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明珠暗投-穿越重生小说-主角: 姬尘, 明珠

青梅竹马换来农夫与蛇;,重生归来竟是一嫁五夫。,傻白甜黑化重生复仇,且看娇弱小白花如何逆杀渣男贱女!!!
重生之明珠暗投-穿越重生小说-主角: 姬尘, 明珠

第1章 有女明珠

大魏都城盛京,正是六月酷暑,前一秒还绿荫落花画眉蝉鸣,这一刻雷声轰鸣,一束闪电如利剑撕裂开乌沉沉的天空,紧接着便是大雨瓢泼而至。

这样的鬼天气,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便是向来人声鼎沸的销金窟花月阁都是安安静静,偏生此刻阴暗诡异的死牢中却突然蹿入一双青色上着兰草的绣花鞋,和周遭哀嚎灌耳、潮湿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昭仪娘娘,您慢点,小心脚下腌臜。”

听到这个称呼,原本还挂在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女囚猛然抬起脸来,她蓄力使劲往前伸够,带得链条哐当作响,凌厉似鬼的一双眼便在一头乱发下蓦然闯入了众人的双眼,骇得来人霎时忘了动作。

“叶棠华,你还敢来!!!”

女子眼球鼓起几欲爆开,虽然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却丝毫不影响语气中的不共戴天与刻骨仇恨,众人毫不怀疑若没有这刑具钳制,那女囚恐怕会扑将上来把人撕裂!

见叶昭仪吓得呆住,狱卒扬起手中的牛骨鞭便给女囚来上一记。

“季明珠,你谋害昭仪娘娘的子嗣,还敢大放厥词?!来人,上刑!”

那鞭子上有无数的倒刺,狱卒为了表现又用了十足的力道,随着一声惨呼,惊得四下老鼠满屋子乱窜,叶昭仪吓得身形不稳,再抬眼时,刑具上的季明珠已经痛苦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够了!”

颤声说出这两个字,叶昭仪下一秒立时又惊得怔住!因为那一记鞭子,季明珠身上蔽体的唯一破布一分两半颓然落地,被铁链缚住的身子,没有丝毫美感不说,枯瘦嶙峋,可更让人头皮发紧的是上面血口密布,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而两乳更是生生被割去,不知是不是有人授意,鲜红的血肉上竟爬满了如红豆大小的白蛆,孱孱扭动……

叶昭仪胃部酸水一涌,终究忍不住干呕起来。

“娘娘凤体尊贵,这里……还是不要久呆,若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小的便可,属下定当会为娘娘尽犬马之劳!”

意识到叶昭仪可能又是一个来寻眼前人不痛快的,衙役迅速表示衷心。

“你先下去……”

叶昭仪无力的摆摆手,见衙役还站着不动,瞬时抬高声音。

“本宫让你下去!!!”

牢狱中再次陷入沉静,叶昭仪看着挂在刑具上不成人形的季明珠,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尽,却在对面人奋力朝她露出吃人目光时,双膝一软,颓然地跪在地上!

她该死,并不是怕,而是内心有愧。

“明珠,你不要怪我……”

她喃喃地说完这句话,竟朝对面厉鬼一般的囚徒重重磕头,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咚咚声不绝于耳,几乎把其余牢房的惨呼声都压了下去。

若是衙役还在着恐怕会大跌眼镜,尊贵的昭仪娘娘竟对一个濒死的女囚行此大礼,究竟……

季明珠幽深的双目恨意喷涌,她攒足全部力气,每一个字都是和血带泪。

“你终于承认了!你的孩子不是我下手的!!!”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季国公的提携栽培……”

她不敢看季明珠,只哭着继续磕头。

“是端阳县主……她让本宫做了孩子至你死地!我虽名为昭仪,可是圣上昏庸无能,不理朝政,自从国公府一倒,整个大魏都落到了镇西侯府中!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若是不从……她们便会令我的母族叶氏一脉尽数屠绞……

不过……本宫至此也失去了我的皇儿……失去了母仪天下的机会……

明珠,并非只有你一人牺牲……”

叶昭仪泣不成声,说得颠三倒四!亏她还记得季国公……父亲的提携栽培!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这番解释让季明珠目中的恨意越发狰狞扭曲。

“说清楚!”

她赤红着一双眼,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地狱的风声,狠戾阴狠。

叶昭仪早就骇得三魂丢了两魄,呆怔了一秒,竟是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然笑意。

“明珠,国公府有这样一日,其实一切都是因为你而起!”

见对方面色越发激动,叶昭仪麻木地继续。

“以为只有你自己会恨?仔细想想我为何会失去孩子?不过是因为端阳县主不容你存活!而端阳县主何人?国公府的死对头镇西侯府的嫡女!

“国公府与镇西侯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国公府谋逆诚如你所想,是镇西侯府的栽陷,而季国公严防死守几十年都从未露出破绽,怎么会在一朝之间便如案板鱼肉,任人屠宰?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一切都是卫长卿搞得鬼!亏你还心心念念要嫁给他,然则人家早在几年前为了荣华富贵就投靠了镇西侯府,和端阳县主暗通款曲!

季明珠,这都是你引狼入室!如果不是你,季国公府都好好的,我又何曾会失去我的……孩儿……”

局势一下逆转,先还歉疚跪地的叶昭仪转瞬气势如虹,而被仇恨不甘折磨扭曲的女囚季明珠却在顷刻之间目露惶然,迷茫一片……

“不可能……不可能……卫长卿绝不是你说的那样……”

尽管心知肚明,可被人这般毫无情面尖利戳破,还是让她脑袋发昏,下意识不肯相信!谁让她已经习惯了几年如一日地维护卫长卿了呢?

见状,叶昭仪轻蔑冷笑。

“是不是,季小姐不妨仔细想想。”她从地上站起,面露怨毒。

“毕竟你也是国公大人手把手教导长大的国公府嫡女,不会这样蠢笨吧?”

季明珠乃国公府嫡女,家族开朝时便时袭爵位,到了她父亲这一代已是第五代。比起前几任家主的不理政事,潇洒做富贵闲人;季明珠的父亲季修贤学问颇深,是当朝有名的大儒,更被先帝封为太子太傅,是当今圣上的帝师。

可惜今上天资愚钝,无论父亲如何教导,却还是碌碌无为。为了不负先帝所托,季修贤违反祖命,毅然出仕。兴水利、平冤狱、减赋税、革陋习……他做了很多民生社稷的好事,可也因此,荒于政事的献帝越发显得多余,这也引来了朝堂的菲仪,特别是父亲的死对头镇西侯府侯爷梁康借此大做文章,指责父亲架空少帝,意图不轨。

如此父亲便主动辞官。恢复了帝师身份的季修贤为了让今上上进,更是在献帝纳妃的时候扶持出生寒家却书香门第的叶棠华为昭仪,力图让其感化引导君王,让帝王以天下为重,重振朝纲!

如此,叶棠华与季国公府关系向来不错,因比季明珠年长九岁,两人私下也一直以姐妹相称。

第2章 身败名裂

卸去官职的季国公闲暇增多,便一心培养自己的几个儿女,除去三个嫡子、两个庶子,季修贤这一生只有季明珠一个女儿,从小被家人如珠似宝地捧着长大,受尽万千宠爱。为免女儿将来远嫁受苦,在她十岁那一年,季国公便让她与青梅竹马的韦泽定了亲,两家约好等明珠及笄便完婚。韦家世代为官,与季国公府乃是世交,两个孩子都是两家长辈看着长大的,可谓十分相配。

就在二人定亲后一年,韦家突逢巨变,满府查抄问斩,季修贤奔走周旋,最后在各方打点下堪堪在刀口下救了准女婿韦泽,放在侯府易名卫长卿被他收为门生。

化名卫长卿的韦泽变得格外沉默敏感。

季明珠格外心疼,为免卫长卿寄人篱下被人欺凌,她为他出头得罪了不少人,更是拿出月钱体己供其使用。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季明珠每每都已“夫荣妻贵,反正我们已经定亲,我的便是你的”来说服他收下;在卫长卿很多个噩梦不断的夜晚,她避开丫鬟偷偷跑到他的房间,抱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低声安慰;她甚至在祖母担忧被韦氏连累,让父亲解除两家的婚事时跪地相求,在雪天里十二个时辰不吃不喝终于病了三个月,却在卫长卿询问时,勾唇一笑。

“是大哥哥带我去别院度冬了,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

看卫长卿眉头皱起,季明珠忙道。

“庄子里有很多小鹿,还养了一窝兔子,旁边的河流名叫野鸭子河,水面上有很多鸭子……”

话才出口才发现失言,冬天河面结冰,哪里来成群结队的鸭子?可是看卫长卿眉眼带笑,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小辫子,季明珠内心的忐忑又化作了温情,只觉得彼此之间的默契越发增长,这些小儿女间的隐瞒与包容便也成为两人甜蜜的回忆。

“阿泽,我会永远都陪在你身边!”

看着少年温润的眼,季明珠红着脸吐露出内心的情愫,她闭着眼等待他的回答,却好半天没有回应,抬头看去,少年竟已经阖目睡着了。

时光荏茬,转眼季明珠已行了及笄礼,当季国公对卫长卿提及两人的婚事时,他却已家仇未报,尚未立业为由请季家等他两年。季修贤虽理解卫长卿心思,却又恐耽误女儿,加之母亲得知又起悔婚心思,不免几相为难。还是季明珠力排众议,坚持非他不嫁,又亲自去祖母面前为卫长卿说好话,才让事情逐步平息。

现在想来,真是傻啊!

或许从一开始卫长卿便根本不想和她成亲!他的意图已然十分明显,只是她选择性失明,视而不见罢了!

待两年过去,季明珠已然十七,正是明艳娇俏青春正艾;而卫长卿也升任刑部四品员外郎。三月十五,两人的婚事如期举行。可是季明珠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坚守了多年的婚事,最终却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堂堂国公府嫡女,太傅千金,却在洞房花烛时,被新郎官带着众宾客捉奸在床。

想到当日的情景,季明珠还是浑身止不住猛颤。明明掀她盖头,共饮交杯酒的是阿泽,怎么待自己被丫鬟浅梅摇醒,在满堂宾客众目睽睽之下与之交缠的人却是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子!

她惊愕得忘记了呼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身体的不适和喜床的凌乱预示着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见卫长卿一双眼似利刃般嫌恶地注视着自己,最后拂袖离去,季明珠想也没想便要追上去,却被前来观礼的端阳县主一手推开。

“想不到太傅大人竟教出此等毫无礼仪廉耻之徒,真是让我等开眼!”

众宾客七嘴八舌,纷纷谴责太傅一家欺世盗名,乃现世伪君子!母亲气得当场病倒,而明珠从小被家人呵护凤凰蛋一般疼惜长大的,如何见过这种阵式,再加上卫长卿的一去不返,气怒之下便急火攻心,一下就倒在床上人事不知。

等再度从浑浑噩噩中醒转,才知自己洞房失身一事已在全京城传扬开来,她哭喊着要找卫长卿解释,让他相信自己,瞒着家人让丫鬟去找,不想浅梅几番去请,却换来一张退婚书。

见她哭得伤心,浅梅结结巴巴道。

“小,小姐……这是端阳县主给的……她说公子很快就要和她成亲……请,请你不要纠缠卫公子……”

说完这句,浅梅亦是双目通红!

和端阳县主成亲?为什么?!!!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可悲明珠已然习惯了毫无原则地信任卫长卿,当即自己催眠。

“不可能,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阿泽断不会移情别恋的!”

浅梅看她几乎又要晕倒,红着眼断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大少爷他们已经查出,当日洞房易主一事卫长卿难逃干系,如今小姐身体不好,阖府上下一直瞒着,不过卫长卿既然已经退婚,那不提也罢,免得小姐再难过……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月后季国公被人弹劾谋逆叛国,证据确凿!当阖府二百零三口人被打入死牢时,久不出现的卫长卿却如天人一般降临。

他对明珠展颜,露出了她魂牵梦绕了数月的熟悉微笑,说。

“明珠,你提交证据大义灭亲,此乃大魏宗世女子的表率,圣上已经下令免你一死,随我来吧。”

季明珠满脸的欢喜霎时便冻在了脸上,她僵着手,好半天才震惊而惶恐地道。

“阿泽,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卫长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第一次,明珠这才发现此人的笑容竟然毫无温度,让她无来由地从足底寒到脊背。

“明珠,季修贤与秦国晋王的信件不是都是你亲手交给我的吗?”

此言一出,大嫂立时便上来给了明珠一个耳光。她大病未愈身体本就单薄,双耳被打得嗡嗡作响,身体也如一片浮叶歪倒在了地上。

“公婆怎么就教出你这种蠢货,对这个白眼狼言听计从!怕你受伤夫君兄弟几人从未在你跟前提起外边局势,可叹我们在外面奋勇杀敌,你却开门揖盗。季家哪里对不起你!!!”

其他人也不疑有他!起初他们也怀疑那盖着季修贤印戳的通敌信件是哪里来的,如此当下明了!季家上下宠爱季明珠,国公府各处畅通无阻,便是书房重地季明珠也是出入自由,被卫长卿花言巧语诓骗盖上季太傅私印也有不足为奇了。

泪水糊在脸上,季明珠往母亲那边看去,却见她避开了自己,竟也是满脸绝望!而亲眷们看向她的眼神十分陌生,让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了那叫恨!

她哭喊着哀求卫长卿,虽然察觉蹊跷,可叹这时候她还是没有怀疑他!

“阿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娘解释啊,我真的不知道……”

那人摸摸她的脸,强行把犹在挣扎死活不走的她从地上打横抱起。

“明珠,不要害怕。自古忠孝难两全,圣上会给你无上的尊荣,往后你会过得很好!”

他这般温情维护,更让牢狱中的一干季家人对季明珠恨之入骨。

“季明珠,从今往后你便不再姓季,我和你父亲只当没有生你这个女儿!!!”

晕晕噩噩离开死牢,她不敢再和卫长卿呆在一块,请求他把自己送入皇宫,求见叶昭仪。叶昭仪是国公府一手提携起来的,只要她肯出手帮助,季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卫长卿答应得很是爽快,明珠心内稍安,不想却才陪着昭仪娘娘喝了半盏茶,怀胎五月的叶昭仪竟当场腹痛难忍,等太医赶来时那成型的孩子已经落了胎。

如此,季明珠未能与父母同生共死,却再次因谋杀皇嗣被打入死牢,处凌迟天灯之刑。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局。

是她迷失本心痴缠错爱付出的沉重代价!

真相来得这样晚,她终究要不忠不义不孝地赴死,黄泉路上,也是无颜再见父母亲人……

不过卫长卿,不,韦泽好生毒辣的心肠!!!

国公府救其性命,他却为了荣华富贵,把太傅府当做了踩踏的基石!这富贵盈门的路,会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孤独害怕?

季明珠气得胸口上下翻涌,已经无力呵斥这头恩将仇报黑白颠倒的白眼狼,她瞪圆双眼,只恨自己感情用事,软弱无能,蠢笨如猪!!!

好恨好恨好恨!!!

她痛苦难当,双目越发赤红,却在下一秒呕出一口血来。

“韦泽,地狱黄泉,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

龇牙咧嘴喊出这句话,好似冤魂控诉,厉鬼索命!

看着她越来越诡异的面容,叶昭仪骇然后退,天边一道闪电划过,落在牢狱中季明珠狰狞没有人形的脸上,透着一股荒凉和可怕的味道。待看清那上面定格的容颜,叶昭仪惊叫一声,眼皮一番晕了过去。

守在门外的衙役闻声赶来,只见刑架上横陈女尸千疮百孔,可最令人恐怖的还是她最后定格的似笑非笑表情,只短短一瞥,便让人冷汗直出、两股打颤,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第3章 重生归来

季明珠死后,衙役将她的尸身用草席一裹抛在了荒野,季家一门死绝,自然无人替她收尸,侥幸逃得性命的几个老仆,也唾弃她出卖家族,不屑收葬。

她的魂魄化作厉鬼,半浮在空中,麻木地看着野狗围上来抢食自己的尸体,竟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一束火光亮了起来,照得明珠魂魄打了个晃,野狗们亦停下啃噬,纷纷朝着光亮弓腰呲牙,来人是个身形佝偻的老者,他举着火把喝退野狗,走近一看,面色骤然青白,慌忙拉过草席遮住,唯恐吓到他身后那名少年。

“谁能料到,前呼后拥的国公府小姐,最后竟落得个弃尸荒野,葬身犬腹的下场……姓卫的当真该遭天打雷劈!”

少年一身素袍,面容掩在帷帽之下,他蹲下身,自袖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

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老者连忙阻止。

“少爷!这尸首实在是不成样子,唯恐您看了不适,还是别……”

少年已将草席揭开,他身子猛地一颤,忍不住侧过脸去干呕,老者想上前搀扶,却被他摆手制止。

“这是我欠她的,若非我毁了她的清白,她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说罢,他颤手合上季明珠圆睁的双眼,语气艰涩。

“安息吧!望你在天之灵,不要恨我……”

老者连忙劝道。

“少爷也是身不由已,不是您,就会是别人,还请少爷不要太过自责了,待老奴将她好生安葬,再做场法事超度,也算是个补偿。”

季明珠仰天长笑,她还当是哪里来的好心人,没想到竟会是洞房里与端阳狼狈为奸,玷污她身子的禽兽!

那日被端阳捉奸在床,她方寸大乱,一心只想追着韦泽解释,根本没看清自己那“奸夫”是圆是扁,真好!真好!害她至此,一句安息就能逃过良心谴责、因果报应?

想得美!

狂风大作,季明珠胸中盘亘着滔天怨气,一个俯冲扑向少年,正准备将他撕个粉碎,却在离他身子不过寸许时惨叫一声,她抱头缩成一团,这才发现少年腰间竟佩有辟邪的艾草。

“这风起的怪异,此地不能久留,少爷不如先回去吧,老奴明日便雇人料理季小姐后事。”

少年拢紧衣裳打了个寒颤,点头快步随老者离去。

季明珠没有追上去,方才她掀起那阵狂风,虽然没有将少年的帷帽吹落,却吹开了他的袍襟,明珠清楚的看到在他锁骨内侧,有一粒红痣。

等着瞧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韦泽、端阳、还有这少年,每一个伤她害她的人,她都绝不会放过!

阴司地府,血雾愁云,季明珠这一待便是三年,她原本以为,自己死后化作厉鬼,便可将仇人一一拆吃入腹,却没想到,所谓厉鬼,竟连镇西侯府门前那两头镇宅的石狮都奈何不了。

可笑她含恨而死,便只能在阴暗潮湿的地府忍受煎熬,而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却依旧在这世上过得逍遥。

“谁是明珠?出来!阳寿未尽的人,冥府可容不下你!”

季明珠没有动,她知道司命鬼君指的并不是自己,三天前,这地府之中新来了个寻短见而死的女子,姓明名珠,明明是同样的名字,却有着她望尘莫及的美貌,只看一眼便触到她内心深处的痛。

叶棠华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明珠,你难道没发现卫长卿看端阳的眼神与众不同?哪个男人不爱倾国名花?你在他眼中不过是只云雀,而端阳才是那凤凰,可笑你还以为他对你一往情深……”

季明珠长得不错,但不过是美人中泯然于众的一个,哪里及得上端阳那惊艳盛京的楚楚风姿,她早该明白,心高气傲如韦泽,要娶便要娶最好的,若不是家中犯事,或许早就登门和她退婚了吧?

而眼前这颗“明珠”,便有着和端阳势均力敌的美貌,好似一朵轻盈柔软的小白芍药花,那软趴趴的模样,让她一见就生厌,而这女人的性子,比她的模样还要软弱十倍,给别的鬼捉弄得再惨,也只会淌眼抹泪。

明珠终于被她哭得烦了,一把将她扯到身后,对众鬼亮出獠牙,那小白花便似寻到了庇护,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或许当真是心无城府,不出三日便把自己的家底抖了个干净。

明珠听完她的事迹,只有一句评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随后她长叹。

“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若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定不会再活得那般窝囊!”

小白花却吸着鼻子抹眼睛。

“我倒宁愿做鬼,这人世太苦了,多过一日就是一日折磨。”

季明珠看着司命鬼君,只觉讽刺,想活下去的人没有机会,不想活的却又偏偏不让她死。

“明珠姐姐,求你替我去吧!”

小白花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紧紧握住明珠的手,一双眼睛泪盈盈的。

“珠儿是没本事的人,想到家里那个光景,我就怕得很,就算再来一次,迟早也还是会寻短见的,可若是换做明珠姐姐,或许一切就会不同……”

明家偏院,一间空屋内草草设了个灵堂,牙床上那名少女素被加身,白绸覆面,正是寻了短见的明珠。

明珠乃奉县茶商明堂的三姨娘窦氏所生,虽不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种,但也是明堂独女,又生得花容月貌,因此刚过及笄之年,美名已响彻奉县,多少贵馈子弟不计庶出,慕名前来求娶。

明堂此人尤其势力,为给嫡长子明瑛入仕铺路,便不顾明珠幼年曾和城南许家订过的婚约,悄悄收下贾知县、范总兵两家公子的聘礼,后来明瑛在这两家相助下捐了个小小京官,天子脚下,贵人如云,明瑛为了向上爬,在席上装醉吟唱“佳人曲”,他有个绝色妹子这事便弄得人尽皆知,明瑛趁机又攀了两起高枝,快活了没两年,转眼明珠已经十七岁,这婚事眼见拖不下去了,明家知道盛京里那两位都是惹不起的主,心下害怕,合计着以八字不合为由,先退了其中三桩婚再说。天下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这如意算盘还没打响,便被人将他明家一女五嫁的丑事抖了出来。

自古请神容易送神难,虽说原配许家式微,可贾家和范家却都是奉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当下带着家仆冲到明府就要抢人,明堂父子此时早已遁了,留下夫人庞氏闭门装死,可怜明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又羞又急,平日里连杀鸡都不敢看的人,竟鼓起勇气跳了荷花池。

此时窦氏已在女儿灵前守了整整两天两夜,明堂不在,家里的事一律由庞氏做主,可她却迟迟不替明珠料理后事,窦氏遣丫头翠盏去求了五回,翠盏却只捧回六十两霉烂银子。

“夫人说了,库房的钥匙一向在老爷手里攥着,如今老爷人在盛京,这阖府六七十张嘴都等着养活,实在拿不出钱给小姐风光大葬,少不得先将就着下葬,当然,三姨娘若是愿意等老爷回来再办也成,只是现在大夏天的,只怕人放久了味道不好闻……”

窦氏痛失爱女,两个眼睛早已哭得如核桃一般,听了这番混账话,更是气得几乎晕厥过去,翠盏连忙帮她顺气。

“三姨娘!三姨娘!”

窦氏直着脖子喘息一阵,流下两行清泪,自古有子是妾,无子是婢,再怎么气,她却是对庞氏无可奈何,当下只得褪下手上镯子,髻上几根玉簪交给翠盏。

“把这些并我妆奁里的所有首饰都拿去当了,一定要让小姐走得体面。”

翠盏正要接过,不妨往牙床上瞥了一眼,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中镯子簪子叮叮当当掉了一地,窦氏还没反应过来,翠盏已经瘫软在地,指着牙床乱颤。

“小姐!小姐起尸了……”

窦氏回头,只见床上的明珠自行扯下覆面白绸,正皱着眉头低低呻吟,当即也吓得自椅上跌了下来,但到底是亲生亲养,抖了片刻,她终究还是大着胆子凑了过去。

“珠、珠儿?”

明珠挣扎起身,喝进腹中的水呛入气管,惹得她不住咳嗽。

见明珠胸口起伏,一张脸因为气息不顺憋得发红,实在不像个死人,翠盏还在发愣,窦氏已经扑上去将她抱住,失声痛哭起来。

“这是梦吗?是梦吗?珠儿、珠儿你真活过来了?”

明珠睁开双眼,越过窦氏的背,明晃晃的阳光刺得她太阳穴生疼,却又让她不由咧开嘴笑了起来。

原来重见天日的滋味,竟是这般好么?

她拉开嚎啕大哭的窦氏,抓着她的手抚在自己温热的面颊上,展开笑颜。

“娘,不是梦,我明珠,又活过来了。”

第4章 恶仆来访

明珠坐在绣床上噙着银耳粥,一双美目刻薄地审视着屋中陈设。

珐琅铜鼎镶金,花梨盖座嵌玉,五彩葫芦织锦毯,朱红妆缎牡丹碟,珐琅瓶中还插着一支长长的孔雀羽,在明珠眼中活像个插了满头珠花的艳女,她不屑地轻哼一声,当真庸俗。

簪缨世族一向不屑与商贾之流扯上关系,即便是盛京最有钱的富商,也踏不进国公府的门槛,世族的风雅高贵,是满身铜臭的商人望尘莫及,而又最趋之若鹜的,他们以为有了锦绣荣华,就能附会“高贵”二字,却不知百年传承的底蕴和品味,并不是这些死物能堆砌出来的。

明家乃奉县茶叶大户,往上数两代的老太爷是马夫出生,大字不识一个,但因头脑好使,跟着主子走了几次南蛮,便得了门道,见那些棕皮蛮子都以饮茶为雅,于是也舍下家底收了些茶叶到南蛮贩卖,一斤茶叶倒筛下三斤碎末,掺了香精充好茶卖,专欺蛮子不懂行市,竟给他发了家,到明堂这辈,已经是奉县排得上号的富商。

明堂深得其祖辈真传,将唯利是图的奸商本性发挥到淋漓尽致,打死只蚊子都恨不能榨出二两血来,是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就如同他拿来利滚利的本钱,可惜夜路走多终撞鬼,一时玩脱,这一家子男人集体遁了,倒留下女人顶门面,真是什么东西!

“姨娘!大事不好了!贾贺和范崇武听说小姐活了过来,又带人过来闹事了!”

窦氏一听,吓得六神无主,这贾贺乃是奉县父母官的公子,范崇武的爹则领运漕粮的总兵,都是本地有权有势的人家,哪个都得罪不起,女儿活过来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这就乐极生悲了。

“这下糟了,你爹又不在,家里没个男人,这可怎么是好?”

不料明珠轻轻把碗碟一放,笑道。

“来便由他来,去亦随他去,一切有夫人顶着,娘急什么?”

窦氏和翠盏双双一愣,诧异地将她望着,她们总觉得复活后的明珠有些奇怪,虽然模样与从前一般无二,但总觉得哪里不对,那原本娇娇怯怯的美人,浑身竟透着高高在上的威压感。

窦氏叹气。

“你不明白,夫人怎会顶这缸,迟早……”

她话还没说完,庞氏身边的孙婆子便掀起帘子走了进来,这老货是庞氏从娘家带来的一条狗,平日最能搬弄是非,没少让母女俩吃亏,这边只是一个眼神,便让窦氏噤了声。

“听说小姐醒了,夫人让老奴请小姐过去前厅招呼客人。”

虽说用了个“请”字。不过孙婆子的下巴抬得很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明珠看在眼中,越发对这明家嗤之以鼻,侯门大户,规矩森严,哪有这般下作奴才骑到主子头上的道理?当下便启唇浅笑道。

“客人?不知什么客人竟要我一个闺中女眷前去招呼?”

孙婆子不料小兔儿一般从不敢说个“不”字的小姐,今日竟学会了回嘴。她站住脚,这才仔仔细细瞅了一眼床沿边端坐的明珠。面前的少女一身莺黄色的绣裙,系了条水蓝色的八破裙,衬上其明媚娇俏的五官霎是动人。不过美是美矣,这衣裙显然是窦氏为女儿入殓准备的寿衣,想到这层,孙婆子霎时有些发憷。

眼前人身形外貌俱是自家小姐没错,不过那日惟恐明珠诈死逃婚,庞氏可是请了奉县最有名的郎中亲眼瞧过,断定已然落气没救了,这才让窦姨娘准备后事。怎么一个死透了两天的人,现在好端端地坐在跟前,想象就十分诡异!

如此,孙婆子白着脸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竟有些不敢直视明珠,公事公办道。

“还不是小姐您的两家未婚夫,贾公子和范少爷。到底以后都要过成一家,今日您要是不出现,给人留下不识大体的印象,以后过了门只怕不会得好吧?”

得,一个下仆竟开始教训起一个正头小姐来了!

见明珠一张脸上不见喜怒,似笑非笑,窦氏当下就坐不住了。她出生贫寒农家,因为生得貌美,被明堂一眼相中以三十两银纳为妾室,关在后宅大院相夫教女,没什么见识,现在女儿被人聘为正房娘子,自是分外珍惜,唯恐生出什么差池;而丫鬟翠盏自也一脸惶恐,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小白花脑子不大灵光,她身边这丫头也傻乎乎的。

见二人已被孙婆子三言两语说动,正打算劝自己,明珠悠悠从绣床上站起来。

“孙妈妈,我敬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暂且饶了你这次!不然按照礼法,光你这几句话就可以治你一个不分尊卑之罪,便是有母亲光照,打一顿撵出去都是轻的!如今我大病初愈,这两位客人便请母亲招呼,恕明珠无法相陪。”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正房夫人庞氏在家中一手遮天,把两个姨娘管得服服帖帖,家中奴仆更是把她当做皇后一般贡着,身边的得力婆子孙妈妈自然是狗仗人势,横五横六,虽然明珠是名义上的小姐,可她还真不把她当正牌小姐看,如今被她三言两语顶将过来,孙婆子一口痰卡在喉口,全然忘记了方才的害怕,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行,老婆子到底是下人,说不过小姐,待老奴这就去请夫人!”

见她愤懑转身,窦氏和翠盏急急围过来,半是欣喜半是纠结。她们可从不敢这般对孙婆子说话,没想到明珠死而复生后竟变得这般厉害了!不过想到庞氏治家的手段,二人俱是心有戚戚,窦氏一把拉住明珠,硬声道。

“珠儿,你先躲一躲,一会夫人来有娘顶着!”

翠盏也上下牙齿打战,抖着声道。

“是,是啊,小姐,咱们快躲起来吧……不然等下肯定会挨夫人鞭子的……”

挨鞭子?明珠一愣,这庞氏还真当自己是母老虎下山了,当家主母动不动就出手伤人,竟搞得这般不上台面!

明珠气定神闲嘲讽一笑。

“娘别担心,他们可是要让女儿嫁人的,若把女儿打伤打残了,如何能换得一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