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时节又逢君 主角: 苏半夏, 秦立恒

重回豆蔻年华,苏半夏才不会犯同样错误。上辈子的她识人不清,为渣男牺牲一切,却换来凄惨下场。这辈子绝不会重蹈覆辙,坚决要把日子过美满。踩渣男,斗极品,撕绿茶,发家致富轻松万元户。可谁能告诉她,上辈子对她痴心不改的暖男,这辈子高冷又难追。刚毅俊朗的男人将她按在门板上,目光灼灼的瞅着她,霸气十足道:“苏半夏,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休想半途而废。”
半夏时节又逢君 主角: 苏半夏, 秦立恒

第1章 渣男面目

一栋简陋的私人医院门口,聚集不少人围观。

苏半夏被推倒刚下过雨的泥地上,十分狼狈。

头发凌乱,衣服破旧,沾满污渍。

四十多岁的年纪,让她看起来白发苍苍,形容消瘦,犹如一个老妇。

站在她面前的中年男子,西装革履,打着领带,手提着公文包,一副成功人士风范。

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抖了抖手里的这份病历单。

蓦然抬头,布满岁月痕迹的脸满是狰狞,他将病历单劈头盖脸的扔在瘦弱老妇身上,咒骂道。

“贱人,没本事挣钱,还得了这样的病?怎么地?想我出钱医治你吗,痴人说梦?

我早想摆脱你了,若不是你不肯离婚,我跟青青也用不着过着东躲西藏,被人唾弃的日子。

现在好了,老天有眼,让你得了病,我这没钱给你治病,你也活不久了,我看你怎么死?”

死了都不会给她收尸。

男人愤愤的说着,似乎还不解气,对她拳打脚踢,破口大骂。

周围人都在指指点点,谁都路见不平,但谁也不敢去拔刀相助。

面对这议论纷纷,男人扫了一眼周围的视线,怒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两夫妻吵架?”

秉着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原则,围观众人渐渐散去。

苏半夏感受到拳头如雨点般的落下,身上原本都是淤青,如今又添了新伤,整个人疼得都快没知觉了。

“王光辉,别打了……”她凄厉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

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了这个人渣,为他抛弃一切,换来悲惨人生。

眼泪蓄满眼眶,视线模糊的瞬间,几十年的影像从眼前快速掠过。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爱着村里的大学生,为了他抛弃父母,为爱私奔。

为了供他上大学,苏半夏起早贪黑的摆摊卖早点,谁知他毕业后在城里混出了人样,就将她当成一个老妈子使唤。

再后来,他事业有成,跟别的女人有染,踩着她苏半夏的骨血过日子。

因为他,苏半夏掉过几次孩子,导致终身不孕,如今还得了宫颈癌。

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谁让她选了个渣男,若有下辈子,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男人的手还不停的在她身上殴打,语气嚣张至极,苏半夏被迫的承受着,感觉到灵魂漂移。

这会一辆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皮鞋踩下的地面格外有力。

苏半夏抹了抹眼泪,透过眼帘顺着皮靴往上看。

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轮廓立体分明,经历过风雨的沧桑,变得更加的成熟有味,他身形高大的往那一站,似乎能遮挡住所有的风雨。

竟然是他,秦立恒。

确认是他后,苏半夏还没来得及喊他名字,就感觉到脖颈处一阵刺痛,原来是王光辉抬脚踩在了她的脖颈上。

这一脚分明就是用足了力气,有着想要送她上西天的狠辣。

围观的人,都被这个男人的手段给愣住了,但这是家务事,谁也不敢管。

呵呵,苏半夏,这就是你的人生,为什么在你最窘迫,最狼狈的那一刻,还要让他看见。

她闭着眼睛准备受死时,就感觉到身上一轻。

秦立恒身形利落的踢开了男人的腿,一个利落的反手,就将他的胳膊往后拧。

王光辉痛苦一声,跟个跳蚤一样的在地上蹦跳,叫骂着这个多管闲事的王八羔子。

“我生平最见不得打女人的男人,你还真是个人渣。”秦立恒冷笑着,抬腿朝他膝盖上一踢。

王光辉吃痛的跪在地上,围观的人,看的过瘾,纷纷鼓掌。

“我打自己的老婆,要你多管闲事。”

“你还嘴硬。”一拳头砸落下来,王光辉顿时老实了。

这种男人就是吃软怕硬,不打不成器。

苏半夏艰难的爬过来,缓缓抬头,盯着他看,声音带着欣喜:“秦立恒。”

没像到十多年后,他还是跟过去一样,面容刚毅,身姿笔挺,气势逼人。

“你认识我吗?”秦立恒纳闷,盯着她的脸,正想要翻开记忆匣子时……

后车门打开,女人靠在座位上的曼妙身姿若隐若现。

她声音温柔地飘了过来:“立恒,时间不早了,再不走,一会签合同就晚了。”

苏半夏眯着眼睛,努力的看过去,只见女人穿着枣红色的旗袍,身形保养的凹凸有致。她穿着肉色的丝袜,踩着一双黑色绑带高跟鞋,一张脸经过保养后,十分精致细嫩。

若不是眼角的几丝皱纹在宣示,会直接让人误认为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待嫁姑娘。

哪怕是一个侧面,苏半夏也认出来了。

这是她的堂姐,苏珍珍。

苏珍珍从小就很优秀,样貌好,学习好,被苏家人从小呵护着长大,养成她不可一世的自私性格。

当她瞥见不起眼的苏半夏越发的美丽动人,掩盖她的光芒后,便爆发了嫉妒。

凡事她喜欢的东西,不管是物品,还是男人,统统都要抢。

在苏半夏沉默的时候,秦立恒最终还是上了车。

临走时他还没有想出这个老妇是谁,苏半夏的心碎成了玻璃渣子。

伤痕累累的她,如何再配的上秦立恒的爱。

不记得了,这样也好,活在回忆里的永远是最美好的。

“看什么看,你这个臭娘们,是不是想当着老子的面,想给老子戴绿帽。”王光辉骂骂咧咧中,又是一脚。

这一脚踢中了苏半夏的头部,眼前出现一片漆黑,脑部的血液似乎溢了出来。

渐渐失去知觉后,她这朵饱受摧残的昔日黄花,最终凋零了……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苏半夏睁开惺忪的双眸。

入目所及的是布满蜘蛛网的横梁,一顶破旧飘有灰尘的蚊帐在眼前摇曳。

朦胧视线逐渐清晰,陌生一切,让苏半夏整个人惊的坐起来。

老式的衣柜,因为年代久了,掉了不少漆,露出原本的斑驳痕迹。

旁边一张小书桌,放有一堆破旧的书籍。

盖在身上的是发着霉味的棉被,以及膈得身体硬邦邦的是底下的睡炕。

第2章 重生

清冽的晨光,从木窗的缝隙倾斜而下,洒下一圈圈光晕。

窗台的珠帘,还有那刀刻下的“好好学习”印记,都是她少女时代熟悉的回忆。

她明明是在医院的门诊门口被王光辉拳打脚踢,怎么昏迷过后,醒来后就是这副场景?

这是梦吗?

苏半夏下意识的抬手抚摸脸颊,指尖的触感没有想象中的粗糙,相反是细腻柔滑,就连眼角的纹路也是平坦一片。

这种认知,让她越发震惊。

她顾不得许多,一把扑到书桌上,抓起那面小镜子左照右照。

镜子里是个年轻的姑娘,乌黑的头发如瀑布,就这么柔顺的垂在胸前。

小巧的鹅蛋脸,十分精致,皮肤带有一点营养不良的微黄,一双水亮的黑眸,如黑葡萄闪烁着荧光水润。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虽说差了点,但也无法掩饰这是一个美人。

这分明就是她,十八岁的模样。

她重生了,意识到这个事实,苏半夏喜极而泣。

她不可思议的掐着脸蛋,就见镜中的人儿疼的龇牙咧嘴。

美好的年纪,迎着晨曦,就像是含苞欲放的花朵。

她无法相信,昨天她还是个四十多岁,受尽人渣丈夫折磨的女人,转眼间返老回童。

无次数在梦里,她都无比后悔,为何不选择爱她的男人,而是追着一个斯文败类赔尽一切。

若有下辈子,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不,是这辈子了。

苏半夏对着镜子,喜极而泣。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她似水年华,他还未出现。

“怎么,还伤心呢?妈早就跟你说了,那个王光辉不适合你。”伴随着吱呀一声,木门打开,迎着光线而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她有着温柔的眉眼,慈善的面容,细细的皱纹。

苏半夏看着正值中年的母亲,抖着唇唤了一声:“妈……”

上辈子,她为了王光辉离家出走,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根本不敢跟家里人联系,就连母亲病死了,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她无比的懊悔,在此刻更是有深刻的领悟,亲情是刻入了骨髓当中,万不能割舍的。

这一声呼唤从心底散发,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看着面前这张脸,恍如隔世。

董翠兰见她眼角蓄满泪水,眸色带着复杂的光,忙过去抓着她的小手道:

“闺女,听妈的话,忘了光辉,你们不合适的,他如今都是上大学的人,以后肯定会在城里生活,你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听母亲这么说,她脑海里便踹进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回忆。

昨天,从京都回来探亲的光辉,特意过来找她说了一些话。

这可是83年,恢复高考没几年,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而且上的还是京都大学,这含金量可想而知。

若是王光辉单单说学历问题,她还能接受,可他根本就是控制不住骨子里的花心,跟她的堂姐苏珍珍好上了。

若她没有亲眼看到,就会被分得这么不明不白,但经历过重生,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这对渣男贱女,早就在一块儿。

上辈子的苏半夏是傻,被愚弄了一辈子,这辈子她绝不会放过这两个害她生活凄惨的人。

昨日的她还是懵懂单纯,失恋后伤心欲绝在雨中失神落魄的回家后,躲在屋里合着湿衣就睡了,后面就高烧不止。

现在烧是退了,但头有些昏沉。

董翠兰见她神情恍惚,常年由于干农活的手十分粗糙,摸了摸她的额头,呀了一声:“闺女,额头还是有点烫。这样,今个你好好躺着,别下地干活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院子里响起哗啦啦的声音,像是扫把拍打门板发出的刺耳声。

接着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老二家的,都几点了,太阳都快晒屁股了,这地里的活儿也没干,咋还不出门呢?窝在家里生蛋呢?”

这时候的干农活,已经不按工分算了,但承包制的,家里人越多越好,干的活多能多挣几个钱。

苏半夏缩进棉被里,看着母亲慈爱的光,道:“妈,我没事,你去忙吧。”

董翠兰摸了摸她的额头,叹气:“你奶也真是,明知道你昨个淋了雨,心情不好,还……”

对于这个势利的老太太,她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当初她就不同意闺女跟王光辉走得近,这学历,这家庭都天差地别,在一起根本就不般配。

可这老太婆一个劲的撮合,口口声声说,若是沾上了这样的男人,他们家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现在好了,王光辉上了大学,还跟苏珍珍处了对象,这移情别恋,要跟闺女分道扬镳,痛苦的是谁?

老太太是无所谓,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总归都是要成为苏家的女婿,对人家那是殷勤。

她这个为人母的,也只能在心里抱怨大伯一家子做的不是事。

对于,女儿以后嫁的家庭,她不求能大富大贵,只希望她余生能开开心心的。

董翠兰叹息着,就见眼前有身影一晃,定睛一看,是苏半夏起身下炕在穿鞋。

苏半夏一张小脸闪烁着惊异的目光:“妈,我现在觉得头不疼了,我们下地一起干活吧。”

“这怎么行呢?你额头还有点烫呢?”董翠兰自然是不肯的,见不得女儿受委屈。

“妈,我真的没事,放心吧。”上辈子的她对亲情这一块薄弱,这一世,她一定要做个孝顺闺女。

若是她今个下地不干活,她奶奶能在村里闹得人尽皆知。

对付那种蛮不讲理的老太太,以后有的是机会对抗,现在就不逞一时之能了。

董翠兰百般不肯,见闺女这般坚持,倒是拗不过她这倔强性子,任由着她起来收拾一番。

“来,闺女,填饱肚子先。”董翠兰拉着苏半夏的手,进了灶房,将她按在了凳子上,献宝似的变出了一碗红枣鸡蛋汤。

很明显的,这是刚做了有一会的,刚是放在锅里还温热着。

八十年代,物质缺乏,家家户户的鸡蛋都是拿去镇上换钱的,就这么一大碗的吃,还真有点奢侈。

第3章 吃个鸡蛋也能撕

两个鸡蛋欢喜的卧着,红糖汤上还漂浮着几颗红枣,闻起来香甜诱人。

明明是一碗普通的东西,她却看到太多的回忆以及平凡的幸福。

不知不觉中眼眶蓄满了泪水,思绪飘到了天际。

董翠兰见她这副样子,纳闷道:“闺女,你怎么了?赶紧趁热吃,鸡蛋能补身子,你看看最近都瘦了。”

苏半夏回神,倒吸了一口鼻子,点点头:“妈,你对我真好。”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傻闺女,妈不对你好,对谁好?来,快点吃,一会让你奶瞅见了,可不好了。”

董翠兰笑了笑,这孩子似乎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更懂事了,也听劝了。

苏半夏一听到奶奶,就赶紧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

还没两口下肚,灶房的门就被人掀开了,一个倚楼着背的老人气冲冲的走过来。

看到苏半夏正吃着红鸡蛋,惊讶的像是看见了不得的大事。

她一脸恼怒的盯着董翠兰,手指差点要戳上她的脸颊:“你居然给这赔钱货吃鸡蛋,家里就几只下蛋的鸡,这鸡蛋可是要留给珍珍吃的。

她现在高三,正是用脑的时候,需要补身体。你苏半夏只会干农活,用得着补吗?”

说完,啪的一声将这瓷碗扫落在地。

瓷碗破碎,里面的食物洒了一地。

“妈,我知道家里的鸡蛋是给珍珍吃的,但半夏她身子虚弱,我就想着给她补一补……”董翠兰委屈的辩解,强忍着泪水没有落下。

苏半夏看着这一幕,心痛的无法呼吸。

母亲就是这样,一味的软弱退让,这才被苏家人当做牛羊使唤也落不到半分好。

她一定要争气,但对付奶奶这种势力的老人,唯有狠狠反击才行。

当即对着那散落的瓷片一踢,目标正中,苏奶奶踩到了光滑的瓷片,身子往后一仰,若不是她眼疾手快的抓了椅子一把,这会已经是摔的四脚朝天。

现在即便也没摔倒,膝盖也重重的磕到了椅背上,痛的她惊呼的同时,还不忘抬脚狠狠碾压地上的鸡蛋。

“我让你吃,赔钱货。”

临走时还撂下狠话:“董翠兰,再让我看到你偷偷的拿家里的好东西给赔钱货吃,我饶不了你。”

上辈子的苏半夏,遇到这种事,就会跟母亲一起抱头痛哭,但由于屋子的隔音不好,又不敢大声的哭。

那时候的她,一心想要逃离这冰冷的环境,以至于碰到一个稍微对她好点的男人,就付出一切。

她是没有苏珍珍学习好,但对王光辉的爱不比苏珍珍的少,那时候的她傻到为王光辉付出一切,挣来的钱都给他挥霍和养外面的女人。

苏珍珍没上大学之前,对王光辉崇拜的不行,等上了大学后,眼界开拓了,跟不少有钱的男人周旋。

至于她是怎么嫁给了秦立恒的,这一切都是个谜。

感谢老天给了重生的机会,苏半夏眸光泛着冷光,来日方长,这些账,她会全都讨要回来。

董翠兰伤心了一会,为了不让苏半夏担忧,她赶紧收拾了地上的残局,赶紧洗碗。

一会还得拿农具,跟半夏出去下地。

这若是还偷懒,被苏奶奶看到了,又是一顿闹的。

苏半夏去找到农具,等待的时候,盯着屋里的一景一物出神。

这个时候,他们一大家子人都挤在这石头屋里,地上是潮湿的泥面,还能看着冒水珠儿。

这一家子人口众多,有大伯,三叔,还有小姑,另外有几个孩子,全都挤在这屋子里,别提多挤了。

大伯名叫苏大根,家有一儿一女。

女儿苏珍珍今年十九岁,在上高三,学习成绩非常好,一直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学霸。

是老师们引以自豪的学生,同学眼中羡慕的对象,也是不少男同学的梦中情人。

再加上苏珍珍身形高挑,发育很好,肤白貌美,活脱脱是个村花,班花。

苏珍珍从小到大,长得就比较出色,因此受到一家人的喜爱。

她在家里从未干过农活,受到书香的熏陶,再加上一直吃穿都是用好的,气质也是一般的农村姑娘不能比的。

用苏奶奶的话说,她就指望这只金凤凰能飞出山沟沟,带着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大伯父的这一对儿女,可谓是两个极端。

姑娘是人见人夸,但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初中没毕业就辍学,成日里在村子里鬼混,闯祸。

每次在外面出了事,总有爷爷奶奶兜着,性格越发变得不可一世。

现在据说去县城里打工了,具体是做什么工作,苏半夏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总之这个大堂哥好几个月才露一次面。

三叔名叫苏华根,三婶施慧君,两人结婚多年,却并没有育有一子半女,这无形中踩到了苏家的地雷,三婶成日被苏奶奶骂不会下蛋的鸡。

而苏半夏的爸,名叫苏二根,在家中排行老二,育有一儿一女。

也就是说除了苏半夏,她还有个八岁的弟弟。

至于小姑苏丽华年纪可是最小的,比苏半夏大四岁而已,今年二十二岁,因为挑挑拣拣,成了这村子里的老姑娘。

“妈,我们去干活吧。”苏半夏声音平静道。

他们老二家,成了全家最勤劳的牛,却落不到半分好。

这辈子,她再也不愿爸妈傻傻的付出,还被爷爷奶奶偏心。

这分家的念头,也该早日提上议程。

等董翠兰洗了碗筷后,娘俩便带着农具出去了。

村口的土路延绵而长,随着时而过去的牛车,扬起一片灰尘。

朦胧的视线里,家家户户的位置如记忆中的分散,东一户,西一户。

好在家家户户的院落占地面积够大,看起来也并不清冷。

母女俩迎着十月的金秋阳光,路过一间间简陋的房屋。

八十年代的北方村庄,还是十分落后贫穷,村里大多数的房子都是石头垒的斑驳泥墙,木窗,灰瓦。

极少数有红砖灰瓦,因此那几乎显眼的人家,就成了稀罕户。

王光辉的家,在村口处,去那边干农活,需要经过那里。

第4章 闲言啐语

正值初秋,树叶凋零,黄叶一片片从树下掉落,像是一只只彩蝶在飞舞。

田里的庄稼沉甸甸的弯着腰肢,像是要大丰收的景象。

瞅着这陌生却又亲切的一切,苏半夏深呼了一口气。

她的人生,要重新开始了。

村口,木桥边,几棵迎风矗立的大榕树下,有不少的稻田。

不少妇人手拿镰刀,弯着腰刷刷刷的割着稻谷,看着这对母女姗姗来迟,不少人都行了注目礼。

其中有个妇人,面相黝黑,细长的眼睛带着鄙夷,投向苏半夏身上。

旁边就有妇人不嫌事多的打趣道:“呦,这不是苏半夏吗?王家的准媳妇,瞧瞧,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才来干活,以后嫁到谁家,肯定是个懒姑娘。”

这话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她身后的光辉妈立刻就炸毛了:“谁说是王家的准媳妇,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光辉如今都是上大学的人了,这结婚的事还早着呢。”

这言外之意,就是不认可她家的闺女。

当母亲的都是认为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更何况她儿子听话,让他跟土包子断了,也听话的断了。

这一个只上过初中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她的儿子?

她可是等着儿子大学毕业,带个城里的姑娘回来,好光耀门楣的。

天底下的母亲都是护着孩子的,董翠兰见别人如此冷嘲热讽自家闺女,当即气得反驳了回去。

“我家闺女俏生生的村里一枝花,上门提亲的媒婆都快踏破门槛了,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狗皮膏药,主动的贴上来,撵都撵不走。”

“你说谁是狗皮膏药。”

“谁应,就说谁。”

看着一向怯弱的母亲,为了维护她,跟人争论的脸红脖子粗,苏半夏既感动又护短:“妈,咱们不跟蛮不讲理的人争论。”

她的眸子闪烁愤恨,那是积累了一辈子的怨气,但偏偏眼珠子黑亮,不染一点尘埃,像是一股清泉冲刷了过去的一切。

母亲见她没有气得脸红脖子粗,也没有伤心难过的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闺女想通了,这就好。

董翠兰拍了一下她的手,连连应道:“好,好闺女,咱们不愁嫁,以后妈一定给你找个好对象,比那个光辉好一百倍。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肚子里墨水多一些吗?当初还是他眼巴巴的瞅上来,转眼就跟别人好了,负心汉……”

偏偏好上的还是苏珍珍,你说这气不气人。

说完,董翠兰就捂住了嘴巴。

糟糕,这一气之下,说太多了,也不知道闺女听了会不会很难过。

苏半夏笑了,一副明了的表情。

她重生了,心境自然变了,以前提起王光辉,心里就个扎了一根刺一样。

现在听到,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相反,眼前浮现了一抹笔挺的西装,那健硕笔挺的身影,是她这辈子要牢牢抓住的人。

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伤了他的心,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妈,咱干活吧。”

“哎,好。”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简单的割稻工作,重复的做,也足够累的人直不起腰来。

尤其是后世的苏半夏,好久没干农活了,这突然重生回来根本还没有适应这具年轻的身体。

仅仅一天就感觉到腰酸背痛,原本白嫩的皮肤也晒的红彤彤一片,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肤色就会变成小麦色。

董翠兰抹了一把汗,小声对她道:“闺女,累了吧,来,咱回家。”

望着这夕阳快落山的地方,苏半夏心想,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句话,她都快累散架了。

母女俩刚扛着农具回去,就听见灶房里一通噼里啪啦响,是锅盖掉落在地的声音。

这会在灶房里忙碌的,正是她的大伯母姚梅。

看她这手忙脚乱的样子,显然是一个灶房杀手。

就听见彭的一声,又一个瓷碗砸碎在地上,一阵惊呼声落地。

这个身形微胖,扎着一根辫子,穿着深蓝色衣裳的中年妇人猛得跳了起来,盯着这一地的狼藉,碎碎念念的骂。

“该死的董翠兰,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回来做饭,真是要死。”

苏半夏盯着她看了几眼,心中发出冷笑,这些人就是把爸妈当牛马使唤惯了,这一顿不做,到成罪过了。

以前她也是逆来顺受的主,可现在她可容不下这口窝囊气。

当即就顶了回来:“大伯母是在背后骂人吗?谁家做饭不是几个媳妇轮流着来。怎么,我妈能做得,大伯母就做不得了吗?”

姚梅一愣,这才抬头看到这对母女扛着锄头回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但想到苏半夏这番冷嘲热讽的话,惊讶的大喊大叫。

“说什么呢?这么没大没小,我若是做饭好吃,也用不着求你们。”

“懒就懒吧,还找这么多的借口,也不怕人笑话。”苏半夏怼了上去。

“你……”姚梅气的跳脚,这人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咋这会嘴皮那么利索。

这发个高烧,人都糊涂了是吧?还敢跟长辈顶嘴。

她气的就要上前教训,就被董翠兰给一把拦住了:“好了,嫂子,我这不是来了吗?这都大中午了,做饭要紧。”

“翠兰,不是我说你,你这闺女该好好管管了,不就是被人抛弃了吗?有本事出去横啊,在这里厉害个啥劲,就这脾气,谁家敢要啊?”

一点用处都没有,连个男人都栓不住,还是他们家的珍珍有用,能得到大学生的青睐。

等珍珍上了大学后,这两人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而苏半夏这名声差了后,以后找对象也难了。

“我有没有人要,就不烦大伯母操心了,你还是管好珍珍吧,像她这样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迟早要出大问题。”苏半夏语气不咸不淡道。

“嘿,你这小蹄子,怎么跟长辈说话的。还有,你凭什么挤兑珍珍,你丢了男人那是你自己没用,留不住人,王关辉那是有眼光才选了珍珍。”

第5章 不做吃力不讨好的老黄牛

这边的吵闹声,惊动了在前院喂鸡的苏奶奶。

她搁下手中的畚箕,冲过来,看着闲散的几人,气冲冲道;“都怎么回事啊?这晚饭还没做,还有空在这扯皮?”

董翠兰看见婆婆来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捏了一把想解释的闺女,说道:“闺女,走,咱们去做饭。”

苏半夏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加重了要分家的决心,自家妈能干是一回事,但总不能当累死不讨好的黄牛。

看看姚梅这肥胖的身形,平日里就是好吃懒做,享福惯了的。

都是媳妇,凭啥?

“妈,我来做吧。”很快,苏半夏系上围裙,在灶台边忙碌起来。

董翠兰则是帮忙洗菜,烧火,母女俩配着干活,很快就出锅了一顿午饭。

晚饭很简单,鸡蛋汤,竹笋炒野菜,还一个土豆丝,都是自家地里种的菜,除了无污染纯天然外,还省钱。

农村人基本都不去街上卖菜,家家户户有几块菜地,也能足够支撑平日里的吃食。

再加上偶尔去山上挖竹笋,挖野菜,这些都能自给自足了。

只是条件寒碜的他们,饭桌上常年不见什么油荤子。

即便是这样,这粗茶淡饭也被一大家子人,一扫而空。

苏奶奶抹了一把嘴巴,盯着光光的饭碗发愣。

今个的饭似乎格外的好吃,可能是肚子饿了吧?

她吧唧了一下道:“你们娘俩下次做饭早一点,这个点是存心想要饿死个人。”

“就是啊,婆婆,都怪老二家的,做做饭磨磨蹭蹭的,可不是饿坏了人。”姚梅吃着嘴巴鼓鼓,还不忘附和道。

苏奶奶扫了老二家的,冷哼一声:“呵,都那么大的人啊,发点烧能如何?又死不了人,咋那么矫情。”

董翠兰面色难堪,但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默默的吃着。

苏半夏搁下筷子,看着说的口沫横飞的奶奶一眼。

见对方用眼睛瞪她,苏奶奶拍桌而起,叫骂道:“怎么滴,说你还不服气呢?你说说看,光是长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

连男人的心都栓不住,这没文化就是可怕,想攀附上个好人家,真是难啊,还是珍珍有用,我们这一家子人以后可就指望着珍珍了。”

她这想要过好日子的心,还得指望上高三的大孙女。

只要大孙女能考上大学,那他们一家人子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这不,一向苛刻如她,对于大孙女的书本杂费,均是大方慷慨的奉上。

而老二家的这个赔钱货,就得当牛一样的使唤,多干活,贴补家用,要不然等嫁了人,就帮别家挣钱了。

苏半夏忍不住想反驳,但奈何桌下母亲的手一直扯着她,她只好讪讪的没说话。

这个奶奶,蛮不讲理,又喜欢见钱眼开,她也不是头一次看了,都接触了一辈子,这辈子自然有应对的法子。

在没有大放异彩前,她也不想太冒尖了。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看见就烦。”苏奶奶蹙着眉,丢下碗筷,冷眼扫了苏半夏一眼,转身就回了房门。

苏家一家子的人虽说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但也是划分区域的,像半夏这一家全都挤在东边,分了两个房间。

苏老二跟董翠兰,还有苏半青是挤在一个房间,而半夏都是大姑娘了,挤在一起是不太方便的,住的是独立的房间。

虽说小了点,但好在自由。

相对于她的那间房,董翠兰住的这间也大不到哪里去,这有一张炕,这边靠墙放在一张小木床,中间隔着一个衣柜,除此之外,人进出都觉得拥挤。

哪怕是这样,苏老二一家也没有半分埋怨。

苏二根这会坐在炕边,泡着脚,这干了一天的活儿,身子疲惫不堪,泡泡脚好养养精神。

董翠兰拿着蛤蜊油,给他涂抹手上的口子,好多都开裂了,那厚厚的一层老茧都磨破了皮,看着让人心疼。

弟弟苏半青,趴在炕边,就这么看着,十分乖巧懂事。

那豆芽菜似是身高,面黄肌瘦,衣服破破烂烂,打有好几个补丁,五官还算好看,一双黑亮的眼睛十分有神。

都是缺营养惹的祸,若是好好养,必定是个养眼的小帅哥。

苏半夏见状轻叹,这家的生活条件实在太差,所有的钱都拿去养大伯一家子的蛀虫。

为了日子过得好,她要寻思着怎么赚钱了,上辈子活到了四十多岁,可是一路见证了国家的经济飞速发展的。

这其中的各行各业,是如何腾飞的,她都亲眼目睹。

21世纪的繁荣,经济的高速发展,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但现在倒回三十多年前,回到这八十年代,要怎么挣第一桶金,还是得细细琢磨。

前世的她,只知道干农活,是女孩子读书无用的理论的受害者,以至于初三毕业,高中上了一学期就不了了之。

这一世,她得重捡回书本,考个大学。

她读书也不是为了赌气,而是为了配得上她想要的男人,以及为日后的自强做铺垫。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就跟金子一样矜贵,走到哪,哪吃香,不像后世那样,大学生多到泛滥,也相对变得不值钱。

这也导致考上名牌大学的苏珍珍,日后的人生就像过上了云霄飞车一般。

只是某些人被花花世界眯眼,这人飘了后,就不可一世了。

苏半夏看着老实巴交的父亲,贤惠的母亲一眼,顺势摸了摸趴在炕边的小萝卜头,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爸,妈,我有话说,经过发高烧一事后,我仔细想了想,要为这个家减轻负担,还得靠多读书。等将来考个好大学,有了分配工作,就拥有了铁饭碗。”

她当然是会干个体户,这个八十年代,只要胆大吃苦肯干的,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很容易就发了财。

但是在农村人眼里,眼界有限,对于这些能挣钱的事,是投机倒把耍滑头的事。

发大财,更是想都不敢想,苏半夏不想一下子暴露心思太多,只得抛砖引玉。

第6章 靠读书改变命运

“闺女,你想通了?”苏二根激动的身形颤了颤,拍手道:“读书好啊,读书有出息,读书也是改变命运的最直接方式。

可你都两年没拿过书本了,那会上学的成绩也不是最拔尖的,这可咋办?”

他心想着是要从高中重新读吗?可闺女都十八了啊,这样的青春年华,差不多该找对象了,可不能因为这没把握的事,把终身大事给耽误了。

董翠兰一听这话,脸色也暗了暗,家里穷得都快啃野菜了,这上学的学费怎么出?这又是个难题,但只要闺女想上学,她咬咬牙,想办法也给供上。

“半夏,只要你好了,爸妈都支持你。”

“还有我,姐姐,我也支持你。”小萝卜头不甘示弱道。

家里人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让半夏心口热乎乎的,对于上辈子自学拿到大学文凭的她,这重拾起书本也不算什么难事。

更何况她有重生这个金手指,开起挂来,自然比一般人有优势的多。

“爸妈,半青,谢谢你们,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行,只要你有出息,爸妈怎么样都成,明日就跟你奶说说。”

苏半夏眸中泛着信心,上辈子,她被人安排着人生,却又因为所谓的爱情叛逆了一次,这一辈子,一定要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不留下遗憾。

说服好父母后,苏半夏合上门,准备回屋睡觉时,就看见出来倒水喝的大堂姐苏珍珍。

她拿着个搪瓷的杯,杯子掉了不少漆,但印有红旗图案还依旧鲜明。

她喝了几口白开水,就这么优雅地靠在柱子边上,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高高在上的金凤凰样子,显得这间破屋都跟她格格不入。

“半夏,听说你想要考大学?这是真的吗?”苏珍珍话说到一半,就跟以往一样,装作知心大姐姐般的劝慰:

“半夏,难得你有这番雄心壮志,姐姐真为你高兴,但是考大学,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因为光辉的事受了刺激,想要发愤图强,你是想把他抢回去吗?

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可我想说,我跟他是真心相爱的,你知道的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不等她话说完,苏半夏就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够了,苏珍珍,喝了水就赶紧回屋,我考不考大学,跟你何关?”

上辈子她就是被她这副美丽的外表给欺骗了,用了一辈子的悲惨,才认清她的真面目。

相对于她的软声细语,苏半夏的声音冷的结冰。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跟苏珍珍当面对峙。

果然是水火不容,针尖对麦芒。

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苏珍珍。

她真的是很美,身材高挑,凤眼细眉,一双迷人的双眼顾盼神飞。

她穿着米色的外套,里面穿着白色的的确良,一头乌黑的头发扎成了两根麻花辫,不仅美貌无比,也青春逼人。

一身都是全新的衣服,这在当下的年代,算是很流行的服饰了。

是啊,她苏珍珍是苏家的宝,什么时候穿过旧衣服了。

只有她苏半夏才会穿她不要的衣服,一直穿,一直缝缝补补,直到耗尽衣服的最后一丝价值。

美貌,学历,嘴甜,当真是无往不能的利器。

那时候的苏珍珍真的很优秀,不仅是村里飞出去的金凤凰,还是所有青年争相学习的对象。

这就是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也难怪自己输得彻底。

别人总会说:“你瞧瞧苏家的大孙女……”

苏珍珍嘴甜会做人,更是会收拢人心,那时候的她只会生闷气,只会暗自落泪,备觉得委屈。

想来也是好笑,活了一辈子,重生后,她才明白了这个道理,看清了人情世故。

苏珍珍一双美丽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有些诧异,这是苏半夏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跟她说话。

她表情顿变,哭笑不得道:“半夏,你别误会。我是你姐,自然也是盼着你好的。你想考大学,这是好事。

只是这中间你落了两年的知识,也不是短时间能补上的。你放心,只要你想考,我会帮你的。而且我相信,只要你坚持,总有一天会考上的。”

瞧吧,她总是这样,表现的这么落落大方,知书达理,让苏半夏一点都没有提防过她,以至于被她捅了无数刀,还对她感激涕零。

这样可亲的姐姐,比极品的奶奶还要恶毒。

苏半夏笑笑:“是吗?听起来你好像挺关心我的,可你跟王光辉联合起来戏弄我,这又怎么说?”

苏珍珍脸色僵硬了下,继而拉住她的手解释:“半夏,你还生气呢?这件事是光辉说话没注意分寸伤到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说他的。”

听她说话,苏半夏只觉得恶心想吐,尤其是她这副故作亲昵的模样,让她实在是没办法陪演了。

当即挥开了她的手道:“够了,我不想听。”

这一挥手的力道根本不大,可苏珍珍却还是硬生生的被手里的瓷缸泼了一脸水,她委屈道:“半夏,对不起。”

苏半夏一头雾水,这会有间卧房的门被一阵风似的掀开,一个苍老的身影健步如飞的冲过来。

伸手就是推了苏半夏一把,苏奶奶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响起:“苏半夏,你脑子烧糊涂了吧,敢泼你姐姐,小贱人,你活腻了。”

苏半夏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原来玩的这么一出呢?

这些戏码,苏珍珍早就玩的炉火纯青,就见她细声细语道:“奶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这瓷缸是我刚刚没拿稳……”

欲言又止的模样,无疑是给苏半夏定了罪。

苏奶奶的眸光一下就如刀锋一般的扎在苏半夏身上,一个是捧在手心上的宝,一个是踩在脚下的泥,帮谁还不是一目了然。

她不停的指着苏半夏骂:“小贱人,不学好,还敢泼你姐姐,我倒要问问老二是怎么教女儿的。”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你们全都给我出来,家里要翻天了。”

“吵什么吵,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苏爷爷率先出来,他点了一根旱烟啪嗒啪嗒的抽着,也算是提提神。

第7章 白莲花开始装

各个房间的人,都闻讯出来,一个个哈欠连天的。

农村人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再说家家户户刚装了电灯不久,各个都是为了省钱,吃了晚饭,洗了脸,就早早入睡。

算算时间,也不过是晚上八点的样子。

“珍珍,这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脸的水?”姚梅第一个跳了过来,抓住的女儿的手,嘘寒问暖道。

其他人都还处在半睡半醒间,一个个强打精神看情况。

苏奶奶叉着腰肢道:“诺,就是半夏这个死丫头,泼了她姐姐一身,简直无法无天,老二家,瞧瞧,你们也不管管。”

被点到名,苏二根刚想说话,就见董翠兰抢先道:“妈,这都是孩子间的打闹,一定是误会。您看这么晚了,还是让大家歇息吧,明天都还有很多活儿要干呢?”

“呸,什么误会,就是苏半夏嫉妒她姐,这才找珍珍的麻烦。”

苏奶奶只相信眼前看到的事,抓着苏珍珍的手又是换了一副和蔼模样:“珍珍,你好好说说,你放心,奶奶会给你做主。”

被这么多双期盼的眼睛看着,苏珍珍抓了一下衣角,轻咳一声:“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半夏想要考大学,我想帮帮她。可能半夏误会我瞧不起她,这才……”

听了这话,董翠兰先是眼皮一跳。

这件事她原本想等二老心情好的时候说,就这样被苏珍珍的说出来,那味道全都变了。

可能这孩子是好意,但别人听了会怎么想?

果然,先炸毛的是苏奶奶。

她火冒三丈:“苏半夏,你是真傻还是装不懂?家里可谓是穷得响叮当,供一个大学生多么不容易?

当初不都是说好了,家里能上大学的名额就一个,你学习不如珍珍,自愿把这个机会让出。

怎么滴,现在干了两年农活,吃不了这个苦了?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天不死,你休想上大学,你根本不是那块料,浪费那钱做甚?”

更重要的是,这少了一个人干活,就少挣一些钱。

闻言,大伯母姚梅也是阴阳怪气的附和:“老二家的,你们是吃饱了撑着吧?半夏都离开学校多久了,这会想起来要考大学,发梦呢?还是高烧还没退呢?”

苏二根跟董翠兰被怼的哑口无言,正酝酿说辞时,三婶施慧君接道:

“可能是半夏想通了?这女孩子家,多读点书也是好的,若真能考上大学,就有分配工作的,这样老苏家也多了个盼头。”

“施慧君,你什么意思?站着说话不腰疼呢?这多一个人读书,需要多少开支你知道吗?像珍珍这样的,学习好,也值得老苏家投入。

就苏半夏这样的草包,纯粹的浪费钱,你若是觉得我说话难听,你可以去补贴她。反正我们大房不管。”姚梅尖锐着嗓音刻薄道。

“你……”施慧君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也觉得这是不太可能的事,但半夏想读书这个想法是好的,作为家人就不该去扼杀。

“你什么你,大房不出钱,你们三房也不出钱,小姑子有钱吗?”姚梅神气的扫了家里人一圈,眸光落在看好戏状态的苏丽华身上。

“看我做什么?我哪有钱?”苏丽华轻哼了一声,打了个呵欠。

“呵,都没钱支援。施慧君你刚不是要当好人吗?可以把你的压箱底的嫁妆钱拿去卖啊。”

姚梅冷嘲热讽着,就见面前一张放大的精致脸庞,顿时吓了一跳。

苏半夏张嘴顶了过去:“大伯母,还真是偏心,你家孩子能上学,我怎么就不能上了?”

啪的一声,桌上被苏奶奶啪的脆响,她冒着火道:“死丫头你长能耐了是吧?还不死心呢?不让你上学,是我们一大家子的人决定,现在你听清楚了,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董翠兰看到闺女被欺负了,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婆婆,这件事我们家都说好了,让半夏去上学。”

“什么说好了?你们凭什么这么决定?咱家有几个钱不是挺清楚的吗?都要去读书了,这田地没人料理,是要喝西北风吗?”

伴随着苏奶奶气急败坏的声音,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董翠兰身上。

他们扫视着这对母女,眼里流露着厌烦,为了这个家的利益,全都跳了出来。

苏半夏就这样冷眼瞧着她们,这就是她所谓的亲人,将她当免费无偿的劳动力。

“婆婆,您先别生气了,半夏的意思是,她自己挣学费上学。至于她的那些农活,我跟二根多做一些便是了,并不影响什么?”

董翠兰声音虽然颤抖,但带着底气。

她虽然性格包子,任劳任怨惯了,但舍不得自己孩子吃亏。

“你开什么玩笑,就她能挣什么钱?她什么料你们不知道吗?不管管还任由着胡来,造孽啊。”

苏奶奶越想越气,随手将桌上那口缺了口的瓷碗,往这边扔了过来。

董翠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护住苏半夏,后者则是反应迅速的拉她一旁。

看到瓷碗落在地上,破碎成无数块,苏半夏眼底发冷,这若是砸在了身上或是头上,非要出个血窟窿不可。

苏二根看见这一幕,脸都白了:“妈,你讲讲道理行不行,别动手动脚的,这若是砸到了人,得上医院。”

这上医院得要钱,钱就是老婆子的命根子,一听这话苏奶奶这才甩了个白眼,消停了下。

气氛就出现短暂的沉默。

末了,苏爷爷敲着旱烟杆,轻咳了一声道:“既然不耽误事,那就任由着她去吧,省得外头说苏家人偏心。”

女孩子家最多初中毕业就不得了,就看苏半夏这年纪,也不像是能上大学的。

不耽误事,就任由着折腾,若是耽误,那就得回来干活。

苏爷爷就是这个意思。

当家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哪还有什么意见?

这件事解决了,大家都哈欠连连的散了。

各人回各房,苏珍珍走在最后,就被苏半夏给喊住了:“姐,你等一下。”

第8章 假惺惺

“半夏,还有事吗?对了,恭喜你,终于能上学了,说不定努力一番后,你能考个本科呢?你放心,作为姐姐,我一定会辅导你功课的。”

“假惺惺。”苏半夏嗤笑一声,这就是苏珍珍的,手段了得,凹人设十分完美。

“半夏,我知道你是因为光辉的事,还在怪我,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他不喜欢你,你气我也没有办法。好男儿多的很,你以后一定会遇见的。”苏珍珍面上这么安慰着,心中越发的得意。

像王光辉这么好的对象,谁还不紧紧抓住。

苏半夏空欢喜一场,心里也埋怨也是正常的。

她突然说要读书,还不是为了有文化一点,好让王光辉回心转意呢?

“姐,不说这个了,我有样东西想还给你。”

“什么?”

就见苏半夏眼底掠过一丝冷笑,她走到桌子旁,到了一碗白开水,对着她的脸泼了过去。

“姐,你瞧仔细了,这碗水才是我泼的。”说着,就将碗往她怀里一塞,人就往房间里走去,留下脸色铁青的苏珍珍。

她美丽的眸子一沉,颇有点心里发毛的感觉。

这个苏半夏是不是鬼上身,往日对她大声说话都不敢,今日却敢顶嘴爷奶,还拿开水泼她。

难不成她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坑过她的吗?

不可能……

苏珍珍将她这一切的异常,都理解为她失恋的反常举动。

以前的苏半夏可是不敢跟她大声说话的。

但是等后来,她越来越发现苏半夏是真的变了,不是她能掌控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次日,董翠兰起早准备做饭时,却发现苏半夏已经在围着灶台忙碌了。

锅里煮着白粥,正汩汩的冒着气泡。

她过去想帮忙,就见苏半夏道:“妈,你帮忙烧一下火,我这快好了。”

她昨夜想着挣钱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刚想到一点思绪就天亮了。

干脆就起来做早饭,顺便也让爸妈尝一下她的手艺。

横梁上挂着那袋白粉面,是苏家人都不舍得吃的,一直放着,都快发霉了。

苏半夏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就想烙饼。

按照比例倒了水,已经揉成了面团,至于里面的馅料,简单的很,就是用野菜跟竹笋剁在一起。

这笋若是直接剁在一块,肯定是有味儿,苏半夏先把笋热水里泡一泡,再捞起来切片,剁成碎末跟野菜混合在一块,洒了一点盐,包裹里面粉团里,贴在涂了一层油,烧热的大铁锅里,听着声音滋滋的响。

董翠兰瞧着,有些狐疑的问:“闺女,这能行吗?这笋可是有味儿的,别糟蹋了这些面粉。”

糟蹋了面粉,苏奶奶一会又要跳脚。

“妈,你放心,这馅料看起来很不起眼,但做出来绝对好吃。”

苏半夏说着,边在想,村里人都不知道怎么给竹笋去味,以至于这么好的东西,都给糟蹋了。

她可记得后来这竹笋卖的可贵了,一般都是卖几十块一斤,做菜的时候放点这个,味道可鲜美了。

董翠兰完全是出自于对孩子的信任,就任由着她折腾。

闺女的厨艺很一般,若是能折腾出好厨艺来,以后嫁人也能给婆家留个好印象。

这些都是小事情,重要的是她今个得去借点钱,先把半夏的学费给解决了,至于半青也到了要上学的年纪,肯定得缓一缓。

这一个要上学,家里都像打仗一样,若是半青也上,还不掀翻天了去。

饼子被烤的两面金黄,苏半夏盛出来,让董翠兰帮忙把这些吃的全都端进去

小小的屋子里,就着昏暗早晨昏暗的光,一张大圆桌上,摆了香气四溢的食物。

凉透的白米粥,一朵朵就像盛开的花朵。

金黄的饼子香脆酥嫩,看着就让人有食欲,但是想到里面添加了竹笋,董翠兰的心就有些忐忑。

苏家人起早都十分统一,屋里也没有时钟,凭借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六点半的样子。

十几口人围在一个大圆桌上,按照排名坐成一堆。

由于拥挤,吃饭都得打架。

尽管如此,这些人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那叫一个眼疾手快。

“爸,妈,你们吃啊。”苏半夏叫唤着,先是给弟弟拿了一块饼。

苏半青早就饿了,这会抓住饼子,直接咬了一口,很脆香,有青菜的香味还有竹笋的鲜味。

“好吃,太好吃了。”苏半青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的喊道。

苏半夏笑笑,怕他噎到,递了一碗白粥过去:“慢着吃,都有份的。”

她做的特意多了点,省得每回二房都吃不饱。

“嗯,好吃,姐,你的厨艺变好了呢?”苏半青夸道。

“你这小鬼,挺会说话的,赶紧吃吧。”苏半夏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一旁还发愣的父母,笑道:“爸,妈,赶紧吃吧。”

“哎,好。”苏二根一口咬下去,没任何反应,在他看来能吃上饼子就不错了,哪里还管什么味道。

家里穷,这白面,还有白米都不经常,更多的是以红薯,土豆饭来饱腹。

董翠兰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家庭主妇,围着灶房打转了二十来年,这咬得第一口,就知道这味道如何了。

像是不相信嘴里那鲜香的味道,她又重重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亮,一点涩味都没有,也不知道半夏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围着桌边的人多,她也只得将这份夸奖暗暗的藏在心里。

其他人倒是没说什么,只觉得今早的早饭特外的好吃。

只有苏奶奶嘀咕一声,这么好的白面,实在奢侈,平日里只有过年过节才拿出来呢?

苏半夏说明了原因,这才让这个老太太没有再唠叨了。

更多的是美味堵住了她的嘴,让她暂时消停。

看着自己做出的饼还挺受欢迎的,尤其是爸妈跟弟弟,已经吃出了幸福感。

苏半夏心里十分感慨,这辈子她一定要挣大钱,让家人吃好,穿好,过的好。

饭后,苏家人都扛着农具去田里干活,董翠兰在刷洗碗筷,看着一旁的苏半夏忍不住问道:

“半夏,今个的笋怎么没有一点涩味?这东西,村里人都不吃的,除非是家里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