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门商女:傲世女当家-穿越重生小说-主角: 孔玲珑, 夙夜

上一世,孔玲珑作为天下第一富商的家主,却嫁给了刘家为妻。并为刘家夫君倾尽了家财,助夫君登上了一品高位,然而,当夫君刘邵位极人臣之后,她却惨被休弃,花光了家财的她,潦倒街头,直至饿死。重生回来,孔玲珑第一件事就是退掉了和刘家的一纸婚约,彻底划清界限。孔玲珑决定将孔家的商铺继续发扬,这一次,她不仅要守住孔家的财富,还要让孔家成为制霸天下的存在。
孔门商女:傲世女当家-穿越重生小说-主角: 孔玲珑, 夙夜
楔子

“小姐,”玉儿哭泣着,“咱们孔家最后一间铺子,已经被姑爷收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孔玲珑如同被掏空了心肺,彻底变成了没有魂儿的木偶。

孔家,天下第一的孔家,数千间大小商铺,生意遍布十六州,曾被誉为就算大晋王朝都倒了,孔家的生意也不会消失。

可是今天,才不过过了短短十年的时间,曾经被认为永远不会倒下的孔家,却已经彻底不存在世上。

玉儿看着孔玲珑仿佛麻木了的脸,更加伤心道:“小姐,您要想哭就哭吧,不用憋着……”

哭?孔玲珑呆坐着,她现在,还有哭的资格吗?造成孔家今天这个局面的,亲手毁了孔家的,难道不正是她这个孔家剩下的唯一嫡系小姐,被孔家人无条件相信的少当家,她孔玲珑自己吗?

“刘邵在哪。”孔玲珑慢慢问出这句话。

玉儿抹着眼泪:“姑爷……他还在铺面上,等着陈掌柜把孔家的地契交上去……”

孔玲珑几乎要笑起来,是啊,刘邵,她的夫君,比起她这个妻子,他更在乎的,不是一直都是她孔家的财富吗?

现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整个孔家名下的铺子,今天起都姓刘了。

孔玲珑跌跌撞撞站起来:“我要去见老夫人。”

“小姐!”玉儿在她身后叫了起来。

可是孔玲珑只顾着往前走,她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的事,只想见到刘老夫人,讨要一个说法。

为何当初答应的,保留她孔家最原始的药材生意,现在却连这个都要食言?

她要亲口问一问老夫人,到底她孔玲珑嫁到刘家十年来,哪里对不起刘家一分一毫,刘家要这么回报她?

孔玲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外,进去的时候门外两个丫鬟也没想着拦她,她就一路走到了老夫人的房门口,推门要进去时候,听到里间传来谈话。

“邵儿已经去收最后一间铺子了,只要地契到手,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孔家了。”

“做的很好,这些年我们一步步计划,总算是没有白费。”

“要不是这样,当初何必委屈邵儿,去娶孔家那个低贱的商户女,不是看她孔玲珑是孔家这一代剩下的唯一嫡亲,孔家的泼天财富都是她继承,否则她以为她凭什么配得上我们邵儿?”

孔玲珑站在门外的身子都剧烈颤抖起来,她听见了什么?这都是真的吗?这才是刘家人这么多年对她的真实想法?

刘老夫人特有的威严的声音慢慢传来:“这十年每次邵儿同她行房的时候,都在早晨亲手喂她喝避子药,才能让她这十年都无所出。否则按照孔家财富传嫡系的做法,她但凡生下孩子,我们刘家也拿不到这笔财富。”

孔玲珑胸口骤然如遭重锤,从听到避子药那一刻起,她的脑袋就像是炸开来一般,这十年来的种种都从她的眼前划过,每日清晨,刘邵那体贴入微的喂她喝燕窝的姿态,她曾为此深深感动,嫁给了这样知道疼人的夫君。

可是现在,这些画面就像刮骨刀一样,一寸寸刮着孔玲珑的皮肉,让她几欲发疯!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脑海里心眼里,都是刘家这十年来历历在目的虚情假意,一点点像是野兽一样,把她、把孔家蚕食殆尽的凶残!

“啊!!!”孔玲珑发出一声尖叫来,眼中口中都流淌出鲜血,样子像是恶鬼。她抱着自己的头,慢慢地在地上打滚,鲜血越流越多,她在地上抽搐着,一点点流逝的是她体内的生命。

终于赶来的玉儿,抱着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孔玲珑哭喊道:“小姐……”


第2章 孔门当家

孔玲珑知道,她其实握着一手王牌,她若想翻盘,无人能抵挡她。

丫鬟玉儿打开门帘看到孔玲珑的样子,不禁惊讶至极:“小姐,您怎地穿着中衣就下来了?着凉了怎么是好。”

孔玲珑说道:“刘家的人快来了吧。”

半个月前,孔玲珑就去了信,邀请刘家的大夫人前来。

绣画底下,就压着那封婚书,孔玲珑知道,这件事该尽快了结了。

“来的自称是刘家五夫人。”玉儿说道。

孔玲珑看着眼前的绣画轻笑,还是把自己想高了,竟然只派了个排行老五的夫人过来,看来,真的是被人看轻了呢。

还看轻的很彻底。

在咸阳城这个地方,刘家就相当于土皇帝一样,单是她们家那个门楣,都让普通百姓望之生畏。

不过,那可不包括她孔玲珑,而且只要她想,她甚至会被刘家人抬着,尊尊贵贵地进刘家的门槛。

孔玲珑看着绣画上面的连翘,笑容挂在嘴上,对,这才是最要紧的,只要她想,现在是,她一点都不想。

亲眼见过刘家人的凉薄后,这重活过来的一世,她再不想与刘家人扯上一丝关系了。

刘五夫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绣画前面的女孩子,孔玲珑一直盯着桌上的一幅绣画看,对她这位夫人的到来好像根本意识不到。

刘五夫人有些不悦,也不喜欢这样被轻视,她故意咳了两声,引起绣画前少女的注意。

孔玲珑也确实抬起了头,看向刘五夫人,淡淡露出一笑:“刘五夫人是么,请坐。”

刘五夫人那股子不舒坦更强烈了,这孔家女不愧是个没见识的商户女,说话这么不讨人喜欢,叫刘夫人就刘夫人,还偏偏加一个刘五夫人,好像时刻提醒她似的。

坐下后孔玲珑也没有说话,孔家上一任当家,孔玲珑的祖父曾说过,你若要与人谈生意,千万不能先失了耐性。

刘五夫人上下打量着这位孔家小姐,不觉轻蔑起来,就是这样一个没教养的商户丫头要嫁到她们刘家来,只怕心里不知怎么得意吧。

想她们刘家,那是三代以上的朝官,娶什么样的世家闺秀娶不到,这个孔家女真该去多烧几柱高香。

刘五夫人不自觉翘起了嘴角:“不知道孔小姐要见我有何事?”

孔玲珑这才又看了她一眼,片刻嘴角一笑道:“我记得,信里的内容是延请刘家大夫人前来一叙,并非是刘五夫人你。”

刘五夫人被堵的差点翻白眼,她瞪着孔玲珑,这丫头竟然对她说这种话?她身为刘家的五夫人,那也是正经的正房夫人,居然就被个商门之女这样给看轻?

刘五夫人很难掩饰心中的不忿,冲口就说道:“大夫人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且不说刘家上上下下的事情,便是等闲人想要见到我家大夫人,那也至少提前三个月打招呼才行!”

笑话,堂堂刘家的当家夫人,这个没见识的商户女以为凭着一封书信就能召来吗?她刘五夫人能走这一趟,已经是给她这个商户女的最大脸面了。

孔玲珑看着刘五夫人变幻的神情,约莫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淡淡一笑道:“原来刘大夫人这么难见,看来是我失礼了。”

刘五夫人翻了翻白眼,知道自己没礼就好。

刘五夫人沉着脸道:“孔小姐,要说什么事就说吧。”

孔玲珑看着她说道:“这么说来,今天的事,刘五夫人可以全权做主了?”

越给脸还越上脸了,刘五夫人露出了轻蔑,傲然道:“孔小姐用不着担心,我们刘家的事,我还是能做主的。况且我堂堂刘家,还不至于欺你这个商门之女。孔小姐若是想询问嫁过来的事宜,那么……”

“不必了。”趁着刘五夫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优越感中,孔玲珑淡淡打断了她。

刘五夫人瞪圆了眼:“你说什么?!”

孔玲珑支着脸颊,一边对刘五夫人露出了一个柔美的笑容:“既然刘五夫人认为孔家和刘家有诸多的不般配,那么玲珑也不好高攀,所以就不必成婚了。”

不必成婚了……

不必成婚了……

刘五夫人脑袋里无限回响这几个字,可是偏偏明白不了意思。

她瞪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孩子,从她的神色上,看不出一点开玩笑。

刘五夫人原本沉浸在自己设定好的剧本里,把刘家的体面尊贵演的淋漓尽致,可是剧本里那个原本应该对此感激涕零,对于能嫁到刘家这件事一定不惜卑躬屈膝的小女子,此刻,却如同事不关己一样,坐在对面、笑的漫不经心。

不应该是这样啊……刘五夫人慌了,她克制住自己,依然维持着刚才那一丝优越威严,说道:“孔家小姐,你可知道你说了什么话?”

就要让这小女子明白,她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刘五夫人脸上那一丝慌乱被孔玲珑尽收眼底,孔玲珑唇角掠过一丝讥笑,果然这个刘五夫人,在刘家根本不是一个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否则刚才猝不及防听到她说要退婚,露出的根本不会是这样的神色。偏偏这样一个人,还敢来她面前造次。

孔玲珑越发慵懒,对手如此不济事,她都失去了与之对峙的兴趣:“刘五夫人,我不知道刘家是什么规矩,但在我们孔家,说出的话是不会收回的。我孔门无意再与你刘家攀任何的亲,婚约就此打住吧。”

既然如此,她就索性说了个清楚明断,断了这刘家夫人的念想。

刘五夫人的脸上抽搐不已,瞪着孔玲珑唇色发白,说出的声音开始尖利:“你说不结亲就不结亲?!“

开什么玩笑?!这孔家的女人是得了疯病么?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她来之前,确实听了刘大夫人交代,要给这个孔家的小姐一点颜色,让她记住这个下马威。毕竟,孔家再怎么富倾天下,也是一介商门,能嫁到她们世代大族的刘家,那就是庶民跪舔了天子的足踝,是她们刘家给予的施舍。

但是即便、即便是说出了如此话的刘家大夫人刘芳,也绝对没有想过,要不做这桩亲事的道理,毕竟,毕竟孔玲珑、代表的是整个孔家巨大的利益网,刘家娶得不是孔玲珑,是这泼天的财富!

所以,如果刘家大夫人听说孔玲珑突然想要拒婚,刘五夫人简直不敢想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的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想到这,刘五夫人发了狠,不惜用半威胁的口气说道:“孔家小姐,这桩亲事已经是板上钉了钉的,你想改,也不是你一人说的算。况且,你若要毁约,也得看我们刘家答不答应?!”

无奈之下,刘五夫人只要搬出了刘家,她顾不上这位孔家小姐是发了什么疯要退婚,但是她刘家,绝对不能任由这种荒唐行径!

听到这句威胁,孔玲珑不仅没有如刘五夫人希望的那样吓的面色苍白,就是眉毛尖都不见动一动。

孔玲珑声音温柔,一副害怕惊吓了刘五夫人的样子:“刘五夫人,我当然说了算了,您是不是忘了,现在孔家,是谁在当家?”

一句话把刘五夫人的自信再次劈的粉碎,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少女莹然浅笑。

“从上个月起,我世上唯一的亲人——天下第一经商奇才,孔家上任当家箜祠先生去世,也就是我的祖父。”孔玲珑说道,对面刘五夫人意识到什么,脸色已经半点血色都没了,“祖父一生积累了巨大财富,偏偏子嗣凋零,只剩下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女,孔家家训,财富只传嫡系,所以——刘五夫人,孔家的事只怕我还是能做主的,因为、孔家的现任当家,是我。”


第3章 退回婚书

刘五夫人脸色灰败,想要说些什么挽回,却苦于没有话能驳倒眼前的少女。

是啊,孔玲珑一个人或许说了不算,但是那是在她还是孔家小姐的时候。现在的孔玲珑,坐在那里,就代表了整个倾富人间的孔家,如果孔家提出了不成婚,和孔小姐一人嘴里提出的,那可就大大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意义了。

孔玲珑接着柔柔的一笑:“这些,刘五夫人应该心里清楚才是。毕竟,刘家之所以愿意纡尊降贵,娶我这个商门之女为嫡妻,不就是因为、我迟早是孔门当家的原因吗?”

刘五夫人脸上再次抽搐了起来,有些话不说还好,一旦撕开露出里面的丑恶,就再也掩饰不住。

她刘家,她刘家当然是因为孔家的……只是,这样的话怎么好摆在明面说,如果孔家只是一般的有钱的经商之家,她刘家当然不至于用婚姻来贿赂。

可这是孔家啊……传闻中,天下财富,一半在皇宫,一半在孔家,孔家的财富早已经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而据不确信的秘闻,就连宫中九部的银两流通,都是依仗了孔家的巨大财力才能支撑……

这时,孔玲珑端起了桌上的骨瓷杯,纤纤玉指犹如葱管一样,刘五夫人目不转睛盯着,真正的豪门闺秀,也不过如此了。

“孔小姐,”刘五夫人终于忍不住颤声说,“你别忘了,刘家的婚书,在孔老爷子当家时,就已经双方商定,送到孔老爷子手上,婚讯更是早在半年前已经在咸阳城公布,此事早已公诸于世,孔小姐既然已经成为了孔门当家,更该爱惜孔家名誉,倘若真的悔婚,我刘家自是不理亏的,只怕孔小姐和整个孔家,要背负天下人的骂名吧?”

说到最后,刘五夫人已经充满了底气,刚才她毫无防备,被这小丫头打了个措手不及,都快忘了,她自己好歹也是刘家出来的夫人,能在那个龙潭虎穴存活,她刘五岂是能被这个小丫头唬住的。

果然,这句话说出之后,孔玲珑的笑容也变为了叹息,并且久久没有说话。

刘五夫人终于松了口气,内心重新得意起来,到底是小丫头,负气说了那番话,大约也是不忿之前她们刘家对她的轻视吧。

但是,又能怎么样,商门之女,就算再有财富,始终还是低人一头,被人轻视也是理所当然。

孔玲珑手指按在杯子上,有些怜悯地看着刘五夫人:“本来,我是不愿意说这些的,但是,看刘五夫人您的态度,实在对我们孔家,误会很深。既然这样,作为孔家现任家主,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刘家了。”

孔玲珑的称呼避免了她和刘五夫人个人,而是直接用孔家、和刘家代替。

刘五夫人眼皮一跳。

孔玲珑温和笑着,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和:“刘五夫人,我没记错的话,刘家老太爷在京中任三品侍郎是吧。”

刘五夫人不知她要说什么,但见她提起老太爷,自是傲然道:“不错。”

孔玲珑说道:“朝中官员,一二品几乎都是贵门子弟,刘老太爷师从院傅大人,几十年来官运亨通,算起来包括刘老太爷这一辈,刘家已经三代在京中为官。”

刘五夫人越来越有一种自豪感,要知道,在京中为官能有三代的,已经是世人难及的高度。不怪刘家整个上下,对于娶孔玲珑这个商户女,都有一种优越。

孔玲珑看着刘五夫人的表情,嘴角不可见地翘了一下:“这大概也是刘家在咸阳城,到处对人说,自己是贵门世家的缘故吧?”

听到贵门世家几个字,刘五夫人蓦地不自在起来,她瞪着孔玲珑:“你想说什么。”

孔玲珑抬起葱管一样的手指在眼前摇动:“不想说什么,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所谓的贵门世家,应该是朝中三代以上,在京中奉职,且,三代都必须在正三品之上。”

刘五夫人脸色煞白起来。

孔玲珑笑得温柔:“可我记得,刘家所谓三代在京为官,最开始的,好像只有一个从七品吧?”

从七品师爷,能留在京城的最小的官。

“不仅是这样,接下来的刘家人,也不过就是一个从六品。而到了刘老太爷这一代,因为文章出类拔萃,被院傅青眼青睐,因此收在门下受到了提携,也因为当今院傅是先皇太子的授业恩师,这层关系在,所以刘老太爷得天独厚,终于得到了正三品侍郎的位置。”

刘五夫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偏偏孔玲珑还微笑着加了一句:“刘五夫人,我说的对吗?”

刘五夫人心头压抑着难堪,还有快要克制不了的怒气,这孔家女人是想要说她们刘家名不副实吗?真的是好大口气、即便她刘家不算是真正贵门世家,但她孔家更是世代是最低等商户!她刘家吃着朝廷俸禄,娶她一个商门之女,不知是给了多大的面子!

看着刘五夫人脸上激越,尽管她没说,但心里想什么,孔玲珑岂能不知。

不过孔玲珑一点都不恼,在她来看,刘家不过也就是一个强撑着门面的,不入流家族罢了。

刘五夫人压抑怒气说道:“孔小姐,你说这些都没用,我们刘家就是再不济事,如今在皇上跟前,也是说得话的,若孔小姐你执意悔婚,我可不敢保证老爷子不会对孔小姐有什么想法。”

孔玲珑擦了擦嘴角的茶渍:“不要把悔婚说得这么难听,既然刘五夫人和你刘家,都如此的有优越感,那我也就直说了,我孔家十代以上都是掌管着丰都、云都等六大都的经济命脉,从初代起,孔家就有皇命覆旨开辟的河道,不止有咸阳城,每一个城池都有孔家设置的驿站,其中一个,更是太祖起势的时候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我孔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你刘家不过才是几十年前兴起的小官,拿什么资历、财力,和我们孔家旗鼓相当?”

孔玲珑说话的时候,手指一直有节奏敲击着桌面,配着不徐不疾的语调,刘五夫人竟然有种快要被逼疯了的感受。

“不要说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刘五夫人已经喊了出来,她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心中只想狂吼出一句“无耻!”

居然,居然敢如此颠倒是非,把她们刘家贬低的一无是处!她一个商门之女,却反倒是枝头的凤凰,是她们刘家攀不起了?

刘五夫人再也忍不住,尖刻地说道:“孔小姐,你也不必往脸上贴金了。你就是说破天去,刘家也还是朝廷命官!孔家!还是提不上台面的商户!既然婚书已下,你想悔婚,就直接到我们老爷子跟前求吧!”

说完这些话,刘五夫人有一种畅快的感觉。被这个小姑娘压制了这么久,她早就怒火中烧,幸好这丫头无论怎么巧合如簧,黑也不会变成白的。一介商户还蹬鼻子上脸了。

可孔玲珑此时的神情却仿佛很无辜,无辜的刘五夫人很想撕碎她那张脸。

看刘五夫人气的七窍生烟的样子,孔玲珑心里一笑,真是,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角色,只有这点能耐。此时若是那位刘大夫人在这里,定然不会这样沉不住气。

孔玲珑不想再废话,她的手拂过桌上那堆绣画,慢慢从绣画底下,抽出了一张纸,在刘五夫人眼前抖了抖,确保刘五夫人能把纸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能看清。

看清之后,刘五夫人就像被箍了一巴掌,还是狠狠地一巴掌。

孔玲珑笑道:“夫人心心念念的婚书,是这一张。婚书上确实写了刘公子的生辰八字,也加盖了刘家的家印。可是刘五夫人,你瞧清楚了,这上头,可只有刘公子的生辰,并没有、写上我孔玲珑的生辰八字。这样单方面的婚书,也叫婚书吗?”

刘五夫人几乎不受控制地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她眼睛死盯着孔玲珑捏在手里的婚书,“不可能,不可能……你这是伪造的!”

孔玲珑眨了眨眼睛:“伪造?话可不能乱说,刘五夫人,我孔家伪造的了刘老爷子的笔迹,伪造的了刘公子的生辰八字,伪造得了刘家的……家印么?”

一句话将刘五夫人彻底击垮,她瘫坐在椅子上,根本无法消化眼前发生的事。

孔玲珑慢悠悠收回了婚书,她知道,作为刘家五夫人,不知道眼前这张婚书的细节,她一点也不意外,这也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刘五夫人只是刘家一个小角色的原因。

如果来的是刘家真正的掌权之人,怎么也不会左一遍又一遍提到婚书,而把婚书当做唯一的筹码。

刘五夫人颤抖着:“不行,不能这样……”

孔玲珑再次一笑:“刘五夫人,若我没有猜错,今日你来我孔家来说婚这件事,是刘大夫人硬派给你的是吗。”

刘五夫人再次颤抖了一下,看着孔玲珑。


第4章 垫脚石头

孔玲珑叹道:“果然,刘大夫人从不会把脏手的事情留给自己做。我这个一心待嫁的商门之女,此刻突然邀请刘家的夫人前来,必然不会只为了一点小事。刘大夫人在摸不到门路的情况下,就只好先把刘五夫人你拉出来探路了。”

这话等于明明白白是在说,刘五夫人就是一块垫脚石头而已。

听了这话,刘五夫人除了脸涨得通红,她更是盯着孔玲珑不放:“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孔玲珑握着婚书停顿了一下:“怎么,刘五夫人你还没有反应过来?”

刘五夫人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她的手只是在颤抖,是的,她是没有刘大夫人聪明,但她也毫不笨,这样回去,告诉孔家小姐退婚的事情,只怕她彻底就变成了刘大夫人推卸的目标。

这时,孔玲珑再次把手里的婚书送过来,含笑:“那这个婚书,就请刘五夫人,亲自拿回去交给刘大夫人吧。”

婚书退回,就彻底的没戏了。宣告着两家联姻失败。

眼前的婚书有千斤重,刘五夫人的手抖得厉害,哪里还能伸出去接。她的脸上,从进门来,第一次露出了哀求。

孔玲珑笑了:“刘五夫人,我猜,即便我此刻要你下跪,只要哀求我一声,我就收回婚书,你也是愿意的,是不是?”

刘五夫人的膝盖一软,不可否认,那一刻,她真的有此冲动。

孔玲珑说道:“可惜啊,我孔玲珑和你们刘家不同,没有作践人的喜好。孔门家训,一切以理为先,这婚书你就算不拿,我也一样会随后叫下人送上门,所以还不如刘五夫人你现在就接了,至少随后,你还能想一想应变之策,是也不是?”

刘五夫人真的是要疯了,面前的女孩子,分明妙龄豆蔻,笑靥如花,为什么她会联想到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那样不声不响,就把人的皮肉啃噬去了。

……

走出孔家,刘五夫人脸上一点人气也没有地回到门口等着她的马车上。她带来的丫鬟弄玉笑着迎过来,却被刘五夫人低低骂了一声:“没眼色的东西!”

弄玉被骂的一愣,就看刘五夫人迅速爬上马车,接着跟逃避什么一样说道:“快离开这!”

一路上弄玉看自家夫人脸色越来越差,不免担心道:“夫人,那孔小姐说什么了?”

刘五夫人脸色煞白看向弄玉,惊得弄玉以为自己又要被训斥,却想不到刘五夫人只是盯着不吭声。

刘五夫人的心里,此刻不断冒着想法,还好,还好只带了弄玉这一个丫头出来。人少嘴不杂,不容易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刘五夫人盯着弄玉放在身侧的一双手,毕竟是奴婢,手指保养的再好,也远不及刚才孔小姐的十分之一。

刘五夫人忽然咬牙:“弄玉,你照着我的脸狠狠打两下!”

弄玉被吓了一跳,看着刘五夫人变得恶狠狠的脸色,她颤抖问道:“夫人,您,您怎么这么说?”

刘五夫人嗓音有一种压抑的尖锐:“让你做你就做,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弄玉还真的不敢,她平时也是极尽小心地伺候这位夫人,若说别的命令还好,居然让她一个奴婢去打她这个夫人的耳光,就是给她九条命,她又哪里敢这么做?

刘五夫人恼恨到了极点,而马车飞快的驰骋更让她心烦意乱,看弄玉左右也不敢,她索性拔下了自己的护甲,照着脸庞,自己狠狠扇了两巴掌!

弄玉被彻底吓坏了,呆呆看着两颊被自己给扇的肿起的刘五夫人,若不是马车就这么点空间,弄玉估计能直接跌坐到地上去了。

“夫人,您,您……”弄玉哭叫着。

刘五夫人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却有着畅快的恨意,袖子里那封退回来的婚书正灼烧着她浑身,这一关要是不好好过去,以后等着的才是无间地狱。

前门的人来回报,刘五夫人的马车已经回来了,刘大夫人被丫鬟服侍的舒服,半寐着眼说道:“让她安顿好了就来我这。”

那个孔家的小姐,自从她们刘家登门提亲之后,听传话的下人回来就说,那孔小姐一听说,当即就面露了喜色,听说当时孔老爷子还不怎么愿意,那孔小姐就求到了她祖父面前,让孔老爷子答应了这门亲。

想到这,刘大夫人心里嗤笑了一声,到底是商门女,就是出身再富贵,知道自己能嫁到刘家这样的官宦世家,心里头当然是不知道喜得什么样。

昨日门口传来了孔小姐的信,说想见她这个刘家夫人一面,刘大夫人想不透到了这个时候,那孔小姐整这一出什么意思,不过她这个当家大夫人,岂能她一个商户女说见就见,因此刘大夫人才打发了刘五夫人去,刘五夫人那爱出风头的性子,让她代表整个刘家出面,她正是求之不得。

刘大夫人慢慢睁开了眼睛,跪在地上的刘五夫人这时也正好抬头,脸颊上清晰的巴掌印子,顿时让刘大夫人到嘴边的笑僵硬在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刘大夫人震惊地看着刘五夫人的脸。

刘五夫人难堪地低下了头,片刻才鼓着勇气说:“请大夫人暂时屏退左右。”

刘大夫人皱了眉,去了一趟孔家就变成这个样子,要说平安无事都不可能。但是居然要她屏退左右,这个刘五知道这句话本身就已经很引人往不好的方向猜了吗?

显然刘五夫人也知道,但若不屏退左右,等下她要说的,怕是真的能让她彻底在刘家没有地位了。所以刘五夫人硬着头皮,再次说道:“请大夫人屏退左右。”

刘大夫人眉头皱的更深,终于挥了挥手,却向自己贴身丫鬟雨儿使了个眼色。

即便是表面上情同姐妹的一家人,有时候也要留个防范,再说,她一个当家大夫人,身边若真的一个人都不留,才真的惹人猜忌。

“雨儿你就不必瞒着了,有什么事说吧。”等其他人都退出去,刘大夫人不悦地看向了刘五夫人。

刘五夫人看着雨儿还有些不甘,但她也知道,戒备心重的刘大夫人,只能做到这一地步了。

刘五夫人再次磕头在地,咚咚好几下后,才对刘大夫人颤着声儿叫道:“大夫人、那孔家女,孔家女要和我们刘家退婚!”

尽管屋中已经没人,但刘五夫人还是有一种被人用目光盯死的感觉。

即使唯一的目光只可能来自于刘大夫人。

退婚?

刘大夫人的耳朵里就像出现了幻听,要不就是刘五夫人开始胡言乱语了。刘大夫人盯了一眼身边的雨儿,雨儿的头埋得深深的,根本看不到表情。

刘大夫人颤抖指着刘五夫人的脸:“你,再说一遍?”

刘五夫人一行哭,一行从袖子里把孔玲珑退回来的婚书拿了出来,马上有眼疾手快的丫鬟拿过来,快步递给了刘大夫人。

刘大夫人一把拿过婚书,目光在婚书上狠狠地扫过,顿时脸如土色:“这婚书怎么回事?怎么只有……”

讲到一半刘大夫人猛地咬下了牙关,她想起来了,当初刘老爷子去孔家提亲的时候,提前就已经写好了这张婚书,为表诚意,特地写上了刘公子刘邵的生辰八字,只待孔家把孔小姐的生辰八字也填上去,这门婚事就算作数了。

孔家当然也收下了这张婚书,正如之前说的,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刘五夫人那厢哭的肝肠寸断:“那孔小姐不愿意认下这门亲,当场把婚书拿出来让我带回来,说是孔家现在由她做主……”

刘大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孔家现在由孔小姐做主,这个消息她们刘家当然比任何人都关注,要不是因为孔家迟早是孔小姐当家,她们刘家不至于亲手送上这张婚书。

刘大夫人终于被刘五夫人的哭声惊醒,怒极道:“住口!”

当家大夫人的威严,刘五夫人哪敢顶撞,况且,她本来就是装哭,这会立刻把眼泪收住。

刘大夫人心里主意飞转,对着刘五夫人已经威胁道:“那孔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悔婚,定是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说,你究竟怎么的把这好好一桩婚事搅黄了?!”

这一切都跟刘五夫人预料的一模一样,不,应该说和孔玲珑预料的一模一样。想到孔玲珑那张脸,刘五夫人就差点咬断牙根。

但是不行,戏还得唱下去,要是由得刘大夫人把悔婚的罪名都推到她身上,她在刘家就完了。

刘五夫人仆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夫人!我哪里敢做这样的事?且不说那孔小姐将来是要嫁给大公子、更是名正言顺的当家少夫人!我在孔家根本没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就被孔小姐拿着婚书逼了回来,孔小姐还说我们刘家配不上她孔家雄厚家底,树大根深,所以不愿意再和我们刘家结亲,我才不过是尝试说了一句,就被那孔小姐打成了这样、大夫人您可要明察秋毫啊!”

刘五夫人一口气说了个完,就跪在地上不起来了。


第5章 财大气粗

刘大夫人这个人,对刘家的声誉看的比命都重,就不信她能容忍那孔家的丫头把刘家贬低成这样。

听到刘五夫人说的话,刘大夫人果然变了脸色,捏着婚书的手都变了形:“孔家小姐说,我们刘家、配不上她,所以退亲?”

刘五夫人一叠声道:“正是这么说的!”

刘大夫人骤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地上刘五夫人脸上的巴掌印,刘五夫人也赶紧挤了两滴眼泪,现在要紧的,是把刘大夫人的怨气,都转移到那孔家小姐身上,哼,那小丫头竟然敢明着和刘家作对,就要让刘大夫人亲自去对付她!

直到身旁的婢女雨儿轻轻地握住了刘大夫人的手臂,雨儿说道:“夫人,只怕有诈。”

刘大夫人才慢慢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后思虑自然就深细多了,那孔小姐之前明明没有表示过半点想拒婚的意思,相反,对这门亲事孔小姐本人应该是千百个愿意。

如今,尽管是过了接近一年时间,但也没道理,在下个月婚期的节骨眼上,骤然就要提出退婚的要求。怎么看,都太奇怪太奇怪。

看着刘五夫人瑟缩的样子,刘大夫人其实也不认为,真的是刘五夫人做了什么,刘五夫人这个人,说到底还没有那么大本事,她最多是对孔小姐态度上傲慢一点,但是,刘家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对孔家的吗?

就算要表示不满,也早该表示了。

刘大夫人无法想透这其中关节,只能冷冷瞪了刘五夫人一眼:“在老爷回来之前,你先回院子里思过吧!”

刘五夫人哆嗦了一下,还是默认了这个惩罚。比起把退婚的所有罪过推到她身上,思过实在要好多了。

但刘大夫人的烦躁并没有消失,她吩咐下人:“备轿子,我要去后院见老夫人。”

这事如只是寻常孔小姐的玩笑话倒也好,可偏偏刘五那个废人,连婚书都乖乖的拿回来了,这下退回了婚书,按照礼法来说,这婚约可就是真真作废了!

所以要说刘大夫人不慌,那是绝无可能的。

刘家老夫人住在最清静的后院,在咸阳城这个地方,绝对算大院子了。平时刘大夫人也极少踏足,毕竟若什么事都请教老夫人,她这个当家大夫人的威严还要往何处放。

但今次的事情,很显然不同。

刘大夫人把轿子停在院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雨儿,冷冷道:“这事不许泄露一个字,知道吗。”

雨儿轻轻道:“夫人放心。”

刘大夫人又看了一番雨儿,才进了院子。

……

进了院子,刘大夫人就再也冷静不下了,她几乎慌张地走进刘老夫人所在的正厅,刘老夫人就在正厅里坐着,身旁一个跟了十几年的嬷嬷。

“老夫人。”刘大夫人苍白着脸叫了声。

刘老夫人对嬷嬷看了一眼,嬷嬷立即悄默无声退到了帘外。

刘大夫人立刻走到刘老夫人的跟前,从袖中掏出了那封婚书,颤抖着递过去:“老夫人,您看看这。”

刘老夫人八十高龄,但一双眼睛,却仍是带着清澈的冷光。她看了一眼婚书,目光眯了起来。

刘大夫人简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刘老夫人听着没有做声。

片刻后,刘老夫人说道:“这么说孔家自从拿走了婚书,根本没想在上面写上孔小姐的生辰八字。”

没有生辰八字的婚书,当然就是废纸。

刘大夫人想到就气的心堵,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一招,那孔家这种做法,不就跟骗子没两样吗?看来真是不能跟商户扯上关系,真是没事惹得一身骚。

越想越气愤,刘老夫人看着她说道:“你现在一定觉得,孔家此举如同骗婚。”

刘大夫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不错,不愧是老夫人,一下就说到了她心里。那孔家,不就是骗婚吗?要说不答应,一上来不接受婚书不就行了,哪有这样过了一年,才突然把婚书退回的?

可刘大夫人还没来得及把激动的话说出来,刘老夫人下面一句话就如同泼了盆冷水。刘老夫人说:“不是她孔家骗婚,是我们刘家理亏。”

刘大夫人石化在当场,看着刘老夫人她开始发慌,怎么?怎么就是她们刘家理亏了?她们刘家有什么错儿?

纡尊降贵,娶了那样的商门之女,临到头,被那低贱的商门女摆了一道,怎么算她们刘家也和理亏两个字扯不上边儿!

虽然刘大夫人一向很敬重刘老夫人,但是现在,不妨碍她觉得刘老夫人是脑子不清醒了,才说出这样的话。

刘大夫人耐着性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夫人,就算现在她孔家女仗势退回了这婚书,但是咸阳城的百姓都知道,她孔家和我们刘家早就结了亲,倘若退婚,她孔玲珑再是嘴硬,怕是也得被这咸阳城的数万百姓用唾沫星子淹死。她一个女人,只要传出去,名声就完了。”

刘大夫人不止说给刘老夫人听,这些利害关系在来的路上她也是分析给自己听了。无论从何种方向来说,只要她孔玲珑真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怕她以后,无颜面在这咸阳城,哦不,在这世间有立足之地!

刘大夫人越说越起劲:“一女不二嫁、孔玲珑以为她现在成了孔家当家,就能为所欲为了?错,正因为她成了孔家当家,她稍有不慎,就会带累孔家上下,而且,孔家历任没有女当家,只怕,孔家内部,都会有无数外戚想把她这个女人拉下马来,她只有靠上我们刘家,才能保稳她孔家当家的地位!”

刘老夫人慢慢看了信心十足的长媳一眼,说道:“既然你那么确定孔家女离不开我们刘家,那你倒说说,她何必退回这婚书?”

一句话将刘大夫人打入了深渊,她周身泛着冷意,的确,这是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分明退婚对孔玲珑一点好处也找不到,她怎么敢?

刘大夫人再次苍白着脸看向刘老夫人,“请老夫人指教。”

刘老夫人看着手上婚书,叹了口气:“我问你,当初先公布这桩婚讯的,是谁?”

刘大夫人愣愣地:“是老爷。”

刘老夫人瞧着她的脸:“去年,老太爷从京城回来的时候,提出要和孔家结亲,婚书也是老太爷写好之后,亲自送去的孔家。而孔家的当家老爷子,并没有当场应允婚事。是后来,听说孔小姐求了孔老爷子,老爷子才松口,并且在第二次老太爷登门的时候,孔老爷子才收下了婚书。之后,在老太爷回京以后,也是老大对整个咸阳宣布了来年和孔家女结亲的事情。”

这些事刘大夫人一点都不陌生,她也知道,刘老夫人不是仅仅说这些。

刘老夫人粗糙的手指抚过婚书,像是看到了旧事浮现在眼前:“你刚才说咸阳百姓的唾沫,会把孔小姐给淹死,这点也没错,只是你想错了被口水淹的对象。”

刘大夫人瞪圆了眼,流露出不可置信来。

刘老夫人看着她,字字顿顿说道:“孔家从没公开表示过接受了刘家的求亲,说话的一直都是我们刘家。若,孔老爷子还在世,此事当然还有商量余地。但是,孔小姐说的没有错,孔老爷子上个月已经驾鹤西归,她孔玲珑,则成了孔家的当家。孔家的当家小姐,如果一口否认没有这桩婚事,从头到尾,是我们刘家自说自话,咸阳百姓的口水,会淹向谁?”

若不是还有一丝力气支撑,顾及到颜面,刘大夫人真的要就地瘫倒才罢了。刘老夫人的话字字铿锵,说的都是被刘家其他人所忽视的真相,因为一直沉浸在美梦中,骤然被现实惊醒,才感到格外可怕。

刘大夫人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

刘老夫人睁开冷漠的双眼:“一直都是这样,你和老大夜郎自大,不能清醒看到孔家人的真面目,孔玲珑最有力的身份,不是她现在是孔家的当家人,她还是失去了所有嫡系亲人的一介孤女,咸阳城所有的粥铺都是孔家开的,免费给吃不起饭的穷苦人,这样一个全城的恩人世家,家族唯一的孤女倘若有一丝一毫受人欺辱,你想过是什么后果吗?”

刘大夫人已经羞愧难当,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她明里暗里看不起孔玲珑,这确实是真的,并且由于她的缘故,刘家其他的人,对孔家的轻视更是不曾掩饰过,因为、孔家就是商户啊……难道她堂堂刘家的夫人,还需要对一个出身商户的晚辈,假以辞色吗?

可是,可是这些话刘大夫人此刻根本说不出来,她只能低眉顺眼地:“老夫人,此事已经这样了,可还有挽回的方法?”

这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刘大夫人心里多看不起孔家商户的身份,可是她同样知道,孔家的那些泼天财富,能给刘家带来多大的改变,光是想到这些,刘大夫人就不能让孔玲珑退了这桩婚。


第6章 陈大掌柜

玉儿轻快地从门口走进来,凑近孔玲珑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孔玲珑露出笑:“居然自扇耳光,她也真下得去手。”

玉儿笑了笑:“比起刘大夫人的责罚,两个耳光可是要轻多了。”

孔玲珑嘴角一勾,刘家的人个个都会算计,利益得失计较的格外深,比起孔家,她反倒觉得一直标榜自己贵门世家的刘家更像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玉儿说道:“弄玉说,现在刘五夫人已经被禁了足了,刘大夫人封了其他人的口,想必还想着用什么法子挽救呢。”

孔玲珑手指在面前的绣画上一一划过去:“她想什么法子都没有用了,这婚,我退定了。”

玉儿也是一笑:“怕是刘五夫人做梦也想不到,身边的弄玉,早已经被我们收买了。”

孔玲珑挑眉:“钱,虽然算不得是万能的东西。只是刘家、好意思到处宣称自己是贵门世家,给丫鬟的月钱,居然只有二两,孔门家训,不对等的交易,只能占一时的便宜,只有付出的钱够多,才能永远赚下去。”

玉儿慢慢在孔玲珑身边跪了下去:“奴婢和孔家上下,一定精心扶持小姐,助小姐成为,孔家最强的一任家主!”

孔玲珑慢慢一笑,她对最强没有什么兴趣,但若是这最强可以带来与之匹敌的收益,她不吝成为最、强!

她看向玉儿:“刘家的事先放一放,你先去帮我做另外一件事。”

现在的刘家在孔玲珑眼中,只是闲暇时需要对付的鱼虾,她这一世最重要的重心,是在她孔家自身的身上。祖父已经不在,而孔家旗下的各大商铺,现在一定是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尽管不至于造成大的纰漏,但定然是人心惶惶。

在上一世中,孔玲珑一心扑在和刘家的婚礼上,完全忽略了这一重要时期,也导致了那些老掌柜对她离心,最终因为对她的不信任,导致了孔家所有铺子被变卖殆尽的下场。

她孔玲珑同样的错,怎么能犯两次。

现在,她必须一个个亲自见那些掌柜,笼络住他们的心,而她第一个要拿下的,就是城中最大的孔家药铺的掌柜,陈为贤。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城东的孔膳堂药铺,陈掌柜正小心翼翼伺候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男子一身清俭衣袍,墨发高挽,神情间都是笑意,可是哪怕是笑着,陈掌柜都觉得此人身上有股压力透不过起来。

陈掌柜开店五十年,阅人无数,这男子给他的感觉,便是绝对的贵人、身上那股压力,也是来自骨髓间的贵气和权气。

世上大凡能翻云覆雨的人,便是表现的多么和善温柔,也绝对不能真的将之当做和善温柔的人来看待。

男子言笑晏晏:“听说有一样非常罕见的药材,千机草,只有掌柜的店里有。”

陈掌柜赶紧跟上一句笑道:“公子说的不错,不是小店自夸,小店在这咸阳城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从前本店由当家孔老爷子亲自看管,近几年才放手给下面人做。这里的药材品种,除了小店,全城绝对是找不到第二家的。”

陈掌柜有一种自豪,他为孔家经营药铺几十年,从前深得孔老爷子的信任,在孔家的商铺,他陈掌柜也是说得上号的人物。

白衣男子听了这话,自是又一笑,“在下找这千机草已多年,能在掌柜店中得偿所愿,也是幸事。”

陈掌柜连忙拱手:“请公子放心,只是千机草不同别的药材,需得特殊保存,因此一直放在城外的药铺别庄之中看管,公子只要留下定钱,三日后即可上门取千机草。”

“这……”白衣男子似有些犹疑。

陈掌柜即刻道:“公子不必有顾虑,小店在这咸阳城已经开了百年以上了,公子可尽情去打听一番,我孔家药铺,从未有过言而不守的事。”

白衣男子又是一笑:“在下信得过掌柜。”

说着,见他伸出手从袖中取了一块金锭子出来。

“掌柜的!”一个伙计忽然冲进了店中,冲着陈掌柜叫道。

白衣男子被打断,眼睛眯了眯,看向那伙计。

陈掌柜气不打一处来,盯着那不长眼的伙计就道:“何时这么没规矩、客人在也敢闯进来!”

伙计被骂的尴尬,低头道:“是少东家……大小姐送来的信。”

陈掌柜还没反应过来,皱着眉道:“又是哪家大小姐?什么事不能等着,非得现在说不可?”

伙计像是不敢再说了,盯着陈掌柜,又露出一副惶恐为难的脸色。

“陈掌柜真是贵人事忙。”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少女掀开帘子走进来。

一见这少女,陈掌柜脸色就变了。

少女对陈掌柜一笑:“还能是哪家大小姐,自然是咱们孔老掌柜唯一的孙女,咱们家的玲珑大小姐了。”

伙计大出了一口气,看着进来的少女,也没敢出声。

陈掌柜有些不敢相信。这少女……这少女穿着一身孔家的女眷服饰,虽然眼生,但是看那身打扮,怎么也是内院大主人身边,得脸的丫头才有的装扮。

再加上那一声“玲珑大小姐”,陈掌柜的脑袋炸开了。

玉儿笑道:“奴婢是大小姐跟前的丫头玉儿,在这里给大掌柜见礼了。”说着对陈掌柜福了福身。

孔家商铺的掌柜分为好几个层次,有只是为孔家撑门面,或者只是经手一些表面的账目,具体铺面规划还要孔老爷子亲自规划,这种,便只是门面掌柜。

能真正称之大掌柜的,只有深得孔老爷子信任,将所有铺面伙计都放手交下去的,才有资格称一声大掌柜。孔门商铺中,大掌柜的数量寥寥无几,孔家上下也是极为尊重这些孔老爷的心腹,都用主人礼相待。

这声大掌柜叫出来,陈掌柜直如灌顶醍醐,赶紧对玉儿虚扶了一把道:“姑娘不必客气,大小姐这时候让姑娘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玉儿一笑:“大掌柜客气,大小姐说,今日眼看到闭市时分了,让大掌柜您带着铺子里半年的账册,过去和大小姐对接一下。”

陈掌柜脸色一阵变化,半年的账册?还是立刻?他看着玉儿:“现在去?可否宽限到明日?”

玉儿摇头说道:“明日不行,大小姐交待了,让大掌柜即刻关了店子就去。奴婢会为大掌柜的领路。”

陈掌柜饶是经历过半生风雨,眼前这场面还是没缓过气来,且不说孔老爷子去世没有多久,孔家上下正人人自危的时候,这时候,这位眼看就要出阁嫁人的孔家唯一大小姐,让他带着铺子的半年账册去对接,这却是要对接什么?

玉儿一笑:“大掌柜何以这般犹豫,可是觉得大小姐使不动掌柜的吗?”

陈掌柜惊了一惊,这话暗藏机锋,说到底孔玲珑也是孔老爷子唯一的孙女,若说她使不动自己,那可是笑话。况且他怎么也不能叫这小丫头拿住错处。当即拱手对玉儿说道:“哪里的话,陈某万万不敢。”

玉儿又是一笑:“如今老爷子已经去了,大小姐身为老爷子唯一留下的嫡亲,依着孔家只传嫡系的规矩,自是要接过孔家这偌大的家业,也便是承袭了少当家之位。只是大小姐到底刚刚接手,许多事比不得老爷那般熟稔,所以才请大掌柜的过去一趟,也是希望大掌柜能不吝指点一二。”

这番话真是将绵里藏针发挥了个极致,句句抬举恭维陈掌柜,但是都掐着要害,那就是,陈掌柜别忘了,孔门现在的当家人,已然换人了。

陈掌柜脸色只不停息地变着,没错,孔家从祖上就定死了一条规定,不管家族中有多少旁支,人丁兴旺与否,这偌大家财,只有孔家的正门嫡出,才有资格继承。世人都道孔老爷子雷霆手腕,不给亲族颜面,可难道不是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孔家不管赚了多少家财,都能平安地传承到下一代吗?

没有争夺,自然就断了旁人窥伺的心。

陈掌柜缓缓抬起手,作了揖:“请姑娘门外稍后,容陈某准备准备,将账册规整好了便同姑娘前去见大小姐。”

玉儿点头淡笑:“好,我便在门外等着陈掌柜。”

伙计把玉儿带出去,陈掌柜抹了一把汗,心中又转了千般念头,回身才发现被自己忘记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也看着陈掌柜,见到他一时间脸色变个不断,此时有些似笑非笑。

陈掌柜蓦地领受到一股尴尬,拱手说:“实在对不住这位公子,今日恐怕是……”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无妨,是在下耽搁的太久了,误了掌柜闭市的时间。在下三日后再来。”

说着放下金锭子,转身便走。

料不到对方如此通情达理,陈掌柜连忙又是作揖又是赔礼,看到白衣男子撩起帘子离开了铺面,才算是松一口气。

那玉儿一直在外头候着,陈掌柜就算想拖延时间都不可能,只得匆匆收拾了手边账簿,就赶紧和玉儿一起坐了店铺的马车赶往孔家宅子。


第7章 当家立威

陈掌柜看着面前的女子,也是很感慨。

他已是有许久没有来过这里,自从从孔老掌柜手中接下店铺,认可他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掌柜。自那以后,他似乎就再也没来过孔家的宅院。

从进入孔宅起,他就感到了一阵久违的亲切,宅院中一草一木都没有变化,尤其当见到孔玲珑这张、和孔老掌柜有三分相似的脸孔,他这份感慨,就更加深刻了。

没有及笄的孔玲珑明显还是有一种稚气未脱的感觉,叫少女其实更贴切。只是陈掌柜一想到眼前这个少女,身份已经是自己的主子时,就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虽然孔玲珑无论从衣着,或是神态,都称得上泰然自若四个字。

只是陈掌柜跟了孔老爷子一辈子,习惯了孔老爷子威严的一张脸,再看到面前清秀的少女,那落差真不是言语可以形容。

“陈掌柜。”

面前的少女已经叫了一声自己,陈掌柜立即端坐好。

孔玲珑端着账簿,一边笑了笑:“陈掌柜的账目清清楚楚,每月的营收都有增长,难怪祖父时常说,陈掌柜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面对猝不及防的夸奖,陈掌柜有些老脸微红,孔老爷子并不时常夸人,更难以想象他说出左膀右臂这样的话来。

“不过。”话音陡转,孔玲珑指着账目中的一处,凝眸说道,“唯独这一处,麝香虽和人参鹿茸一样属于名贵药材一列,但用处并不及其他名贵药材广泛。何以连续三月,麝香的出货量,都较往年更多?”

陈掌柜一愣后,立刻低头,说道:“是,我回去一定严查。”

居然连这个都看出来了……怪不得,怪不得她一定要让他闭市以后立刻来,就是不让他有时间重新检查账本,现在即便账本有什么不对,也只有这样了。

孔玲珑放下了账本,含笑道:“陈掌柜一定觉得,店铺已经实现了盈利,我却还挑出药材来说事,实在是鸡蛋里挑骨头。”

陈掌柜心头一紧,立时说道:“少当家说哪里话,况且孔家的商铺,从来都不是把盈利放在第一位的。”

孔家的商道,不把盈利作为第一,却总能成为天下盈利的第一。

孔玲珑笑了起来,有些赞赏地看着陈掌柜:“不把盈利放在第一,才能一直保持真正的盈利而不亏,这是祖父一直以来的训言。陈掌柜能够把祖父的话放在心里,实在是很好。”

陈掌柜的头就没抬起来过:“陈家世代为孔家效力,绝对不违背孔门的规矩。”

孔玲珑点着头,看着正襟危坐的陈掌柜,笑得更柔和:“陈掌柜不用这么拘束,不谈生意的时候,我还希望能像往常一样,唤您一声陈叔才好。”

陈掌柜背一挺,“陈某感谢少当家的厚爱,日后定竭尽全力辅佐少当家。”

这算是表明态度了。

孔玲珑微微一笑:“听说陈叔的手下有个伙计叫李三,出身穷苦,大约也是三个月前来的,负责分管药材,对吗?”

陈掌柜这下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但他到底是大掌柜,明白这个时候他最不能慌,于是沉声回答:“是的,少当家明断。”

孔玲珑点到即止,笑着把账簿递过去:“今日辛苦陈叔跑一趟了,眼看快到晌午,陈叔用了饭再走吧?”

陈掌柜哪还敢用饭,接了账簿说道:“铺子里还有事,就不叨扰少当家了。”

看到陈掌柜起身,孔玲珑仿佛不经心,慢慢说道:“我知道陈叔为人宽厚,为人着想,不过,不讲任何策略的善良,有时候未必真能帮到人,尤其我们经商之家,在善这个字上,一定要守应守的度,如此才不会损及自身。陈叔认为我说的对吗?”

淡淡的一行话,好像只是随口而说。但陈掌柜知道,这番话一点也不随意,这是特意对着他说的。

本来他已经转过了身,即将走出门,听完这番话以后,他感到脚下沉重,慢慢再次转过身,面向孔玲珑,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陈某多谢少当家的教诲。”

孔玲珑在帘子之后,慢慢露出了一丝笑。

离开孔家后,陈掌柜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孔玲珑说的每一句都扼住了要害,麝香确实连续三个月出货量异常,偷偷将麝香带走的,正是那个三个月前来的伙计李三。

而陈掌柜之所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乃是因为这个李三,家境确实贫寒,家有卧床病重的母亲,已经到了药石罔效的时候。

李三是个孝子,即便如此也想尽办法减轻母亲的病痛,麝香的药用价值没有人参那么广,但麝香的镇痛效果,却是其他药材不可企及。

麝香名贵,李三的贫寒之家买不起,所以,他选择拿走铺子的麝香,缓解他母亲的病痛。

说起来,是一个让人落泪的无奈现实。

陈掌柜经营的铺子,是孔家在药业这个产业中,很出类拔萃的一家,所以区区麝香,当然损伤不了药铺的盈利。

而新任少当家孔玲珑,没有被漂亮的账目蒙住双眼,她一抬手,就指出了陈掌柜的铺子隐藏在细微处的问题。

应该说,从陈掌柜进门起,孔玲珑就已经布好了一手棋局,运筹帷幄,恩威并施,让陈掌柜深刻感受到了,她这新任少当家的魄力、也让陈掌柜知道,孔家的当家,真的是换人了。

送走了陈掌柜,孔玲珑松了松有些酸痛的四肢,玉儿端来了一杯冒热气的清茶,孔玲珑喝了一口。

刘家那些事说到底只不过是烂摊子罢了,最要紧的,还是孔家的生意。她这个当家新上位,要处理的事情,明里暗里肯定不知要多少,这些问题才一点差池也不能出。

玉儿见孔玲珑稍稍放松了一些,绕到她身后一边为她揉额角一边说:“小姐,明天约了东城铺子的掌柜钱松,让他带来了今年一年的营收账目,好给小姐过目。”

孔玲珑“嗯”了一声,先见的都是一些大掌柜,好处就是能最短时间里熟悉孔家门面最大的几个铺面,顺便了解到孔家近期在什么生意上最受益处。

想到祖父生前便是这样把孔家上百号大铺和底下数不尽的分铺管理的条条不紊,孔玲珑心中就升起对祖父的钦佩。她不指望能成为祖父那样的商业大家,只求能不辜负孔家的这份家业,至少在她手中,能好好地传承下去。

但是第二天那位钱松掌柜还没来得及来,一位不速之客就已经抢了先机。

“小姐,刘家大夫人来了。”玉儿脸色有些不虞,这刘家还真是阴魂不散。

见孔玲珑一时沉默,玉儿忍不住问道:“小姐,您见不见?”

孔玲珑笑了笑:“见,当然见,要是我不见,不知刘家这位夫人,又要在心中怎么编派我这个没教养的孔家小姐了。”

可不就是嘛,反正自从这桩婚事确定了以来,她孔玲珑在刘家那些个夫人的嘴里头,就是粗鄙的攀附权贵的一个低贱商户女罢了。

孔玲珑转了转有些酸疼的脖子,才说道:“把刘大夫人请到偏厅里坐着。”

玉儿说道:“小姐,要换身儿衣服吗?”

孔玲珑看了看自己一身青裙,接见陈掌柜那样的下属很合适,但见一个女眷长辈,就显得有些素了。

不过孔玲珑收回目光,笑了笑:“不必换衣服,我穿的什么,并不在刘家大夫人考虑之列。”

玉儿心领神会,在前头给孔玲珑引路。

刘大夫人在偏厅里坐着,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孔家,第一次是跟随老太爷和老爷给这家人递婚书的,当初她看着孔家这有些陈旧的宅子,心里那股子嫌弃就没消失过,虽然刘邵不是她的亲生子,但她潜意识觉得,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根本配不上她们刘家的公子。

这第二次来,刘大夫人嫌弃的感觉少了,但是厌恶的情绪却与日俱增。就是这样一个商户人家的小姐,居然敢把婚书退回,打了她们全体刘家的脸面。

她真的很想,当面质问那个孔家小姐,是不是真的是脑袋被驴踢了。

但是想起刘老夫人的嘱咐,刘大夫人知道,她只能拿出最温和的态度,绝不能有分毫失控。

刘大夫人不知道的是,孔玲珑已经站在门外有一会儿了,之所以没有立时走进来,因为孔玲珑一直在看着刘大夫人变幻莫测的脸色,深觉有趣。

但还好孔玲珑没打算一直看戏,只在觉得刘大夫人已经酝酿好了情绪,孔玲珑才体贴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刘大夫人打眼只觉得进来一个极明艳的少女,眉眼唇齿直如墨画一般,也幸好少女身上穿的衣裳素净,这要是再穿一身鲜艳些的衣裳,怕是真要夺尽了人眼球去。

这,这难道就是孔家小姐吗?反应过来的刘大夫人难掩震惊。

孔玲珑没有在意刘大夫人的神情,她礼节地露出一笑来,说道:“刘大夫人来此,不知道所谓是何事?”

信中正式邀请她不来,今天倒是不请自来,问一声有何贵干倒真是给她面子。


第8章 不就是钱

刘大夫人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孔玲珑:“孔,小姐?”

孔玲珑已经自然地在主位上坐下来,看向刘大夫人:“我是孔玲珑。”

我是孔玲珑,自然不带修饰的自称。却也是极少有女子能有的坦荡。

毕竟在外人面前能轻易说出自己名讳的女子,在这男子为尊的时代,能有多少。

刘大夫人袖中的手紧握,尽管已经做足了准备,但这孔小姐的开场还是扰乱了她的平静。

“孔小姐,”酝酿片刻后她才不失慎重地开口:“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论昨日,我家五夫人拜访的事情。”

不明说是什么事,毕竟就算刘大夫人,被人退婚这件事也真是说不出口来。

孔玲珑淡淡笑了笑:“昨日的事情,应该已经跟刘五夫人说清楚了。”

在来之前,刘大夫人想过一个可能,就是这孔家小姐没准得了什么失心疯,毕竟,哪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会明目张胆地拒绝她们刘家这门婚事。

可是瞧一瞧现在,这孔小姐哪有半点刘大夫人猜测的样子。正因为一点儿也没有,才让刘大夫人连仅剩下的侥幸都没了。

刘大夫人一边也握紧了袖子里的婚书,说道:“孔小姐,我家那五夫人只是庶子的正妻,并没有当家之权,无论她和孔小姐承诺了什么,都是做不得数的。”

果然又是来这招,孔玲珑一点也不意外,她挑了挑眉,说道:“哦?可是昨日,刘五夫人可是信誓旦旦,说了一切她来做主。”

要不是这样,孔玲珑昨日怎么会逼着刘五夫人头脑发热说出来。

所谓覆水难收,既然说了,就要做到。

刘大夫人看着眼前这少女,忽然就明白刘五夫人昨天栽了跟头一点也不冤,没准就是这孔家的丫头故意挖着坑让她栽的。

刘大夫人板着脸:“孔小姐,你也是受过书礼训教的,你认为一个庶子的夫人,有资格代表我们刘家吗?”

孔小姐心里笑了笑,竟然开始这么贬低刘五夫人,这刘大夫人看来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孔玲珑慢慢笑出来:“这些我当然也想过,所以在信中,延请的人,才是刘大夫人你。只可惜,昨日刘五夫人说大夫人您持家繁忙,若要见到您的面,起码也要提前三个月送帖子才行,奈何我等不了那么久,也只能麻烦刘五夫人了。”

什么叫狠狠自打脸,刘大夫人现在恐怕是体会很深。想要端着高姿态不肯来见孔玲珑,却料不到孔玲珑送回去的毒药毒的她全家都哑口无言。

孔玲珑接着说道:“也正因刘五夫人不能当家,所以,我才让她把婚书,直接交还给你,刘大夫人。”

既然话都摆到了明面上,也就不必遮遮掩着了。她约莫已经猜到,今天来的刘大夫人,已经把婚书也带来了。

刘大夫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袖子里的婚书捏的更紧:“孔小姐既然都直说了,那我也就不掩着了,一年前,孔小姐和我们刘家的亲事就已经定下,此事即便孔老爷子已经遗憾仙逝,但我家老爷子也绝不会否认亲事的存在,孔小姐现在一言不合将婚书退回,可有顾虑过两家的脸面?”

刘大夫人的手在颤抖,应该说是她整个人都在压抑着怒气。

孔玲珑抬起了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有一点不对,退回婚书,只会对刘家脸面有失,对我孔家,并没有损失。”

看着刘大夫人骤然变色的脸色,孔玲珑有些同情,谈生意总要双方都有筹码才可以,然而刘家现在,根本没有和她孔玲珑对谈的资本。

刘大夫人现在想的,正刘老夫人之前分析的孔家种种所占优势的话,那都不是假的,原来这个孔家女早已经看透了这一切、才有恃无恐地来威胁她刘家!

刘家大夫人颤声说道:“孔小姐,你就不怕你这样做,会污了孔老爷子一世英名吗?”

孔老当家箜祠先生,虽为商者,但是济世大道,在民间也是享有极高的声望。刘家和孔家的亲事,说到底,即便孔玲珑现在说破天去,那也是孔老爷子和刘家老爷子亲自商定过的事情,孔玲珑现在矢口否认,根本就是在打破她祖父曾经定下的诺言。

刘大夫人心想,但凡这个孔玲珑还有一点敬长之心,都该知道她做的事是大逆不道。

孔玲珑的神情,在听到孔老爷子的时候,出现了一丝伤感,但她随后看着刘大夫人,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来:“那您就更不必担心了,刘大夫人,祖父这一生,最看重的,除了孔家家业,便是我的幸福与否了。”

简言之,只要她孔玲珑过的幸福自在,孔老爷子就绝不会有一丝遗憾。

可是这话却更深地打了刘大夫人的脸,这孔家丫头,是在说嫁到她们刘家来,是根本不会幸福吗?

如此折辱,刘家大夫人一辈子也没遇到过。她真的是要气死了。

刘大夫人紧握成拳,她认为今天索性把什么都说开了为好,说什么也不能让刘家被一个商门之女看轻,她从袖子里把婚书拍到了旁边的桌案上,看着孔玲珑的眼睛说道:“孔小姐,你可知道,匹配给你的刘家长公子刘邵,是登科的榜眼,不管从品貌,还是才学,匹配你,都犹过之无不及!”

终于还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孔玲珑嘴角一弯,对刘大夫人道:“大夫人想不明白,其实玲珑自己,也很想不明白。既然在刘大夫人看来,刘家公子都是如此的优秀,足以匹敌任何一位世家的闺秀,那么,何必又非要盯着我这个、你们根本看不上的商门之女呢?”

刘家大夫人本以为一番话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孔家女醒悟,没想到对方居然反过来堂堂问了她一道,这让刘大夫人感到又难堪又气愤。

瞧不起孔家女这回事,就像是窗户纸外面的事一样,尽管人人都知晓,但却千万不能捅破那层纸。没有料到,今天这个孔家小姐,主动戳破了这个难堪的面具,还是在她刘家当家夫人的面前。

看来这个孔家女,是真没打算和刘家好好的了……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刘大夫人终究还是颤抖问出了心底的话,“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恐怕不止刘大夫人,若孔玲珑悔婚的事情传来,想要问出这句话的,应该大有人在。

孔玲珑在刘大夫人几乎有些愤怒的注视下露出淡淡一笑:“刘大夫人真想知道的话,这不是明摆着么。”

明摆着?到底什么地方明摆着?

孔玲珑娇嫩的双唇中慢慢吐出这样的话:“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和刘家分享孔家世代积攒下的数也数不尽的财富了。”

话语缓慢,将数也数不尽这几个字说的更是慢条斯理。

但是空气中好像有刺啦一声,撕下来的是刘大夫人最后遮羞的面皮。

这世上,到底还是少有真正的傻子。刘家尽管百般高看自己的门第,百般轻视孔家是商户,但是,却还是愿意用自己那么优秀的刘公子,换取这桩姻亲,为的,不就是钱么?

不就是钱么。

刘大夫人看着这个女孩子,心中有一种面对刘老夫人都没有的惊怕,这个孔家的孙女,在刘家被传的那么不堪的一个少女,居然流露出如此气势,或者说,有种完全轻视刘家的不可一世。

孔玲珑当然有理由不可一世,她现在是孔家当家,坐拥孔家数之不尽的财力,她这一生,就算不嫁人、不用做任何事,孔家的财富,都足够她坐在金山银山中,几辈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现在,只是将这份不可一世,完完全全展开在刘大夫人的面前,让刘大夫人彻底认识到两家的差距。

袖中刘大夫人紧紧握着拳,仿佛这样才能保有一丝理智,而桌上摊着的婚书好像在嘲笑她。

甚至,她希望这封婚书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才好。那她就不用面对这个比自己年轻了好几十岁的女孩子的讥笑。

混乱中,刘大夫人抓住了唯一一丝理智就是刘老夫人的吩咐,她慢慢看着孔玲珑:“无论如何,这桩婚事是我们老爷子,和你祖父商定的,即便你想退婚,也等年底老爷子从京城回来后,你亲自和老爷子说。”

这就是刘老夫人的吩咐,无论如何,婚书绝不能收回,哪怕拖延一些时日。

孔玲珑焉能不知她的打算,对这样的垂死挣扎,孔玲珑并不感到威胁。

望着刘大夫人苍白的脸,品味着这张脸上,要出现真正的绝望,还需要她添上多少柴火。

孔玲珑斟酌着,慢慢开了口:“刘大夫人,看来我说的还不明白,你拿的这个婚书上面,并没有我孔玲珑的生辰八字,也就是说,这婚书根本不成立。那刘家如何能说,和我孔玲珑的婚事,是已经、商定、好的?”

晴天霹雳,刘大夫人一口气没有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