不防了…
良久,艺容静心感受着银丝之上若有若无的脉动,瞳孔赫然一紧,低垂眼帘,不动声色的掩饰了瞳孔深处一闪即逝的疑惑。
“艺姑娘,如何?”
也许是气氛太过于沉寂,司南首先没有了耐心,手中不断拂动的拂尘出卖了他内心的焦灼。
当真奇怪得紧!
怎么会有人有如此脉象?
“……”艺容面色凝重的沉默着,良久,轻咬红唇,有些不甘偏偏又有些无可奈何。
她虽学医不久,可就连身为绝世神医的仲老也曾感叹她天资聪颖,无论是药材还是病症,仅一眼,便过目不忘。
时而绪乱无比仿若无形之中有东西不断冲撞,时而又宁静得仿若之前的绪乱都是幻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样的脉象要她如何诊断?
“洛姑娘?”见她神色有异,李宴试探着轻唤一声,不知不觉间已严襟正坐,眸底的色泽幽深了几分。
“洛王的脉象诡异得紧,艺容一时不能确定所患何疾,为避免出错,只能先行观察,待察出病因方可对证下药…”
看来只能拖延时间,待得师傅归来一切都不算难事,如此,也不至于损了师傅的名声。
洛渊双目微阖,似乎并未听到艺容言语。
“敢问艺姑娘需要多少时日?”
李宴微微倾身,妖孽般的容颜滑过一抹淡淡的若有所思。
“三月即可…”并不是没有察觉到李宴的试探与防备,艺容面容越发淡漠。
别的想法与她无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只要耐心拖延时间,待得师傅归来,便万事大吉!
“如此就有劳姑娘了,来人,姑娘劳累了一天,送她下去休息…”
洛渊半抬眼帘,还是那般的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充满男子野性的嗓音,铮将有力地落下。
………
“你怎么看?”
凝视着艺容随着侍女远去的背影,李宴眼神逐渐幽冷,声音也越发深沉。
“此女不容小窥…”洛渊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犹如漆黑点墨的眸子异常闪烁。
“如此你更要小心一些,千万别漏了马脚…”
李宴白净的面容几缕严肃之色,赫然呈现。
……
宽大的窗户半掩着,任由淡漠的清香随风卷入室内,清冷的月色,高高垂挂于辽阔的夜空,掩于云端之间,观赏着世间冷暖。
艺容神披淡蓝色的披风,轻坐于桌案间,手中轻执朱砂笔在纯白的宣纸上不断地写写画画,眉宇间郁色不展,看上去似乎颇为苦恼。
“姑娘,夜深了…”
沁欢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眉头微皱。
“再等等,我似乎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劲…”
闻言,艺容并未抬头,就连视线也未从腕下的宣纸上移开,清冷的嗓音带着些许毋庸置疑的倔强。
“那奴婢去给姑娘打些热水…”沁欢稚嫩的面容随即浮上淡淡的无奈,快速迈开脚步朝门外悠去。
……
“嘭!” “啊!”
夜色越发柔和,蓦地,门外不断传来的喧哗扰乱了艺容心中星星点点的思绪,只见她黛眉微蹙,轻声呼唤着沁欢朝门外走去。
第5章 冤家相聚头!
“你这个死丫头,没长眼睛啊!”
一声娇喝随即闯入艺容耳畔,话语间满是嚣张跋扈,艺容抬眼,声音的主人身穿粉衣,无论是装扮还是衣服的布料看上去身份都比沁欢精致许多,想来便是主子身边主管一些事宜的大丫鬟。
“这可是王爷甚是喜欢的杭州酥茶,如今因你的莽撞弄成这样,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一袭粉衣的女子满脸娇横地指着一地的玉壶碎片,咬牙切齿地将沁欢推倒在地,似乎觉得还不够,带着重力的鞋子眼看就要朝沁欢的手踩下去。
“……”
见此情景,艺容面容彻冷,瞳孔之中更是烁烁寒光,仅一瞬,犹如银蛇般的细银丝带着森寒不由分说地缠上那嚣张无比的女子手腕,轻轻一带,那女子还未回神便狼狈地摔倒于地。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对我?”
愤怒的声音嘎然而止,倒地的女子见到那抹白衣,瞳孔微缩,脸上自然而然多了几分惧意,身为洛渊的贴身丫鬟,她自然是见过艺容的。
自然也知道艺容绝非一般等闲之辈。
“这难道便是你们洛王府的待客之道吗?且不说我是当今陛下御诏亲召,身负为洛王诊病之责,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客人,你们也当以礼相待,主人都尚且不能对我如此无礼,你又算什么东西?”
艺容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散发着一股馥华的气韵,柔弱的外表散发着一股无形的霸气,就连身姿越发飒爽了起来,令人不敢小觑。
“姑…姑娘,奴婢也是一时气急才…”
感觉到艺容身上散发出寒气渗人的气势,那丫头越发恐惧,手足无措的后退着,颤声企图向艺容解释。
“我的人就算她挡了你的路又如何?哪怕她就是把王府翻了天你也没有资格动她分毫…”
艺容缓缓走到粉衣丫鬟身边,踏着厚实的草甸,烁烁风声与绿意染染的竹叶交缠到一起,发出沙沙的声响。
“叫什么名字?”
艺容缓缓蹲下身来,淡淡的目光扫视着眼前之人。
“奴…奴婢紫莹…”紫莹感觉到她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不由自主颤着声回应艺容的询问。
此时才知晓,并不是谁都会纵容她的嚣张跋扈的。
“紫莹…真是个好名字…”闻言,艺容清浅一笑,宛若雪山上绽放的玉莲,芬芳而美好。
“啪!”
只见紫莹右侧脸迅速的肿了起来,白皙的皮肤上顿时浮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紫莹顿时有些怔愣,眼眸瞬间中浮现了些许雾气。
“这一巴掌就算做是教训了…”
夜色寥寥,树影摇曳,谁也没有注意到院外一抹白色袍角一闪即逝。
紫莹离开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宁静,艺容刚转身,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荡于身后。
“奴婢愚笨闯了祸事,多谢姑娘出手解围!”沁欢蓦地双膝跪于地,重重地朝艺容叩了一个头,话语间满是感激。
艺容这才仔细看清她的容颜,稚嫩白皙的脸蛋上镶嵌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彩,小巧的鼻梁处散漫着几颗浅褐色的雀斑,非但不影响她的容颜反而多了几分可爱。
倒也是个美人胚子!
艺容心中感叹,无来由对眼前的女子多了几分喜爱。
“沁欢,你要记住,人可以委屈一阵子,绝不可以窝囊一辈子,你若强大便无人敢招惹你…”
良久,艺容才缓缓轻启红唇,吐出的话语无形中激励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沁欢明白!”
稚嫩的嗓音透露着些许坚定,沁欢水灵灵的眼珠灵活的转动着,凝视着眼前纤细的身影,眼神中满是向往。
总有一天,她也会凌驾于他人之上,至少,不会再被任何人欺负!
“沁欢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带了些许疲惫的嗓音蓦然溢出唇畔,有些失力的倚在雕花漆叶的门框上,视线凝向寥寥夜空间那一轮高悬的明盘,带了淡淡的惆怅。
………
月色溶溶,丝丝绕绕的在漫无边际的夜色中蔓延开来,周边淡淡的花香缠绕于鼻翼间,越发让人陶醉。
不知何时,不远处的垂杨柳下多了一抹犹如天边漫云的白影,恍若鬼魅,无声无影,犹如泼墨般的长发由做工精致的紫玉簪半束着,身影挺拔而俊朗,洁白纯粹的衣袍不染半点纤尘,衬托出背后成片暗色,异常光彩。
“多管闲事的女人,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如此大动干戈?”
薄唇轻启,淡漠无情的话语缓缓溢出唇畔。
“本姑娘如何做事与你何干,不过我总算明白了件事…”艺容晶莹剔透的美眸,充满了如星如采的光芒,柔弱着夹杂着独特的傲然,越发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哦,说来听听…”
洛渊似是来了兴趣,唇角微翘音调拖得老长,浅蓝色的眸子如魅如惑,犹如不小心坠入凡尘的谪仙。
“自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们王府上上下下全都是一个德行,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艺容纤细白皙的纤指直直的指着洛渊鼻尖,还不忘狠狠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无论是话语还是表情都透露着浓浓的不满。
“你——”仿佛没有预料到眼前之人如此伶牙俐齿,无所顾忌的指责着自己,顿时有些气结。
与此同时,心中随即浮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弦,蓦然拨动,良久,难以平复。
这样的感觉,很像一个人…
无论是嚣张无比的性格还是那轻易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本性,又或者是护犊子的习惯…
都像极了那个三日后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
记忆从不曾于脑海中消散,反而随着时间的迁移越发清晰,他始终不曾忘却,在最无助的时候,备受兄长欺负,旁人避之不及,而她总是一次次的挺身而出。
甚至兄长们最为过分的一次,就是趁父亲外出,欲将身体瘦弱,毫无反抗能力的自己扔入粪液之中。
他挣扎,绝望,哭喊,哀求,两个兄长都不为所动,反而只会激起他们变态的优越感。
第6章 父女情疏离…
“荒唐!”
女子的话音刚落,司瑾陵双眸微闪,剑眉已紧皱成一团,话语虽厉,再无寒意,只是面色越发严肃起来。
“你以为当今陛下是何人,岂容我等这般欺骗,你不会真的觉得他是为了成全晴儿与洛渊的两情相悦吧?”墨眸里情绪不明,薄唇轻抿,随即勾勒出淡漠的弧度。
“你是说陛下另有目的?”女子愕然地抬起头直视着圈着自己的人,企图从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中找出答案。
蓦地,似乎想到什么,水灵的凤眸瞬间涌起惊天骇浪,唇瓣微颤,就连身体也逐渐僵硬起来。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要司陵王府牵制蠢蠢欲动的九王与那位…”
“没错,无论是司陵王府还是其他人,都只不过是上位者眼中的棋子,他之所以如此大动干戈,不顾朝臣反对,执意将晴儿赐与洛渊,无非就是为了替太子铺路而已…”深沉的嗓音不急不缓的落下,满是笃定之意。
“可是,他既有意用司陵王府助太子一臂之力,为何不直接将晴儿赐婚太子?如此不是更简单?”
女子灵动如水的眸子满是疑惑不解,黛眉微蹙,莫名有一股森寒的冷意涌上心头,带着些许不安。
“……”司瑾陵沉默不语,半晌,蓦然将怀中的身影搂得更紧,眸光冷冽。
他清楚的知道那位并未如同表面那般信任自己。
当年的事是那人心中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
甚至全天下除了自己,那人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
………
“无论能不能找到晴儿,三日后更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便是足以毁了司陵王府的灭顶之灾!
“可是万一郑丫头露出马脚怎办?那岂不是更大的祸事?”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洛渊身体患有奇疾,半年内不能圆房,你要记得仔细嘱咐,待得郑丫头入洛王府后让她能避则避,尽量少和渊儿接触,我也会派出更多的人手加急寻找晴儿…”
充满磁性的嗓音缓缓从女子头顶落下,随即将下颚轻轻抵在她额头处,有些疲惫的阖上双眸。
多日的深思谋虑让他的面容有些沧桑,面上虽不显,更多的是对于始终没有踪影的女儿浓浓的担忧。
“只盼上天垂怜,早日寻到晴儿,如此,郑丫头也能趁早脱身,也倒真是苦了她,无端被牵扯进这些权力斗争的漩涡中来,偏偏除了如此我们又别无他法…”幽幽美眸幽怨哀愁,更显得她面容憔悴,眼底不知觉间又多了些许湿润。
“父亲…”
人未至,声先到…
一声轻盈的低唤蓦地闯入两人耳畔,紧接着一抹桃红色的身影莲步盈盈,款款而来,肤若凝脂,眉若点翠,唇点朱红,尤其是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夹着些许柔媚,倒也真是个倾城佳人。
“你怎么来了?”
凝视着那一抹娇艳刺眼的桃红,司瑾陵眼底涌上一抹幽寒,原本充满磁性的嗓音不知觉间冷意十足。
看上去,他是不大喜欢这个女儿的…
司雅不傻 ,感觉到父亲明显的疏离,心中自然是十分委屈的,更多的是怨恨!
同样是他的骨血,凭什么他们眼里就只有司晴?
“长姐音讯前无,雅儿心中自是万般担忧,此番前来也只是出n于对长姐的牵挂…”
司雅收敛了几乎要溢出胸腔的怨恨,一双犹如秋水般的晶眸瞬间涌起薄薄的雾气,轻咬朱唇,贝齿微露,娇媚的面容上皆是明显的惴惴不安。
“若有了你长姐消息我们自然会让你知晓的,而你此时更应该注重的是为父交待你的事!”
司瑾陵冷眼灼灼,面容越发冷峻,甚至冷寒的目光都不曾在那抹清瘦娇艳的身影上停留片刻。
“父亲,我觉得…”
负手而立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漠疏离气质的司瑾陵并未察觉到司雅眼底犹如蛇蝎般幽冷的寒光,对于司雅不甘的话语仿若未闻。
“雅儿,今日你父亲心情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郑姑娘近日是否有些长近?”
察觉到这对父女间越发凝固的气氛,柳秋凝左视右看,黛眉微蹙,不动声色的轻扯了扯司瑾陵的袖角,奈何他仍旧不为所动,只能尴尬的出声打着圆场。
“司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母亲还是自己看的好!”司雅强迫自己深吸口气,宽大的广袖中纤指紧攥,强行克制住自己满腔的愤懑,对于柳秋凝的询问语气也有些不好。
这样令人尴尬的僵局从她有记忆以来便是家常便饭,她只是不明白,既然如此讨厌自己的存在,当初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生下来!
好不甘心!凭什么司晴生来便高高在上的王府嫡女,而她受尽他人冷眼与嘲讽!
“进来吧…”
眼帘低垂,撇到眼前之人脸上满是疑惑,司雅冷眼微凝,双手轻拍,淡漠地朝门外低唤了一声。
微风袭来,蓦地,一阵扑鼻的清香闯入在场之人的鼻翼之中,走进来的女子很美,宛若一池春水般清澈纯洁,仅一眼,便难以让人移开目光。
如雪的肌肤带染着些许粉黛,黛眉微翠,眸间流光闪烁,一袭淡蓝色的广袖流仙裙恍若缥缈,犹如倾泄的月华般染着独特纤染的彩芒。
“郑颜嫣见过王爷,王妃!”
如瀑的青丝束起一个高挺的朝天鬓,额间是一抹淡蓝色的花型额饰,越发给她绝世容颜添了几抹仙气,简单的行礼似乎用尽了她所有气力,胸脯处有些轻微的起伏。
“起来吧…”
司瑾陵淡漠的撇了郑颜嫣一眼,眉头赫然皱紧,与一旁原本有些期待的柳秋凝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难以言喻的担忧。
与平时大大咧咧,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司晴相比较, 眼前的女子犹如微风拂柳般柔弱,让人忍不住打从心底生出怜爱的感觉,可偏偏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这般模样?这可如何是好?”
柳秋凝原本黝黑明亮的水眸瞬间黯然无光起来,眉宇间皆是担忧与失望,紧张得将双手交握,泛白的手指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慌失措与无助。
“这就是你日日夜夜不断教导的结果?!”不同于柳秋凝满脸的无措,司瑾陵脸色铁青,重重地冷哼一声,对一旁禁若寒蝉的司雅怒目而视。
“父亲…”“不关二小姐的事!”
第7章 雷霆怨恨起…
“父亲…”“不关二小姐的事!”
司雅面色一僵,颤着声想要辩解,刚轻启朱唇,余光却蓦然撇到一抹决绝的身影赫然跪下,耳边是不断回荡着的轻响。
“王爷王妃,请听颜嫣一言,并非是辩解,只是二小姐当真是尽心尽力教导着颜嫣,奈何画皮画虎难画骨,大小姐的绝世风韵无人能及,又岂是颜嫣这等风俗之人能轻易模仿得了的,颜嫣本就无心入那洛王府,奈何二小姐的恩情颜嫣无以回报,可终究还是让王爷王妃失望了,为免颜嫣露出破绽惹了大祸,还望王爷王妃早做打算…”
原本温柔如水的嗓音此时却带着少有的坚定与决绝,如此话语一出,震惊的不仅是司瑾陵夫妇,甚至就连一旁的司雅也有些愕然。
就算是她如此想破脑袋,也不明白颜嫣为何会说出如此的话语,心中一紧,难道自己平日的言行举止中露出了端倪,让这个看似柔若无骨的女子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她难道当真是如此好心成全自己,还是另有目的?
如此想着,司雅凝视在那抹跪于地上的身影的眼神不知觉冷了几分。
“颜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莫说没有其他打算,就算是换人也来不及了,你…难道真的忍心将王府数百口人命至于刀眼之下吗?这玩笑可开不得…”
闻言,即使是性子温润如柳秋凝也顿时庞然变色,白皙的脸蛋上血色尽褪,朱唇轻启,数次颤抖着才勉强说出完成的话语,可见她心中是何等的不可置信。
“……”且不说柳秋凝情绪何其激动,一旁的司瑾陵更是脸色肃穆,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父亲,请听女儿一言…”
甜美的声音突然在这个偌大的殿内响彻而起,只见早已禁若无声的的司雅缓步走上前来:“与其如此恍然无措,甚至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而导致司陵王府大祸临头,倒不如找一个熟悉长姐的人陪嫁过去,随时可以对颜嫣姐姐提点一二,如此,便可安心等待长姐归来!”
司雅如媚的嗓音清晰的落下,瞪着一双格外晶莹的眸子,神情极为认真。
“你说的熟悉之人不会就是你自己吧?”司瑾陵双眸微沉,眸子深处隐过一抹冷漠与不屑。
“父亲,女儿愿意屈身为陪嫁妻妾以解司陵王府之难…”
即使是知晓父亲早已察觉到自己心里那抹心思,听他如此直言不讳地道了出来,皓眸里顿时散发出明亮的光辉,就连心中也忍不住雀跃了起来,以为父亲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满脸激动的屈膝跪于地上,满口皆是为成全自己私心的大义凛然。
“住口!”
司瑾陵犹如惊雷般的厉喝成功将在场的几人都吓得心惊胆战起来,尤其是司雅娇媚的小脸顿时煞白起来,忐忑不安的注视着少有大发雷霆的人。
父亲…很少这般生气…
“我早就与你说过即使你心悦洛渊,也应当明白他与你长姐两情相悦,从小的情谊又岂容你有这般龌龊的想法?你看上谁不好非要打洛渊的心思!明明那洛渊早已公然拒绝纳你为妾的提议,本王到底做了什么孽?才会生出你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儿!”
怒目圆睁的司瑾陵面容越发可怖起来,投向司雅那因他发怒而瑟瑟发抖身影的眼神是少有的阴翳,森寒的杀意一闪即逝。
这个女儿,他向来是不喜的,确也从未让她缺吃少穿,可偏偏却和她那不知羞耻的娘亲一个德行,野心极大,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样的人只要给她一根杆子就会不断往上爬,只要能爬上去不惜踏着他人的血肉,甚至到最后会毁了所有人…
“父亲…”
无限委屈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哽咽,一双仿若秋水的眸子里涌起了莹莹水光,鼻翼一抽一抽的,不知不觉间已经潸然泪下,凄锐的嗓音带着极其幽怨的控诉:“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你明明知晓我身上流着你的骨血,为何!为何…”
抽泣着的女子俨然已经无法再将话语进行下去,本就清丽无双的容颜带了几抹凄厉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起来,顿了顿,倔强地卷起衣袖擦拭着滚滚而下的泪珠又继续开口道。
“司雅虽然恋慕洛王,可若长姐尚在府内,司雅纵使胆大包天也绝不会打洛王的主意,婚期转眼即到,长姐仍未平安归来,那洛王心思何其敏锐,又与长姐一同长大,倘若没有熟悉长姐的人在颜嫣姐姐身旁照料提示,若是一不小心露出了破绽事小,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虽说父亲是无可奈何,可欺君之罪是跑不了的!司雅身为王府中人,又怎愿眼睁睁地看着王府陷入绝境?”
豆大的泪珠源源不断,似乎也在哭诉着其主人的委屈,就连眼睑也越发红肿了起来,也不知那哭得快要断了气的某人,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
“阿陵…”
柳秋凝轻眨着美眸,用力地拽着司瑾陵的袍角,见司雅哭得如此可怜,绝美的面容上满是不忍之色,与此同时,心中叹息不止。
待司晴大婚过后,她本意为司雅寻一户门当户对的亲事,却如此也想不到,司雅竟然如此作践自己…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既然她执意如此,那么走出怎样的路也是她注定要承受的。
“既然你执意如此,本王便无话可说,有一句话是劝诫也是警告!即使你嫁入洛王府也休想动些不该有的心思,洛渊只能是晴儿的,本王只要活着一日,便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晴儿的幸福,即使那人同样是我的女儿!”
“……”
司雅面容血色骤然尽褪,贝齿在朱红的唇瓣上留下一排泛白的齿痕,黯然的眼底蓦然涌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滔天恨意,绣着精致云纹的广袖中殷红的鲜血犹如游曳的灵蛇般从泛白的指缝间划了出来,一滴,一滴,稀稀疏疏的溅落于裙摆处,染处星星点点的盎然的红梅。
为什么?
父亲,你总是如此偏心?
第8章 书房龙凤斗!
凉风袭袭芳草萋萋,藏身于翠绿竹林的鸟儿偶尔啼鸣的声响不经意间惊起了落花,纷纷扰扰的花瓣随着风声的轻袭,不断寥寥绚落于碧绿的草甸上犹如浅眠的粉蝶。
淡淡的花香逐渐蔓延开来,恬静绝美的睡颜,犹如误入凡尘的九天玄女,艺容单手支额呼吸均匀地倚在柜角,小巧的紫砂罐在微红燃旺的炉火上微沸着,不断发出滋滋响声,升腾的热气不断地想要冲破束缚。
然后熟睡的人却恍若未觉,清新的药香在宽敞的室内蔓延开来。
沁欢缓步进屋眼前便是这番岁月静好的模样,浅笑着摇了摇头,用绣帕包着将沸气腾腾的紫砂罐小心翼翼的端了下来。
动作虽微,却还是惊醒了浅睡的人儿,睡眼惺惺地凝着恍若秋水的眸子投向沁欢清瘦的身影,声音有些沙哑:“沁欢?”
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下一刻便犹如受了惊的猫儿猛地从地上弹坐而起,清冷的嗓音带着少有的惊慌:“遭了!我的药——”
声音猛地嘎然而止,艺容轻瞪着那早被端下来的紫砂壶,面容有些尴尬:“沁欢,多亏你来了,否则我一上午的心血可白费了…”
艺容有些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话语间满是感激。
“姑娘,这是给王爷熬的药吗?那可要快些,奴婢刚刚听说王爷似乎准备出门…”沁欢那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总是湿漉漉的,格外惹人怜爱。
“什么?”
艺容美眸微瞠,面容冷凝,一言不发的端起紫砂壶头也不回地朝着洛渊的朝熙轩跑去,对身后沁欢焦急的呼唤恍若未闻。
朝熙轩四面空寂,与别院熙熙攘攘的互相交错的林木不同,并没有所谓的树影重重,叶影绰绰,唯有一座巍峨华丽的重楼孤零零的屹立在此处,居高临下的朝熙轩轻而易举便可以将府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雕花的红漆木窗半敞着,台上碧绿的藤蔓四处蔓溢着,成片成片的嫩芽随着微风摇曳着,星星点点的玫红花儿泛着独特的盈盈辉光,清香扑鼻的花香随着轻风猛地灌进室内。
袅袅白烟不断在空气中翻腾着,银白的身影赫然暴露着高立的书架下,面色肃穆的洛渊端坐于书案前,淡漠的视线不断穿梭于眼前的书卷之上,修眉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手中的朱砂笔轻微晃动着,良久,不曾间歇。
……
“站住!”横于半空中利剑拦住了女子的脚步,犹如它的主人般坚定冷横。
“让开!我是来给洛渊送药的!”艺容面容一滞,清澈透明的双眸并无过多情绪,许是来得急了些,发间步摇随着她急促的步履晃动得厉害,衣襟也有些凌乱,而她恍若未觉,手中檀盘上是仍然散发着热气腾腾的汤药。
“王爷吩咐过,无论是谁,没有他的命令都不可以进去!”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温度的话语并未因艺容焦急的面容而松懈半分,眼底蓦然涌起的防备不由让向来淡然的艺容顿时气结。
“你们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本姑娘难道会害你们王爷不成?你们可是忘了,我可是当今圣上亲召,耽搁了洛王的病情,你们有几个脑袋可砍?”
感觉到手中汤药腾腾的热气挥散了不少,艺容表情逐渐冷凝,嗓音也犹如寒冬初雪般冷彻。
……
外面的喧闹并未影响洛渊的凝神注视,全神贯注的他似乎并未察觉由远及近的轻微响动。
“想要来寻你当真不容易!”室内的艺容神色镇定,披丝披肩,黛眉微皱,淡黄色的帘幔蓦然随风摇曳起来,纤影盈盈,偏偏语气却不大好,夹着明显的嘲讽。
“你来干嘛?”手中轻执的朱砂笔突顿,洛渊头并未抬起,仅一瞬,便又全心投入手中书卷之中,淡漠疏离的嗓音骤然响起。
“你当我想来啊?喝药!”
清脆的磕碰声荡然响彻在空荡荡的书房之中,洛渊低垂眼帘,一只芊芊玉手执拗地端着满是黑色汤水的玉瓷碗递到他眼前,态度强硬得不容拒绝。
“……”闻着鼻翼间不断充斥着的浓浓药味,洛渊眉头紧皱成一团,逃避性地撇开目光,强忍住几欲作呕的冲动。
并不是他嫌弃什么,实则是他闻够了这些药味,从小到大,他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
实在是厌倦了这样的味道!
“洛渊你愣着干嘛?喝完药我还要给你诊脉呢?”
不知为何,洛渊的脉象处处透露着诡异,因此,想要借此机会再为洛渊诊一次脉,也许,可以找出他的病因。
可她并未知晓的是,她越是如此热心想要履行职责,就越引起了洛渊的警觉与防备。
艺容眉宇间俨然没有了耐心,缓步走上前来,只是两步,手中的瓷碗便越发强硬的递了过来,几乎快碰到了洛渊高挺的鼻尖。
腰间银铃轻晃,不断散发着叮铃铃的脆响,惹得几抹夕阳余辉沾染于身侧,洛渊眼底恼怒一闪即逝,半抬眼帘,只见那抹纤影微抬着下颚,满脸执拗。
一个执拗,一个淡漠倨傲,两者之间互不相让,空气又一次诡异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洛渊不怒反笑,轻轻将身子慵懒的斜靠于梨花木椅上,手不断摩擦着下颚,看向艺容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揶揄:“话说你如此穷追不舍,不会是喜欢上本王了吧?”
自恋狂!
“少自作多情了,本姑娘只不过是履行职责早日治好你的病疾,好早日离开而已!”对于洛渊充满恶趣味的揶揄恍若未闻,艺容突然扬起下颚挑衅写回敬洛渊一个颇为不屑的眼神,忽然嫣然巧笑。
洛渊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恶寒,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抹笑容不怀好意。
“本王知道你只是羞于承认罢了,倒也是有几分姿色,不过死心吧,本王是不会喜欢上你的!”洛渊神眼微凝,眼底的揶揄瞬间风消云散,越发冷意韵然。
他并未忽略艺容那无心话语中的履行职责四个字,心中越发惊疑。
履行职责?她究竟是谁的人又或许奉了谁的命令。
“你知道天底下令人讨厌的男人分几种吗?”艺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朝洛渊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嘴角含着几分冷意。
“哦——说来听听?”洛渊微微拖长了音调,嘴角微微扬起,那是一抹很好看的笑靥。
“一类是猪,另一类就是如你这般自大轻狂的人,令人打从心底作呕!”艺容虽是语笑嫣然,可眸间神色却多了几抹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