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守望散文

我的家乡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在小村的角落倦缩着一座二层平房,那是我的家,有点破落也有些平凡。我的母亲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留在了那里,与房子一样已进暮年。 村外是一片宽阔的麦田,四四方方,均匀地坐落着,里面纵横几条小河哺育着麦田地成长,每当盛夏

  我的家乡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在小村的角落倦缩着一座二层平房,那是我的家,有点破落也有些平凡。我的母亲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留在了那里,与房子一样已进暮年。

  村外是一片宽阔的麦田,四四方方,均匀地坐落着,里面纵横几条小河哺育着麦田地成长,每当盛夏炎热到来,麦子会探出殷实的穗粒,黄灿灿一片。

  家里有两块麦田,是母亲嫁过来时唯一拿得出手的嫁妆,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靠这两块麦田,全家才与死神擦肩而过,因此母亲对家里的两块麦田有着特殊的感情。母亲是那种平凡的农村妇女,心里惦记的无非是全家人的生计,父亲是个建筑工人,常年劳累在外,很少顾及到家里的琐事,所以家里的大事小事几乎压在母亲那并不宽厚的肩膀上。

  母亲把青春花在了麦田里,几十年如一日,一心盼望能够靠种植麦子多挣几个钱,其实家里大部分开支都从麦田里挤出来的。母亲出过几趟小村,我记得清晰的几次:一次在我高中入学时,母亲陪我去报名步行了几十里路;一次在我病倒学校,母亲赶过来照顾我;还有一次是我大学毕业后回到省城工作,当时母亲生平首次喝了一杯酒,庆祝我的事业、我的出息。半辈子,母亲跟随家中的麦田度过,偶尔她也会开玩笑地对我说:这辈子,我嫁给了两块麦田。

  小时候,我喜欢光着脚丫在麦田里乱窜。麦子成熟后,我是家里第一个扛着大镰刀跑去的,不仅因为可以陶醉在田野小径上飘逸的阵阵野花清香,不仅可以在麦田旁边的小河里戏水,更令我向往的是可以钻进浓密的麦杆底下,跟整个世界捉迷藏。麦田里有很多青蛙,虽然老师告诉过我们它是朋友,可是躲在那个朦胧憧憬的年纪里,好奇心驱使我去捉胆小的青蛙。等我玩累了坐下来休息,却看到母亲停着手上的农活,正一株一株地拾掇倒在地上的麦穗。

  收割期是母亲最高兴也是最辛苦的季节。父亲不在,而我小的帮不上忙,两块麦田的收割重担全凭母亲一个人挑起。往往别的家庭已经结束农忙,母亲还正拖出一袋袋麦粒搬去晒干。从收割到晒谷再到卖粮,母亲硬是独自坚持下来,最后数着手中的一叠钞票开心地浮出笑容。

  母亲曾为家里的两块麦田哭泣,很伤心很伤心的模样永远烙在我的心头。当时整个地区在闹旱灾,小村自然避免不了,火辣的太阳直到把麦田里面的几条小河烤干,也没有停止蹂躏世间的脚步。看到麦子一天一天死去,母亲的心揪着疼。她尝试过从远处山洼里拉来一桶桶水浇灌,可面对如此干燥炎热的天气,这点水简直杯水车薪,最终,麦田煎熬不了烈日折磨,纷纷夭折,到处蔓延死亡。很多次,黑夜笼罩小村后,煤油灯下,呆呆坐着一位憔悴的妇女,不断拭擦挂出眼角的泪水,那就是我亲爱的母亲。

  在我的二十多年里,唯一一次的辍学就是那次旱灾,导致家里颗粒不收,实在拿不出钱让我继续求学。幸好来年麦子丰收,才让我再次见到母亲脸上久违的笑容。

  母亲是个典型的农家妇女,平平淡淡地在人生道路上耕种了将近五十年。当父亲出外打工,我外出求学,家里就剩下母亲一人孤单忙碌在两块古老的田地里。那片麦田我不知道被母亲翻耕过多少次,那片麦田我猜测不出被母亲收割过多少次,我只清楚地知道,我十几年的学费,包裹在我肉体外面的这袭衣裳,还有许许多多费用都是母亲用汗水灌浇出的果实。一直到我有了工作,生活开始富裕,母亲也没停过手里的农活。我很想母亲能来城里享受下半辈子,每次我提出都被母亲拒绝了。要是说以前母亲是为了生活而把岁月托付给了麦田,那么如今是母亲无法离开属于她的生活方式了,离不开她那唯一拿得出手的嫁妆。母亲跟麦田为伴几十年,结下浓厚感情,她不想留下老伙伴重复孤独。

  今年农忙,我特地请了几天假,赶回老家。到了小村,我直奔田头,果然,隐隐约约看到母亲瘦小的身体灵活地穿越在麦田间。不过跟隔壁邻人的麦田相比,自家的麦田显得格外冷清,若大的田地只有母亲一人在忙碌。我明白一向节省的母亲,今年也不例外地一人承担起收割重担。母亲舍不得花钱雇临时工,以前这样,现在一样。看到我出现,母亲异常惊喜,马上从衣兜里掏出钥匙让我先回家,我听从母亲的话,回到家放好行李,顺便出去花钱雇了几个临时工,雇他们负责起今年麦田的收割任务。

  今年农忙,我坚决不让母亲下田,第一次让她与麦田作个短暂告别,那次,在母亲埋怨的眼神里,我瞧见了母亲放置在心坎上的笑容。捧起母亲长满老茧的双手,我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就是这双遍布辛酸皱纹的手,把我拉扯成年,把整个家养活。

  家里的两块麦田依旧沉睡在小村的边缘,挨着一条小河漫漫滋养。母亲把半辈子镶嵌在了麦田平坦的脸上,跟着日子悄悄闪过,将把下半辈子也雕刻上去,铭记在我灵魂深处的恩惠永远见证那段艰苦。